冯睿已经平静下来了,对谢皇后笑道:“皇后,朕倒要看看,王司空对他的族侄闯下如此大祸,有什么说话不成。”谢皇后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来。

御医此时已经回来了,见到皇帝皇后都在这里,依次行礼后才道:“陛下,公主的伤势是不妨碍的,只是。”冯睿挑起眉毛:“只是什么?”御医在肚子里把话重新组合一下才说:“公主此前竟是数日没食,身子虚弱,要好生调理。”

冯睿的手抖了起来,对谢皇后竭力平静的说:“你看看,十六妹过的竟是什么日子,数日未食,难道他家竟要把妹妹饿死不成?”说着冯睿低语:“难怪妹妹竟逃了出来,不逃出了,只怕命都没了。”

谢皇后却是初一听到冯瑗在建康县自陈身世,心里还有些为她叹息,惠皇后已是这般,她这个时候跑出来可有什么意思,身为惠皇后之女,现在的北伐就是讨伐惠皇后为皇后的国家,难道她不觉得尴尬吗?

等到听了御医的话,谢皇后不由叹息,这命都快没了,还在乎什么尴不尴尬?御医见帝后都没说话,还当自己说错话了,额头上的汗珠开始滴落,冯睿平静下来,对御医道:“公主此时在哪里?”

御医见自己没事,恭敬答道:“公主就在侧殿,方才却是晕过去了,宫女正在照顾她。”接着又加一句:“臣已经开了方子,让她们熬药去了。”冯睿点头:“很好,你做的很好。”说着转头对谢皇后道:“十六妹就交予你了,你带人好生照顾。”

眼光一凛,对宦官道:“传诏王司空。”谢皇后遵旨下去,径自去偏殿看冯瑗去了。

冯瑗方才却是全靠一口气在撑住,竟忘了自己此前几日都没有好生吃睡,等到御医把自己带下来诊脉,知道十四哥哥已经认了自己,那口气一松,竟晕了过去,只是昏昏沉沉感觉到宫女把自己扶到床上,不时有人撬开她的嘴,喂些甜的苦的东西,她照单全收,咽了下去。

等醒来的时候,床边坐着一位宫装丽人,那服饰的规格,是皇后才能用的,冯瑗初醒过来,眼里混混沌沌,又闻到熟悉的香味,喃喃出声:“母后,你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事实上,没考虑过写当时的局势,但是呢,我是个爱复杂化的人,仔细看了当时的资料,仅以虐主太酷的罪名的话,当时的确是不知情的,虽说有罪,但是不会被全家都灭了的,所以我在写文的过程中,就设计上了和当时的局势有牵连,这样也更有说服力一点。
按当时的资料,东晋小朝廷,其实一直都是士族把持朝政的,皇帝很多时候,都是傀儡一样,但是大家都维持基本的礼貌,所以才设计了这样一个背景,皇帝恼怒的不是自己的妹妹被虐,而是恼怒的自己被蔑视,这样也会对后面的情节更顺一些。
咳咳,觉得今天话多了一些,主要是今天第一天开V,开心啊,我会努力码好下面的情节的。握拳发誓中。

 


第 34 章

谢皇后被冯瑗的称呼弄愣了,抬头去看冯瑗,见冯瑗脸上有痴色,眼里已经有泪水涌出来,虽在自己眼前,却像神魂已飞到不知何方。谢皇后想起方才御医所说,虽知道她吃了许多苦头,但还没亲眼所见,眼里不由也有些湿润,伸手出去搂住冯瑗道:“十六妹,我是你谢嫂嫂。”

冯瑗觉得自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搂入怀中,那种熟悉的香味更浓了,恍惚之间,冯瑗觉得还是昔日昭阳殿内,承欢皇后膝下的小小公主,眼泪顿时夺眶而出,想对母后撒娇,自己吃了无数的苦头,母后怎么不来看自己。

等到听到谢皇后的话,冯瑗才回过神来,洛京,已是自己再也回不去的地方,现在的皇宫,是十四哥哥的皇宫,而不是父皇的皇宫了。冯瑗眼里的光黯淡了下去,挣扎着要下床行礼,谢皇后忙把她按住:“十六妹,你身子还没复原,躺着罢。”

冯瑗虽躺了下去,却还是看着谢皇后道:“可是,礼不可废。”的确是礼不可废,当日行礼的人是要倒过来了,谢皇后也想起了什么,看着冯瑗那张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脸,上面还有一些局促不安,谢皇后叹气,要怎么样的折磨,才能让曾经娇宠无比的公主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

想到这里,谢皇后对冯瑗的怜爱更加重一些,替她掖掖背角,柔声道:“十六妹,你别害怕,现在没人能伤害你。”

冯瑗长出了一口气,对着谢皇后,这时才露出一丝笑容,谢皇后看见她笑了,心安许多,又柔声劝慰她几句,这才起身离开,离去前叮嘱宫女好生照顾好公主。

公主,冯瑗长舒一口气,那么长的噩梦终于结束了,自己又是公主了,只是这一切不会是梦吧?就像很多个夜里都曾梦见的昭阳殿里,自己听着母后给自己姐妹讲故事,惠娘教导自己针线,一切都那么平静美好。

而等到梦醒来的时候,依旧是金家那张窄小的床,那墙角有蜘蛛网的小小屋子,还有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慌张,冯瑗不由把身子缩成一团。

旁边的宫女看见了,上前问道:“公主,你可是觉得冷,奴婢再把火炉升热些。”还不等宫女说完,一个女官上前,就是方才冯瑗见过的郑尚仪,对宫女道:“公主体虚,受不得烟气,生什么火炉?还不快些把手炉多拿几个放到被子里面,再拿几个狐皮大氅给公主盖上。”

宫女忙应是,各自奔忙去了,冯瑗盯着门口处的鹤形香炉,这不是梦,梦中没有这么清晰自然,同样也不会有这群自己看着眼生的宫女和女官。

接着冯瑗觉得自己盖着的被子被掀起,几个冒着热气的东西被安放在了自己的脚边和肚腹处,再加上厚重的狐皮大氅,冯瑗顿时觉得更加舒适了,她轻轻侧头,对郑尚仪道:“有劳尚仪了。”

郑尚仪方才指挥宫女们弄妥当了,听到冯瑗这句话,微微一施礼:“公主可别这样客气,皇后遣妾来服侍公主,若公主出了什么岔子,可是不妥当的。”冯瑗一笑,又闭上眼睛,这一睡格外安心,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床前的帐子放下了,殿内也只有角落里的一盏小灯亮着,隐约还能看到帐子外面有两个宫女坐在那里。

看来已经是深夜时候了,难怪静的连呼吸声都觉得很大,冯瑗睁大眼睛,借着微弱的灯光看着上方,虽然还隔着帐顶,看不到外面,冯瑗在想,在洛京城外和奶娘失散,被掳的那一夜,在破房子里,自己也曾想过,有一天会不会回到宫廷?

几经绝望之后,终于重新回来,冯瑗经过短暂的喜悦后,现在想的,是金家会怎么被冯睿处置,翻了个身,冯瑗轻声叹气,就要看十四哥哥怎么想的了。

也许是冯瑗翻身的动静大了些,在帐外的宫女出声:“公主,你是不是要喝茶?”不等冯瑗回答,帐子被掀开,一个宫女出现在冯瑗面前。

冯瑗忙把眼角的泪擦了,点一点头,打算直起身子来,见她果然是要喝茶,另一个宫女忙先倒了杯温水给她漱口,冯瑗的温水一入口,还在奇怪这茶怎么没味,难道是自己舌苔太厚,尝不出茶味来?

直到见到宫女端了个白瓷嗽盂,冯瑗才觉得自己好笑,这明明是半夜喝茶的时候,先漱一漱口的温水,忙把口里的水吐了,接过茶喝了两口,皇宫里的茶自然是好东西,一喝进口,冯瑗就觉得有一点点甜味是从舌根来的,许久没有喝到这样好的茶了,冯瑗又喝了一口,把茶碗还给宫女,重新躺下。

宫女见她闭眼,忙把帐子重新放下,退了出去,殿内又恢复成沉默一片的样子,冯瑗此时却是睡不着了,看着帐子顶,想数清上面有几朵花,却发现实在太费眼睛,闭目假寐,心里还是有心事不停掠过,总觉得这一切都不真实,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一切都会消失不见。

冯瑗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虽然她的确是惠帝的亲生女儿,但是惠皇后杨氏所出也不假,现在正是北伐的关键时刻,并不是没有大臣提议废黜冯瑗的公主封号,贬为庶人的,而这话是在几天后的早朝上,冯睿命尚书台重新给冯瑗议定公主封号的时候,有人当众提出的。

冯睿没想到竟有大臣有这样的想法,皱紧了眉头,看向下方的王司空,身为三公,王司空的位子离冯睿很近,他自然看到了冯睿看自己的眼神,只是有自己的打算,并没有说话。

那日自己被冯睿叫去,把王胜安的表丢到自己面前,什么话也没说,王司空却是不清楚缘由的,只得称待自己回去细细问了,冯睿也没说别的,只是轻声道:“那个女子,就是惠皇帝第四女,被封为琅琊公主,卿博古通今,可知道这样事情该怎么处置?”

王司空当日自然没说什么,告退之后,命人找来王胜安,把他骂的狗血喷头,称小圆本是琅琊公主,他怎么敢色欲熏心,称小圆是自己逃妾,王胜安那日却是听建康县衙的衙役说了,小圆去过县衙就再没出来过,他还当裘郁雨把她私藏了,并不知道小圆的身份,也就有这么一道表,被族叔骂着,也不敢回话。

王司空骂够了,才命他回去,预备和冯睿说,王胜安虽把公主当做妾,却也实在不知道公主的身份,罢官就了,只是王胜安的正室虐待妾室,让她不堪□逃走,就休了金氏,好让冯睿消气,本预备早朝后去奏明冯睿的。

谁知早朝上冯睿就提出另行册封,有人阻挠,王司空看见出言阻挠的是中书令郑丘,不由暗骂他糊涂,这样事情,算不上什么大事,不过是皇帝的家事而已,拿出来给众臣商议,不过是给大臣们一个面子,怎么就较起真来了?

看见冯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侍中陈琅起身道:“郑大人,虽说公主乃杨氏所生,然公主确是惠皇帝之后,陛下的堂妹,况且当日在洛京之时,已经被册封为琅琊郡公主,难道今日就不能另行册封了吗?”

郑丘哼了一声,对陈琅道:“公主身份自然是不假的,只是她有那样的母亲,况且已经有流言说,琅琊公主是屈身为妾,受不了正室的□才逃出来的,皇家颜面何存?”本来冯睿的脸色已经在陈琅出来说话时候,变的好看一些,谁知郑丘竟把这句话说出来,冯睿的脸色越发难看了,朝堂之上的众大臣,也闭了口不说话。

当日冯瑗回来之时,关于她是逃奴还是逃妾的事情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若是逃奴,还能给冯瑗滴几滴伤心的泪,感叹下当日道者的判言不错,若是逃妾,以公主之尊,呵呵。

冯瑗是不知道朝堂上因为自己发生争吵的,她在第二日就搬到了瑶光殿居住,除了郑尚仪,谢皇后还遣了一名姓赵的尚仪来,按照礼制,十六名宫女,十六名宦官也已经配齐,她每日只需要按时吃药,调理身子就好。

慢慢的就到了五月时候,经过两个月的休整,她身子好了很多,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这日一大早,冯瑗就见宫女拿了荷花进来,笑着问道:“可是荷花开了?”

宫女名叫紫茜,年纪和冯瑗差不多大,笑着道:“是,公主,太液池的荷花开了,奴婢见花开的正好,就采了几朵。”冯瑗笑笑,道:“用新鲜荷叶做粥也是好吃的。”还不等紫茜说话,另一个叫橙雁的宫女已经道:“公主,这道粥奴婢会做,等奴婢做给你可好?”

冯瑗轻轻点头,瑶光殿是靠着太液池边修建的,冯瑗从门口看去,可看到远处点点荷花尖尖,头偏了一偏,兴致来了:“索性,我们就去太液池边走走,回到宫里,我还没出过门呢。”后面的话是有些抱怨了。

紫茜和橙雁还在商量着怎么拿荷叶熬粥才更好喝,听见冯瑗这话,愣了一下,才开口说:“公主,你身子不好,御医让你好生调养着,这要是出了门,着了凉,那可不好。”冯瑗拢紧身上的狐皮大氅,对她们道:“我穿的这样厚实,不怕的,就去溜达一圈就回来。”

看见冯瑗有些撒娇的味道,紫茜和橙雁对看一眼,前几日御医说了,公主也可以出门走动一下,只是冯瑗不提,她们做宫女的,自然是能省一件事就省一件事,自然也不说,此时冯瑗说出来,推脱一下,也就出了门。

冯瑗慢慢的在太液池边溜达着,此时宫女们都穿了夏装了,那淡黄的纱衣,让宫女们嫩白的肌肤若隐若现的露出来,还有宫女荡着小舟,在荷花从中采着荷花,冯瑗的笑意越荡越大,当日幸好没死,也幸好没有顾虑太多,终究把自己的身份说了出来,不然顶多就是在王家做个小妾。

前面来了几个人,宫女们纷纷让开,冯瑗没有躲开,在这宫里,自己只需要给帝后行礼就可,就算是三夫人,也不过和自己一样。

来人已经到了自己面前,看见冯瑗没有让开,还是站在那里看着风景,这么热的天,竟还披着狐皮大氅,修剪的一丝不苟的眉毛皱了起来,她身边的宫女正打算说话,突然有道突兀的声音响起:“原来是金家的逃奴,有什么脸面站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来人是谁,其实朝堂掐架我开头是不想写的,但是如果不掐起来的话,冯睿的怒气不飚到极点,就不会虐到那些欺负我家女主的人啊,所以觉得枯燥的同学,我也没办法啊,顶锅盖下。

 


第 35 章

金家的逃奴,这个称呼让所有的人都被惊到了,冯瑗自回了宫,就一直在殿内,即便有妃子想来求见冯瑗,都被郑赵两位尚仪挡了驾,称公主要静养,妃子们都不能打扰,冯瑗自然没见过这些妃子,此时听了这个很挑衅的话,不由抬起望去。

说话的却是个美丽女子,头挽灵蛇髻,脸饰泣妆,冯瑗也曾见过有些饰泣妆的,往往会显得愁眉哭脸,全无一丝娇美,这个女子的泣妆却越发显得神采飞扬,这时已是夏天,女子上身穿的是极窄的碧罗纱做的短襦,有些像胡服,也是窄袖的,却比胡服精致多了,下面系了一条留仙裙,裙尾处足有三尺来长的裙裾,和其他女子广袖深衣的妆扮一点也不一样。

看见冯瑗打量自己,女子把下巴高傲的抬起,眼里露出不屑:“怎么,你难道不是金家逃奴,给陛下上书称自己受尽折磨吗?”看她说话时候,看冯瑗的眼神永远只是用白眼相向。

这下冯瑗倒想起她是谁了?王大将军之女,谢家的儿媳妇,也是谢皇后嫡嫡亲的嫂子王茹月,算起来,王大将军尚武帝女儿襄城公主,这也是王茹月的生母,只不过这位公主命薄,在王茹月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王茹月是被王大将军的继室养大的,又常年在江右,虽入过宫,那时却是贾氏为皇后,和冯瑗虽是表姐妹,却从来没见过。

王茹月身为王大将军之女,从小娇生惯养,王大将军和王司空虽是亲兄弟,但和事事抑制自己的王司空不同,王大将军跋扈许多,常道自己兄弟有拥立之功,冯家皇族的皇位也是武皇帝受禅而来,难道自家就不能效仿武皇帝所为吗?

这样的话自然是被克尽臣礼的王司空反对,王茹月是巴不得自己父亲受禅一次,自己也能当个公主,听到冯睿为了冯瑗的事大怒,想到自己曾去过金家一次,当时金家上下都跪在自己脚边行礼,想来冯瑗也在里面,自己反而要去给她行礼,心里自然是不高兴的。

况且又听自己的堂弟妹也就是原来的王小姐说过,冯睿为了冯瑗的事情大为光火,甚至金小姐也被逼令休弃,休了金小姐也罢了,可是她肚子里有了两个月的孩子,王小姐不可怜金小姐,但是心疼她肚子里的孩子。王茹月自然觉得冯家所为,实在是欺人太甚了,今日在太液池边遇到冯瑗,自然要出言讽刺几句。

太液池边,此时早就无声无息了,冯瑗看着王茹月,目光平静,什么话也没说,谢四夫人本以为自己讽刺几句,冯瑗就会流泪,那时更好再讽刺。

谁知冯瑗竟这般镇定,接着就听见冯瑗开口说话:“你是祖父皇的外孙女,我是祖父皇的孙女,此前虽从没见过,表姐妹的身份却是不假,今日你一声逃奴,自以为讽刺了我,细想起来,却是连你也不能幸免。”

王茹月听到冯瑗提起这个,脸不由有些变色,幸而泣妆的脂粉够厚,才盖住了,冯瑗见她不说话了,舒了一口气,早在洛京的时候,就听说过自己这位表姐性子骄傲,嫁人之后,虽谢家也是士族名门,谢四郎却被她管的不敢纳妾。

当日母后说起这事,迟疑了半日才道:“宫中还有人笑言,你这表姐不愧是曾在贾后膝下养过几日的,有些行事,竟和贾后有几分相似。”当时的冯瑗听了,只是当做一件趣事来听,今日见到这位表姐,果然和传言极为相似。

此时远处有脚步声响起,来的人是皇后身边的女官裘夫人,她本是江右士族的媳妇,死了丈夫后立誓不嫁,通晓古今典籍,对礼仪也极精通,江右士族,都以让女儿在她膝下教导为荣,谢皇后在为河间王妃的时候就十分尊敬她,专程去拜访她,以师礼事之,冯睿称帝之后,征召入宫,命她为公主们的老师,除皇后外,其他人见了都要对她行礼。

见来了这么一位德高望重的夫人,骄横如王茹月也弯腰行礼,裘夫人虽匆忙赶来,仪态却是半点都没乱,连一根头发丝都没飘落下来。

裘夫人也不理众人,走到冯瑗身边,开口道:“公主,今天天凉,你身子没有复原好,还请回殿里歇息。”冯瑗又施了一礼,这才带着宫女们退下。

那声公主出口,在场的所有人脸色已经变了许多,虽说为冯瑗另行册封的诏书久久没下来,公开的说法是冯瑗身子没有完全复原,不够体力支撑完典礼所需的时间,私下也都有人议论称朝中还是有人反对另行册封冯瑗的,这也是为什么谢四夫人敢出言讽刺的另一原因。

此时听到裘夫人口称公主,那不就意味着冯瑗的册封典礼不就在数日后了?

裘夫人等冯瑗离去,才对领头的周贵嫔道:“周夫人,你奉皇后的命出来送谢四夫人时间已经很久了,还请速速送出谢四夫人回去向皇后复命。”周贵嫔是打着看好戏的心情在这里的,自然是没有出声的,见裘夫人话语虽客气却不容反对,应声带着众人下去。

裘夫人点一点头,对王茹月道:“谢四夫人,回府之后抄一百份女诫送来给我。”王茹月愣了一下,只是不敢发脾气,自己少女时候不也同样对她执过师礼?

见她平静下来,裘夫人眼里闪过一丝满意的光,随后又开口说:“记住,要亲笔抄。”王茹月还是不敢表示异议,裘夫人这才走了。

王茹月脸上颜色已经是红红白白的了,不过在从人跟前,还是要保持住面子,紧咬下唇,随着周贵嫔下去。

冯瑗回到瑶光殿,脱掉厚重的大氅,殿里已经备好了温热的红枣枸杞汤,冯瑗身子有些阴寒,这些时日都是用红枣枸杞汤代茶的,把汤喝了下去,顺口又吃了两枚红枣,冯瑗才觉得气力全恢复了,对紫茜笑道:“这身子也不知什么时候好,出去走了那么一点点路,就觉得累的不行。”

虽已是夏天,殿内还是不敢用冰,怕冯瑗着凉,橙雁见冯瑗喝下热汤,额头有汗珠渗出来,拿来布巾,替她擦着额头的汗,笑着说:“公主还是要静养,不然落下病来可不成。”

冯瑗微笑,她们都很有默契的没提方才太液池边发生的事情,冯瑗自然也知道,闭上眼,想休息一会,紫茜她们替她盖好被子,退了出去。

冯瑗却是心头有事,不过闭目假寐罢了,回宫两个多月来,听的宫人们私下议论,也知道冯睿这帝位做的并不踏实,无论是登基之日请王司空御床同坐,还是那个自己从没见过的面的姑父王大将军,此时出为荆州刺史的跋扈,以致有这样的歌谣,王与冯,共掌天下。

冯瑗把脚缩一缩,难道冯家的皇帝就是这样命运吗?战战兢兢的坐在帝位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别人取代?

冯瑗这时感觉到有人悄悄进来,还当是紫茜她们,想她们应该是进来拿东西的,也没睁眼,只是许久都见来人没走,不由睁开眼睛,坐在床边的是谢皇后。

冯瑗忙掀开被子下床行礼,谢皇后止住她:“没事的,我只是路过这里,进来瞧瞧妹妹。”冯瑗终还是下了床,坐到谢皇后脚边笑道:“劳嫂嫂费心了。”谢皇后见冯瑗虽然笑着,笑容却没到眼底,知道她有心事,太液池边的事情,早有人悉数告诉自己了,虽有裘夫人出面把事情压了下去,难免会在冯瑗心里留下伤痕,毕竟,冯瑗是堂堂正正的皇家血脉。

冯瑗唤了橙雁上茶,回身见谢皇后若有所思,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说:“嫂嫂,那些事情,妹妹之前就料到了,当日觍颜出来,不过是怕死在那里,到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并没想过重新做回公主,十四哥哥实在为难的话,妹妹就出了宫,在乡下隐居一辈子也好。”

谢皇后本来想说的不是这件事,却被冯瑗这句话勾起昨夜冯睿说的:“身为帝王,怎么连自己的妹妹都庇护不了?”谢皇后看见冯瑗这样,把冯瑗拉了坐下来,轻轻拍着她的背:“十六妹你何必如此,你和陛下都是武皇帝之孙,你是惠帝所出,封的琅琊公主是变不了的,你又何必被几句话如此说呢?”

冯瑗眼睛一酸,说不出话来,靠到谢皇后膝上,只是叹了一声,谢皇后轻轻抚着她的背,没有说话,殿内一片宁静,只有香炉上的烟从炉口吐出来,慢慢飘荡在里面。

金家后院,金小姐住所,已经怀孕三个月的金小姐此时看来并没有半点喜气,枯坐在窗下,手里死死拿着一样东西,这是当日王胜安给自己的,称虽已行礼,却并没有庙见,依礼还没完成,故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金小姐还记得当时自己的心情,愤怒,泪水都改不了王胜安的决定,看着王胜安像仇人样的看着自己,金小姐只恨自己当日怎么不把小圆结果了,这些也就不会发生。

叹气声响起,是王妈妈手里端着东西进来,见金小姐还是拿着当日王胜安送来的离婚书,眼里酸涩一下,上前道:“小姐,别再想那些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遇到很幺蛾子的事情,码字的心情都没有,平复了很久才码出这些。
当时的士族真是势力太大了,触目惊心啊,难怪武则天上台后要强力削减士族的力量,能威胁皇权的力量对皇帝来说心里面都是不高兴的。

 


真假

金小姐看见王妈妈,这些天来,也只有她对自己好了,连绿绮都叫不动了,成天在屋里偷懒,眼里的泪顿时又涌出来,一滴滴的落在衣服前襟上。王妈妈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金小姐:“小姐,你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肚里的孩子想想,等到生了个小少爷,难道姑爷还不会认他吗?”

孩子,小少爷?金小姐凄然一笑,那日离开时候,王胜安的话语还在自己耳边:“你别仗着这个孩子就想赖在这里,你我婚礼都没完成,只算野合而已,这孩子就算出世也不过是个庶子。”

见金小姐又沉默了,王妈妈难道不知道世人是怎么对庶子的?在金小姐身边坐下,拍着她的肩安抚她:“小姐,姑爷那时说的不过是气话,虽没庙见,却也是拜过天地的,合卺过的,怎能他说不算就不算,等过些时候,这些事情淡了,到时姑爷自然就想起你的好处来了。”

王妈妈百般劝慰,金小姐还是不乐,王妈妈见劝的不见效,跺脚道:“全怪那小圆,小姐对她没有半点不好,她不念着小姐的好,一见到自己家人,就在那胡乱说话。”

提起小圆,金小姐的眼里闪出光来,若是小圆就在自己跟前,她定会把她活活掐死,再把尸体丢去喂狗,才能消的了自己的心头大恨,王妈妈自语道:“原来说的她不是姓杨吗?怎么又变成公主了,会不会是假的?”

假的?金小姐像看见曙光一样,抓住王妈妈的衣服:“妈妈你说的对,那小圆来我们家这么多年,原来也问过她的身世,说自己不过是杨家出来的,没有半个字说过她是公主,现在冷不丁就说她是公主,定是骗圣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