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这么傲慢,吴雁南鼻子里面哼了一声:“鸾鸾,难道你不觉得,小竹子在父母身边会更高兴?”廖文鸾摇头:“不觉得,再说小竹子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十二岁快十三了,再过几年就成人了,不需要大人在他身边照顾。就算是现在,他也有他自己的主意,吴雁南,我觉得我说的够多了,你和我,早已经不可能了。我们离婚已经快十一年了。这十一年你没有我过的更开心,反之我也如此,你就不必再说那些话了。你吴雁南的太太,有不少人希望做。”

但她们都不是你,这些年不是没有遇到比廖文鸾美的,比廖文鸾性子好的,但没有一个是她。吴雁南的手已经握成拳:“鸾鸾,你是非要逼我和你反目成仇吗?”廖文鸾哈地笑出声:“做不成夫妻就必然是仇人?吴雁南,你的思维当真好笑。好,我明白了,为什么当年你会听廖文鸯的话,说服我爸爸把财产全留给她,原来你是把我当仇人看。我算明白了。”

廖文鸾脸上的讥笑让吴雁南心潮起伏再难平静,伸手出去握住廖文鸾的手:“鸾鸾,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还有我,我会照顾你们母子。再说我在爸爸面前也发誓过了,会一辈子对你好。鸾鸾,阿鸯和你不一样。”

廖文鸾挣脱他的手:“又是这句,你能换句新鲜点的吗?你的好,抱歉我不稀罕,你还是去找稀罕的人吧。小竹子一个人在车里,你赶紧回去。他毕竟还是孩子。我累了,要回去休息。”说着廖文鸾转身进楼,不等吴雁南反映过来就把楼门关好。

鸾鸾,难道你要再次一无所有,你才会回到我身边吗?非要让我折断你的翅膀,你才肯停下吗?想到昨晚廖文鸯无意中说的话,吴雁南的手握成拳,鸾鸾,是你逼我的,既然不肯听好话,那就别逼我下狠手。

“阿鸯,阿南那个人,你又不是不了解,这样做,可能吗?”朱英端起茶喝了口,怀疑地对廖文鸯说,这是一家很清幽地茶室,和杨乃恩那间复古的很刻意的茶楼不一样,这里布置优雅,桌子间用竹编的篱笆隔开,包间更是用吸音布裹住,确保谈话不被人听到。

廖文鸯的手在桌上无意识地滑动:“小舅妈,你真认为我们还有多少牌可用吗?”这句问住了朱英,她低头不说话,廖文鸯身子微微前倾:“吴雁南的软肋是什么?就是廖文鸾,他认为廖文鸾有财产在手,就会不听他的话,那就成全他。小舅妈,你难道不想让廖文鸾的财产回到沈家,那些,可都是沈家产业。”

除了那20%的股份,本市最繁华的商业街的两间铺面,虽然只有两百平米,位置绝佳,一个月的租金就要二十万,还有上涨的趋势。沈家还另外有几间铺面在同一条街,但位置没有这两间好。

市中心整整一层楼的写字间,而这些,本都是沈家产业,是该拿出来让沈家人一起分的,结果被偏心的公婆交给沈婉,又给了廖文鸾。她都不姓沈,凭什么要得到沈家产业?还有那份遗嘱上,照这样看来,只怕也要和沈文迪他们一样分财产。

廖文鸯察言观色,当然能看出朱英脸上那深深的嫉妒,唇边现出一丝得意的笑但很快消失,声音变的更轻柔:“小舅妈,你帮了我那么多,我当然也要回报你,你是沈家的媳妇,沈家的产业不是该让你打理?”这话说的很对,朱英也笑了:“阿鸯,我也不会亏待你,到时要真能想办法把廖文鸾手上的沈家产业拿回来,我给你两成。”

真小气,别的罢了,那两间铺面是现在有钱都买不到的。廖文鸯心里腹诽脸上笑容没变:“小舅妈,你对我实在太好了。其实这事你来出面是最好,沈婉当初把财产留给廖文鸾的时候,手续肯定是办好的。不过这些财产当初退还的时候,也不知道手续有没有漏洞。”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时候,全国曾经有过把当初没收的一些产业退还给当事人的行动,沈家产业,不少就是那次行动中退还回来的。当时办的急,有些手续未必能完全办妥也是有可能的。朱英了然一笑,如果这样的话,那就成了沈婉吞了沈家退还回来的产业,廖文鸯看着朱英脸上的笑,也会心一笑。两人相视而笑,十分得意。

假期结束,又各自回到工作岗位上,廖文鸾刚打算下班,刘建就打进来一个电话:“刚才有人打电话给我,说那两间铺面,当时是还给你阿公阿婆的,而不是你妈妈的,所以,你不能继承这两间铺面。”

38、相对

廖文鸾用手摸了摸眉毛,语气十分轻松:“还能想到这点,看来他们的智商比原来高了。”刘建在电话那头也笑了:“我知会你一声,虽然手续不繁琐,但被这些人盯上就跟…”刘建顿了顿,就跟水蛭一样,虽然刘建没说出来,但廖文鸾已经知道他话的意思,笑容里的嘲讽更深:“阿公阿婆年纪大了,我不想和她起冲突,那晓得她就以为我好欺负。”

刘建的手在桌子上轻敲一下,声音微微提高一些:“毕竟还是你小舅妈,而且说实在话,一大家子里面,为了钱的事情反目的,我见过的不少。”廖文鸾嗯了一声:“谁高兴和她争,她真以为那些全是她家的?小舅舅的确不会赚钱,但小舅舅这些年也在家带孩子做家务,很多时候都不假手保姆。阿公阿婆也知道她辛苦,每年小舅舅那边分得的钱,都是直接交给她而不是交给小舅舅的。”

虽然知道廖文鸾看不见,刘建的手还是在半空中压了压:“我知道,总是你舅妈,你回去和她说一下,别到时候搞的太难看。廖文鸯这里?”刘建在沉吟,廖文鸾已经接话:“快了,我看过资料,也就下个月的事。”

刘建唔了一声,挂掉电话。廖文鸾拿起电话准备拨打,但很快就把电话放下,有些事,还是当面说的好。

周末一大家子总是要过来聚聚,朱英虽然很不喜欢这种聚会,但也不能推辞。每次走进沈家这栋大房子的时候,朱英总要全副武装戒备,特别是廖文鸾回来之后,朱英更是如此。不过今天朱英的心情有些放松,已经去找当时的经手人,只要这边收集的资料齐全,那沈婉留给廖文鸾的财产很有可能就要离开廖文鸾的掌控。

一想到这,朱英唇边就有得意的笑,把皮包放下解着丝巾,朱英问沈文迪:“去看看你爷爷奶奶吧。”沈文迪哎了一声就往后院跑去,有人下楼,朱英以为是沈阿婆转身打算叫人,就看见廖文鸾站在楼梯上看着自己。

今天的廖文鸾穿的是件荷叶边裙子,腰掐的很紧,宽大的裙摆被风一吹,摇曳生姿。朱英的唇不由变圆,廖文鸾长的真像沈婉,特别是这身打扮,让朱英以为看见了沈婉。短暂的惊吓褪去,朱英用手按一下胸:“原来是鸾鸾啊,这裙子,我记得你妈妈也有一条。”

廖文鸾点头,慢慢地一步步走下来,来到朱英面前:“小舅妈好像在找什么东西,要不要告诉我,我帮你找一找。”廖文鸾能知道,朱英一点也不稀奇,脸上的笑容也没变:“不用了,要知道真的假不了,是你的,一定会是你的。”

廖文鸾随意坐下,笑着道:“对,但不是我的,也未必是你的。”难怪现在的廖文鸯没办法对付廖文鸾了,光口舌上廖文鸯已经占不到便宜了,朱英不打算坐下:“鸾鸾,说起来自从你回来这些日子,我们也没好好说说话,你在外面这些年都做了什么?”廖文鸾没有接她的话,而是把一张纸推到她面前。

朱英下意识地拿起这张纸,随意一扫,接着就拿起来仔细看了看,脸色很快变了。廖文鸾还是看着她:“小舅妈看清楚了吗?是我的就是我的,别人别想从我手里拿走。”朱英手里的纸是几份文件的复印件,一份是有沈阿公签字的,当初接收退还回来产业的,那两间铺面就包括在内。另一份是转让的,沈阿公把自己名下的这两间铺面转让给沈婉,明确指出这是补做沈婉嫁妆的。

至于另一份也是转让,是沈阿公把那层写字楼转让给沈婉的,不过这份就有做价,做价一百八十万,日期是十七年前。

朱英抬头看着廖文鸾,眼里有挫败,但很快就说:“那层写字楼,是在你爸爸妈妈结婚的时候,应该…”廖文鸾又笑了:“应该什么,分一半给廖文鸯吗?小舅妈,要不要我提醒你再看看附属条款?附属条款上有爸爸的签字,上面分明他放弃这层写字楼的权利,是我妈妈名下单独的财产。小舅妈,要打财产官司,你还太嫩。”

这句话如同给朱英打了狠狠的一个耳光,她看着廖文鸾,毫不掩饰眼里的愤怒:“凭什么,凭什么你要得到沈家的财产?你又不姓沈。”廖文鸾看着她:“可我妈妈姓沈,而我,是她的独女。”朱英的牙都要咬碎了:“我那么辛苦,凭什么你们在那坐着,就要和我分?”

廖文鸾笑了:“辛苦?小舅妈,你确实是自己创业,自己开公司,可你扪心自问,如果你不是沈家的儿媳妇,如果不是你开公司的时候阿公全力资助,你有那么顺利吗?当初你创业的时候,创业的钱是阿公给的,创业的地方是在沈家的门面里。甚至连你创业最初的人,都是阿公亲自去找了可靠的,还去帮你疏通关系拉客户。小舅妈,你敢说你创业,沈家没有帮一点忙?”

这是事实,朱英的胸在那起伏,但没有回答,廖文鸾站起身:“小舅妈,人要知道自己得到什么,而不是盯着没有得到什么?沈家的财产,阿公愿意给我,我就要,阿公不愿意给我,我也无所谓,但我不会像你一样,天天算计着别人的钱。”

朱英觉得心口堵的厉害,眼都有些泛红地望着廖文鸾:“现在你当然可以说漂亮话了,你阿公给了你。”廖文鸾冷笑:“那你告诉我,阿公一分钱都没留给小舅舅吗?每年小舅舅得到的钱是三百万,这三百万全划到你户头上。说句诛心的话,小舅妈你既然嫌那么辛苦,这三百万在当今中国,无论什么地方都可以过的很舒服,就算是在伦敦,三十万镑一年,也足够你们一家四口舒舒服服过了。”

朱英愤怒地把脸别过去,却发现客厅那一边站了沈阿婆,也不知道她听了多少时间,朱英的唇不由抖起来,但很快就重新镇定,既然说出来了还怕什么。沈阿婆缓慢地走过来,眼里分明有叹息,来到朱英面前和平常一样:“本来我是想来问问,你想不想吃年糕炒螃蟹的。”

朱英的唇张了张,很快就说:“我不吃了,这就走。”说着拿起包包,连围巾都没取就匆匆离去。沈阿婆看着廖文鸾,廖文鸾站在那里,过了很久才走到沈阿婆面前,低头靠在沈阿婆肩上,小声叫了声阿婆。

沈阿婆拍拍她:“我都和你说过,何必为了那些金子银子的事和人淘气。”廖文鸾摇摇沈阿婆的胳膊:“我就是不服气,不是为钱。”沈阿婆点头:“我知道,可是这些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好了,鸾鸾,你是你妈妈的独生女,我不会看着你吃苦的。”廖文鸾嗯了声:“阿婆,阿公不是说过,孩子还是要吃点苦才好,我没事的。”

沈阿婆又是一声长叹:“我知道我知道。囡囡,阿婆晓得你虽然嘴里不说,但心里是怪阿婆那样对阿鸯的。”廖文鸾顿了下,没有继续说,那天杨乃恩的话又在耳边,是廖凯强|奸了我姐姐,才生下阿鸯的,也因此送了命,沈家欠的,是一条命。

沈阿婆把廖文鸾拉着坐下,瞧着廖文鸾的眼睛:“你是知道阿鸯不是你妈妈生的,也应该知道了你爸爸和阿鸯妈妈曾经的事。但你不晓得的,该是你妈妈怎么嫁给你爸爸的。”小时候廖文鸾也曾经问过,但都被沈婉笑着回避了。这时沈阿婆说起,廖文鸾摇头:“是啊,我不晓得,但小时候偶然曾经听到奶奶说,当初妈妈嫁给爸爸,爸爸其实是对不起一个人的。”

沈阿婆似乎陷入回忆之中:“是,当初我们也不知道。你妈妈嫁给你爸爸是在七五年,原因你听了都不会相信,那一年你阿公病了,病的很重,你两个舅舅都还小,我又要照顾家里又要出去做零工糊口,怎么能照顾你阿公?你妈妈就想回来,可回来探亲是可以的,但长住不行。”

那段日子沈婉很少提到,但就像黎明前的黑暗一样,极难度过。沈阿婆缓缓地说:“你妈妈想了很多办法,但当时离开只有两条路,一是招工二是上学,招工的话,当时去的都是那边城里的工厂,这条路就不行。上学的话,倒是有这边大学的名额。但那个时候的上学名额,比黄金还贵。你爸爸知道了你妈妈的心事,很巧这时候就有一个名额,当时都推你爸爸去。你爸爸就把这名额让给了你妈妈。”

难道说妈妈嫁给爸爸,是因为报恩?这还是说得通的,沈阿婆摇头:“这名额让出去,你奶奶就不高兴了,说不能人和名额都丢了,她是知道你爸爸喜欢你妈妈的,要你爸爸和妈妈领结婚证,不然她死都不答应。”

39、过往

用婚姻来拴住一个人,这种事情并不鲜见,吴雁南还想用婚姻拴住自己。廖文鸾的眼低垂:“这是趁人之危。”沈阿婆拍拍她的手:“孩子,你没有经历过,贸然下结论是不对的。你奶奶当时提出这个,你爸爸不肯答应,你妈妈更加不可能答应。奶奶就把通知书和报名表藏起来,看着你妈妈心急如焚,开学的日期一天比一天近了。你爸爸去找了你妈妈,说为了哄你奶奶,就假结婚吧,等两三年后他再来找你妈妈,然后离婚。”

说着沈阿婆又是一声长叹,用假结婚的方式来得到一个大学名额,这是沈家的怎么都没想过的事。廖文鸾心里的疑团却越来越大,为什么之后假结婚变成真结婚,还有了自己,如果爸爸是真的深爱妈妈,又为什么和廖文鸯的妈妈有了她?

沈阿婆拍拍孙女的手:“鸾鸾,我知道,你接受不了这个,但当时为了急于离开,也只有选择结婚。然后你妈妈回来,帮我照顾你阿公,你阿公的身体慢慢好起来,她也遵照当时的约定,每个月都给那边写信,安抚住你奶奶,这一过就是三年。”

三年后,就是恢复高考,曾经的工农兵推选上大学的方式改成继续高考,廖凯这几年也没闲着,下地干活之外又努力学习,要说聪明,廖凯是真聪明,底子很薄,小学毕业后仅仅读了一年初中的他,愣是几年之内依靠沈婉留下的书和这几年给他寄回去的那些教材,生生考上大学,而且学校还不差。

廖凯来到这所城市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沈婉,践行当年的诺言,离婚。但他在沈家没有见到沈婉,先见到了沈阿公,那时虽然开始落实政策,但沈家并没搬回这所大宅子,而是住前面不远弄堂处两间狭小的屋子。

沈阿公和廖凯聊了整整一下午,对这个聪明礼貌的年轻人十分有好感,更何况他还是女儿的丈夫?于是当沈婉回到家,悄悄离婚的计划显然就不可行了。

廖文鸾脸色十分惊讶:“妈妈那时候爱着爸爸吗?”沈阿婆的唇紧紧抿住:“你说呢?鸾鸾,如果一个男人,对你十分照顾,最困难的时候不舍弃,帮助你,给别人没有的帮忙,甚至努力提高自己来让自己配得上你?就算不爱,你也会感激、会动心。”廖文鸾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可是阿婆,廖文鸯的妈妈又是怎么一回事,都说她和爸爸青梅竹马,还说妈妈是横刀夺爱,甚至说......”

廖文鸾没有说下去,沈阿婆的神色变得安静:“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一直没有告诉这些事情的原因,鸾鸾,你原来脾气暴,被宠坏了。知道了一定会和阿鸯吵起来,甚至反目。可是我们怎么也没想到,你和阿鸯终究是有心人的拨弄下,变成今天这样。鸾鸾,这点,我和你阿公做错了。对不起。”

握住沈阿婆干瘪的双手,廖文鸾轻声说:“阿婆,不怪你,要怪,或者该怪......”廖文鸾说不下去,该怪自己的奶奶,强迫妈妈嫁给爸爸?还是该怪自己的妈妈,无心去嫁却爱上了爸爸,让这桩婚姻变的名副其实。还是去怪爸爸,既然和妈妈相爱有了自己,怎么又会去和杨小花有了廖文鸯?

这样一个圈圈转下来,让廖文鸾无从可怪,仿佛又回到原点。沈阿婆了然地反握住廖文鸾的手:“囡囡,我晓得,我晓得你现在很乱。这些年你不在,有些事我们不会去管,可现在你已经回来了,要有什么错都是我们上辈的,再说,就算有错,还了这么些年也该还清了。你和阿鸯,原本该做对好姐妹。”

可惜别人不肯,廖文鸾苦笑一下,接着就说:“当初把廖文鸯接回来,妈妈心里未尝没有补偿的意思?”沈阿婆嗯了一声:“杨小花这个姑娘,说倔是真的倔,你爸爸和你妈妈领了结婚证,对她打击是非常大的,但当时廖家和杨家并没定下亲事,只是乡邻间彼此开玩笑,当然那个时候,开玩笑最后成真的也很多。那几年你妈妈不在,她就跟原来一样,每天去找你爸爸,但你爸爸都拒绝了。之后你爸爸来到这里,又是三年时间都没回家。据说那段时间,向她求亲的也不少,可是她都不肯答应。这让她妈妈非常恨廖家,经常寻机去找你奶奶的麻烦。你爸爸快毕业那年,本来是打算带着你妈妈回家乡的,那时候有了你,你妈妈反应很重,你爸爸就单独回去。一年半后杨乃恩抱着个孩子来了,说是你爸爸的,还要和你爸爸拼命。”

当时的情况可谓混乱至极,凭空冒出一个孩子来,谁都不会立即承认,廖凯也是如此,但杨乃恩只说了一句话,廖凯就抱头蹲地上,任由杨乃恩责骂和打击,一个字也不说。种种混乱过后,沈婉接受了这个孩子,让她和廖文鸾一起长大,户口本上,她是廖凯和沈婉的次女,而在沈家,也把她当做外孙女一样看。

廖文鸾用手扒下头发,感觉一切都还是那么混乱,几乎颠覆了自己的认知,长辈们错综复杂阴差阳错的事情,结果变成自己和廖文鸯两个来承受。沈阿婆望着廖文鸾:“囡囡,这些事,是不是你也觉得啼笑皆非。看,你都这么大了,知道了这些都还觉得理不清。更何况阿鸯呢,更何况她当时知道的未必就是全部。”

而是断章取义的部分,而那时的廖文鸯还很小,几岁?廖文鸾看着沈阿婆:“那时她多大?七岁、八岁还是十岁?”沈阿婆微微一愣:“你爸爸就带她回过三次家乡,一次六岁、一次十岁,还有一次十四岁。”

三次,廖文鸯和杨家那边的外婆见到的次数只有三次,廖文鸾只所以那么肯定,是因为杨外婆和廖凯妈妈一样,不肯离开家乡,而是要在家乡终老,直到廖文鸾十五岁那年廖奶奶去世,那时因为沈婉已经病重,廖文鸾并没回乡奔丧,而是在这里陪着沈婉。

记得过不了多久,杨乃恩也回乡奔丧,这回是杨外婆去世,她比廖奶奶晚去世四个月。廖文鸾眼里有泪滴下:“三次,三次见面,她就能把妈妈和阿公阿婆待她的好忘得一干二净,而心心念念都是妈妈和沈家害的。三次见面,该说是血终究浓于水,还是妈妈的教育太失败了。”

廖文鸾这么说沈阿婆并不被觉得奇怪,这些年,沈阿婆也问自己,当初对廖文鸯,到底是对还是错,如果当初廖凯来找沈婉离婚的时候,并没遇到沈阿公,他们顺利地离了婚,是不是命运就不是这样?即便沈阿婆知道,廖凯离婚后也未必会去娶杨小花,青梅竹马的情分随着时间流逝,还剩下多少真是个不知该怎么回答的问题。

沈阿婆握紧廖文鸾的手:“囡囡,事情大致就是这样,开始的时候我们谁都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总是觉得它会朝好的方向走。”但谁也没想到,这事情会越来越坏,甚至离开了所要走的方向。沈阿婆看着廖文鸾:“当初廖凯遗嘱公布时候,我们就已经想到了,本来是打算好的,等你回来好好安慰你,谁知道这一等就是十年。囡囡,当初怎么会想到离开呢?明明你还有我们。”

廖文鸾唇边露出一丝苦笑:“阿婆,你不知道我当时整个人都蒙了,冲出去后不知道该往哪里走。等来到这边的时候听到小舅妈打电话,小舅妈当时说,说等鸾鸾回来会好好地说她,让她不要这样任性。还说姐妹为钱翻脸,是最难看的。听到电话,我就不敢进来了,你们会不会因为这些不再爱我了,于是我走啊走,走到小竹子醒过来,说饿了。我去给他买蛋糕,又想买杯咖啡,可卡不能用了,钱包里只有五十块,付了蛋糕钱,只剩下十五块,连杯咖啡都买不起。”

沈阿婆眼里的泪花闪现:“傻孩子,阿公阿婆怎么会不爱你呢?你是阿公阿婆最心疼的宝贝,别说只是这样的误会,就算你真的做错了,阿公阿婆也依旧爱你。”廖文鸾伏沈阿婆怀里,擦掉眼角的泪,那时想离开咖啡馆,可大雨倾盆,竟不知道往哪里去。

这时刘建出现眼前,唇角含笑,只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廖小姐,我是沈婉小姐的代理律师,沈小姐去世之前,曾经找我立下一份遗嘱,将为你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请问现在您需要什么帮助?”虽然刘建只是个陌生人,但在当时的廖文鸾心里,面对一个陌生人也好过回去面对家里人,几乎不假思索开口:“带我走,离开这个地方。”

40、十年

刘建点头,带廖文鸾母子离开这座城市,幸运的是,廖文鸾包里习惯带着护照,吴劲节的护照那天也在包里,于是先去香港,后从香港转到日本,再从日本到美国。这边在翻天覆地找的时候,廖文鸾母子已经到了大洋彼岸。

安顿下来后,廖文鸾给熟悉的号码打电话,接起来后,听到传来的是笑声,心就沉到谷底,原来自己的离开没有任何人在意,别人还是过自己的日子。没说一个字挂掉电话,根本没有听到电话那头是沈阿婆焦急的声音,鸾鸾,是你吗?

等刘建再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廖文鸾抱着双膝在那默默流泪,刘建上前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发现她额头滚烫双手冰凉,叫她也不答应。连夜送到医院,医生说是剧烈创伤造成的心理伤害,只有慢慢地治。

心病难治,就算美国有全世界最好的药,也要慢慢恢复。廖文鸾长叹一声,眼里已经变得清亮:“阿婆,对不起,当时我不应该不说一个字就走掉,可我以为很快就可以回来,但我还是错了,这一走,就是十年,原来我也没料到的。”

沈阿婆拍拍孙女的手,当初找不到廖文鸾,大家想的或者是她一生气就出去玩了,直到后来廖文鸯说出由于办理遗产继承手续,所有的账号都被暂时停止的时候,想到廖文鸾算是一分钱都没有带就离开,众人这才慌乱起来。

去机场查,只能查到她去了香港,再从香港追踪下去,却没有了消息,安排人在香港寻找,重点是机场车站和那些卖名牌集中的地方,一直没有找到。沈阿婆轻声说:“你刚开始不见的时候,阿南很后悔,说不该因为和你怄气就把你信用卡给停了,我们还安排了人一直监视着那些卡,可是后来这些卡都从来没有任何交易记录。”直到三个月后,刘建前来沈家拜访,说受委托前来转告廖文鸾生活的很好,并拿出照片证明,沈家才放心下来。

廖文鸾嗯了一声:“到美国前,在飞机上我就把这些卡全给扔了。阿婆,现在想想,我那时候太脆弱,太经不起事。”沈阿婆握住孙女的手摇了摇:“这正常,像你妈妈那样外柔内刚的人有几个。囡囡啊,这回,你怎么想的要告诉阿婆。”

廖文鸾眼皮低垂,声音也很低:“阿婆,我想的很简单,我要让廖文鸯一无所有,她加诸于我身上的痛苦,我要百倍千倍地还回去。”说完廖文鸾抬头看着沈阿婆:“阿婆,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做太坏了,可我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心里有个疤,一直不会好。”

说着廖文鸾指向自己的心口,这个疤看不见,但会时时提醒自己,曾受过的伤害。看着孙女脸上的痛苦,沈阿婆把她搂在怀里,叹了一声没有说话。廖文鸾抱住她的腰:“阿婆,我答应你,做完这些我就离开,再不会和廖文鸯有任何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