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别人家,哪家不是要大笔的彩礼出去才能讨的媳妇,照了裘母的念头,这进门快一年的媳妇还没有喜信,自然是要赶紧张罗着给男人讨小,要知道她进了裘家的门,就是裘家的人,别说这么多的嫁妆是裘家的,还该把娘家的东西再拿一些过来才是。
谁知先是被张妈妈抢白几句,又被儿子这样说,裘母更加心酸,那眼泪落的胸前都湿了,就听江玉雪悠悠的叹了口气:“其实呢,本来我也就预备香叶服侍相公的,只是没想到,都还没过明路呢,她就去勾引相公,你说今日能勾引相公,明日自然就能勾引旁人,这样的人怎能留在身边,我这才急火攻心,谁知婆婆并不体谅我这份心,还骂我不贤良。”
说着她也就呜呜咽咽的哭起来,她这一哭,和裘母哭的阵势就不一样了,张妈妈在那里给她捶背揉心窝,丫鬟奔出去打水预备她洗脸,裘世达也走到她身边软语安慰:“娘子,我是知道你的心的,香叶这样不好,卖了就是,你也担待我爹娘是乡下人,没见过什么世面。”
裘母一张脸不知该做出什么神色,已经瘫坐在地上张大着嘴,不过可没有人理她,屋里还是回荡着江玉雪呜呜咽咽的哭声。
裘父审时度势,现时还要靠着儿媳的嫁妆过日子,等以后让儿子好好争气,把钱全捏在裘家手上时再来对付她也不迟,上前拉起裘母,对她使个眼色,示意她去给江玉雪赔情,裘母一张脸更是涨的紫红,世间哪有婆婆给儿媳赔礼的道理?
裘父见老婆不肯,努嘴指指身上的衣服,还有这屋里的摆设,裘母更加恼怒,张妈妈虽说给江玉雪捶着背,那眼可全看见了,裘父进来时她已经心里很鄙视了,哪有公公进媳妇房里的道理,方才就想说,不过方才闹的是裘母,自然也没对付裘父,现时见裘父一个劲对裘母使眼色让她去给江玉雪赔情,想来他还有那么一点识时务,不似那个油盐不进的老乞婆,脸上的神色缓了缓。
裘母只恨裘父不帮自己,用手在他手上死死掐了两下,甩开手,转身就往门外走,出门时候还撞上了刚从外面叫人牙子回来的丫鬟,裘父见老婆走了,也顾不得手上被老婆掐的疼痛,趋前两步对江玉雪道:“媳妇,你婆婆既走了,我这做公公的就代她向你赔个不是。”说着就作揖下去。
江玉雪只做哭个不停,张妈妈上前一把拉住裘父:“老爷还请起来,只是老爷也要知道,现时不是在乡间时候,这做公公的总不好走到媳妇房里。”
裘父呵呵一笑:“张妈妈说的有理,这不是一急就忘,定没有下次。”张妈妈不说话,只是看着裘父,裘父急忙退了出去。
江玉雪的哭声这才完全止住,丫鬟忙着给她洗脸重新上妆,张妈妈出去发落香叶。经此一事,裘家父母更是在江玉雪跟前抬不起头来,裘母过了几日就病在床上,想摆下婆婆威风让儿媳妇到床前伺候,被张妈妈一句,姑娘身子弱,还是免了吧,不过隔个四五日江玉雪过去瞧一遭已算是她的好情。
裘母这病就更加拖延,直到张大叔离开时候,听的还没有好,张大叔讲完笑道:“这都在传闻,说是他家不该如此欺心,也是该得的报应,只是传说那个被休的女子走投无路已经投了江,不然知道这些,心里也会爽朗些。”
张大叔说这后面一句时候,那眼不自觉的往桃姑那里看了下,正对上桃姑的眼神,桃姑迟疑一下,当日既是朱三告诉陈知隆这些事情,保不齐张大叔也知道,刚开口说了声:“张大叔,我,”
张大叔已经起身道:“楚爷,小的是个走海路的,平生不信别的,只信福报,就算前生不修,今生的福报也会来的。”这话明显就是安慰桃姑的,桃姑起身一揖:“多谢张大叔吉言。”
张大叔呵呵一笑:“楚爷没什么事的话,小的就告辞。”说着退了出去。
桃姑平息一下心情,这些日子的遭遇又浮上心头,原先总觉得自己命苦,何尝不是一种磨练?圣人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自己这样,其实不过就是苦了心智,体肤也没劳累,比起成大任的人还好了许多,况且裘家父母也受了小小果报,自己又何必心生怨叹?
“楚兄为何而笑?”陈知隆的声音突然响起,桃姑抬头看着他:“也没什么,不过是知道了些家乡的事,明白了些道理。”
陈知隆已经自行坐下,春花送上茶,陈知隆的手在桌上轻敲两下:“想是知道了有人过的不好,心里有些高兴吧。”这话说的实在太那什么,无礼了,桃姑却反觉得有些羞涩:“张大叔说的很好,有些事放开了就放开了,还是好生修现在的福报。”
哦?陈知隆眉一挑,他的胡子这些日子又长出一圈来,一挑眉毛的时候有些凶煞之气带出来,不过桃姑这时半点也不怕了,只是笑道:“当日初见陈爷时候,还当是个十分难讲话的,日后才知道陈爷为人极好,什么都能想到,什么都知道,也不知要修多久,才能像陈爷一样。”
自己为人极好?陈知隆不由怀疑是不是听错了,走海路的,要不就被海盗抢,要不就要和海盗在一条船上,自己虽没入了海盗团伙,但这双手上并不是没有沾过血腥的,怎能谈的上一个好字,至于信用,走江湖的若不讲信用,真是不用出来走了。
想到这里,陈知隆只是一笑:“楚爷过奖,在下其实并没那么好。”桃姑微笑,那笑容里全是对陈知隆的肯定:“陈爷休要如此,别个不敢说,似陈爷这样,就算手上有过几条人命,也是不得以的,哪能损半点陈爷的为人?”
这话说的真中听,虽然也曾有别人说过,但总是没有桃姑话语里这样的诚恳,陈知隆不由觉得心里似有熨斗熨过一般平展,刚要说话,林二爷就冲了进来:“陈兄你果然在这里,大哥找你商量事情。”
商量事情,难道说要去海龙寨那里拿回自己的东西?陈知隆眼里顿时闪出光,腾的一声站起来:“可是说的那事?”林二爷笑的一口白牙晃啊晃:“这眼看就要二月二龙抬头,弟兄们都三个月没出去过,自然要去松松筋骨。”
陈知隆的脚步都已经跟了林二爷出去,又回身对着桃姑行了一礼:“在下先行别过,回来再叙。”说着匆匆走了。
桃姑站在那里半响才坐了下来,方才自己的话,还真是让人误解,不过自己现是是男装,也不过是知己之叹。春花已端茶进来:“楚爷,听的大爷要和陈爷一起去海龙寨寻什么东西,也不知这去有没有什么风险,听的秋老大是个极鲁莽的人。”
桃姑接过茶:“这有什么,秋老大为人直爽,做强盗的不鲁莽,难道还要似文弱书生?”春花忙用指遮住口,闭嘴不说。
当春风开始吹拂着这个岛的时候,林大爷带了一艘船,和陈知隆往海龙寨去了,那日出发时候,并不似往日那么热闹,桃姑坐在望海亭上,看着船慢慢的驶离岛,心里面不知是什么滋味,连求保佑他们的神佛都找不到,桃姑往海神庙的方向合十拜了拜,保佑他们平安归来。
第四十六章 艾丽莎
林大爷一走,宅中全剩下女眷,桃姑初时还当该避嫌搬出内宅,谁知林大奶奶并不提这事,每日依旧遣婆子来问要些什么,春花的服侍也一样细心,客随主便,桃姑也就继续在内宅住着。
只是这一走初时还不觉得,后面就慢慢有些孤寂,原来和陈知隆虽说没多大往来,但每日读书写字间隙,听听曲,也能舒畅些,这陈知隆一走,院里只剩得桃姑和春花两人,安静静的没有半点声音,桃姑读书时候,偶尔也有心神不宁,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只是面上还是和平时一样,这日刚拿出书本,春花进来倒茶见到,有些忍不住的笑:“楚爷用功也是知道的,只是也该出外走走,省的大奶奶总说奴婢不劝着楚爷出去走走。”既这样说,桃姑把手里的书合上道:“那我也就出去走走。”
春花还跟在后面想伺候,桃姑挥手笑道:“你难得歇息,也就歇息一会吧。”春花脸一红道:“奴婢并不是偷懒。”桃姑已经走出院子,本想去望海亭,走到一半又折了回来,当日在望海亭遇到过刘夫人,现在林大爷出门去了,不定林大奶奶或者林大爷的哪个妾要去望海亭守一守林大爷的,还是去海边走走。
桃姑转身往大门这里走,还没走到大门边,就听到震天的吼声,桃姑被吓了一跳,紧走几步出门,见门前那块场子上,正有一群人在上面操练,领头的是林二爷,看见桃姑,他笑着抱拳:“在下还当楚爷是要考状元的,这才日日在屋里用功,怎的这时出来了?”
桃姑忙着还礼:“这不在屋里嫌闷,想出来走走,二爷这是操练下他们?”林二爷想是练的热,上身光着,下面只穿一条扎腿裤子,别看林二爷这么文弱,却也是膀大腰圆,桃姑虽说日日告诉自己,自己现时是男人,要学男人样子,但看见这满场的都是光着上身的壮年男人,那眼还是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林二爷只当她原来是读书人,看不上自己这样粗鲁样子,拿过一条手巾擦着上身:“楚爷肯来行走江湖,想必也有几把拳脚,何不下来练练?”说着就做个请的手势,这把桃姑唬了一跳,自己这要真脱了衣服下去练练,底全都露了。
定一定心,桃姑双手乱摆:“二爷,在下不过读书未成才走了这路,并不是懂什么拳脚,怎敢和二爷下去练练。”
她这连连推脱,倒激起林二爷的性子了,他嘴一咧笑道:“楚爷说什么笑话,再说就算原先没有拳脚,这行走江湖总要练几手,陈兄身边的张大叔,朱三不都是好拳棒?”说着就伸手要拉桃姑下场。
桃姑脸上的红色涨的更加通红:“楚爷,在下确只是文弱书生。”这下面练着的见林二爷有兴,也跟着起哄道:“楚爷就亮几手让我们开开眼。”
桃姑急得都要掉下泪,这些人怎的这样,林二爷拉住桃姑的手越拉越紧,桃姑此时已经是顾不上羞涩,而要想着如何脱身,身后已经响起笑声:“二叔这是怎么了?难得操练小的们,怎么在这拉扯楚爷来?”
听到林大奶奶的笑声,林二爷也没放开手,只是笑着道:“大嫂,难得见到楚爷出门,这才想请楚爷下场练练,给我们开开眼。”
哦?林大奶奶的眼一转,笑的依旧甜美的道:“二叔你这就是强人所难了,楚爷原本是个读书人,这是人人皆知的?你倒把他当成你这样的粗鲁汉子?”
林二爷忙流水放手,对桃姑行礼道:“这是在下的不是,楚爷见谅。”林大奶奶身后的丫鬟把提着的桶放下,林大奶奶从里面打了一碗东西,先递于桃姑,次才拿给林二爷,脸上的笑依旧那样温柔:“不是人人都喜欢舞拳弄棍,二叔总是这样不小心。”
林二爷接过碗,只是连声称是,桃姑手里拿着碗,突然看到林大奶奶看向自己的眼里,虽是笑吟吟的,但总是觉得有些不对,想起刘夫人和林大奶奶是闺中好友,难道说自己是女子的事实?
再加上朱三,张大叔等人,那这岂不是人人都知道的秘密?自己再着男装,岂不变成矫揉造作,端着碗竟不知道说什么好,林大奶□微微一扬:“难道说这酸梅汤不入楚爷的口?这可是刘姐姐传的方子,我又加了些这里特有的料,虽没有冰,比起原来的可是更香。”
难怪林二爷喝完一碗还要再打,那些提下场的也早被瓜分完了,桃姑急忙一口饮尽,却似猪八戒吃人参果样,什么味都尝不出,嘴里只是连连称赞:“的确好味。”
林大奶奶还是一笑,林二爷已预备再带着那些人操练,桃姑胡乱行了一礼,就往山下走,走了许久还觉得身后有人看着自己,回身看时,见林大奶奶早带着丫鬟进去了,依旧是林二爷在那里,专心致志的看着那些人操练。
桃姑忙擦擦额头上的汗,自己定是疑心生暗鬼,不过这地方可真热,过年时候总算凉快几日,这才刚过二月二,地气又热腾腾起来,就似在家时候的盛暑日子,算来,今日已经是二月初十,陈知隆他们已经走了八日,桃姑走到海边,看着远方的海面,再过几日也该回来了。
远处传来女子的笑声,桃姑循声望去,见是一个女子在远方嬉闹,旁边还跟着丫鬟模样的,离得远,桃姑并不能看出她是谁,不过这能带丫鬟的,除了林家的女眷就不是别人,桃姑刚想要回避,那女子已经往这方向跑来,丫鬟追的气喘吁吁:“艾姨奶奶,你跑慢点。”
不过一时那女子已经到了桃姑面前,她高鼻深目,皮肤雪白,不是那个佛朗机女人还是谁?见到桃姑,她也不行礼,只是抬起头问桃姑:“你来海边做什么?难道也是在等你的情人?”
这女子每次说话都能噎到桃姑,桃姑胡乱行了一礼:“在下,在下不过是来看看海景。”女子叹了声气,眼转向海面:“可是,我在想我的情人。”
这样的话,桃姑不知该说她是热情大方还是该说她是不知廉耻?丫鬟已经过来,见到桃姑,忙道万福,口称:“楚爷,艾姨奶奶不是中国人,有些冲撞之处,还请楚爷谅解。”
艾姨奶奶脸上一变,轻哧道:“都说过多少回,我不是艾姨奶奶。”说着艾姨奶奶把手伸到桃姑面前:“我叫艾丽莎·里森,你叫我艾丽莎好了。”
这是什么意思?称呼出嫁女子的闺名,这就算同为女子也是失礼之举,桃姑镇在那里,丫鬟一脸急的要哭出来:“艾姨奶奶,这不是在你们本国,中国有男女大防。”艾丽莎沉下脸对那丫鬟:“你若不耐在我这里,依旧回大奶奶那边去。”
丫鬟吓得急忙跪倒,谁都知道这艾姨奶奶是最难伺候的,最恨别人称她为艾姨奶奶,要叫她为里森姑娘,偏生大爷一听见,就说这些下人没规矩,一个个都送去打板子,前后也换了十多个丫鬟,自己到她身边不过三个月,要真是回去,定要被大奶奶胡乱配了人。
见丫鬟在那里哭起来,艾丽莎哼了一声:“好了,你起来吧,什么男女大防?若真是有男女大防,怎么大爷又能娶那么多妻子?”
丫鬟又想开口解释,但知道艾丽莎是听不进去的,也只得闭嘴。桃姑看着这幕,不知道她在本国是怎么个情形?但看她一双大脚,说话的神情,那国的习俗和中国定是不一样的,此时离国何止万里,困在这个小岛上,做着一个男人的妾,语言不通,习俗不一样,还要受着那些争风吃醋的事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乡?
同为女子,桃姑不由对她生出几分怜惜,艾丽莎的眼已经从海面上转过来,又是满脸笑容:“楚爷,听的你没有情人,不然你做我的情人好了。”
桃姑没料到她一开口就是这样惊世骇俗的话,一张脸早变的通红,丫鬟又要哭出来,忙拉住艾丽莎的胳膊:“里森姑娘,我们回去吧,这风渐渐冷起来。”
艾丽莎还是歪着头等着桃姑的回答,桃姑从初时的震惊中醒过来,拱手一礼:“朋友之妻不可戏,艾丽莎,你的美意,在下只能拒了。”艾丽莎的大眼睛还是眨了眨,歪着头道:“可是她们都说我不是轩怀的妻子,并没有经过婚礼,这样的话,我该是他的情人,在我国,情人再去找旁的情人,是不能管的。”
桃姑看着艾丽莎有些悲伤的脸,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半天才说出一句:“艾丽莎,此时不是在你国,而是我国,入乡随俗,你是再不能说你国的风俗了。”
艾丽莎眼里的黯然更深,当初不过是父亲说想来这个传说中的黄金国度,带回香料丝绸等物,可以重振家业,母亲舍不得离开全家分别,才冒险跟着来到遥远的东方,谁知道还没到,就被海盗把全家杀的精光,最后只剩下自己和小妹。
自己辗转来到林轩怀的身边,成了他的情人,虽然锦衣玉食,备受宠爱,可是何时才能回到故乡?还有那当日就和自己分开的小妹,就想林家的女人说的一样,轩怀能给你富贵,自然也能把富贵夺掉。
桃姑看着她一脸的忧伤,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丫鬟又小声催促几下,艾丽莎这才跟她转身回去,桃姑看着她的背影,在大宅生活,能生下一儿半女,就算日后失宠,也能站稳脚跟,可是她是异族女子,林大爷能让她生下子女乱种吗?
第四十七章 消息
在海边怔怔站了许久,海浪轻轻的拍着桃姑的脚,桃姑觉得脸上凉凉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有了泪,也不知这泪是为艾丽莎流的还是为自己流的?
风越来越大,背后传来脚步声,接着是春花的声音:“楚爷,都过了饭时许久,大奶奶命奴婢来寻你。”桃姑转身,看着春花被吹的有些乱的头发,对春花她们来说,艾丽莎现在过的日子是她们做梦都想的,可是谁又知道艾丽莎的苦?
桃姑转眼又觉得好笑,男子三妻四妾不是应当的吗?就像陈知隆说的,艾丽莎她本国不许纳妾,但并不碍着那些男子在外养几房情人,世间可有男子能矢志不渝?可是就算男子能矢志不渝,外人也会笑话他怕老婆,连个妾都不敢纳,那女子为了名声又要为男子纳妾。
自小到大,听的见的,日子过的殷实的人家,没有侍妾的,十无一二,连当日裘世达出门时候,裘家父母也曾说过,赚了银钱,自然要纳几房妾来替自己分分辛劳,话是这样说,可是还不是嫌自己貌丑不端。
春花见桃姑只是看着自己不说话,有些奇怪的问:“楚爷这是怎么了?”桃姑那飞到天外的思绪才被扯了回来,忙摇头笑道:“没什么,倒还劳你寻我。”
春花抿嘴一笑:“伺候楚爷本就是奴婢的分内事,说什么辛苦不辛苦?”桃姑看她说话时候,那眼睛里带出的风情不由又笑一笑转身往前走去,春花跟在后面,走了一段又笑着说:“楚爷和原来来过的都不一样。”
肯定不一样,不过桃姑还是笑着问道:“哪里不一样?”春花偏着头道:“原来来过的爷,想是在海上熬的久了,都,”说到这里,春花微微捂了下嘴,并没说下去。
桃姑不由有些害羞,别说这时自己是男装示人,就算当日在乡间的时候,妯娌之间,也少有说的这么露骨的,顶多就是有几个妯娌开玩笑时会问夜里可怎么熬?桃姑心里还要骂句轻狂。
春花用袖掩住口笑:“都说楚爷原本是读书人,现在瞧来真是半点不差,这样腼腆,说几句实话都羞的满脸通红。”此时已经来到山上,桃姑转身看了看大海,春花也随着她的视线去看,春花名如其人,今日穿的是鹅黄色的褂子,里面衬着桃色的袄,白绫裙,再加上腰上系的柳绿绦,就根支春风中颤颤巍巍的迎春花。
她真是女子最好的年华,“有十六了没?”春花觉得今日的桃姑真不是一般的奇怪,但还是笑着答道:“奴婢去年过的十五岁生日,还没十六呢。”
真好,真是如花似玉的年纪,桃姑继续往上面走:“难道就这样在这岛上过一辈子?”春花咳了一声:“这有什么,要有爷看上了,就被带走,没爷看上,等过了十八,就配个下面的人,横竖是林家的人,这一辈子,说快就快,当日那么多女子,我落到这地还算好的,有那卖到下等窑子里的,听几个爷说过,那可是不管脏的臭的都。”
桃姑只觉得这几句话更让自己的心沉甸甸的,都说这是女子的命,落到那块地上就成什么样的苗,可是能随便认命吗?
大宅外练武场的人都已散去,春花见自己说出那些话后桃姑又沉默,也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只是默默跟在她身后,进大宅,回到院子,春花先给桃姑端上茶才匆匆去端饭。
林家的饭食自然是精美的,桃姑却有些噎不下去,刚吃了几口,就来个婆子道:“楚爷,大奶奶请你往后面去。”
这还是头一遭,桃姑忙接了春花端上的茶漱一漱口,就跟着婆子往后面去,自然不是在林家内室,而是一间常起坐的小厅,林大奶奶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纸条,眉头皱的很紧,一只鸽子停在椅子扶手上,桃姑上前行礼时候林大奶奶才醒过来一样,忙起身还礼,吩咐丫鬟上茶。
桃姑见她神色凝重,想是有急事,忙道:“也不需上茶了,倒是有什么事要寻在下。”林大奶奶还没说话,就有咚咚的脚步传来,林二爷手上还系着外衫的带子,口里嚷道:“大嫂,什么事这么火急火燎的?”
他走进来时,一抬头,桃姑见他下巴那里还有点红,细一看竟像是女子胭脂,这个林二爷,也实在有些荒唐,这还大白天的。
林大奶奶刚松开的眉又皱一皱,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方才船上用鸽子传来消息,说是陈爷受了重伤,要有人带船去和他们会和,二叔你是知道的,那些头目大都被你哥哥带去,剩下的还要守着寨子,想来想去,也只有辛苦二叔你。”
陈爷受重伤?桃姑还沉浸在这个消息里面时候,又听到林二爷要带着船去和林大爷会合,几乎不假思索的开口道:“我也去。”
林二爷还在那里和林大奶奶商量除了药物之外还要备什么东西,这要到了动鸽子传消息的地步,定是十分危急,原来船上的药物肯定不够,还要从库里取出,林大奶奶已经把钥匙递给旁边的丫鬟,吩咐她从库里寻些人参肉桂,还有别的药物多多带些出来,听到桃姑说她要去。
连林大奶奶都楞住,林二爷抓抓头:“楚爷,这去也不是好耍的,和你们平日行商的行船不一样,说不定要…”桃姑明白他说的是什么,说不定还在和海龙寨那里争斗,海龙寨那边肯定不会让黑龙帮受了伤的船这么轻松撤回来,说不定秋老大伤好以后,已经知道这不过是黑龙帮设的套子,正在那里恨呢。
不过桃姑也顾不上这些,陈知隆身受重伤,不知情况如何,怎能坐在这里等候?林大奶奶的眼一扫,开口道:“楚爷和陈爷共过患难,说起来就和兄弟差不多的,楚爷着急也是有的,只是这次去还是有些风险。”
桃姑听林大奶奶也拦着自己,眉一皱就道:“大奶奶,大爷二爷都去了,况且说来那船上有在下的货物,陈爷已然身受重伤,在下怎能坐视?”丫鬟已经抱着几大包药过来,林二爷抢过她手里的药就要往外走,桃姑紧紧跟上。
林二爷不由有些发急:“楚爷,这不是耍的。”桃姑那肯不去:“楚爷,我是个男子,不是个女儿家,哪能不经历些事情。”说着就要抢他怀里的药包,林大奶奶微一怔,露出笑来:“二叔,楚爷既这样说,就让她去吧,只怕留她在这里,心也不在这里。”
桃姑手里抱着药不能行礼,只是点头道:“寨中还有大奶奶,在下在这里也帮不了忙,还不如随二爷去。”看大嫂也同意,林二爷只得点头,两人刚跨出门框,就有个女子冲了过来,差点撞到林二爷,她急忙停住,眼一扫看到桃姑手上的药包,那脸早已煞白,对着林大奶奶就说:“是不是轩怀受伤了,要不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药,还要他也去。”
来的人是艾丽莎,听到她这样问,桃姑不由悄悄皱眉,嫡庶之别,千差万别,这私下抱怨几句也没人当真,但这当着众人,怎能这样无礼?
林大奶奶脸上的神色半点没变:“艾妹妹,大爷好好的,你这样说岂不是咒他?还是安心在院里待着,等大爷回来就好。”说着就唤旁边的丫鬟要她们把艾丽莎扶进去。
艾丽莎哪有那么听话,手已经拉住桃姑:“你们定是要去接轩怀,我也要去。”这下林大奶奶的脸绷不住了:“艾妹妹,男子家去做事情,你一个内宅女子跟去做什么?”
这些丫鬟婆子听到林大奶奶这话,也不消等林大奶奶下命令,一涌而上就去拉艾丽莎,艾丽莎哪是这么听话的,手只是扯着桃姑:“楚爷,我掂着轩怀,你就让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