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银姐见定下去扬州的日子,想到从此可离了罗氏,头上也没了婆婆,到了扬州,再没有大似她的,心里一团高兴,自不必说,连从京里带来的丫鬟,因在这里和人相处不好,巴不得算着主人早早离了这里,主仆两人喜喜欢欢,收拾东西。
这日正收拾时,却有丫鬟来报,老奶奶请水新娘过去说话。银姐虽感到奇怪,还是随着丫鬟过去了。到的上房,只见老奶奶据中坐着,罗氏坐在下面,正在和老奶奶说些什么,银姐上前见过两人,老奶奶唤她走近,拉她在身边坐下,银姐看看罗氏,迟疑着不肯坐下,老奶奶硬把她拉了坐好,银姐只好斜着身子坐下。
老奶奶拉着她,只是问些孩子可还好,在这里习惯吗?这些不咸不淡的话,银姐奇怪,却只能堆笑脸应酬几句。老奶奶说了半天,笑一笑,对银姐说:“银姐,这段时间我冷眼看着,你也是个灵巧人,你大奶奶这里,也少个人帮衬,再者,你现在怀着七个月的身子,往扬州也没人照管,我这里裁夺着,不如你就留在这里,不去受那舟车劳顿之苦,你说可好。”
老奶奶这番话,听的银姐宛若平地里打个霹雳,惊得半天都没回话,回头看看罗氏,见她满面笑容,知道主意定是罗氏出的,心里暗恨,面上只不敢表露出来。忙堆着笑对老奶奶说:“老奶奶疼银姐,银姐也知道,只是大爷身边没有人伺候,那些小厮们,又粗手笨脚的,并不是贪图安逸,不愿在家伺候大奶奶。”
老奶奶笑道:“孩子,知道你为人妥帖,只是你大奶奶只有两个闺女,还指望着你这胎,一举得男,续了这支香火,你这一去扬州,也没有人伺候,万一出个闪失,这不是伤了大家的心吗?”
老奶奶这番话堵的银姐无话可说,她只讷讷地说:“可是大爷那?”老奶奶一笑:“这个简单。”说着喊了声:“喜儿。”帘子一掀,喜儿从里屋走出,她今天穿了件新鲜衣服,头上戴了只金簪,显得比往日多添了几分颜色。
老奶奶唤喜儿上前,指着她对众人说:“这丫头来我身边也十多年了,今年十八了,我早想着给她找户好人家,只是一直没合适的,现在你大爷去扬州,大奶奶脱不开身,银姐又有孕,我的主意,就让喜儿跟了去,一来她为人细心,二来也省了我的记挂。”
说完示意喜儿去给罗氏磕头,喜儿羞怯怯走上前,给罗氏磕头,罗氏一把把她拉起来:“姑娘快别这样,即是老奶奶给的人,自然是好的。”说着笑着对老奶奶说:“还是婆婆想的周到,媳妇全没想到这层。”老奶奶见她们和睦,只是点头微笑。
银姐看见这样情形,心里的火气,全变成了一缸醋,只是不敢表现出来,喜儿此时又转来给银姐磕头,银姐忙站起来,口称不敢,却被老奶奶命人按住她,也受了一礼。
行罢了礼,喜儿站到罗氏身后,罗氏起身笑道:“婆婆既把喜姑娘给了大爷,媳妇这就带她到院里,收拾屋子,也好给大爷看看。”老奶奶点头:“知道你贤惠,都去吧,我也乏了,要躺躺。”罗氏忙带着喜儿她们走了。
罗氏携着喜儿的手在前面,只是说的热闹,银姐跟在后面,那缸醋都不知道怎么发,回到院内,推说身子不好回屋躺下,罗氏也没说什么,只吩咐她的丫鬟好好服侍。
银姐人在屋内,只听见罗氏在那里安排人赶着给喜儿收拾出屋子来,又听见着人去回二奶奶,说老奶奶既已把喜儿给了大爷,就该派个小丫头来伺候不说。银姐听的五内只如一盆火在烧,又见自己丫鬟也去瞧热闹,喝道:“去瞧什么热闹,我身上不舒服,还不快过来捶着。”丫鬟知她心里不满,忙上前来替她捶腿,又倒了茶来给她喝着。银姐只是闭着眼睛,心里想着等鹏程来了,定不饶他,一时朦胧睡去。
却说薇珠听的罗氏的丫鬟来说,老奶奶把喜儿给了大爷,要来讨个小丫头去伺候喜儿,想了想,家里还真是没什么空闲的丫鬟了,只得把自己用的一个小丫头叫来人带去,处置完了,却去回老奶奶。
刚走到上房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阵阵笑声,跟着的丫鬟忙说:“听声音,像是三奶奶。”薇珠点头,进去,原来正是月娥,她刚出月子没多久,虽在屋里,也是穿了大毛披风,手里还拿着个暖手炉,正在和老奶奶逗弄着孩子。
薇珠给老奶奶见过礼,又笑着对月娥说:“三婶婶身子可大好了。”月娥一笑:“早好了,也不过就生个孩子,躺床上那几十天,好人都快躺出病来了。”老奶奶拍她一下,嗔道:“胡说,这做月子可不是小事,要做不好,落下月子病可怎么好。”
月娥笑道:“知道婆婆疼我,只不过白抱怨一声。”薇珠笑笑,说了阵闲话,薇珠说:“刚才听大嫂说,婆婆把身边的喜儿给了大伯,要个丫鬟使唤,只是也没有闲人,我把我房里的丫鬟遣了个去,这里想回婆婆,趁着时机,买两个丫鬟放在婆婆房里,省得喜儿去了,婆婆这里没人使唤。”
老奶奶点头:“你这想法极好,这些算不上什么大事,等唤人牙子来,买两个丫鬟就得了,也不必特地来回我。”薇珠起身应是。
月娥突然扑哧笑了出来,老奶奶问:“想到什么可乐的了,说出来我们听听。”月娥起身说:“想来大房还真是热闹,一个又一个地纳妾,连婆婆房里的丫鬟都给了去,只是大伯是做官的人,若是别人,婆婆只怕也舍不得给。”
老奶奶叹气:“本来也不打算给的,只是你们大嫂,说来也可怜,我也想着,那银姐虽表面驯服,只是一去了扬州,一没婆婆,二没正室压在上面,妄自尊大起来,等再生了儿子,只怕把你们大嫂挤的越发连话都说不上,这才想着,把喜儿给了去,也好煞煞银姐的锐气,省得她仗着老大疼她,不把大奶奶放在眼里。”
月娥笑道:“原来婆婆是疼媳妇,并不是疼儿子。”老奶奶笑道:“这家和方能兴旺,你们大嫂是个软弱人,让着妯娌倒也罢了,若让那妾室爬到了头上,那算怎么一回事?”
薇珠,月娥点头:“还是婆婆想的周到,媳妇并没料到这层。”说了一回,薇珠去料理家务,月娥也就各自回房。
晚间罗氏置了一桌酒,权当给喜儿贺喜,喝过了酒,鹏程也就去喜儿房里歇了。欲知后话,请看下回。

 

银姐捻酸狂泼醋 罗氏巧言定乾?/a>

且说鹏程在喜儿房内过了一宿,银姐心里的醋坛子,真是酸的没法了,只是碍于自己怀着七个月的身子,不好说什么,一个夜里只是翻来覆去,一刹那想起在京里时,鹏程对她低声忍性,尽她吃穿,一刹又想起自从来到这里,上有公婆不说,还有正室在堂,比不得京里时,自由自在,本以为忍了这两个月,去了扬州,又可以无拘无束,没想到老奶奶又给了个喜儿,鹏程一心只往这新人身上去了,男子的心一不在自己身上,想再牵转回来,只怕难了。
思来想去,只是难过,眼泪打湿了枕头,次日起来,又听罗氏在那吩咐人领着喜儿去磕头,因喜儿本姓刘,吩咐家里人只喊她为刘新娘。心里更不快,只推说自己身子不好,也没起来,连喜儿要来磕头也挡了下去。只吩咐丫鬟去厨房熬碗粥来。丫鬟去后,银姐昨晚困倦了,此时正闭目养神时侯,门吱呀一声开了,银姐心里奇怪,丫鬟怎么回来的这么快。来人走到床边,伸手去摸她的头:“我看看,怎么又不好了?”
银姐这才知道,来人是鹏程,本打算向他撒娇一下,却突然想起他新纳了妾,转身翻向里面睡去。鹏程却没想以前一样来哄她,只是坐在床边说:“银姐,现在比不得在京里时节,老奶奶既然已经做主,把喜儿给了我,我自然也要应酬她一下,不能太过冷落,否则,老奶奶面上不好看,你素来是知理的,切记不可吃那没来由的醋。”
他不说还好,他一这样说,银姐更是气的不行,她一骨碌翻起来,圆睁双眼,怒道:“我命不好,被你花言巧语骗来做妾,大奶奶是你三书六礼娶回来的正房,喜儿是老奶奶给的,都比我体面,我不过是贱命一条,即如此,当初就不该哄我爹娘,说大奶奶没儿子,一旦我生了儿子,就只把我带在任上,这才千里迢迢随你来此。”
鹏程见她撒泼,皱了眉头,正打算说什么,银姐见他不似往日伏低做小,更是难过,低头看见自己高耸的肚子,解开怀,只用手去捶肚皮,哭道:“还是把它打了下来,省得生出来是个女儿,庶出的命,也嫁不到好人家。”鹏程忙上前来拉她:“你快别如此,那里可是我们儿子。”
银姐听的他这样说,心里越发酸楚起来,倒在床上,只是大哭,鹏程见她这样,忙扶了她肩,欲待安慰几句,银姐只是哭个不住,全不理他。
此时只听有人在说:“妹妹这是怎么了,就算不想想爷平日待你的情,也要想想自己的身子,这样大哭,对孩子可不好。”原来他们在这里大哭大闹,罗氏早听见了,忙忙地赶过来看,正遇上银姐在那大哭不止。
见她进来,鹏程忙给她使眼色,罗氏点头,表示知道,鹏程这才出去。银姐见鹏程出去,刚才的三分撒娇此时全转成了委屈,也不起来见礼,哭声却放低了。
罗氏坐在床边,用绢子去替她拭泪:“妹妹,男子纳妾,本属常事,妹妹本是爷心尖上的人,何必去学那小家女子,只是哭个不住?”银姐听罗氏这样说,翻身起来,对罗氏说:“大奶奶为人贤德,爷左一房,右一房的讨了,也不生气,只是大奶奶,这男子的心性,惯是喜新厌旧的,今日是奴为爷厌弃,奴本是妾,即被爷厌弃了,只是叹一声自己没福,留不住爷的心,改日爷要再讨个有手段的回来,到时候,别说奴,连大奶奶的位子,只怕也做不稳。”
罗氏听银姐处处只刺着她,饶是她为人平和,也怒起来,她站起来,说道:“妹妹即知道自己是妾,就该安分守己,好好服侍爷才是,爷讨个妾,我都没说什么,轮不到你在这里撒泼,好好的,把自己身子养好,等足了月,生个儿子出来,也好让老奶奶欢喜欢喜,至于谁跟去扬州,那是爷的意思,谁也别仗着自己是京里讨来的,就想拿我的强。”
银姐见罗氏今日说出这番话来,一时目瞪口呆,坐在床上说不出话来。罗氏转头见银姐的丫鬟端着碗粥,喝令她:“小心服侍你家新娘,给她梳妆穿衣,少什么,只去问二奶奶要。要再听到今天这个样子,我饶不了你。”丫鬟连连点头。
荷花早等在外面,看见罗氏出来,迎上前来扶住她说:“奶奶,您今天才有个奶奶样子,要早像今天这样,也轮不到二奶奶当家。”罗氏任由她扶着,说:“你看我手心,全是汗。”荷花笑道:“奶奶可是怕大爷,说句不好听的,这后院里的事,也不该他们男子家来管,水新娘仗着自己得爷的疼,渐次不把奶奶都放在眼里,早该说过奶奶该拿出正室的款。”
罗氏听她唠叨,只是笑:“没看出你这妮子,还有这想法。”荷花端给罗氏一杯茶:“奶奶,要都像奶奶这样好性,这大房没个男人,还不被人欺负了去。”罗氏听的此言,只是喝茶,一声不出,荷花自知失言,忙住了口。
这时鹏程却从外面进来,荷花忙迎上去,待他坐下,又端上茶,罗氏只是坐着不动,鹏程示意荷花出去。笑对罗氏说:“奶奶辛苦了。”罗氏把杯子一放:“我的爷,你倒好,娶个小老婆回来,还要老婆帮你。”
鹏程讪笑道:“这不是为了子嗣,奶奶,你看在她怀了身子的份上,多担待。”罗氏斜瞅着他:“子嗣,要再生个闺女呢?”鹏程叹道:“那我也只当我是开瓦窑的。”
罗氏扑哧一声笑出来:“瓦窑,只怕到那时,你又要多纳几个妾。”鹏程忙说:“奶奶大量,定不会怪我的。”
不提他们夫妻在屋里说话,只有那银姐,在床上躺了半晌,听的鹏程回了院子,也不见他进自己房来,憋不住了,起身往门口帖耳去听,只听上房传来阵阵笑声,越发没意思,又重新躺回床上,长吁短叹起来。
鹏程冷落了银姐几日,这日觉得也差不多了,再则第二天要走,就进了银姐的房。银姐正在丫鬟的伺候下喝燕窝粥,见鹏程进来,想表现的亲热些,却又想起那日他的冷落,想不理他,却在这里的依靠只有他,正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当。
鹏程早坐了下来,叫过丫鬟,问了银姐的起居,这才转身去看银姐,银姐此时虽不甚亲热,那脸上的神情却和缓了许多。鹏程咳嗽一声,银姐转身,笑咪咪的说:“爷有什么吩咐,要叫贱妾去做的。”
鹏程拉过她的手:“还在生气。”银姐抽回了手:“瞧爷说的,我们做妾的,只是一心服侍爷罢了,怎么敢生气。”鹏程笑道:“你大奶奶那天对你说的话,我已经说过她了,既然都进了杜家的门,就都是姐妹,怎能拿出大奶奶的款,这样怎能齐心?”
银姐听的他这样说,虽知道是哄她,却见他还惦记着她,心里也有一丝和缓,口里说道:“大奶奶是爷三媒六证娶回来的,怎敢跟大奶奶做姐妹?”鹏程见她和缓了许多,这才放下心,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递给银姐:“这次你我不能同去扬州,却是老奶奶的意思,这里有五十两银子,你收着,手里有了钱,买什么也自在些,大奶奶处,我也说过了,她自会好好待你,等你生了孩子,满了月,我就派人接你去扬州。”
银姐见他拿出银子,又说了这样一番话,心里早就软了,忙把银子递给丫鬟收好,轻声细语地说:“爷,也不是我生气,只是老奶奶不声不响,就把个屋里人放进去了,大奶奶还如此抬举她,我心里有些不好受。”鹏程掐她腮一下:“瞧,就是在吃醋,你放心,爷心里面只有你一个,你且安心待产,等满了月,就有人来接了。”银姐点头,身子软软地靠到鹏程怀里,两人又说些知心话,不提。
到了次日,鹏程一早起身,洗漱停当,辞别了父母高堂,带着喜儿,一径往扬州上任,这罗氏就带着银姐在家,众人见银姐自鹏程走后,安静了许多,都暗自称奇,说大奶奶果然和以前大不一样,连妾都收拾的服服帖帖,对罗氏也多了一份敬重,罗氏心里得意,自不必说,只日夜算着日子,等候银姐生产。欲知下情,请看下回。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道歉,本以为周二能赶回来,结果昨天晚上才赶回来,所以推迟了一天更新。其次,这章码的我对男人都没信心了,第三,这章到底更上去没有?我都更到第三遍了。

赏花席银姐难过 挑秘密薇珠训?/a>

且说自从鹏程去后,老奶奶见各房都日子平静,家里事情,薇珠处置的井井有条,乐得自己享些清福。这日,见外面花红柳绿,燕儿低回。遂动了游兴,吩咐着人去告诉薇珠,说明天在家里小花园摆几桌酒,请请亲眷。
杜家的小花园虽不甚大,也有那么两亩大,此时正是桃花开放时候,桃花连成一片,远远望去,像一片红云。请来的亲眷也就是族里比较亲近的老妯娌,还有罗氏的嫂子,五先生的娘子也被邀来。
在桃花树下,摆了张桌子,上面放了些酒果,老奶奶坐在最上面,几个老妯娌分列左右,罗氏的嫂子和陈娘子坐于最下相陪。席上众人都对老奶奶说些奉承的话,老奶奶也十分受用。陈娘子听的有些索然无味,只顾回头去看那桃花。
罗氏此时带着银姐过来伺候,众人忙站起来,逊罗氏坐下,老奶奶笑道:“你们都坐着,她始终是晚辈,不必让来让去。”一个白发老婆婆张着没牙的嘴,笑呵呵的说:“婶婶大奶奶虽说是晚辈,却也是四品的诰命,比我们县里知县娘子还要大些,平时见了知县老爷还要跪下的,怎能不让大奶奶坐。”
老奶奶听得这样说,更为得意,拉她坐下:“姆姆快别这样说,她一点点年纪,虽有了朝廷的诰命,却是姆姆的侄媳妇,你安心坐好,别折了这孩子的寿。”说着转头去对新买来名唤乐儿的丫鬟说:“给大奶奶拿个凳子过来。”
丫鬟把凳子拿来,罗氏告了座,这才在下首坐下。老婆婆看着这样,手扶着拐棍叹道:“合族谁有婶婶有福,儿子一个比一个成器,媳妇一个比一个孝顺。”话没说完,看见园子里四散在玩的孩子们,又接着说:“就连孙子们,都比别家的孩子机灵。”
老奶奶听的这样话,十分舒心,她喝了口酒,对老婆婆笑道:“借姆姆的吉言,只要水新娘再给我添个孙子,我就再没别的心事了。”老婆婆转头去看银姐,见她挺了个大肚子,招呼她上前,银姐见这老婆婆穿着也不甚华丽,手上还留了老长的指甲,本不愿过去,只是碍于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还是走了过去。
老婆婆拉着她的手,却要动手去她衣服里面摸她肚子,银姐一惊,往后一缩,老婆婆摸了个空,罗氏见她这样,低声说:“伯娘这样对你,只是看看,你缩什么缩?”老婆婆被银姐一缩弄得脸上不好看,扶了拐只是不说话,席上的气氛一时冷落起来。
老奶奶忙笑道:“姆姆快别生气,新娘是北边人,不知道这边的风俗。”说着招呼银姐:“快上前给伯娘看看。”银姐只得又上前,老婆婆伸手在她肚皮上摸了又摸,银姐闭了眼,咬着牙,虽只有一瞬,汗水都沿着脊背下来了。
老婆婆摸完了,放下手,笑对着老奶奶说:“恭喜婶婶了,这胎一定是个男胎。”老奶奶听得脸上笑开了花,忙吩咐乐儿去拿个小凳子来给银姐:“快让水新娘坐下,身子那么重,站着可不好。”银姐坐下,一来肚子重的吃力,二来又吃了一惊,心里委屈的不行,却不敢表现出来,仍要笑脸对人。
陈娘子一双妙目此时转向她,看见她面上有些委屈,不由心里微叹一声。又喝了一会,就各自散去。陈娘子也没回家,到了薇珠房里,去找她说话。
到了那里,却见薇珠正忙着处置家事,她也没说话,就站在那里,薇珠忙了会,抬头见她站在那里,忙笑着迎上去:“五婶子什么时候来的,也没个人来说一声?”
陈娘子边坐下边说:“我见你忙,也不来打扰了,站会也好,刚才在酒席上,做的我腿疼。”薇珠边收拾了桌子上的东西,顺手拿起针线来做,笑道:“婶子可是怕应酬。”
陈娘子手一摆:“咳,那些妯娌们,平时见了我,连眼角都不带看的,自从当家的到你家做了馆,这才见了面有了说笑,那些人的脸嘴,看他做甚。”薇珠微笑:“婶子还是这爽利脾气,听说那几年婶子家过的也甚艰难,亏得婶子支撑的住。”
此时丫鬟送上茶来,薇珠亲自奉上,陈娘子喝了口茶,玩着手中的杯子,垂下眼睛说:“没什么支撑的住支撑不住的,这都是命,这样人家,没有公婆,虽然艰难,总好过做人妾室,受那正室和公婆的两重气好。”
薇珠停下针线,看向陈娘子:“婶子今日可是看见那水新娘了,她倒好一个模样,只是性子有些不好,做人妾室,总是要忍耐些,她前段时间。”说着摇头:“不提了,别人家的事,还是少管。”
陈娘子了然地笑笑,两人又说些别的闲话,洛程回来,见陈娘子在,忙上前行礼:“婶子一向少来走动,今日就在家吃了饭再走。”陈娘子站起身来,笑道:“我也要回去了,都出来这一天了。”薇珠也起身,送陈娘子出去了。
等到薇珠回来,洛程问她:“今日不是说娘请亲眷赏花吗?刚过中午就散了?”薇珠坐下,笑道:“婆婆坐了会,觉得有些困倦,就先散了,五婶子这才过来又和我坐坐。”洛程嗯了一声,笑道:“五婶子很是能干,也不知五先生是几时修来的福,得了这么能干的一个媳妇。”
薇珠听他这样说,凑到他跟前说:“照你这样说,我就是不能干的了?”夫妻相处日久,性情也了解了一些,洛程知道这是薇珠开玩笑的话语,故意沉着脸说:“没办法,讨了个笨媳妇,也只好将就了。”薇珠打他一下,夫妻俩笑成一团,闹了会,薇珠正色问道:“说实话,你可想过,要是我生不出儿子来,你学大哥去纳妾?”
洛程被问住了,拍了她两下:“想什么呢?我们不是已经有宁哥了?”薇珠看他一眼,叹气道:“但是王家姐姐那里,前几天王家来人说,要是以后我生了儿子,想过继到她名下一个,四时祭祀,也有人了。”
洛程一口茶喷了出来,他看向薇珠:“王家什么时候来的,又是什么时候和你说的,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王家的事情的?”薇珠瞅他一眼:“就是送大哥去扬州的那天来的,那天你还装,不让王家大嫂进来,结果我在园里遇见了,多问了几句,才知道,除了尹家娘子,你前头还有个娘子,而且,你还是出了名的克妻。”
洛程的汗都被吓出来了,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抬头看看薇珠,见她还在做针线,脸色很平静,这才开口说:“我…”刚说了一个字,就被薇珠拦住了,她把针线一放:“你也别说什么,我知道媒婆嘴,总是有些添油加醋的东西,我只是伤心,我和你做了这半年夫妻,你居然也瞒的这么紧,全不告诉我。”说着眼泪不禁流了出来。
洛程忙上前安慰,可怜他为人老实,只知道说几句别哭了,是我不对这些话,连眼泪都不知道帮她擦,这时宁哥下学回来,见娘在哭,扑上前去问:“娘,你怎么了?”薇珠擦擦眼泪,对他说:“没事,风大,吹迷了眼。”说着牵着他的手就要去看他的学业,转头看洛程还站在那,说道:“你先去忙,有事晚上再说。”
洛程忙擦擦汗,转脚去了外头,也不知道做些什么,只在外面胡乱转了转,就又回了家,丫鬟迎上来说:“二爷回来的正好,二奶奶正吩咐我们去找爷回来吃饭。”洛程答应着进了屋,见饭菜都已摆好,宁哥见他进来,忙站了起来,薇珠还是坐着不动,洛程坐回位置,见薇珠神色如常,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薇珠打的是什么主意。
洛程食不知味的吃完这顿饭,薇珠照顾着宁哥,娘俩倒吃的很好。吃完饭,收拾完了,薇珠又问了宁哥的学业,这才让奶娘带着宁哥去睡,洛程等在房中,内心焦躁,却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去问,一忽躺,一忽坐,也没个定性。
等薇珠收拾完毕,开了房门,洛程迎上去,薇珠瞟他一眼,也不说话,只招呼丫鬟来替她卸妆,洛程忙遣退丫鬟,自己亲自在梳妆台前替她卸妆。薇珠见他笨手笨脚的样子,扑哧笑了出来:“瞧你那样,替人拿簪子,生生把人头发都扯了下来。”说着自己卸了起来,洛程扶住她肩膀:“娘子,为夫是个笨人,也不知道娘子的用意,娘子还是给为夫一句明白话。”
薇珠转身,见他一脸严肃表情,笑了起来:“也不是什么明白话不明白话,只是,我素来不是很信那些命不命的,即跟了你,你为人忠厚,以前的事不提也罢,只是从今以后,你再有什么瞒着我的,我决不饶你。”
洛程见薇珠只是这样说,忙给薇珠作了个揖:“娘子,从此后,为夫再有瞒你的,就辜负了娘子的一片心。”薇珠这才转身继续卸妆,随后收拾睡觉。欲知后事,请等下回。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无话

重掌家月娥欢喜 受闲气银姐难?/a>

且说这洛程和薇珠,自从说开了,夫妻之间更为信任,转增恩爱。次早,薇珠起身,梳洗停当,去上房晨省,到了那里,却只见月娥早已来到,在外面等候,薇珠有些奇怪,这月娥自从不管家,老奶奶说她身子重,免了她的定省,这都好几个月没来,今天怎么又来的那么早,然虽如此,薇珠还是带笑迎了上去,月娥见她过来,也上前见礼:“姆姆好,怎么今日姆姆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