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有二叔家的管家帮衬着,再说了,难道就没有一个忠心的伙计?”夏金桂这句话一出口,夏太太的脸就微微一红:“并不是没有,你二叔曾说过陈角不错,不过那时候账房总说陈角不好,我就…”
果真夏太太还是知道一点这些事的,夏金桂也不去安慰夏太太,只对夏三道:“你都听见娘这样说了,你可晓得那个陈角家在那里,我教你带上礼物,亲自去把人请回来。”
“哎,怎么还要你兄弟去请,不是叫个人去叫回来就是。”夏金桂已经决定不去理夏太太的叫唤,她但凡聪明些,也不会被人这样对待,倒是夏三说了一句:“娘,这叫三顾茅庐。”
“那可是诸葛亮。”夏太太嘀咕了一句,不过这声嘀咕夏金桂和夏三都没放在心上,夏金桂又细细地和夏三说,去到陈家该怎么说,怎样说才能打动人,还有,千万不要人家推辞说不来,你就真得不把人给带回来,总要等人消气后才好。
夏金桂说一句,夏三点一下头,夏太太在旁听的百无聊赖,等夏金桂说完,夏太太才又开口问:“金桂,你这都是和谁学的?”
“不是说了吗?三顾茅庐?”夏金桂随口敷衍一句,婆子已经进来问晚饭要吃什么菜,夏金桂才惊觉到时间过的这么快,不由伸个懒腰对夏太太道:“娘,以后你可不要再记得什么我们家原先是什么样的,这会儿啊,我们家是破败的,需要好好地筹划,才好过日子。”
“知道知道。”夏太太这话透着敷衍,夏金桂也不想再说了,横竖等魏娘子进了门,夏太太就晓得魏娘子也不是个乖乖听话柔顺的。夏太太见夏金桂不说话了,又凑到夏金桂面前:“金桂啊,你兄弟的喜事,定的那些东西都差不多了,不过我总觉得有些东西不够好,你瞧瞧,能不能换更好一点的。”
“娘,我觉着已经够好了,姐姐不是说了吗?我们那点银子,还要精打细算呢。”不等夏金桂开口,夏三就主动在旁边说话,夏金桂对夏三投了个孺子可教的眼神,就手一拍:“好了,以后就该这样过,我们要好好过日子。”

、无力

至于别人家的事,别人的命运,都和自己没有关系。当夏金桂再一次确定这个消息时候,心中不知怎么闪过一丝惆怅,原来红楼梦中人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时,和通过书上看到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夏金桂的突然沉默让夏太太有些奇怪,她看向女儿:“可是有什么事?”
夏金桂回神过来,对夏太太摇头:“没什么事,只是…”不等夏金桂说完,旁边的宝蟾已经开口:“太太,方才大奶奶说要好好过日子,我倒想起件事来了,姑爷的那个香菱,这会儿那边太太想让香菱进牢里服侍大爷,好生个一男半女出来。”
宝蟾对香菱的怨恨看来不仅仅是为了争宠,也许还有对香菱美貌和才华的嫉妒。夏金桂往宝蟾面上扫了一眼,夏太太却已经怒道:“这怎么可以?”说着夏太太就伸手拉住夏金桂的手:“金桂啊,我和你说,你以后要过继也好,可千万不能这样做,这会儿你回去,就把香菱给…”
不等夏太太那卖了两个字出口,也不管宝蟾面上已经现出得意,夏金桂只瞟了宝蟾一眼:“宝蟾,我瞧着,你是越发不想服侍我了,就这么着,你今儿也不用跟我回去,从此就在这服侍太太。”
宝蟾面上的得意顿时消失,张嘴结舌不知要说什么。夏金桂怎会让她再开口,挥手示意宝蟾退下去,就对夏太太亲亲热热地说:“娘,宝蟾这丫头,从小在我身边,您也是清楚的,这会儿让她来服侍您,也当替我尽了心一样。”
事情变化的有点快,夏太太的眉皱了皱才道:“宝蟾来服侍我,这是你的孝心,我也不好说什么,可你身边就没人服侍。”
“还有小舍儿呢,况且…”夏金桂瞧一眼夏太太,决定还是不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免得夏太太又要大惊小怪甚至还要阻拦自己,夏金桂抱住夏太太的胳膊,更加亲热地说:“我晓得娘疼我,可是呢,娘身边服侍的人少,倒要女儿在薛家使奴唤婢的,女儿这心里也过不去。女儿老早就想着要给娘派个人来,可有几个又是薛家的,不好使唤过来。”
“金桂,你有这份心,我领了,你还是把宝蟾带回去,免得出入没人多不好看?”夏太太被女儿这两句话哄的心花都开了。夏金桂摇了摇夏太太的胳膊,有些撒娇地道:“娘,怎会没人呢?薛家那边,还有好些人闲着呢,我再提拔一个,不过是件小事。娘您就答应吧。”
“就是,娘,姐姐的孝心,您就答应吧。”夏三也在一边帮腔,夏太太笑的更为开怀:“好,好,既然你这样说,娘就应下。”说着夏太太眼角就有泪不自觉落下:“哎,当初你爹在的时候,我们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这以后…”
“娘啊,等兄弟娶了媳妇过门,再把生意做起来,娘要过那样的日子可是很轻易的。”说着夏金桂还给夏三使眼色,夏三也连连点头:“姐姐说的是,娘,我一定不会辜负姐姐的期望的。”夏太太顺着儿女的话感慨几句,婆子把晚饭摆上来,一起用完了晚饭,夏金桂也要回薛家。
夏金桂刚走出屋子,在外面等了一下午的宝蟾就迎上来:“大奶奶,我…”
夏金桂的眼冷冷扫过去,宝蟾吓的不敢再说话,只低眉顺眼地站在那。夏金桂勾起一抹笑对宝蟾道:“你以后就好好地在这服侍太太,就当是为我尽心。”宝蟾听到这话,知道夏金桂的决定不会再改,嘴巴张了张又想说话,夏金桂已经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宝蟾,我和你说过许多次,不要再我面前耍小聪明,你怎么总记不住?这一回呢,让你留在夏家,等下一回要再耍小聪明,就…”
夏金桂的声音并不高,就像清风拂过耳边,宝蟾却打了一个寒颤。夏金桂已经把声音略提高一些:“宝蟾,你就进去服侍我娘吧。你的东西,我会着人送来。”宝蟾只有低声应是,刚要进去时候,夏金桂对宝蟾又笑了:“记住,下次,就没有下次了。”
这话很简短,宝蟾却听懂了,她再没说一个字,只低眉顺眼地走进屋里。夏金桂这才出门上车,婆子见宝蟾没跟了出来,还在那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瞧,夏金桂也没理那婆子,一上了车就吩咐车夫把车赶开。
婆子有些迟疑地问:“大奶奶,宝蟾姑娘呢?”
“我留她在这里服侍亲家太太了。”夏金桂声音很淡,婆子不敢再问,一路服侍夏金桂回到薛家,夏金桂下车时候,对婆子道:“你去和太太说一声,就说我把宝蟾留了服侍我娘了,还请太太给我挑个人过来服侍我。”
说完夏金桂也不管什么就往里面走,婆子还有些迟疑,见夏金桂已经径自进房,还在那叫小舍儿打水来洗脸,婆子这才急忙去禀告薛姨妈。
薛姨妈听说夏金桂把宝蟾留在了夏家,对身边的香菱道:“你说,你大奶奶这是什么意思?”香菱的脸却变的煞白,按理来说,香菱是薛蟠的人,是该去服侍夏金桂的。但夏金桂的脾气,香菱那是领教过的。
旁边的同喜已经有些迟疑地道:“太太,会不会是大奶奶想叫菱姑娘回去,这才把宝蟾留在夏家?”
香菱脸色更白,薛姨妈有些担忧地瞧了香菱一眼,刚想说话就听外面人说姑奶奶回来了,接着门帘掀起,宝钗走了进来。宝钗一进门就见众人神色有些不好,也没行礼就先问薛姨妈,等听完了来龙去脉,宝钗才道:“按说是该这样,可是嫂子已经知道了香菱要进牢去服侍哥哥,还说尽管去,这会儿又…”
“我就知道她没安什么好心。”不等宝钗说完话,薛姨妈已经拍一下桌子,有些咬牙切齿地道:“我还说前两天她那样做派,想是改好了,谁知一点也没改好。这就是不想让香菱去服侍你哥哥,想要我们薛家绝后啊。”
说着薛姨妈的泪就落下,宝钗急忙安慰薛姨妈:“妈妈,您先别急,嫂子只怕也不是这样想,毕竟薛家绝后,嫂子不也没人奉养了?”
“她的心,全是黑的,怎会想到这个?”薛姨妈还在那骂着,香菱已经又给薛姨妈跪下:“太太,虽说这是我的命,合该去服侍大奶奶,可我,我…”
“香菱,你起来,我不会让你去服侍大奶奶的。”薛姨妈把香菱从地上拉起来,就对同喜道:“快,快去请二爷,让二爷明儿一早就把香菱送去。”同喜答应着让人往外面去请薛蝌。
婆子在旁边道:“太太,可是大奶奶那边…”
“让同贵去服侍她好了,我瞧着,这回她还有什么话好说?”薛姨妈此刻一门心思只是要让薛蟠留个后,宝钗听薛姨妈这话,往香菱面上瞧去,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香菱脸色比原来好了许多,只是眉间还是有些愁容。夏金桂对宝钗说的话,突然在宝钗耳边响起,接着宝钗苦笑一下,夏金桂是真不懂,不懂女人的一生,只有婆家娘家。别的,都是虚的。
夏金桂并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又让薛姨妈她们分析了半天,见婆子把同贵带了来,夏金桂随便问了几句,也就卸妆歇下。第二天一早夏金桂还在睡着就听到外面有人说话,仿佛还掺杂着男人说话的声音。夏金桂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坐起来掀起帐子,同贵已经走上前:“大奶奶,您要起了吗?”
“外面怎么会有男人说话?”夏金桂一脸睡容地问。
此刻木已成舟,同贵也晓得夏金桂阻拦无力,自然是如实回答:“太太昨晚说,让二爷把菱姑娘一大早就送到牢里去,还说,早一天早好。”
夏金桂漫应了一声,刚要重新躺下,猛地夏金桂伸手拉住同贵的胳膊:“不是说多调理几天?”
“太太说,菱姑娘的身子,已经调理的差不多了,再说…”同贵没说完就殷勤地去扶夏金桂:“大奶奶还是起来罢,我让人打洗脸水来。”
同贵的欲言又止,让夏金桂猛然想到自己昨晚说的话,想来薛姨妈是以为自己要香菱过来服侍,这才让薛蝌急忙把人送走。哎,这薛姨妈,真是该想的事儿不去想,比如说怎么把儿子教好,不该想的事儿呢,思维却如此发散。夏金桂在心里念叨了一声,披了衣衫走到窗边,往外望去。
此刻天才蒙蒙亮,隔了玻璃,可以看到香菱在小丫鬟的搀扶下,正在给薛姨妈磕头行礼道别。薛蝌站在一边等待,院子里婆子拿着香菱的包裹站在那里。香菱行礼完后站起身,往夏金桂的屋子这边看去。隔了窗玻璃,两人的眼却像碰到了一起,夏金桂见香菱眼中,还是一片死灰,夏金桂的手不由握住窗棂,那种无力感又涌上来,什么都说不出来,说什么都没有了意义。

、打算

“奶奶,洗脸水来了。”小舍儿端着热水走进,同贵上前接过洗脸水,招呼夏金桂洗脸。夏金桂并没听见同贵的话,看着香菱走下台阶,一步步往外走去,走向她已经注定了的悲催命运。
“奶奶,奶奶…”同贵见夏金桂只站在窗边一动不动,以为夏金桂是恼怒香菱要进牢里去服侍薛蟠,把洗脸水放在一边上前扶一下夏金桂:“奶奶,您今儿不是说要回夏家,梳洗好了,用过早饭,我就服侍奶奶您回去。”
夏金桂茫然地转过身,同贵见夏金桂眼里有泪,有些惊讶但不敢说什么,只是把手巾在热水里拧干,递给夏金桂。夏金桂接过手巾,有些茫然地擦着脸,过了好一会儿,夏金桂才苦笑一声:“罢了,罢了。”
“奶奶,您说什么罢了?”同贵听不懂夏金桂话里的意思,有些好奇地问。
“我说的,什么都结束了。”夏金桂回神过来,飞快地洗了脸,示意小舍儿把洗脸水端下去,坐到梳妆台前梳头:“今儿还要回夏家,还有许多事呢。”
同贵还是什么都不懂,上前接过梳子给夏金桂梳头,嘴里就顺着夏金桂的话:“是呢,这舅爷娶了舅奶奶,得个喜信,生个孩子,还有香菱,到时候只怕…”同贵猛地收口,要是说香菱生个孩子,夏金桂也能有人奉养,只怕夏金桂还要更恼怒,毕竟香菱就是夏金桂的眼中钉。就说上一回夏金桂中毒的事,只怕就是这位奶奶想把香菱给毒死,谁知不知道怎么的,反而自己喝了那□□。虽说醒来后脾气有些变了,对香菱也和颜悦色的,可谁知道她心里还想什么主意呢。
这万一她要是一个气不忿,趁着香菱怀孕动什么手脚,薛家,才真是什么指望都没了。可不能提醒这位奶奶香菱的事儿。同贵用手悄悄拍下心口,继续给夏金桂梳头。
夏金桂并不知道同贵心里在想什么,即便知道了,夏金桂也毫不在意,至于同贵说了些什么,又怎么突然没说话了,夏金桂也不放在心上。只在那算着今儿去夏家要做的事,只怕银子已经被拿回来了,到时还要好好地问问管家,把生意重新做起来,还有陈伙计,就不晓得夏三能不能把他请回来,还有凤姐那里,也要备一份重重的谢礼。
那什么有趣的好玩的东西也不用准备了,凤姐素来爱财,就备个两百两银子,再拿上两匹尺头。夏金桂从头到尾把要做的事撸了一遍,感觉心里好受许多,果真人要充实忙碌了,就不会去想东想西了。
吃过早饭,夏金桂先去给薛姨妈请安。薛姨妈还捏着一把汗,担心夏金桂会问起香菱的事,谁知夏金桂请安完后,只说这些日子要在夏家忙碌,只怕不能回来薛家了。薛姨妈巴不得夏金桂能少在家几天,好准备薛蝌的婚事,连声答应不说,还对夏金桂道:“娶媳妇必定是忙碌的,这我也晓得,要是亲家太太那边有什么事,人手不够,就让人回来说一声,家里闲着的人也不少。”
夏金桂应是,刚准备出门就见一个婆子走进来说珍大奶奶到了。夏金桂不由往薛姨妈面上扫去,薛姨妈刚要站起身,见夏金桂瞧向自己,面上不由露出一丝焦急。薛姨妈对自己,还真是当洪水猛兽一样,夏金桂心中下了这么一个结论才对薛姨妈道:“珍大奶奶想来是要和太太商量娶二奶奶的事儿,家里也忙,太太不用担心我家那边没人手。”
薛姨妈勉强笑笑:“是,也凑巧,竟碰在一起了。”话音刚落,尤氏就带着银蝶走进,银蝶手里还抱着一个包袱,见夏金桂站在屋里,尤氏面上掠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尤氏就笑着上前:“大奶奶在家?正好我过来,要商量邢妹妹过门的事。大奶奶也请坐下,一起商量呢。”
夏金桂的眼往薛姨妈面上扫去,见薛姨妈一脸便秘样,薛姨妈对夏金桂的印象越差,夏金桂从薛家这里离开才越方便,夏金桂一个好字都在口边了,想起还是自己的事最要紧,夏家只要重新起来,离开薛家又有什么难的?
因此夏金桂对尤氏笑着道:“巧了,我兄弟那边,这些日子也忙着在娶媳妇呢,我家里人少,我这个做姐姐的,只好舍了这边,去帮那边。还要劳烦珍大奶奶了。”
说着夏金桂对尤氏行礼下去,尤氏忙扶起夏金桂,讲了几句客气话,夏金桂也就离开。
等夏金桂走了,薛姨妈才拍拍心口:“珍大奶奶,也不怕你笑话,方才我还真怕她说要留下,哎,我们家的事儿,珍大奶奶想来也听说了?”尤氏给薛姨妈行过礼,也就在一边坐下,听到薛姨妈这话就笑着安慰:“我们这些外人瞧着大奶奶比起原先,可好了许多。邢妹妹的人品,姨太太也是清楚的,等邢妹妹过了门,香菱那边说不定也有了身孕,到时给姨太太生个孙子。大奶奶见有了儿子也有了依靠,也就更加安静,到时姨太太有了儿媳赡养,膝下又有孙儿,这享福的日子正长呢。”
薛姨妈虽然知道尤氏这话半真半假,毕竟夏金桂那样的性子,谁知道哪天会不会又变了,但还是点头:“但愿像珍大奶奶所说。”尤氏又说了两句客气话,也就让银蝶把包袱拿过来,和薛姨妈商量起邢岫烟的婚事来。
夏金桂回到夏家时候,就见门口有人进出,还能听到夏三兴奋的声音:“好,好,果真很好。”看来这银子已经催回来了,一想到银子,夏金桂就觉得自己被打了一针兴奋剂。银子,再用银子赚更多的银子,好让自己的人生不受人掌控,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比这件事更让人兴奋的?
夏金桂扶着同贵的手下车,径自往院子里走去,夏三果真在那指手画脚,要人把东西放到该放的地方。管家在一边站着,面上虽然恭敬,但眼里却有不屑神色。看见夏金桂走进,管家急忙上前给夏金桂行礼:“请姑奶奶安,昨儿一共催回了五千三百两银子。”
不错,这真是个很好的消息,夏金桂点一点头,对管家道:“昨儿贾府的管家谢过没有?”
“还要等姑奶奶回来定夺。”管家的话让夏金桂十分满意,很好,很有眼色,晓得这家里真正做主的人是谁,果真有前途。夏金桂和管家说话时候,夏三已经走过来,面上全是兴奋神色:“姐姐,你瞧瞧,这么多的银子,我们家…”
“你昨儿和我说的话,就全忘了吗?”夏金桂打断夏三的话,有些嗔怪地说。夏三啊了一声才道:“姐姐,我记得,可是这么多的银子…”
“有娘在呢,你担心什么?”夏金桂伸出手打夏三的肩一下:“你快去罢,带上人带上礼物。”夏三哦了一声,夏金桂已经对管家道:“等贾府的管家来了,就请他过来,还有琏二奶奶那里,也要备一份谢礼。”
管家应是,夏金桂已经往堂屋走去,堂屋炕上,这会儿已经堆了许多东西,夏太太带着宝蟾在那理东西,经过了一夜,宝蟾神色已经没有那么沮丧了,在那和夏太太说这个不错,那个的话还要稍微差了些。
夏金桂在那站了好一会儿,两人都没注意夏金桂进来,夏金桂佯装咳嗽一声,宝蟾抬头,瞧见夏金桂,宝蟾急忙从炕上跳下来,对夏金桂指着炕上的东西道:“奶奶,这都是昨儿管家拿了银子,上街去给三爷准备的东西,太太说这些东西都还不错。”
夏太太在炕上坐好,对夏金桂道:“你怎么这会儿才来,我这都忙了半上午了。金桂啊,昨儿我瞧见这么些银子,我们还要再买几个人,免得乏人服侍。”夏太太果真是享受惯了的人,看见银子,首先想的是怎么花出去。
夏金桂在心里吐槽了一句才对夏太太笑着道:“娘,您算过账没有?昨儿这五千三百两银子,这会儿还剩多少?”
算账?夏太太当然算过,不过五千三百两银子在夏太太眼里,办一个婚事,不过将将够用,眉头一皱就道:“这些银子,从昨儿到今儿,只花了七八百两,还剩了…”
果真夏太太是能花钱的主,夏金桂打断夏太太的话,对夏太太道:“娘,我昨儿的话您就已经忘了?难道我们一家子,要靠挖这死水,等到银子花光,又没银子了?”
夏太太的脸不由一红:“可是,喜事…”
“娘,弟妹也不是在这方面争多竞少的人,这是第一,第二,我们还要备谢礼给人,再说了,还要靠这些把生意再做起来,娘,您想想,要做这么多的事,五千银子,哪能随便花了?”

、说服

银子银子银子,夏太太觉得自己头开始疼了,接着眼圈一红,泪就落下:“金桂,你在薛家到底过的什么样的日子?你出阁之前,哪算过这些啊?”夏太太一落泪夏金桂就心里暗叫不好,等听到夏太太这话,夏金桂松了一口气,又想起自己的打算来,对夏太太浅浅一笑:“娘,您是疼我的,我在薛家的日子…”
“你在薛家果真过的很不好?”夏太太不等夏金桂说完就已经下了自己的判断,站起身就对外面喊:“去外面叫个车,我要去薛家,好好地问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对待你姑奶奶的?”见夏太太这一副要为夏金桂出气的样子,夏金桂对宝蟾使个眼色,示意她出去,这才扶着夏太太坐下:“娘,我晓得您疼女儿,娘想过没有,您就算这回能为女儿出一口气,那下一回呢?况且你女婿在牢里,显见得是出不来了。娘,女儿的终身,难道就要白白葬送了?”
这是夏金桂头一次对夏太太说出自己心中打算,夏太太抬头看向女儿,见女儿眼圈微红,眼里已经有泪。夏太太叹了口气,伸手把女儿搂进怀里:“金桂,这事,只能怪我,可是我们这样人家,嫁过去,就是一辈子的事。哪能…”
既然夏太太没有直接斥责夏金桂,那就还能说服夏太太,夏金桂伏在夏太太怀里,使劲挤出两滴泪来,声音也有些哽咽:“娘毕竟还是要面子,不要女儿的终身。”夏太太一听这话就慌了手脚,伸手把夏金桂的脸捧起来,见夏金桂哭的鼻头红红。夏太太越发心疼了,也开始哽咽起来:“金桂,娘不只是为了面子,那香菱若有了身孕,不管是男是女,总要你这个嫡母教养。况且薛家情形,总比我们好些。金桂,娘也是为了你好。”
果真夏太太还是向着那边,而且也不晓得薛家现在没银子了。夏金桂牙一咬,决定把薛家现在开始穷了的事实给说出来。她坐正身子,对夏太太连连摆手:“娘,还是别提薛家的银子了。自从你女婿出了事,那边太太为了这事,拿出许多银子打点,银子像水一样花出去,却没有一点效用。薛家京城里的两个当铺都已经收了,据说还有许多外面人欠的债,外面人不肯还的。南边的产业,只怕也要倒了。”
在夏太太心里,薛家别的东西都缺,唯独不缺银子,就算薛蟠败家,可总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还会留下些产业。此刻听到女儿说薛家已经没有了银子,夏太太的双眼睁的很大:“金桂,你这是听谁说的,只怕不实。”
“娘,这话,我也是悄悄地寻人打听出来的,这会儿也只有太太和二爷晓得这事,只怕连大姑奶奶都不晓得这些事。娘,薛家已经没了银子,以后的日子还不晓得怎么过,难道您要女儿受穷?”
夏太太瞧着夏金桂在那思忖,夏金桂又叹一口气:“就算有银子,娘,那孩子总不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等他长大,谁知道他会怎样记恨我当初对他生母不好?那时我年纪也老了,他当了家,明面上客客气气,背地里要做些什么,我又能说给谁去?说多了,人还当我是年纪老了,行事背晦了。”
这种后宅里的手段,夏金桂就不信夏太太猜不出来。果真夏太太眉头紧皱:“这也有个道理,不过金桂你总是他的嫡母,难道他就不怕得个忤逆罪名?”
夏金桂冷笑:“娘您也想的太好了,不说旁的,就说那些服侍的人,他全换做他的人,瞧在外人眼里,我也是使奴唤婢穿金戴银的。却不知道夜里唤个人也唤不到,出来外面见客多抱怨几句,他还要当着众人的面说都是他这个做儿子的不好,才让老人家有怨气。那时众人只见表面,又见他对我十分礼貌,自然只会信他,不会信我。也不消几年,就被磨死了。”
夏太太不会做生意,人也糊涂,可提起这些后宅手段,她是一点就通。夏金桂才一说完,夏太太就吸了一口冷气,接着夏太太对夏金桂有些迟疑地道:“这话也有道理,可你总要好好地教,再让这孩子不知道你不是他亲生的娘。”
“娘,天下哪有不通风的墙?这是其一,其二呢,我也不怕告诉娘,我对你女婿也好,香菱也罢,总是有些怨气,他们俩的孩子,真叫我照顾,娘,我也做不到当做亲生的一样。”夏金桂说的十分坦白,夏太太不由连连叹气,握住夏金桂的手,想要再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
“娘,您要疼我呢,就好好地想想我说的话。”夏金桂见火候差不多了,也就见好就收说了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