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娘眼有些暗淡,虽然在郑一郎把自己从万香院里抢出来的当天,自己就亲手砍掉了奶娘的头颅,可是那段日子,常常会以噩梦的形式提醒自己。

还有那日宁家冲天的火光,十娘的手不由一紧,手里的梳子发出清脆的声音,竟是不知不觉间,梳子已经被自己捏断,想来是今日乍见故人,才会想起往事。

十娘顺手把这把梳子丢了,拿出另外一把继续梳妆,门外已经传来敲门声:“一嫂,那两个人已经安顿好了。”

那两个人,郑一郎又看向十娘,心里十分狐疑,这是迟早的事情,十娘一边让阿保进来,一边对郑一郎解释:“今日船上,有一对母子,他们,是我长兄的妾和儿子。”郑一郎紧锁的眉头猛然松开:“十娘,这是好事,这天送这么两个人过来,你们姑嫂正好相依。”

说着郑一郎就要吩咐旁边的阿保:“阿保,你快些再去和他们说,让他们母子搬到这里住。”十娘喝住他:“你别太鲁莽了,宁淑瑛已经死了。”说着十娘低头一叹,眼却是看向阿保:“你问问他,想不想在这寨里?”

见郑一郎夫妻双双盯住自己,阿保的脸红了,说出的话也带了些口吃:“这,当日若不是一哥相救,我早没命了。”郑一郎猛地一拍桌子:“看,我说的没错吧,在这寨里面,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不好过去读什么书,受什么上司的窝囊气。”

说着又要催促阿保,十娘的眼还是没有离开阿保:“阿保,你话还没说完。”少年俊秀的脸上飞起一抹红霞,看都不敢看十娘一眼,虽然十娘说话永远都是这么语气平和,但阿保仍然觉得,她平和地语气比起时时大喊大叫地郑一郎,更让自己畏惧,或者不是畏惧,而是一些别的东西,不然自己也不会又喜欢听她讲话了。

屋内陷入一阵沉默,十娘的发已梳好,她把梳子收好,淡淡地说:“别说什么了,你把朱兄弟叫进来,该怎么做,还是你拿主意。”

郑一郎看妻子掩口打个哈欠,吩咐阿保他们退出去,自己柱着拐杖起身:“你累了,歇着吧,别的事,明儿再说。”他说话的时候,十娘的头已经靠到了梳妆台上,一幅疲累至极的样子,郑一郎轻轻拍拍她的肩,并没惊醒她。哎,自己怀疑个什么呢,她还不是为的自己好?

香绿收拾好了走出院门的时候看见阿保站在那里发愣,上前拍了下他的肩膀,抿嘴一笑说:“没看你长的清秀,坏水不少,还站在这做什么?”阿保面嫩,脸顿时又红了起来,香绿起了逗他的心思,故意拉着他的袖子说:“我看你已经十一二岁了,该知道人事了,来来,姐姐带你去玩好玩的。”

她凑近的时候,阿保闻见她身上刺鼻的脂粉味,和十娘身上那种清新的香味一点也不一样,阿保不由皱一皱鼻子把她推开。香绿本来是逗他的,见他推开自己,不由有些恼怒,叉腰道:“姐姐是看得起你,不然你这小厮,中什么用呢?”

阿保被她紧紧扯住,一张脸不由涨的通红,身后已经传来男子戏谑的笑声:“香绿姐姐,他这小厮不中用,我可比他中用多了。”香绿面上的薄怒在转身之时已经消去,阿保瞅着这个空挡,急忙离开这里。走远一些,看见香绿和那个男子在那里嬉笑,他不由皱一皱眉,为什么同是嬉笑,一嫂就这么好看呢?

作者有话要说:调戏小正太,好口水啊,我真邪恶。

 


4

4、争执 ...


在一片嬉笑声中,杨若安感觉到手上的绳子被解开,接着猛地有人扯掉了他头上的黑布,瞬间来的光亮让他闭了下眼,这才睁开眼来打量。

这是一个很大的厅,正上中放着一把虎皮交椅,一个拄拐男子双眼阴沉地盯着自己,下面两排十二把交椅,除了左首第一位和右手第三位外,其它几把交椅上都坐满了人。那天上船来的男子坐在右手第一位,正专心致志地擦着一把雪亮的钢刀。
站在杨若安旁边的马军官哼了一声,杨若安这才转头看他。那日被掳上寨的人并不多,除了杨若安和马军官,别的都是几个有职务在身的,普通兵丁全被赶上几艘小船,扔下一囊清水,几个烧饼,由他们自生自灭去了。

上了山寨,杨若安和马军官又被分开关押,到今日,杨若安才头一次见到马军官,见他神情依旧,身上的衣衫看起来也算干净,想来没有受到什么折磨。杨若安的心不由放下大半,随即又好笑起来,陷在这里,凶多吉少,就算好吃好喝,也逃不过一个死字,此时还关心他有没有受折磨又有什么用?
上方传来的问话打断了杨若安的思绪,问的非常平静:“你就是那皇帝老儿派来巡查的御史?”这不敬的称呼让杨若安皱起眉头,郑一郎已经哈哈大笑起来:“做个皇帝有什么稀奇?你们偏偏战战兢兢,不敢逆了他的胡须,别说为百姓说话,就连听到句对他不好的话都要变色,这种官,做来有什么意思?”

这话让杨若安的脸轰的一下变红了,为百姓说话立言,这不是自己当初入仕的初衷吗?此时由一个强盗说出来,显得无比讽刺。郑一郎面有得色地提一提拐杖,已把钢刀擦好放在一边的朱三笑着对郑一郎道:“大哥,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处,还不如拖了出去,给他吃我一刀,祭了旗才好。”

虽然从被掳上寨的那一天起,杨若安就抱着必死的决心,可等真的听到这样的话,心头未免一颤,想起娇妻幼子,还有家中老父。转瞬之间,这种情绪又被忠君的念头代替,身为文官,能得马革裹尸,也算一种荣耀。
郑一郎见他面色变了变,瞬间就恢复如常,心里的滋味不由有些不好受起来,若是杨若安听到这话,就跪下苦苦哀求,这也好让自己在十娘面前说书生可中什么用?谁知他竟一脸坦然,郑一郎心头渐渐有了火起,本来预备放一放他,现在看来,还是杀了算了,也能省些米粮。

想到这里,郑一郎身子微微往前倾:“三弟,你说的对,就杀了也好。”说着又抬眼去看杨若安:“你还有什么心愿,说出来。”已是生死攸关时候,什么心愿,全都变成云烟,杨若安刚想这样说,猛然想起秋草母子,抱拳道:“想必尊夫人已经告诉阁下,还有一对母子,是我旧友的家眷,他全家受了冤屈,已是家破人亡,连这个孩子,也是吃了无尽地苦才保住的,还望阁下行个方便,送他们母子上岸,我留一封书信给家父,由家父看顾他们。”

没想到这书生看起来胆小怕事,临到头来,还惦记着这件事,也算有可取之处,郑一郎心里这样想,赞叹瞬间又化为酸味,他手一挥:“你的生死都捏在我的手中,还罗嗦什么。”说着举目示意,已经上来四个人,分别要把他们拖下去。
杨若安的手颓然垂下,摇头大笑起来,郑一郎此时只想砍了这个碍眼的男人,也不想去问他为什么笑,只是示意手下快些把他们拉出去。倒是马军官问了一句:“杨大人,你笑什么?”杨若安微一摇头:“辜负旧友相托,倒是我的不是。”

马军官再没说话,他们俩已经被拉了出去,按在场院之中,正午的阳光很烈,杨若安不顾刺目地阳光抬眼去看,这是自己活了这二十多年,看到的最后一眼太阳了,想着杨若安就闭上眼睛,一心等着受死。
刀迟迟没有落到脖颈之上,倒有吵嚷声传来,杨若安趁按着自己的海匪稍微放手,微微抬头去看,除了白花花一片,什么都没看到,吵嚷声已经转进了厅里,接着杨若安的脖颈又被拍了一下,他只得重新低头。

郑一郎正在等待着手下把杨若安的人头送上,猛然见王老二怒气冲冲,手里还拎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郑强,背后跟着的人也全是王老二当日的旧属,脸上都带着怒色。
虽然腿脚不便,郑一郎还是柱着拐杖迎上前:“老王这是怎么了?”王老二一言不发地走上前,把手里拎着的郑强往地上一扔:“一郎,你我相识二十多年,十年前我儿子死了,瑞儿还小,再说一个女孩家,这种刀口舔血的生意还是不要做,这才把我王家帮并到你这里来,还奉你做了老大,可是你也太欺人了。”

郑一郎虽然被这话弄得有些糊涂,可还是笑着道:“老王,旁的我不敢说,可要说到如何对你,我全无半点私心,不然也对不起寨中这些和我出生入死地弟兄们。”王老二脸上还是带着冷笑,一脚踢向郑强:“一郎,你说的倒极好听,可你这侄子,做了什么好事?”
郑一郎这才瞧向自己侄子,郑强本来哭丧着的脸看叔叔看向自己,脑袋又往后一缩,显得更可怜些。此时郑一郎也不好当众向自己侄子发问,只是又笑着道:“老二,这小子的确不成器,可你瞧在我死去兄长的份上,也多担待些。”

王老二和郑家合并这些年来,自己是百事不管,只要女儿能好好嫁出,生儿育女,过安稳地日子,就可以闭眼。谁知这郑强竟敢太岁头上动土,这可怎么了得?
见叔叔怒视着自己,郑强晓得自己是抵赖不了的,虽说叔叔平时对自己多有袒护,可遇到大事处事还是极公平的,眼不由瞧向朱三,又害怕地低下。
朱三已经上前:“大哥,阿强不过是个孩子,偶尔做点错事也是有的。”王老二回身怒道“他做一万桩错事我也不管,只要别动我的瑞儿,谁不知道瑞儿已经许给岸上人家,还有四个月就成亲,他竟敢…”

这倒是郑一郎没想到的,这个平时懦弱至极,听到炮声都会害怕的侄儿,竟然敢去动瑞儿?若不是当着王老二的面,郑一郎一定会猛拍侄子的肩膀,赞一声好。

不过看见王老二一脸的愤怒,郑一郎也只是心里想一想罢了,朱三已经笑着道:“二哥,阿强是大哥的侄子,日后寨子要他承继,瑞侄女嫁给他,也不算辱没了,怎好让瑞儿这个虎女,嫁到岸上那种虾儿?”他不说则罢,一说王老二更是暴跳如雷,捏起醋钵般大的拳头,就往朱三面上打去:“我女儿是虎女不假,只是这阿强,呸。”
他拳头去势虽急,朱三年纪轻,头一晃就躲过了,王老二差点扑倒在地,郑一郎腿脚不方便,旁边转过蒋老四把王老二紧紧抱住:“二哥,你消消气,这事不关三哥什么事。”王老二被抱住喘了好半天这才咬牙切齿地说:“这主意,不是朱三这个一肚子坏水的人想出来的,还有谁?”
郑一郎方才还为自己侄子有些长进心里喜欢,一听王老二这话,又泄气了,用那只完好的脚踢了依旧瘫在地上的郑强一脚,接着就用拐杖重重跺地。

郑强的头这时垂的更低,朱三笑着拍下王老二的肩膀:“二哥,既然阿强做了这种事情,瑞侄女干脆就嫁过来,两家合一家,这不是大好事?”王老二面有得色:“他是虾子,我女儿可是虎女,他昨夜,可是溜溜被瑞儿捆在那里捆了一夜。”
郑一郎听到侄子这么不争气,心头的怒火更大,拿起拐杖就要往郑强身上打去:“你活着还做什么,这么丢人现眼?”看见侄子向自己投来的乞求眼光,郑一郎不晓得是站不稳还是心软,随意坐到椅上,用手捶打着腿:“等我老了,这寨子要给谁啊?”

王老二坐在他身边:“一郎,你这时还年轻,我自从儿子死了就明白了,什么都是虚的,不然,我怎么会执意把瑞儿嫁到岸上人家?”王老二这话,郑一郎原先也听他说过,可是环视下这厅里的兄弟,还有自己手上那不知道多少条的人命,郑一郎扶着拐杖站起来,还是做下去吧,怎么说也算祖业。

说着吩咐身边的人:“那两个官儿的人头拿上来没有?”听他问起这两个人,已有人回答:“方才一嫂吩咐,把他们俩依旧押下去了,说等这边事完了再说。”
郑一郎哼了一声:“既这样,让他们多活两日,等到后日,再拖出来喂一刀。”手下高声应是,郑一郎看向已经站起来的侄子,自己已经快四十的人了,除了十娘,前后也有数十个女子在过自己房里,却从无一个子嗣,难道真的是杀业太多,才让自己绝嗣?

看向此时已经平静的王老二,想起他说过,寻个机会洗手上岸也是一桩功德,可除了这刀口舔血的行生,旁的打渔种田这些事,自己都是一窍不通,还有这么多的弟兄,这洗手,可不是件轻易的事。
一声惊呼声传来,一个海匪冲了进来,跌跌撞撞地:“一哥不好了,那两个官儿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中秋假期,于是回家,小侄子也放假了,于是在房里码字时候,隔三分钟他就来敲门,姑妈,陪我玩,顿感十分崩溃,好容易码出来了,又要和人抢网上才能更新,于是无比怀念一人独居码字的日子。
23,24这两天就不码了。
文思如泉涌,码字如尿崩时候被人打扰,真是想揍人啊。
虽然有原型,但是本文是架空,而且,中国式海盗和西方式海盗有很大区别的。
对了,祝大家中秋快乐。

 


5

5、疑惑 ...


两个官儿不见了?郑一郎的脑子轰的一声,这消息让所有的人都震在那里,最先醒过来的是朱三,他快步走到郑一郎身边扶住他:“大哥,我们寨到现在也四五十年了,抓到的人虽说也有曾想逃脱的,可是从没一个逃掉的,这次会不会是出了内鬼?”

内鬼?郑一郎的脸色顿时变的十分难看,他推开张三,不顾腿上的疼痛走到来报信那人跟前,伸手抓过他来:“说,谁看守的,给我把他的脑袋拿过来。”报信的人上下牙齿都打战了:“是,是,是…”

不等他把话说完,一个温柔的声音已经响起:“是我放的,你和他们撒气做什么?” 声音依旧平和,似乎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这样普通的话。

十娘已经走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瑞儿和阿保,看见郑一郎站在那里,十娘伸出手把他扶了坐下:“你腿还没好,这样站着,难道是想永远不好?”郑一郎下意识地坐下,猛然意识到不对,重新站起身瞪着十娘:“你放的,为什么放了?再说,那是兄弟们拼了命抓回来的,你怎么轻轻就放了?”

十娘并不着恼,依旧笑盈盈地:“人是我捉回来的,自然我就放得。”旁边的瑞儿只是玩弄着自己的辫梢,听到十娘这样说,把发辫往背后一甩,只是看着下面站着的人。

郑一郎狠狠跺了下拐杖:“你们不去不也一样能抓到?”十娘看他一眼:“是啊,不过那时候弟兄们就真的要流血了,能少受些伤,这不是好事吗?”虽然妻子的声音不高,郑一郎的面皮还是不由一红。

看来十娘又要说服郑一郎,朱三笑着上前:“大哥,一嫂说的对,她捉来的,她放掉是应当的,只是大哥,这寨中自来有进无出,这样两个人放掉了,知道了我们这的所在,又知道了寨中布置,到时带了人,寨中堪忧。”

瑞儿听了这话,哧了一声,接着就开口笑道:“三哥这话说的,意思是一嫂是内鬼了?”朱三就算被说破,自然也不会承认,面上的笑容依旧不减:“瑞侄女说什么玩笑话,一嫂如何众人尽知的,那会是什么内鬼,只是妇人家总是心慈手软一些。”

他在分辨,瑞儿还是眼也不稍他,面上也是笑吟吟地:“三哥,我说的是玩笑话,那你说的不也是玩笑话?”张三没料到被瑞儿摆了一道,脸上顿现尴尬之色。十娘这时才开口说:“瑞儿,别和你三哥顶嘴,没上没下的。”

说完笑着转向众人:“人是我放的,有什么后果自然我来承担。”她说话的声音依旧不大,也很平缓,郑一郎张嘴想说什么,但是木已成舟,只是闭了嘴,用手打了下那只伤腿。

蒋老四皱了皱眉:“一嫂话虽然说在这里,可是这么两个人放了,到时如三哥所说,那又如何呢?”十娘已经料到,转头示意阿保,阿保走上前一步:“那两个人是被蒙着眼睛捆着手上的船,而且一嫂也吩咐过划船的人,要走出一时辰之后,才能松了绑,把水和干粮给他们。”

这样的安排算是很周到了,郑一郎哼了一声,十娘轻轻推他一下,朱三和蒋老四对视一眼,若再纠缠,倒显得自己小气。王老二是不在意这些的,招手让瑞儿走到自己身边,用手摸一摸她的辫子:“你啊,都什么时候,要安心待嫁,还掺和这些做什么?”

听了这句,个个都激动起来,朱三先笑着说:“瑞侄女,等你出嫁,我那还有几斛好珍珠呢,送去给你添妆。”话音未落,刘老八接口:“好,我那还有几套好头面呢,也给你戴上。”

众人开始七嘴八舌起来,瑞儿初还听着,后面不由有些羞涩,瑞儿转身就想出去寻十娘,朱三看见她,笑着问道:“侄女这是往哪里去?”瑞儿顺口答道:“我要去寻一嫂。”蒋老四已经呵呵笑道:“瑞儿,一哥一嫂一起出去了,你可别去寻。”瑞儿瞪大眼睛,蒋老四拿起旁边的酒葫芦往嘴里倒了口酒才笑着说:“等你出嫁了,你就知道夫妻居处,旁人是不好进去的。”

瑞儿年纪已经不小,这些事半通不通,只是用眼去看蒋老四,王老二一巴掌拍在蒋老四头上:“胡说什么。”蒋老四呵呵一笑:“二哥,这话她是迟早要知道的。”瑞儿的面上又是一红,扭身出去。

王老二望着女儿的背影,眉头皱了皱,方才说话的蒋老四已经搭上他的肩:“二哥,你也是这海里的英雄,算来我们都是你的小辈,瑞儿嫁到岸上人家,这做普通人家媳妇的日子,只怕是过不来。”王老二心里也有些明白,但实在舍不得女儿再为自己牵肠挂肚,只是微一摇头不说话。
已有人嚷了起来:“怕怎的,瑞儿的女婿敢不听话,带了人一刀一个砍了,再接回来就是。”

朱三是个伶俐的人,见王老二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忙上前笑着打圆场:“瑞儿聪明伶俐,定不会这样的,不过二哥,也要寻几个人来教一教瑞儿怎么做人家媳妇。”

王老二刚松开的眉头又皱紧,看向旁边的郑强,这小子实在太不成人了,不然瑞儿嫁了他也好。

瑞儿跑出大厅,一路往后面来。郑家寨和普通山寨一样,前面是大门,进大门就是块操练的场地,遇到什么事杀人也在这里,接着是议事大厅。出了大厅,就是用来关掳来的人的地方,再转过一道门,横七竖八的路通向各家住处,在这里有口井,平常各家的婆娘也在这里洗衣闲话。

平日不过抬抬脚就到,今日却觉得越走越不对,索性停下来,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用手托腮想起来,为什么今天他们说的话都这么奇怪,还有昨夜那个阿强闯进自己房里,满口都是酒气,还说要和自己做夫妻?定是喝多了酒又来胡闹,一个绊子把他使跌,捆起来让他醒酒就好。

可是爹就说这人是来行什么不轨之事,拽着他就去寻一哥要他做主,百思不出来的瑞儿这才去寻十娘问个究竟,喝多了酒闹出笑话的事也见的不少,怎么这次爹就生这么大气?

想到自己的疑惑还没解开,瑞儿站起身,要再去寻十娘。抬头就看见阿保站在自己跟前,瑞儿不由后退一步:“你在这做什么?”阿保迟疑一下:“二伯说让我来寻你,不让你去后面寻一嫂。”

瑞儿顺手扯过树上枝条,拉了下来扯着上面的叶子:“为什么?”阿保皱眉,瑞儿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问不出来,放开枝条继续往后面走。阿保忙上前拉住她:“瑞姐姐,二伯既然这样说,我们就去海边吧。”瑞儿回头看着他,想起阿保以前是岸上的人,不由开口问道:“阿保,你说岸上是什么情形?为什么我爹要把我嫁到岸上去,那岸上哪有我们寨中好玩?还有,岸上人的媳妇怎么做,我一点也不会。”

这问题小小的阿保怎么回答的出来,他抓了抓头:“瑞姐姐,岸上的情形你不是上岸看过吗?至于岸上人的媳妇,以前我在家的时候,我大嫂她们,每天要洗衣做饭,还要下地干活,而且每天要等到我爹娘都睡了,才能去睡。”

洗衣做饭?瑞儿皱眉,自己可不会这个,阿保又想了想,猛然大叫一声:“对了,还有要能生孩子。”生孩子?阿保已经继续说了:“我记得是去年吧,我们村里有个嫂嫂,就是因为不会生孩子被休了回去,她婆婆还到处嚷骂,说她是不下蛋的母鸡。”

不会生孩子会被休?瑞儿猛然摇头:“你骗人,一嫂也没生过孩子,就只有刘八嫂生过孩子,可是她们都没被休。”瑞儿还有话没说出来,别说被休,她们的丈夫还很听她们的话,常只见到她们骂丈夫的,从没有丈夫骂她们的。

阿保这下反而点头:“所以说岸上和我们寨中是不一样的。”瑞儿点头:“你肯定不明白,我还是去问十娘好了。”

说着就往十娘住处跑去,阿保见她跑了,也跟在后面。两人已经来到十娘院门口,门口冷冷清清,瑞儿本想一气跑了进去,想起他们说的话,停下脚步慢慢走进去,阿保这时也来到面前,两人轻手轻脚走进去。

刚进去就听到房里传出什么东西被摔到地上的声音,接着是郑一郎的咆哮声响起:“我就知道你还念着那个小白脸,我现在就找人追上去,一刀一个好砍了。”瑞儿他们吓了一跳,接着房门拉开,郑一郎柱着拐杖怒气冲冲走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渔家女儿嫁给庄户人家还不知道怎么做媳妇呢,更何况我家瑞儿这个海盗姑娘啊。
老郑啊,你就被十娘吃的死死的吧。
关于称呼问题,是这样的,王老二比他们的辈分都要长,但在排座次的时候是排在第二的,所以才会出现瑞儿叫其他人为哥嫂这种平辈称呼的话。

 


6

6、义子 ...


郑一郎一脸的凶悍在看到门外的瑞儿和阿保之后瞬间变成通红,随即又恢复自若,用拐杖跺一跺地:“阿保,你来的正好,快些出去让人备好船,我要去把那两个官儿追回来。”看见阿保呆站在那里,郑一郎更生气了,柱着拐杖怒道:“好,连你都不听我的话,听你一嫂的,不靠你们,我也能追回他们。”

说着气呼呼地拄杖而行,门口处传来十娘的叹气,阿保和瑞儿双双回头,还没说话十娘已经对阿保做个眼色,示意他快去追上郑一郎,阿保匆匆转身而去。

瑞儿见十娘只是依着门站着,手随意地捻着门帘上挂着的小玉虎在玩,也不由叹了一声。十娘已经转了瞧她,脸上又是笑吟吟地:“这可稀奇,你也会叹气?”瑞儿上前抱住她:“十娘,岸上人的媳妇要怎么做?我方才问阿保,他说岸上人的媳妇不但要洗衣做饭,下地干活,生不出儿子来还会被婆婆骂,被老公打。”

原来是这个?十娘点一点她的额头:“你操心这个做什么?岸上的人自然也有好的,再说,难道你还怕别人欺负你不成?”瑞儿不由跺一跺脚,佯怒道:“你怎么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十娘不由大笑。

瑞儿的佯怒已经变成真的生气了,连连跺脚:“人家好意来问你,你倒好,尽来取笑人家。”十娘敛住笑容,伸手替她理一理头发:“岸上人过日子和我们寨中是不一样的,可是你父亲给你挑的,定是好人家,你又何必这么急躁?”

瑞儿的脸有些涨红,心里有无数的话,但是不晓得该怎么和她说出来,见她这难得的女儿态,十娘不由想起自己当初待嫁时的情形来,也是这样又喜又愁。万般思绪,竟不知向何人说,当日情形,今日想来不过是一梦。

十娘压下心头泛起的思绪,预备拉着瑞儿进屋和她细说,已经传来重重的脚步声,两人望去,郑一郎一张面黑如锅底地走进来。十娘不由笑了,郑一郎看见妻子的笑颜,那火气似乎更大一些,甩开她要扶住自己的手,径自进了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