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王妃也…”朱嬷嬷不知该说什么,话只说了半句就卡在那里。
锦绣已经看向朱嬷嬷,朱嬷嬷被锦绣的眼神看的心中一抖,锦绣已经开口了:“朱嬷嬷,我晓得你这会儿在想什么,锦元的事…”
来了,终于来了吗?朱嬷嬷已经身不由己地给锦绣跪下:“锦元的事,我不能推脱的,世子妃要打要杀,老奴也只有听着。”
然而下令的人,是宁王妃啊!锦绣没有理朱嬷嬷而是看向宁王妃,孟微言已经伸手拉住锦绣的手:“锦绣。”
“我没事,只是想起了一点往事。”锦绣安慰着孟微言,抬头对朱嬷嬷道:“我知道事情缘由,按说我该为了表现宽宏大量不提的。”
锦绣的话并没让朱嬷嬷松了一口气,反而心提的更高,锦绣缓缓地道:“但我自个的心里过不去。只是我觉得,这样你杀了我,我反过来得势了,就要回来杀你的日子,我不喜欢,也不愿意。所以朱嬷嬷,你出府吧。离的远远的,隐姓埋名,永远不要提起你曾是什么人,更不要试图用你在皇宫之中,王府之内的经历谋取金钱。”
锦绣说着,眼里的泪已经掉落。锦元,我晓得你不愿意我去杀人,我晓得你不愿意我变成那样的人。那我答应你,可我不能不做惩罚,不然我的心中,时时刻刻都会绕着这件事。锦元,我答应你,我不会变成他们那样的人,我会做到的。
朱嬷嬷有些不相信地看着锦绣,锦绣的声音很低,但语句清楚:“我晓得,你最骄傲的就是曾在王府之中服侍王妃,是王妃身边最得意的人,所以我不许你提起这事。朱嬷嬷,若你出府之后提起这件事,我会命人把你送官的。至于以后,你好自为之。”
“世子妃对老奴的大恩大德,老奴…”朱嬷嬷的话没说完就被锦绣打断了:“你在府中多年,积蓄颇丰,你的那些积蓄,我许你拿走三成,你拿去买田买地过此一生。”
锦绣的话让朱嬷嬷更松了一口气,三成积蓄,也可以让自己不要流离失所。“至于剩下的,你带着它们,把这些,送给锦元的…”锦绣微顿一顿,锦元的爹娘,锦元并不关心他们,那么,就锦元的姐妹吧。
“锦元有一个妹妹,算着年龄已经出嫁,你把这些,都当做她妹妹的嫁妆,若…”锦绣没有说完话,朱嬷嬷已经道:“世子妃的吩咐,老奴明白,老奴会看顾锦元的妹妹。”
锦绣没有说话,朱嬷嬷抬头看了锦绣一眼,又低下头。我不会成为你们这样的人,锦绣当初的话又在朱嬷嬷耳边响起,看来她是真的做到了。锦绣已经对朱嬷嬷道:“起来吧。去收拾收拾,今天就走。”
朱嬷嬷给锦绣磕了一个头:“老奴谢过…”
最后那三个字并没说出来,朱嬷嬷就起身离开,锦绣看着朱嬷嬷的背影,当初初进王府的情形又浮现在眼前,那时候的锦绣,就这样好奇地打量着王府,那时候…锦绣眼中一热,泪已落下。
孟微言握住妻子的手,锦绣抬头,对孟微言摇头,自己没有事,自己会好好的,好好地度过这一生,不会让心死了,血冷了,为了地位,为了权力,完全忘记了自己是谁。我是有自己名字的人,不是世子妃,不是未来的王妃,而是刘锦绣。
锦绣看向床上的宁王妃,宁王妃的眼皮在那跳动,不等锦绣说话,孟微言已经露出喜色:“娘,您醒了吗?”
宁王妃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这梦很长,她有知觉,知道有人来探望自己,知道有人替自己擦身,听得到身边有人说话。可是宁王妃就是不想睁开眼,任由那把火,把自己烧的皮骨开裂,也不想睁开眼。
一睁眼,就会面对,面对自己的一生,不过是种笑话。忠仆?她忠于的是,是宁王妃,而不是周瑾。丈夫,要的是宁王妃,而不是周瑾。只有…宁王妃听到儿子的声音,听到锦绣的声音,宁王妃才想睁开眼,儿子要的,也是宁王妃吗?还是他要的,是自己的?
宁王妃的眼皮又眨了几下,仿佛在积蓄莫大的勇气,一双眼终于睁开,眼神茫然,还在四处寻找着什么。
“娘。”孟微言握住宁王妃的手,宁王妃感到自己的手心多了暖暖的东西,她看向孟微言,儿子还是儿子,没有变。
“你叫我娘?”宁王妃终于开口,可是声音很小,很哑。
难道自己的娘不认得自己了?孟微言听说过有人高烧过后,醒来时候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孟微言有些紧张起来,对宁王妃轻声道:“娘,是我啊,您还认得我吗?”
“我认得你。”宁王妃轻声说着:“你是言哥儿,是我的儿子,我记得,多年以前,稳婆把你抱到我的手上时候,你还在哭,可很快你就不哭了,只是看着我,一双眼黑白分明,那时候我就爱极了你,那时候我就,不愿别人把你从我怀中抱走。”
孟微言从没听过宁王妃说这样的话,孟微言知道宁王妃是疼自己的,但所有的疼爱,好像都带着一层面纱,像这样坦然承认,孟微言还是头一回听说。
“娘从没和儿子说过这样的话。”孟微言的话让宁王妃露出一抹自嘲的笑。
“世子当然是要疼的,可是王妃,您该记得…”当年那些人的教导又在耳边浮现,宁王妃有些厌恶地摇头,想把那些话给摇掉。怎么就忘了,儿子首先是自己的儿子,是这个世上和自己骨血相连的人,其次才是世子。
“我竟错了这么些年。”宁王妃喃喃地说,孟微言看着宁王妃,想问宁王妃话,宁王妃已经闭上眼,不再说话。
孟微言想挪动一下步子,但宁王妃把孟微言的手握的更紧,孟微言无法移动,锦绣已经轻声道:“我命人叫太医了。大哥,王妃会好好的,不会有事的。”
“你,不怨我娘?”孟微言有些艰难地问锦绣。
锦绣知道他问的是什么,轻声道:“若说锦元的事,最要怨的,是我自己啊。”若不是自己成为世子妃,若不是宁王妃想要拿捏自己,锦元怎么会被牵连然后死去?锦绣的话让孟微言沉默了,若锦绣要先怨恨,那该恨的,还有自己。若不是想尽办法,怎会让锦绣重回王府。
自己认为的爱,认为的好,却能毁灭一个人。孟微言低头看着宁王妃,其实,娘也是这样的,以为是爱,以为是好,所以容不下违背,容不下不听她的。用一张密密麻麻的网,想把自己困起来。
“锦绣,你不要怨自己,也不要怨我。”孟微言的话让锦绣露出一抹苦笑,心口又开始钝钝地疼起来。
“若我早知道,然而世间本就没有早知道。锦绣,我喜欢你,想要和你过一辈子,这没有错。”真情有什么错呢?即便是在王府之中,也该是没有错的,孟微言的语气越来越坚定:“锦绣,若没有经历这么多的事,我怎会知道世间事不是我所想的这样?锦绣,若没有你,我怎会明白,世间真情之可贵?锦绣,你我都没有错。”
“你在安慰我吗?”锦绣眼中的泪又落下,孟微言伸出另一只手,握住锦绣的手:“我没有在安慰你,我是在告诉你,既然已经选定了,就不要后悔,这个世间,从来就没有后悔药卖。锦元已经去世了,纵然我们有再多的悲伤和悔恨,也换不回她来。”
锦绣深吸一口气:“我明白,大哥,我只是…”

、第89章 渐愈

“不要解释,锦绣,我懂你。”孟微言的话让锦绣露出笑容,其实,最苦的是孟微言啊,一边是妻子,一边是母亲,他的心中对两个人都有感情。只是宁王妃为何要利用这样的感情?
“王妃,我不管你明白不明白,我只想告诉你,我和大哥,不会像您和王爷一样的,这个世间,虽然真情难寻,可也不能因为你得不到,就肆意破坏。”
宁王妃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一样,但锦绣知道她是醒着。锦绣看着宁王妃的面容,对宁王妃说出这样的话。孟微言没有阻止锦绣,只是握住了她的手。
锦绣觉得肚皮内孩子在跳动,不由把手放在肚子上,孩子,你不会像你的父亲一样长大,而是会被真情包围。你是我的孩子,无论你是什么样的,我都会喜欢你。
太医已经来了,锦绣和孟微言让开一步,太医小心诊脉后对孟微言道:“王妃已经比早上好许多了,臣再为王妃换个方子,再灌进去,几天后王妃就会慢慢平复。”
孟微言再次看向宁王妃,宁王妃的眼皮微微抖动一下,孟微言吩咐丫鬟内侍照顾好宁王妃,伸手握住锦绣的手:“我们走吧。”
锦绣也想离开,全身都是乏的,好像有什么东西,经历了这么久,终于放下了,不再纠结,不再伤心。
孟微言和锦绣离去之后,宁王妃的眼中有泪渗出,滴在枕上,丫鬟并没看见,也没人为宁王妃拭去眼泪。
锦绣和孟微言走出寝殿,一步步走下台阶时候,看见朱嬷嬷已经换了衣衫,手里拿着包裹站在那,看见锦绣和孟微言走下,朱嬷嬷恭敬地道:“老奴该给王妃磕个头再走。”
这是朱嬷嬷应尽的,锦绣没有说话,只是示意内侍把朱嬷嬷带进屋内。孟微言看着朱嬷嬷走进殿内,对锦绣轻声道:“我原本以为…”
以为会杀了朱嬷嬷来为锦元报仇,毕竟以锦绣今时今日的身份,这样还是能很轻松地做到。锦绣看向孟微言微笑:“如果那样做了,我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大哥,锦元她说,要我不要成为她们这样的人,况且有时候,死亡并不是最好的惩罚方式。”
朱嬷嬷已经从屋内走出,她似乎比方才老了许多,也矮了不少,不再是那个在王府内被众人奉承的宁王妃身边最得意的嬷嬷。而是和锦绣曾见过的所有这个年龄的妇人应该有的模样一样。有一些迷茫,也有一点释然。
经过锦绣身边的时候,朱嬷嬷再次对锦绣行礼:“老奴所为,只为服侍好王妃。”
“我知道。”锦绣只说了这么三个字,朱嬷嬷就被内侍带走,看着朱嬷嬷离去,锦绣伸手拉住孟微言的手:“我们走吧。”
放开怀抱,方能得到解脱,而不是把自己锁在那走不出去的斗室之内,越走越窄,越走越怀疑,自己的人生毫无意义。这是宁王妃和朱嬷嬷的人生,但不会是她刘锦绣的,握住的手,还是那样暖,只要有勇气,什么都可以坦然面对。
宁王妃的身体果真慢慢地好起来,三天之后,烧已经退了,也能坐起来喝点粥。张次妃王夫人等一干姬妾,自然也要奉命来服侍宁王妃。乍然见到宁王妃的时候,王夫人就迫不及待地把宁王妃昏迷时候,宁王下令已经把王府内务全都交给锦绣掌管的事。
说完王夫人瞄一眼张次妃,对宁王妃尖声地道:“王爷还说了,这王府内的事,还要张次妃帮忙料理呢。王妃啊,这才几天啊?”
宁王妃正在丫鬟服侍下喝药,听到这话就伸手把药碗推开,王夫人不由有些得意,她早看张次妃不顺眼了,只是张次妃从来都是对宁王妃恭敬的,她也只好在心中暗自嫉妒。这会儿宁王妃生病了,张次妃被宁王要求前去帮锦绣的忙,宁王妃已经醒来,她要拿回管理王府内务的权力,是十分轻松的,到时候就可以看张次妃倒霉了。
姬妾之间在自己面前争个宠,为了些什么东西吵架,宁王妃无聊时候,很喜欢看这些的,看她们争吵,才会让宁王妃生出自己才是亲王正妃的骄傲,她们争的东西,不过是自己手指头缝里漏出来的东西。
可是现在,宁王妃真觉得有些倦了,她看向张次妃:“原来这些日子,是你辅佐世子妃。”
“不过是王爷抬爱,况且世子妃从来都是十分聪明的,妾不过在世子妃记不起一些事的时候,提醒几句罢了。”张次妃面对宁王妃,永远都是这样恭敬的。宁王妃哦了一声就道:“也好,给我过来捶着腿吧,我乏的很,也倦了。”
王夫人没料到自己这一拳,又打在棉花上了,拿起美人拳的时候已经喊了一声王妃。宁王妃抬头看了眼她:“想来,你还想被禁足几个月。”
王夫人吓的不敢再说话,原本她以为,宁王妃醒来,会对锦绣赶走朱嬷嬷的事不满,更会对张次妃辅佐锦绣的事大动肝火,可是这样的平静,是王夫人从没见过的。也许,这样平静之后,王妃就会慢慢地收拾起锦绣来。
王夫人拿起美人拳给宁王妃捶着,心里有心事,手上难免有些没轻没重的,宁王妃嗯了一声,王夫人急忙收起心神,专心致志地给宁王妃捶起来。
张次妃看着宁王妃,宁王妃的面容是张次妃熟悉的,她的性情也是张次妃了解的,可是这一场大病之后,好像宁王妃变了,若在原先宁王下了这么一道命令,朱嬷嬷又被赶出王府。宁王妃知道后,面上会不动声色,但内里早想了无数的主意了。
可是这会儿,张次妃看着宁王妃的面容,觉得宁王妃是真正安静下来了,不再是原先的表里不一了。也不晓得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张次妃心里想着,面上神色没动,不管发生过什么,自己就该知道,和锦绣打好关系,是完全没有坏处的。
有了张次妃的从旁协助,再加上宁王妃安排的王府的日常运行本身就很方便简捷,锦绣对王府内务没有几天就上手了。宁王妃醒来之后,她每天去问安三次,亲手喂一次药。宁王妃对锦绣依旧淡淡的,当然她现在对谁都淡淡的,包括孟微言。
孟微言在宁王妃身边的时间比锦绣要长一些,给宁王妃说些笑话,告诉宁王妃已经安排好了,上京的日期和从人,还有王府内外发生的事情,但宁王妃只是听着,从不发表意见。
“我觉着娘这回醒来,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了。”这样的表现,自然会让孟微言疑惑,回房之后就和锦绣说。
“也许是想通了。”孟微言要上京,动用的东西那可叫一个多,纵然锦绣已经收拾了十来天,却觉得总有收拾不到的。手里拿着孟微言的一双鞋子,还在盘算着再给他多待上几双,免得上京时候带去的绣娘只能做些缝补的事,要现做衣衫是不成的。这要遇上个万一,难道要穿烂鞋子?
孟微言见锦绣心不在焉的样子,把锦绣手上的鞋子拿下来,放在一边,对锦绣道:“你这两天只顾着收拾东西,都不想和我说话了。”锦绣听出丈夫话中有委屈,抬头笑着道:“还有几天就过中秋了,你们定了八月十八地走,我要再不准备好,难道让你路上缺什么现买去?就算能买到,可不是你用惯的,你就要忍着不舒服。”
“那有什么,不过委屈几天罢了,我就想和你多说说话。”说着孟微言就往锦绣肚子上看去,锦绣已经怀孕八个月了,肚大如箩,见丈夫看着自己肚子,锦绣含笑拍拍他的手:“你安心去吧,我会好好的,再说这会儿,我已经执掌王府内务,稳婆奶娘都是小吴让人精心挑选的,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是怕…”纵然宁王妃现在很安静,但孟微言还是害怕,毕竟宁王妃之前的表现让孟微言有些触目惊心。
“不会的,没有事,你好好地去京城,等着你回来时候,我正好出月子了,也就抱着孩子好给你看。”锦绣安慰着孟微言,孟微言把锦绣的手握住,这一回,但愿自己的母亲不会辜负自己的期望。
心里这样想着,孟微言在去看宁王妃的时候还是把内心的话给说出来:“儿子要上京了,您媳妇也要生孩子了,不管怎样,那是娘的孙儿。”
宁王妃还是那样安静地看着孟微言,孟微言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把内心的话说出来:“锦绣是儿子心爱的妻子,她肚里的,是儿子心爱的孩子。儿子只愿娘…”

、第90章 变化

“大哥,你怎么把娘想的如此不堪?”宁王妃终于开口,话里有责怪孟微言的意思,孟微言迟疑一下并没回答,宁王妃已经低头:“是啊,你不该信我的。”
“娘!”孟微言又叫了宁王妃一声,这才对宁王妃道:“儿子晓得娘待儿子好,还求娘爱屋及乌。”
爱屋及乌?这是儿子和自己说过无数次的话,宁王妃这一回看着儿子的眼,对儿子点头,孟微言不由松了一口气,这一回,万事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定不会出事了。宁王妃看着儿子,心中的伤悲又涌上了,儿子对锦绣的从不敷衍精心安排也让宁王妃当初安慰自己的话全都消去。
男人不都这样的,这边缺了,那边补上?王妃,您要的,是王妃的位置,又何必去想那么多呢?原来,男人不是这样的,也有真心对妻子的。孟微言走了之后很久,宁王妃都坐在那里,直到丫鬟前来通报周夫人来了,宁王妃才回神过来,命人把周夫人带进来。
周夫人老早就晓得宁王妃生病了,不过因着这探病的事儿也要王府点头,紧接著周家又听说宁王命锦绣掌管了王府内务,朱嬷嬷也被赶出王府,并没下令不许说她是宁王妃身边得意的嬷嬷。周家听了这些消息,急的团团转,周家的荣华富贵都从宁王妃这边来,如果宁王妃一病不起,虽说还有个外甥,可外甥已经娶了媳妇,和自家又隔了一层了。
因此周家上下悬心了好些日子,打听到宁王妃有些好转之后,又以要上门贺节的理由,总算被准许来探望宁王妃。
周夫人一见到宁王妃,先上下打量了番,见她消瘦了些,也憔悴了些,然而看起来还算精神,不是周夫人想象中的满面病容缠|绵病榻的样子。
周夫人这才松了口气,坐在宁王妃身边道:“王妃,现在瞧着你还好,你不晓得这些日子,外面的传言那么多,我和你哥哥在家,都吓的不得了,还给你在庙里烧了香。”
“什么样的流言?”宁王妃的话让周夫人啊了一声就道:“那些流言都是听不得的,我就说我妹妹福气大着呢,当初能被选为王妃,自然是会安安稳稳坐下去的。”
妹妹?这两个久违的字让宁王妃又露出一抹笑:“你担心的,是王妃呢,还是妹妹?”
周夫人不料宁王妃有这一问,急忙笑着道:“王妃还是像原先一样爱说笑话,王妃不就是妹妹,妹妹不就是王妃?有什么区别呢?”
宁王妃的笑容有些古怪:“原先我以为是一样的,但现在才晓得,不一样的。”
周夫人听不懂,自然她也不想懂,又凑到宁王妃身边:“哎,那些话别去说它。我今儿进来,一来探病,二来呢,王府这些日子的事儿我们也听说了。别的罢了,朱嬷嬷怎么被赶出去了?这定是世子妃要立威。”
见宁王妃瞧着自己,周夫人又讪讪一笑:“自然,世子妃想要立威也是平常的。不过王妃我和你说,你这会儿好了,就该把朱嬷嬷给叫回来,她服侍了你这么多年,又能干,你的品性她全明白,乍然赶走了,岂不是断了你的臂膀?”
要在原先,不用周夫人说,宁王妃就会命人把朱嬷嬷给叫回来了,可是这会儿宁王妃明白,就算自己去叫朱嬷嬷,朱嬷嬷也不会回来了。
我服侍的是王妃。朱嬷嬷那天被自己逼出了真心话,所存不多的主仆之情,也随着这句话,烟消云散了。
“王妃?”宁王妃现在的神情是周夫人所不明白的,她有些胆战心惊地叫了宁王妃一声,宁王妃已经回神过来:“你不用担心周家的荣华富贵,我还是王妃,大哥还是世子,这个不会变,就算是有一天,我死了,大哥也会照顾你们,大哥是个很好的孩子。”
“是,是,世子一直很好,不过我们并不是为了荣华富贵,而是我们是骨血亲人。”周夫人被宁王妃说出实情,脸不由一红,但很快就又强撑着说了这么几句。宁王妃只是一笑,并没说别的。
既然周夫人原先想说的话宁王妃不爱听,也就搜寻些外面发生的新鲜事说给宁王妃听,说来说去,话题就到了萧家身上。萧玉琅已经定了亲,据说是个新进学的秀才。
“我瞧那萧二姑娘就是没多少福气的样子,这王府的荣华富贵,捧着到了她面前,她都没福气受。”周夫人说完就下了这样的结论,宁王妃的思绪却早飘的很远,为了荣华富贵进了王府,也习惯了用荣华富贵去打动人心。原本以为世间人都是这样的,可是偏偏有人告诉自己,世间人不都是这样的。
我不会变成你这样的人,为了荣华富贵,就做王妃的狗。那是锦元曾说过的话,当时朱嬷嬷只是当做一件趣事讲给宁王妃听的。没有了荣华富贵,没有了权势,你连命都保不住。可是这世间,竟真的有人选择不要命啊。
“王妃,王妃?”周夫人见宁王妃的思绪又飘远了,急忙喊了几声,宁夫人这才瞧向周夫人:“你也好些日子没进来了,眼看着又要过节,我这里有些衣料,你拿回去,给孩子们裁衣衫穿。”
周夫人已经笑着道:“这过节的节礼,比往年多了三成,已经送到我们那边了。”
果真荣华富贵这些东西,自己能拿去收买人心,就有别人拿去收买人心啊。宁王妃觉得这样简单的一个道理,为何之前一直没弄懂?她面上还在笑着,但笑容却像藏的很远:“是吗?我就说过,大哥是个好孩子。”
“世子的确不错。”周夫人陪着宁王妃又说了些闲话,也就告退出去。等周夫人离去,宁王妃还是坐在那里。耳边又响起了叫王妃的声音,宁王妃有些厌烦地把耳边的声音挥去:“谁是王妃?”
“是您!”一道温婉的女声响起,接着张次妃上前一步:“药已经好了,王妃是这会儿吃药,还是等会儿?”
宁王妃看向张次妃:“我姓什么,叫什么?”
“王妃您姓周,您的名讳,自然不能被人知道。”张次妃的语气还是那样恭敬温和。
“我和你,认识也有二十多年了。”宁王妃的话让张次妃更诧异了:“是,妾还记得,妾当初第一次见王妃时候的情形。”
那时候两人,不该说三人,三人都还年少,宁王妃虽然年轻羞涩,却努力摆出身为王妃的架子。那时候的时光啊,如此美丽又如此短暂。
“我那时候很怕你,也很…”宁王妃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形容词来形容对张次妃的感觉。
“王妃是王妃,和妾比起来,之间区别,云泥一样。”张次妃的语气永远这样温和。
是啊,宁王妃深吸了一口气,可是自己还是把张次妃当做敌人,虽然妻妾区别巨大,可是男人的心啊。
“其实,王爷心中,从没有过我们。”张次妃指出这个长久以来的事实,如同一道雷一样,打的宁王妃措手不及,宁王妃定了定才看向张次妃:“原来,你是知道的,我的一生是一个笑话?”
“王妃怎么会是笑话?王妃身居高位,这些年的荣华富贵不是假的,这些年对王府的管理也不是假的。我对王妃的恭敬也不是假的。”张次妃历历数着,宁王妃却叹息:“是啊,远不我以为这就是一切,可是现在我才明白,这些,不是一切。”
“情爱这些事,有时候是要靠缘分的。”张次妃安慰着宁王妃,心中也曾有过不甘心,可是再不甘心又有什么用?只有提醒着自己,不要太执着,不要对宁王太过倾慕,用一种很淡的感情,对待宁王,那就可以片叶不沾衣了。张次妃原本以为,这样的秘密会被自己带到坟墓之中,可当宁王妃问自己时候,张次妃还是忍不住说出实话。
“原来次妃比我想的要聪明,也更坦然。”宁王妃的赞扬张次妃自然收下:“妾只是,曾在宫中数年,看的多了些。”
况且有时候,情爱,特别是帝王的情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吴贵妃因太过受宠而被迫殉葬,类似事情张次妃听过的不少,而自己想要的,从来都只是安静地活在王府一角,寿终正寝而不需要被殉葬。
宁王妃混沌的心里面,似乎理出了什么头绪。当中秋那晚开夜宴在花园赏月时候,宁王妃甚至亲自出席,宁王看着已经许久不见的妻子,见她笑容和原先一样,甚至多了一丝活泛的气息,倒觉得十分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