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刘氏竟有这样傲骨,明明那日看见的不过是个温和的人?只是这梁三小姐看她对陈飒可谓情深,刘氏不肯,自然就是她顶上了,那怎么今日还另嫁?
先头说话的那个老人点头道:“也不知这安乐郡王犯了什么冲,刘氏不肯嫁他,这梁氏偏又生起病来,百般医治都不见好,后来请个道士来,竟说梁氏和郡王八字不合,若勉强嫁去,会有性命之忧,虽说荣华富贵是人人都想的,但也不能没命,梁家这才如实上奏,回绝了婚事,谁知也奇怪,这边刚退,那边梁氏就好了起来,你说奇不奇?”
这倒真有些奇怪,云月还在思索,旁边就有人呵呵笑了起来:“有人说定是那女官在外诅咒不止,不然皇家选妃,哪能把八字不配的人选上。”老人捋捋胡子道:“小老儿也猜如此,也不知那女官施了什么魔法,竟让郡王对她倾心不止?”
有快口的年轻人道:“什么魔法?我想啊,定是那女官生的天香国色,不然郡王府里什么样的美人找不到?”听他们说的越来越不像话,云月微微皱了皱眉,人多就是是非多,匆匆拱了拱手,云月回身预备上车。
看她要走,老人这时才想到问云月:“却不知大人尊姓?”都讲了半日的八卦,都还不知道正主就在他们面前?云月回身脸上带了些促狭的笑意:“下官姓柳,永嘉三十三年女科殿试第一甲第一名。”老人的嘴巴张了开来,云月径自上车,马车驶出一些路,云月掀起车帘往回看,见那群人还围在一起对着马车指指点点。
哎,人民群众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自己哪里会诅咒,更哪里长的如花似玉了,云月把车帘放下,摸了摸自己的脸,也不知道自己不在京城这一年多,京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马车停下,这次是柳府到了,云月下车时候闻到空气里的桂花香味,离去时残荷犹香,归来时已是桂花飘香,幸好不是发苍苍才回来,抚着门口熟悉的铜环,云月敲响了门,应门的是个陌生的小丫鬟,看见是云月,她急忙施礼道:“不知是哪位来访我家老爷?”
这个,云月有些张口结舌了,没想到一年没回来,竟然有不认识的人,福伯的声音传来:“谁啊?”丫鬟回头道:“福伯,不知道,没递帖子。”云月刚想出声,福伯已经走上前来,看见云月急忙跪下就要行礼:“小姐回来了。”
云月哪敢受他的礼,急忙一把把他拉起来:“福伯,父亲呢?”福伯还没搭话,就传来柳池的声音:“素儿回来了?”
云月跨进家门,只见柳池躺在一张醉翁椅上,身边还放着一根拐杖,面容有些憔悴,分明是大病初愈的样子,云月此时不由恨起自己来,为什么只想到召自己进京是不是陈飒出事,怎么没想到父亲呢?
云月已经跪下给柳池行礼:“父亲,女儿回来了?”柳池也没起身,只是看着她,云月觉得眼中有泪要落下,急忙眨眨眼把泪眨掉对他道:“父亲染了大病,怎么上月给女儿的家书上,还说一切都好?”
虽然云月竭力平静,但话里的的责怪柳池还是听出来了,虽说那责怪很轻,柳池示意女儿起来,拍拍她的手:“素儿,你此次出京采风,本为大事,况且行万里路,读万卷书本是读书人的本分,为父哪忍心会这点小病就上书陛下请求你回京呢?”
福伯在旁接话道:“老爷是今年去拜年时,有马失惊踏到老爷。”柳池皱眉看向福伯:“就你多事,伤筋动骨一百天,现在都过去八个月了,你还找奉圣夫人让陛下召素儿回京。”说这话时柳池感到手上有水滴下,抬头看时,云月眼里的泪终于忍不住,滴到他的手上,强自笑着开言:“父亲,行万里路什么时候都成,父亲可只一个。”
柳池摇头叹气:“你啊。”唇边却露出一丝笑意,福伯悄悄擦了擦眼角的泪才上前笑道:“老爷,小姐今日刚回来,老奴去吩咐厨房做些小姐爱用的饭食。”说着就行礼退下。
柳池看着女儿,努力想做出严肃样子来:“你这次出去,经历了什么,可有什么奇异事都记下来了吗?”云月看柳池那做出来的严肃样子,心里不由想笑,但还是恭敬答道:“父亲,放在箱子里呢,等收拾出来再交予父亲看。”
却没得到柳池的回应,云月仔细一看,柳池已经睡着了,传来悠长的呼吸,招手让那小丫鬟过来,示意她去拿件大氅出来,小丫鬟刚刚才和车夫把云月的行李收拾进来,或许刚才没认出云月,此时脸上还有些羞涩,微行一礼就跑进屋里,拿了件大氅出来。
云月接过轻轻给柳池盖上,一年不见,父亲感觉比去年自己走的时候老了许多,脸上的皱纹更明显了,鬓边的银丝已经从自己走的时候若隐若现,到现在的清晰可见,穿越这两年多来,为了自己的事,只怕他很操心吧?
有风吹过,什么东西被吹到云月头上,她伸手拿了下来,是金灿灿的桂花,闻着桂花香味,云月挑眉吩咐那个小丫鬟:“去摘些桂花下来做桂花酿,快要中秋了,该做些应景。”
丫鬟应了一声,刚从厨房里出来的福伯听到,急忙从里面拿出簸箕之类,还笑着道:“老爷以前也是极喜欢做桂花酿的,不过前年去年小姐都不在,也忘了,今年还以为也不能做了,小姐回来的倒巧。”
说着小丫鬟已经站到长凳上,拿撑杆去打桂花,福伯拿着簸箕绕着桂花树四处去接桂花,偶有风吹过,把那些被打下的桂花吹到云月头上,闻着悠长的桂花香,阳光和煦的照在身上,云月轻轻打了个哈欠,还是回家好。
有脚步声响起,惊醒了快要睡着的云月,她睁开眼睛,陈飒就站在自己三步开外,脸上有惊喜的神色:“云月,你何时到京的?”
陈飒?他怎么出现在这里,而从那个丫鬟只是行一礼后就继续做事的表现来看,他来的次数并不少,云月一时不知该怎么面对他,只是起身行礼道:“劳郡王悬心,下官刚到不久。”
陈飒脸上瞬间而闪的失落之色云月是看在眼里的,不过不这样对他又怎样对他呢?风似乎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桂花落到云月的发上肩上,不过瞬间,云月的发上肩上就落了一层黄灿灿的桂花。
陈飒跨前几步,下意识的想把云月发上的桂花拿掉,手刚伸出去就僵在那里,云月已经伸手出去把桂花掸掉,笑着对福伯道:“福伯,起风了,唤醒父亲回房吧。”说着云月就弯腰轻声的唤柳池,并没有去看陈飒一眼。
陈飒僵在那里,一年多没见,云月还是像以前一样,不过如果她对自己的态度有转变,那才叫奇怪呢,只是云月,你到底对我可有一丝情意?想起福伯所说的,自己不明白云月,那怎样才能明白?陈飒不由叹气。
他的叹气被云月听到,搀扶着柳池进去里面的云月转头笑道:“郡王还请进来里面奉茶。”陈飒看着云月从来不变的笑脸,似乎是说给她听的:“云月,我没有娶妻。”这声说的很轻,按理云月并没有听到,但陈飒看见云月转头又微笑一下:“我知道。”
似乎所有的阴霾都被她的笑容驱散,陈飒一边骂着自己没出息一边进了柳家的厅。
按例行礼奉茶,让云月觉得奇怪的是,父亲对陈飒的态度明显比原来好的多,虽然不算热络,但好歹还应酬他一下。
云月坐在下首,故意忽略陈飒那不时盯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听着柳池和陈飒的应答,偷偷用袖子掩住口打个哈欠,就算心里能理解陈飒的想法,可是在这样的下午,不是应该吹着小风,晒着太阳偷懒吗?
负情
果然在父亲面前偷懒是没有在叶楚楚这里偷懒舒服,云月坐在葡萄架下,头顶触手可及的是那一串串紫葡萄,手边是西湖龙井,还有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小风再一吹,太阳暖洋洋,云月都快昏昏欲睡了。
可惜这位美人话不要太多,还是像刚认识时候那么矜持该多好?云月端起茶喝了一口, 看着旁边的叶楚楚,她刚才才问自己,出去了这一年多,可有什么改变没?
这看似云淡风轻的问话却让云月瞬间有些失神,不过只是一瞬她就笑道:“这是怎么了,你们一个个都想当说客?”叶楚楚白她:“去,什么说客,小飒对你可是是个人都能看出深情。”这话说的是,不过云月只是低头看着杯里的茶,似乎那茶有什么特别。
叶楚楚等不到她的回答,推她一下道:“云月,世间男子虽说无情的多,但痴情的也还有的,小飒不是赵王,不是楚王,也不是吴王,他有他自己的想法。”
是吗?云月微微一笑,难道叶楚楚还不知道,人间最珍贵的就是得不到和已失去?叶楚楚看见云月不说话,仔细看了看她的脸才道:“云月,你走后数日,小飒在我这里喝醉了,他说我说过的那几句,他细细想过,句句都是对的,云月,他都到这份上,难道你还不肯俯就?” 杯中的茶已经凉了,云月把残茶泼掉,抬头笑道:“楚楚,当日楚王对你,在众人眼里看来也是极情深意重的,难道你还不明白,人最觉得宝贵的是得不到和已失去吗?楚楚,当日你恁般容貌,还有这样的事情,我才貌皆不如你。”
叶楚楚低头:“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若子婉在此,她定要说没试过又怎么知道?”秦敏?这次回来还没见到她呢,像她一样的活力不怕受伤,又有几个能做到?云月自认不是如此潇洒的女子,或许是怕受伤,才会用重重的壳把自己包起来吧。
秦敏的笑声已经响起:“楚楚姐,云月你们在说什么,瞧我带来什么好东西?”说着把手里的东西高高提起,云月刚好起身相迎,谁知秦敏手里拎着的东西打到云月身上,那东西好像还有钳子,云月差点被夹了一下。
叶楚楚摇头叹道:“子婉,你永远都是这么冒失。”云月好奇的伸头去看她手里拿着的东西:“子婉,你拎着的是什么,还夹了我一下。”
秦敏已经叫邱妈妈了,看见邱妈妈出来才回头对云月道:“这可是好东西,我特意带来的,今日吃蟹饮酒,谁也不许拉下作诗。”说着把篓子递给邱妈妈:“邱妈妈,姜醋可要备好。”
邱妈妈含笑接了她手里的螃蟹,还打开篓子瞧瞧:“这么大的螃蟹可是少有。”云月已经坐下喝茶:“这是自家庄子上出的,进上了一些,还有些就各家分分。”
这么大的螃蟹?云月趁着篓子口没关的时候探头看了眼,的确不小,比前世见过的三百七十八一只的螃蟹个头还大,当时看了那个螃蟹之后,回去就把QQ签名改成,三百七十八一只的螃蟹,吃了会成仙吗?
想起往事,云月不由有些发愣,谁知道此后不久自己就穿越了。云月不为人所觉的轻叹口气,上前笑着说:“这么大的螃蟹,也算有口福。”秦敏已经伸手去摘串葡萄下来,也不洗张口就要吃,叶楚楚推她一下,唤春儿过来再摘几串葡萄下来待客。
秦敏喝了连喝两杯茶,吃光一串葡萄才对她们俩道:“方才我来的时候你们讲的什么?我可听见若子婉在,快说,可是趁我不在时候讲我坏话?”
看着秦敏娇憨的笑脸,云月不由想起红楼梦里史湘云来,秦敏的性子活脱脱就是湘云托体,心里想着嘴上就说出来:“我曾看过一部书,里面有个女子和子婉就是一样的。”
真的?秦敏一下瞪大眼睛,随即就笑了:“云月你休诓我,我娘常说,我这样口无遮拦常得罪人的,也不敢把我嫁出去祸害人家,随便做个女官过这一辈子,市面上凡有的小说,都是温柔贤淑的女子,哪有我这样的。”说着就笑起来。
云月也跟着笑,那是,红楼梦可是第一部为女子而言的小说,可惜是个坑。
叶楚楚已经接话了:“方才我还在和云月说,小飒如此对她,也是绝无仅有的,她偏说什么现在是现在,日后是日后,我这才道,若你在,定会说休管日后如何,只要现时快活。”
秦敏笑着听完,点头道:“知我者,楚楚姐姐也,愚妹以茶代酒,敬姐姐一杯。”云月含笑:“子婉,若我是你,定也会如此,然我不是你,你不是我,自然就不会如此,此次离京,在泰山山遇到一位修行的道姑,你们猜她是谁?”
泰山修行的道姑?叶楚楚和秦敏面面相觑,不知道。云月顿一顿:“她姓曲,双名德芬。”曲德芬,叶楚楚和秦敏都叫了起来,永嘉三年女科状元,也是从盘古开天地到现在的第一位女状元。
当年她年仅十八,姿容无双,卫国公主亲口称她女中豪杰,怎么会跑去泰山修行?叶楚楚皱眉道:“我记得当日她辞官不受,嫁给自幼许下的未婚夫,也是永嘉六年的进士杜子腾,夫妻和美,全是一时佳话,那杜子腾虽说于永嘉二十三年辞官归故里,却还活的健旺,怎么会他的妻子去泰山修行?”
秦敏也连连点头:“是啊,从没听过,云月你是不是被人骗了,那人定是冒充的。”云月叹气:“子婉,杜家就是泰安县人,当日曲德芬得中状元,无数人涌去她家看,有好事者还把她行乐图画出,到处传播,当日你我不也曾看过。”
那也是,秦敏连连点头,盘古开天地之后的第一个女状元,哪家想考女科的没有她的一张画像,就差早晚三柱香来拜。
叶楚楚却比秦敏想的深:“难道说,曲状元当年如此才貌,也难逃红颜衰老,恩爱已断,这才看破红尘,出家修道?”云月微微点头:“虽不中,却也不远,曲状元虽说辞官不受,却也有些天生的傲气在里面,哪是那能低眉顺眼做小俯地的?自然婆媳之间,天长日久有些龌龊生了起来。”
叶楚楚微微叹了口气,听云月继续往下说:“曲状元却也有生育,不过两子一女,婆婆自然不喜,说大户人家都是多子多福,贤惠的女子应该广置姬妾,为杜家开枝散叶,这样的话曲状元怎能听的进去?杜子腾没辞官时候还好,横竖一个在任上,一个在家,等到辞官归了乡,那可就是成日吵闹不休,婆婆一怒之下,就要杜子腾休妻。”
秦敏惊叫起来:“这怎么能成,曲状元虽没有授过官,却也是朝廷命妇,哪有说休就休的道理。”云月回头看她一眼:“正是这话,一个定要休,一个不肯走,杜子腾夹在中间,不知该说什么好,违了妻子不过是不义,违了老娘却是不孝,最后应了老娘的话,纳了两门妾,曲状元怎受的了这口气,放下离婚书就上泰山入道修行。”
哎,秦敏重重叹了口气,叶楚楚也叹息:“十五年前,曾与曲状元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只觉她无限慈爱,谁知过不了几年,竟成这般。”
云月点头道:“是,当日曲状元若肯出仕,虽少了些夫妻之间的欢乐,却多了些旁的,已有前车之鉴,楚楚你说,我辛苦考上女科,侥幸得授官职,怎能再为男子的巧言所动,纵然安乐郡王曾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但出仕之女子总能明白自己要什么,而不是似那后院中的女子一样,随男子的喜怒哀乐而欢喜哭泣。”
说着云月微微叹了一口气:“纵然此时郡王心中有我,我心中也有郡王,却不敢担保十多年后,恩爱已稀,花容不再时,郡王的心情。”
云月说完这篇话,却得不到她们的回应,正在奇怪,却听见身后传来叹息:“云月,你说的是真的,你心里有我?”
云月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起身转头去看,离自己三步之遥,站的就是陈飒,他此时脸有喜色,眼也睁大,云月转头白了叶楚楚和秦敏两人一眼,叶楚楚早拉着秦敏起身退场,葡萄架下只剩的他们两人。
云月这时心里却不知怎么想了,她叹气道:“郡王对我的深情,我不是木石,岂能无感?”这话就像魔法一样,陈飒的脸顿时亮了起来,他举步欲上前,云月伸手止住:“但云月此生再不愿成为那后院仰男子鼻息的女子,故只能负郡王深情。”
第 63 章
陈飒似乎被云月的话震住,云月脸色平静,有桂花的香味随着风袭来,这样的傍晚,本应当和眼前的多情男子携手共语,轻言细语,你侬我侬,而不是说出这样伤人的话,云月深深吸了一口这浓郁的香气,躬身施礼,正欲开口的时候听到陈飒的叹息:“云月,难道你真的不信我?”
怎么又绕回到原来了?云月直起身子:“下官并不是不信此时的郡王,而是下官不敢信自己。” 陈飒更加疑惑,眉头开始紧紧皱起来,桂花的香气似乎越来越浓,云月的眼里一片清明:“下官此时职位虽卑,俸禄稀少,尽能自家做主,若从了郡王,一年两年,郡王自然会由着下官,三年五年呢?郡王是否还能由着下官?当红颜已衰,齿摇发苍之时,而郡王身边的年轻美丽女子自然是不会少的,到那时,就算郡王要说对下官的心不变,下官自己也是不敢相信的。红颜衰老之时被休弃,纵有郡王妃的名分,却没了旁的,下官那时再追悔,也是枉然。故郡王深情,下官只有多谢,不敢受了。”
云月说完话,院子中一下静了下来,陈飒的胸脯一起一俯,脸开始慢慢涨成红色,云月还沉浸在自己刚才那篇话的有条理之中,这样的话说出来,小郡王就再不能反对了吧?看着陈飒不知因为什么而变得通红的脸,云月顿时想起一句古老的诗来,恨不相逢未嫁时,可惜应该改一下,恨不相逢未穿时。
在现代的话,就算结婚也可以离婚,随时可以反悔的年代,做决定也要容易的多,而在这里,爱情和事业竟然变成两难的局面。
就在云月以为陈飒会转身离去的时候,陈飒走向前一步:“云月,没试过,你为什么不肯信?”这小郡王是越来越执着了,云月觉得自己的头有点微微的疼,她后退半步:“郡王,下官已过了年少轻狂时候。”
陈飒准备往前的步子被她这句话生生的停住了,他看了看云月,长叹一声:“原来我也看错了你。”说着行礼下去:“扰了柳修撰,小王告辞。”
看着陈飒转身离去,云月觉得腿开始有些发软,看错自己?这个世上又有几人能不看错呢?当年的曲状元不也一样认为自己选的丈夫不会错吗?结果呢?想起曲德芬的叹息,当日若能出仕,就算今日的首辅不是姓曲,也自有尚书之类,那似现在。
云月长叹一声,一只手拍上她的肩膀,带有些抚慰之感,云月转身对着叶楚楚笑道:“楚楚,是不是我十分懦弱,不通情理?”叶楚楚摇头:“不是,做人自然都会想着利于自己的,算不上什么。”
云月似有触动,眼角仿佛有泪出来,叶楚楚没有说话,秦敏的笑声响起:“云月,小飒怎么走了,我还当他和你说过,可以有好消息呢。”云月和叶楚楚双双回头看向秦敏,秦敏觉得自己说的不对,忙又闭口,招呼邱妈妈把蒸得的螃蟹端上来:“好了好了,不说这个,有新蟹,还有酿得的桂花酒,管什么明日何事,只顾着今日痛快就好。”
云月叹了一声坐下端起酒杯笑道:“若人人都似子婉一般多好。”
螃蟹沾了姜醋,味道鲜美,叶楚楚亲手酿的桂花酒,喝起来比闻起来更香。月色很好,银白的月光透过葡萄架洒到她们身上,本应岁月静好,和对面这几个知己痛饮美酒,笑说人生,云月却总觉得心里这样的欢乐好像是在梦中,如果真的是梦也好,梦醒了依旧是在自己租的那间小房子里面,依旧去上班,趁着上班间隙填坑赚钱,不去纠结什么爱与被爱。
半夜被渴醒的时候云月摸了摸垫着的,还是古代的木板床,不是自己那张小席梦思床垫,云月心里泛起一丝失望,躺了会才掀起帘子伸手去拿床边的茶壶,竟不知什么时候已被自己喝光,这时叫人也是劳师动众,云月披衣而起去外面拿茶喝,刚打开门走了几步,就见院子里坐着个人,谁啊?
总不会是小郡王跑到柳家来守着自己吧?云月把这个让自己起鸡皮疙瘩的念头揉掉,听到她的脚步声,坐着的那人说话了:“素儿为何深夜不睡跑出来了?”
原来是父亲大人,可是你自己不也没睡吗?云月上前行礼:“女儿有些口渴,出来寻些水喝,父亲为何深夜坐在这里?”
柳池拿起身边的茶壶:“这里有些茶。”云月上前倒了一杯,借着月光,看见柳池脸上有些惆怅,这倒奇怪了,抬头看看月亮,快到十五了,这月亮也快圆了,难道说父亲在思念他的情人?
云月索性在柳池身边坐下:“女儿既出来了,就陪父亲坐坐,女儿这些年也没好好的和父亲说过话。”这话说的太贴心了,柳池转身面对女儿,脸上浮起笑意:“素儿历来都这么懂事,只是素儿,方才为父坐在这里,想起一些往事。”
往事?这可不是柳池的风格?难道说父亲要讲一些以前的事,云月虽然在喝茶,那耳朵可又竖起来了,柳池叹了口气:“云月,为父方才坐在月下,想起当年,不觉有些后悔,当日若为父推开那扇门,是不是殿下就不会早死。”
哎呀老爹,你果然劲爆,难道一下就要跳到推倒环节?不过老爹你这样对我这个做女儿的说,会不会太那啥了点?
柳池似乎又沉浸在自己的记忆里面了,云月不敢说话,更不敢催促,又坐了一会,柳池才想起来身边还有女儿陪着,起身道:“素儿,你明日还要面圣,早些睡吧。”
哎,怎么都是讲一半又不讲了?云月再次泄气的站起身,行礼正欲退下就听见柳池道:“素儿,为父当日有憾,今日自不希望你也有憾,若你真的对郡王有意,为父也不拦着。”
自己离京那一年多,也不知道陈飒给父亲吃什么药了?父亲转口转的这么快?云月行礼道:“父亲,女儿既已定了,就不会再想旁的,父亲无需挂念,至于憾或不憾,女儿只知选什么,都会有遗憾。”
柳池的眉皱了皱,微微点头道:“素儿长大了,想法和原先不一样了,怎么选,都会有憾,素儿能想到,为父却想不到。”
你是当局者迷,我可不是,云月又行一礼,推回屋里,进屋之时回头看了眼,柳池还站在那里看着月亮,当年父亲对那位卫国公主,想来也是情根深重,重到几十年后都还排解不开,这样一段情,隔着宛若天壤之别的地位区别,一开始就是无望吧?
八月十三,回来数日的云月前去面圣, 下跪行礼,依着皇帝的问话回了几句,把自己一路上所看的风光记录呈上给了皇帝,当初白天看景,夜里记录的时候云月还发过牢骚,这简直就是小时候春游回来之后写作文的感觉。
不过看着皇帝很仔细的翻看着自己呈上去的东西,云月又觉得有些成就感,穿越过来两年多,不管是字体还是写作水平,都比在现代时候好了很多,总算柳状元的名声没被自己给败坏了。
看着皇帝脸上露出的表情,云月的心终于放松了,快速浏览过之后皇帝把本子往一边放下,这才抬头去看云月:“柳卿家所写所想极好,看来朕当初派卿前去并没派错。”
老板表扬,不过云月可半点不敢喜形于色,只是行礼道:“臣不才,不能为君分忧,只能做这些小事罢了,怎敢受御口赞扬?”皇帝皱了皱眉:“柳卿和原先不一样了。”
废话,当然不一样了,不过云月还是十分谦恭的继续低着头,皇帝又翻了翻那个本子:“柳卿,若一直让你在外面为朕采写这些,不知柳卿肯还是不肯?”
皇帝老人家,你说的太客气了,你的旨意一下,哪有做臣子不肯的道理?云月跪下行礼道:“臣能不肯吗?”皇帝笑了起来:“只是你父亲年老,奉圣夫人上月上书,称孝乃大德,朕这才召你回京,若你此次再去,只怕又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