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旁边还有个秦敏,云月的手规矩的在身前交握,侧头对秦敏道:“是吗?”她头侧过去的时候,陈飒正好能很仔细的观察着她近在咫尺的脸,云月想是刚用井水洗过脸,脸上还有残留的水珠,越发衬的那双眼睛灵动不已。
陈飒的脸越来越红,秦敏看到,拍手笑道:“我就说小飒定是说着玩的。”陈飒满腔的绮思突然被她的笑声打断,有些又羞又怒,但当着她们的面又不好发作,跺脚说:“信不信你以后就知道。”说着就转身出门去。
秦敏早就笑的前仰后合的,云月拍一拍她的背:“好了,子婉,以后也别这样说郡王了,他都快要娶妃了。”秦敏叹气:“是啊,连小飒都要娶妃了。”听出她话里含有一些怨怅,云月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小声的在她耳边道:“你也可以去给个戏子赎身。”
秦敏的脸一下子红了,伸手出来在云月腋下哈去:“去,没皮没脸的,说这些。” 云月握住她的手笑道:“这还不是你原来和我说的。”秦敏的脸变的更红些,云月笑了一阵才道:“好了,听说明日丹凰郡主的车驾就到京,你就可以见到你娘。”一提起娘,秦敏的眼里有一丝思念:“是,我都快半年没见到娘了,好想她。”
云月心里还是有疑问没有问出来,自己随着使团去迎陈国公主,那是自己本身就是女官,可是秦敏的母亲是命妇,怎么也被遣去?
秦敏此时已经在算母亲会给她带回些什么好东西,云月不由笑了:“子婉,奉圣夫人是去出使,不是去买东西的。”奉圣夫人?秦敏伸手出去摸摸她的额头:“云月,你发烧了吗?怎么对我娘这么生分,不是一直叫伯母吗?”
当云月叫出口的时候,云月自己都觉得这个称呼是不是对,听到秦敏这样说,云月迅速笑笑:“这不是在上值吗?”这也对,秦敏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云月舒了一口气的同时觉得,再不能问为什么奉圣夫人会去金帐汗国,万一正身知道原因呢?
秦敏打个哈欠站起身:“啊,又到下值时候了,我们去樊楼听戏好吗?今日有新戏。”看着秦敏一脸的兴奋,云月也只好点头,虽然说对听戏自己实在是没有什么兴趣,不过也想去看看陈无瑕的雾郎。
到了樊楼,叶楚楚已经坐到秦敏定好的包厢里面,看见她们进来,起身迎道:“就知道云月会来,快些坐下吧。”这段时间的交往,叶楚楚对云月总算能够进化到称官职到名字,不过能像对待秦敏一样,估计还有一段时间。
秦敏看着叶楚楚和云月之间还是客客气气的互相行礼,摇一摇头就径自坐到位子上,伸手去倒酒:“楚楚姐姐,你们什么时候才能不互相行礼,说笑自如?”
叶楚楚和云月互看了一眼,两人都没说话,只是坐回位子。
丝竹声起,小生扮着出来,才一开腔秦敏就拍了下桌子:“怎么不是雾郎,这是哪里跑来的小生,扮的唱的都没有雾郎好。”秦敏这一说,四处在看的云月这才发现陈无瑕没有出现在下面,还当今日不是陈无瑕和雾郎相会的日子。
台下的观众也开始有些骚动,唯一坐的镇静的是叶楚楚,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道:“子婉你还不知道吗?雾郎他死了。”死了,这可是个大消息,秦敏的眼瞪的极大,手都有些僵硬的指着叶楚楚,有些不相信的说:“死了?怎么没听到半点风声。”
叶楚楚把杯子放下,眼里有些不忍:“他在三天前被赵王赎身,昨日被从赵王府里拖了出来,说是急病暴亡。”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叶楚楚话里带有了一丝叹息,秦敏的手指颓然放下:“我还想等娘回来之后,助陈编修几百银子,再和班主说说,好为他赎身,谁知。”
叶楚楚也跟着叹气,赵王?云月皱眉仔细搜索脑中的记忆,先帝的第三子,也是皇帝现在唯一还活着的亲哥哥,其他的两个哥哥三个姐姐都在隆庆之祸里面被宁王所杀,当时还年幼的赵王因为随着母亲在守陵而被扮成宦官这才躲过一劫。
等到叛乱结束,曾有大臣提议废黜皇帝而以赵王即位,被卫国公主否定了这个决议之后,这位曾离皇位仅差一步的皇子虽被封为赵王,却从此远离政治中心,纵情于酒色山水之间。
赵王府里的姬妾据说比皇宫里的妃子还美,舞女歌女也是全京城最出色的,而和别的府邸不同,赵王府内还广蓄娈童,云月听到后第一反应就是什么时候能进赵王府去观光,好看看那些娈童是否美丽如好女,谁知这时听到这个消息。
叶楚楚只是看着杯子缓缓的道:“四天前,赵王来到樊楼顿时被雾郎惊艳,虽则雾郎年纪已大,但还是在第二日拿了四百两金子来赎人,据说雾郎走的时候,陈编修刚好来到。”虽然叶楚楚说话的时候声音平静,但是云月还是听出她话里那深深的惋惜。
这也太虐了,云月觉得自己听不下去,秦敏本来就是个性情中人,早就泪流满面,喃喃的道:“就算赵王赎了人,也不会几日就,”
看见她流泪,云月觉得心头有腔火在烧,心乱如麻,她猛地站了起来,这倒吓了叶楚楚和秦敏一跳,叶楚楚叫住她:“云月,你要去哪里?”云月这才发现自己这个举动不妥,她站在包厢门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举动,秦敏已经站了起来:“云月,你是要去找陈编修吗?”
对,这是个好借口,云月微点下头,叶楚楚也起身:“子婉,我们也一同前去吧。”说话时候,她已经招来伙计算好帐,三人相携下楼,刚走到门口,秦敏刚想让伙计去叫自家的马车,一辆看起来很眼熟的马车已经停在她们面前,帘子一掀,陈飒的脸露出来:“楚楚姐,小敏姐姐,你们要去哪里?”

陈家

秦敏顿了一下,这平日和陈无瑕也没来往,要是说出去她家,会不会太突兀?叶楚楚的头只是微微一点:“小飒,我们要去个同僚家中。”
陈飒已经跳下车:“坐我的车去吧,我的车要宽大些。”云月愣住了,秦敏却绽开笑容:“方才见你来我就想借你的马车,今日我用的是小车,三个人坐要窄。”说着就要上车,叶楚楚沉吟一下,也跟着上了车。
云月却还站在车下,看着呗她们占了车子的陈飒,陈飒抬着脸对秦敏笑道:“小敏姐姐,那我就坐你的马车走。”秦敏连连点头,伸手招呼云月快些上车。
这也太欺负陈飒了吗=吧?云月又看了眼陈飒,陈飒被她看的脸微微红了,却还是笑着对她道:“柳修撰怎么不上车?”柳修撰?今天陈飒吃错药了?这么有礼貌,但云月还是上了车。
车夫见人都上来了,鞭子一甩,马车就顺着街道往下走,这个时候云月才想到一个重要问题,她晃一晃秦敏的膝盖:“陈编修的家,车夫知道吗?”叶楚楚已经笑出来:“云月,京城每个官员的家在哪里,旁人不知道,这些车夫自然是知道的。”
本来在闭目养神的秦敏已经睁开眼睛对叶楚楚笑了:“楚楚姐,云月不食人间烟火又不是头一遭了。”说着看一眼云月捂住嘴巴笑了,云月白秦敏一眼,看向一边的叶楚楚,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是叶楚楚好吧,自己再怎么看,也不过就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子。
马车从繁华的街道拐了个弯,拐进一条小巷子里,曲曲折折走了许久,秦敏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皱眉道:“按理说陈编修的年俸也不算低,怎么住到这种地方?”云月凑到她身边往外看,此时太阳还没落山,那些低矮的屋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显得破败。
看见巷子里面驶进来一辆豪华马车,各家各户的人都探出头来看,那种眼光,不亚于改革开放初期国人见到外国人的好奇,云月不由奇怪,这陈无瑕的工资和叶楚楚是一样的,叶楚楚住的地方虽然清静,但也算是这个城市的中档地方,怎么这陈无瑕竟住到了这种地方,难道说她是为了攒钱赎雾郎才这样克扣自己?
如果这是真的,那雾郎的死对她的打击不小,秦敏的眼神和她对上,叶楚楚一直端坐在那里,突然叹气道:“子婉,或者陈编修不高兴我们来呢?”这个问题却是秦敏没想到的,她一下坐到叶楚楚身边:“楚楚姐,这是?”
叶楚楚正准备说话,车已经停下,车夫的声音传来:“叶郎中,陈编修家已经到了。”叶楚楚唇边突然露出一丝苦笑:“到也到了,就下去吧。”说着掀开帘子,云月下车的时候看了眼周围环境,虽然说周围的房屋比较破旧,陈家看起来还是比较新的,门口的春联也是全新的,上面的字迹一看就是陈无瑕的。
车夫已经上前敲门,过了很久都没人来应门,难道说陈无瑕家没有下人,这也不可能,再怎么说她蓄个下人的钱还是有的。
叶楚楚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或者陈编修不在,我们先走吧。”话没说完,门就突然打开,这突然的开门声倒吓了叶楚楚她们一跳,车夫看见有人出来,忙行一礼道:“劳烦通报一声,户部叶郎中,翰林院柳修撰,秦编修来访陈编修。”
开门的看样子是个仆妇,一双手看起来粗壮有力,身上的衣服倒还干净,看见门外站着的几人,已经看出她们的衣着料子都是上好的,眼睛又转回面前的车夫,见车夫身上的料子比自己穿着的还好,鼻子里哼出一声,扭身就走。
这个举动倒让叶楚楚她们愣住,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秦敏已经要冲上去:“这样的刁奴,我要上去打她一顿。”被叶楚楚和云月拉住,车夫沉吟一下,刚打算说话云月已经笑道:“门开在这里,我们还是进去吧。”
说着就走了进去,里面是个院子,一边墙上靠着些农具,另外一边种了一棵树,此时冬日虽过,却没立春,也看不出是什么树,上面四间屋子,左边还有道门,看来是通往另外一个院子的,看不出这院子外面看起来小,里面竟还有些大。
只是静悄悄的,连方才开门的那个妇人都不在,云月止住步子,叶楚楚和秦敏也跟着进来,秦敏见了这种情况,摇头道:“怎么竟是这般。”
云月想起的是叶楚楚那个温暖热闹的院子,不由轻轻叹了口气,没有人招呼,叶楚楚她们有点不知所措,她们毕竟是生长世家的小姐,那遇到过别人的冷遇?云月又叹口气,笑着道:“我们进去吧,这里总是有人的。”
说有人就出来人,从左边那道门出来个年轻妇人,她旁边还跟着那个开门的妇人,年轻妇人的衣着比开门的妇人要好些,头上也有几样首饰,在她们打量她的时候年轻妇人此时已经走到她们面前,既不称呼也不行礼,只是对着上下打量,这样无礼的举动终于惹恼了秦敏,她见这妇人看起来不过像是那种有些地位的下人, 白这妇人一眼:“还不快些去传报,就说我们来访。”
叶楚楚急忙拉一下她,对着妇人笑道:“还请去传报,就说户部郎中叶楚楚来访。”传报?那妇人鼻子里哼了出来,冷笑着对叶楚楚道:“她还请的起下人,你们要找她,就往那间屋子里去。”
说着看也不看她们一眼,又预备走了,叶楚楚顺着她的手指望去,见指的竟不是正屋,而是正屋旁边的一间小小厢房,眉头不由又皱紧,秦敏已经大怒,一步上前就要去拉那妇人,云月急忙拉住她:“子婉,我们先去找陈编修再说。”
况且,陈无瑕未必能把这房子全租下来,云月看着这妇人的嘴脸,心里想的却是这个念头,租一间小小厢房,难道说陈无瑕真的为了雾郎,克扣自己如斯?这份情绝不是京城中人常常传说玩笑的什么捧戏子之类的。
心里这样想着,云月她们已经走到厢房这边,轻轻敲了敲门:“陈编修在吗?”这次没让她们久等,门吱呀一声开了,陈无瑕出现在她们面前,自从云月被遣出使之后,这还是头一次见她,只见她明显瘦了许多,眼睛也凹下去,她本来长的就不美,此时更显得有些狰狞,脸上似乎还有哭过的痕迹。
云月不由在心里重重叹息,看见她们,陈无瑕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站到她们面前:“请到上面坐。”却连礼都忘了行,走出去两步这才重又折回行礼:“倒是下官疏忽,还请叶郎中先行。”
秦敏已经有些忍不住,上前拉住她的胳膊:“陈编修,此时何必如此客气?”陈无瑕的脸上重新浮出个笑容,这个笑容有些虚浮:“下官没事。”
叶楚楚上前拉一拉秦敏的袖子,秦敏的手颓然垂下,云月心里的不忍更加大了,上前笑道:“好了,都别客气,还是进去上面再说。”
堂屋里面摆的东西很简单,一张方桌,两边设了客位,底下八张花梨木的椅子相对而摆,墙上悬了几张字画。
这里叶楚楚职位最高,就逊她坐了上座,其他人依次坐了,陈无瑕在主位坐下,寒暄了几句才慌慌张张站起来:“瞧我,怎么连茶都忘了。”说着就往外走。
秦敏没叫住她,小声的对叶楚楚道:“楚楚姐,我怎么觉得这陈家的情形有些不对。”叶楚楚白她一眼,看向坐在下面的云月:“云月,你觉得呢?”连向来粗心的秦敏都看不对,云月只是轻叹:“只怕这是人家家事,我们不好插口。”
话刚说完,外面就传来一阵骂声:“要茶?你在这吃我的住我的,这几日为了那个戏子要死要活的,连值都不去上,还好意思要我的茶,呸,吐口口水给她们还差不多。”接着就是陈无瑕的声音,话里还带有几丝怯懦:“弟妹,我的俸银不是全给了你吗?此时要几杯茶也不是什么难事。”
弟妹,这个称呼让云月她们都愣住,原来那个年轻妇人是陈无瑕的弟妹?陈家弟妹哼了一声:“你那点点俸银够什么?够买吃的还是够买穿的,更何况我一个月还给你一两银子让你去捧那个戏子。”话里还夹着许多不堪入耳的话,云月在现代时候就算见过泼妇,也甚少听过这样三句话不离下半身的咒骂。
叶楚楚和秦敏就更不用说,从小到大更没听到过,秦敏已经气的手都抖了,不顾叶楚楚的阻拦就冲了出去,叶楚楚连连摇头,跟着她出去。
这两位只怕也不是骂人的料,云月摇头,连楚双岚那张不痛不痒的骂都摆不平,这样泼妇式的骂就更不可能承受的住。还是自己出去吧,好歹也曾经练过几年,就算不会说脏话,在气势上也不怕的。
陈家弟妹正在那骂陈无瑕骂的高兴,见到她们出来,眼睛斜看一眼:“要识趣的就快些给老娘走,老娘这里没茶没水。”开门那个妇人也在旁边帮腔:“女儿,方才我开门时候,她们的车夫还把为娘我当成下人,呸,我看着像下人吗?”
女儿,娘?难道说陈家弟妹连自己的娘都搬来赡养?这在古代还真的不多,左边一间一直紧紧关着的门打开,一个年轻些的男人出来上前拉住陈家弟妹的胳膊:“娘子,就别再说了,姐姐难得有同僚登门拜访,请你点几杯茶也不是难事。”
陈家弟妹怒火更甚,劈面对着那男人就是一个漏风掌:“呸,不是你家的媒人说的,你姐姐在京城当官,我会嫁给你?当的什么穷官,一年的俸银全家吃喝拉撒了,连个下人都请不起,还要老娘洗衣做饭,几日不上值,俸银都被扣个精光,一家老小等着喝西北风吧。”
叶楚楚走到一边扶住被骂之后更加可怜的陈无瑕,陈无瑕此时双眼呆滞,任由她扶住,秦敏早忍不住上前对着陈家弟妹开腔了,不过她没接受过骂人教育,半天只说的出几句哪能这么对姐姐的话。
云月见秦敏气势不足,上前把她一拽站到陈家弟妹面前,抬高头看着她:“呸,你给我嘴巴放干净些,大秦律例,哪一条说过弟妹能压制大姑姐,你再这样辱骂不休,出了门我就去衙门,治你个不敬之罪。”
这样的话陈家弟妹哪能被吓到,嘴一咧就大哭起来,顺势还往地上打滚:“这是哪家的道理,客人骂起主人来了,你陈家既然养不起我,拿休书来,我和娘回乡下去。”她娘也跟着坐到地上大哭起来。
这样阵势,秦敏她们还真没见过,陈家弟弟急的不行,蹲到地上去哄她:“娘子,你且起来好好说。”如此窝囊,难怪被老婆吃的死死的,不过这时这个事情和自己无关,云月上前扶住陈无瑕:“陈编修,这样的兄弟和弟妇,也休要管了,今日就找人把他们轰出去。”
一听到要把他们轰出去,还在地上打滚的陈家弟妹急忙爬起来,云月还当她要起来撕自己,刚要防备,谁知那个女人竟一头冲到陈家弟弟怀里:“既娶了我来,就要养我,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怎能任由外人这样欺负我。”
说着就嚎啕大哭起来,这女人,云月心里对她的鄙视更无敌了,陈家弟弟一听就抬头对陈无瑕道:“姐姐,你怎能忘了爹临死前是怎么说的,娘子她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忍一忍不就得了,再说她又没短了你的吃穿。”
呸,这样的男人,云月恨不得一脚把他踢死,再笨的人都知道陈无瑕是你家的金主好吧?短了她的吃穿,金鸡不下蛋你们两口子会饿死的好吧?
云月刚预备开口反驳,呼啦啦走进十多个侍卫,把院子差点站满,接着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这唱的是哪一出?”看见进来这么多衣饰鲜明的侍卫,陈家弟妹也忘了哭泣打闹,只是在那里打量。
安乐郡王,你小人家怎么又来了?云月此时只为自己无法发挥能量感到懊悔。

家事

叶楚楚一拉秦敏就跪了下去:“下官参见安乐郡王。”她这一行礼,云月也急忙拉着陈无瑕跪下,陈飒这倒被惊住,他眨眨眼看向叶楚楚,叶楚楚瞪他两眼,又示意他看向陈家弟弟那边。
陈飒咳嗽一声,手往背后一背,点一点头:“不必多礼,速速起来吧。”这副装出来的大人模样差点没让云月她们笑出来,但做戏要做全套,除陈无瑕外,其他三人都一脸正常的站起来。
等她们都站起来陈飒才指着呆住的陈家弟弟他们:“这些人是?怎么在此又哭又闹?”云月不等陈无瑕开口就上前半步恭敬的道:“回郡王,这两位是陈编修的家人。”家人?陈飒的眉头皱一皱,看向听到说出这话脸顿时红的不成样子的陈无瑕,顿足道:“陈编修知书达理,怎么会有如此家人,定是假的,来人啊,把这几个冒充官亲的人拖出去。”
哎呀,小郡王真上道,云月在心里暗暗翘了翘大拇指,手却紧紧拉住准备说话的陈无瑕的袖子,依旧一脸严肃的道:“郡王英明,下官初见也是这样想的。”
这句话说的云月自己都要吐出来了,偷眼去看了下陈飒的脸色,陈飒的脸又不由自主的红了不过现在不是脸红的时候,他对着侍卫们头点一点:“把这几个冒充官亲的人拖出去。”
几个侍卫应声上前去拉陈家弟弟他们,陈家弟妹这时才反应过来这不是说着玩的,嘴张了张就扑到陈家弟弟怀里大哭起来:“你这没用的男人,竟不能护着我。”
陈家弟弟手臂被侍卫抓住,转转眼珠看向陈无瑕,扑通一声跪到她面前:“姐姐,我是你亲弟弟,难道你真的就让他们把我赶出去。”陈家弟妹这时也反应过来,急忙也跟着跪到陈无瑕跟前:“姐姐,这事确是我错了,我不该不点几杯茶出来。”
说着就用手在自己脸上噼噼啪啪打起来,她娘见女儿这样,也跟着跪到陈无瑕面前连连磕头不止。
陈无瑕手足无措起来,想要说话袖子却被云月紧紧拉住,秦敏见方才还神气不止的妇人此时灰头土脸的,用袖子掩住口笑起来,叶楚楚悄悄对着陈飒翘翘大拇指。
直等到陈家弟妹那张脸都被打肿了,秦敏她们的戏也看够了,云月才放开陈无瑕的袖子,陈无瑕向着陈飒行了一礼:“郡王,这个确是下官的弟弟。”陈飒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点一点头道:“陈编修,你休要骗我,你这样的女子怎能有这样的弟弟,定是你被他们挟制住了,你休要怕,小王为你做主。”陈无瑕说出这话,陈家弟弟他们此时方似松了口气的样子,然又听到陈飒的后一句话,脸顿时又垮下来。
陈无瑕说完那句,想起过往种种,又听到陈飒后面那句,看着面前已经打成猪头样的弟妹,后面的话却不知道说什么,良久才长长叹息出来。
她的那声叹息似乎重重的敲在云月心上,在现代时候,刻薄女儿供养儿子的事情并不是没听到过,那些女儿好歹还能有可以抗争的余地,而在古代,真要有了这样的事情,她不供养弟弟的话,只怕人人都会骂她无情,而不会去想到那个弟弟什么都不做,似个废物一样,更何况还有这个明显不是什么善茬的弟妹。
云月伸手出去握住陈无瑕的手,陈无瑕的手指枯瘦,手心粗糙,记得她还不到四十岁,这双手怎么似农妇的手,而不是拿笔写字,养尊处优的读书人?要知道这是古代,读书人还很稀奇的年代,难道说她还要做家务不成?
云月心里的怒火又开始重新燃起,这时陈家弟妹已经停止自己打自己了,想要放声大哭,又见陈飒站在那里,那哭声顿时小了许多,只是哼哼唧唧。
云月心里恨不得把这个毒妇拖出去打几十板子才好,只是这总是陈无瑕的家事,做的太过,只怕陈无瑕脸上不好看,她压住怒火,脸上带出笑容对陈飒道:“郡王,陈编修既说这确是她弟弟,想来也是实的,只是郡王,”
说到这里云月故意停一停,看向那夫妻两,那对夫妻听到云月也肯说自己确是陈无瑕的弟弟,脸上的神色又松一松,谁知云月故意把话停住,他们顿时急得心里似有二十五个耗子在挠,却不敢催促,身后那几个侍卫虽然手是离开他们的脊背,但还是在他们身后的,稍有轻举妄动只怕又要被他们拖出去,他们再没见识也知道这郡王可不是好惹的,杀了他们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
秦敏鼻子里哼出一声:“这时才害怕,早干什么去了?”叶楚楚拉一拉她的袖子,示意听云月继续说下去,云月又继续道:“ 圣人有言,齐家治国平天下,此君子所为,陈编修既通读经典,想必其弟也读过圣人之书,身为男子,一不知支撑门户,二不知约束妻子,以致全家仰仗陈编修而活,还累得陈编修时时受气,若你地下父亲亡灵有知,想必也会汗颜蒙羞。”
云月一口气说完,陈家弟弟的头上已经汗如雨下,这话说的句句都对,只是自己做什么呢?从小读书无着,又不似姐姐读书成器,连家里那几十亩薄田都花销完了,这才上京投靠姐姐。
自己娘子又是个厉害的,一步步逼着姐姐搬到了厢房,初还能帮姐姐几句,谁知娘子就撒泼打滚,索性眼睛一闭,由着她去,也能有几口安闲茶饭吃。
此时由云月说出,陈家弟弟顿时觉得羞愧,猛地跪到陈无瑕面前,用手连连打着自己的脸:“姐姐,都是我的不对,全忘了爹娘的教导,让你受了无数的委屈。”
他这一说,陈无瑕的眼泪也掉了下来,这个弟弟是父母老来得子,三岁没了娘,自己这个做姐姐的,教他写字读书,等到自己考中进士出仕之时,父亲已经病的老熟,在床前拉着自己的手叮嘱自己一定要照顾好这个弟弟。
自己离开家乡,由着他娶亲自己过日子,两年前他们全家来到京城,说家乡大旱,实在过不下去,自己又是全力张罗,谁知慢慢竟变成这个样子。
初时还能在弟弟面前抱怨几句,谁知他见了弟妹比鼠见了猫还怕几分,慢慢心也就淡了,由着他去,此时见他在自己面前哭的涕泪交流,又想起他幼时的好起来,终于撑不住哭了出来:“二弟,只要你好,姐姐受这么点委屈又怕什么?”
他们姐弟哭的兴了,陈家弟妹也滚了过去在陈无瑕脚边哭道:“大姐,确是我不对,我不该。”说着又是噼噼啪啪打起来。这样的局势倒让陈飒手足无措起来,他看看秦敏又看看叶楚楚,最后眼睛又转回云月身上,想知道她还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