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里的骚动是打扰不了楚王他们的。楚王脸上的悲哀是情真意切的,这样的英俊男子,本应是流血不流泪,此时看起来好像快要流泪下来,叶楚楚的脸上还是那样,看不出喜怒哀乐,只是看着外面的院子。
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是邱妈妈从厨房里面走出来,看见眼前这样情景,她走到叶楚楚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肩,转头对楚王道:“楚王殿下请回吧,我家小姐七年前说的话,从没改变。”
楚王的脚步晃了晃,难道要准备开始咆哮马戏码?云月虽然手里拉着陈飒,眼睛却开始变的亮晶晶的,今天真是不虚此行,连看两场好戏,从家庭伦理戏到琼瑶戏码都有。
不过楚王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拖着步子往外面走,走到叶楚楚身边的时候,他轻声的问了一句:“楚楚,是否我一步错,步步错。”叶楚楚抬头望着他,眼里的神色十分平静。
和叶楚楚相识也有二十余年,从两小无猜到两情相悦,叶楚楚的眼神里面曾有过娇,有过嗔,有过怜,有过爱,但是楚王宁愿看到她恨自己的眼神也不愿似现在这般,看着自己就似自己是个陌生人一样,倾心爱恋已成往事,连妄想的最后一步都被否定。
楚王一步步往外面退去,眼却没有离开叶楚楚的身上,仿佛要把她从此刻在心上,从不忘记。
就在楚王快要退到门口的时候,叶楚楚开口说话:“愿君怜取眼前人。”说着行礼下去,怜取眼前人?楚王唇边露出一丝苦笑,是,楚氏性格温柔,为人宽和大方,出身也不比叶楚楚差,对自己更是情深意重,只要自己喜欢的就想法去替自己做,可是为什么,纵有娇妻美妾,软语娇声,想到的还是楚楚。
怜取眼前人,楚王缓缓重复了一遍:“楚楚,如果这是你要我做的,我会去做。”说着似下定决心一样,转身推门出去。
一直屏心静气的云月长呼了一口气,终于走了,否则看他表演痴心男子还真是觉得牙酸,搂着别的女人在这里说我会记得你,呸,这叫什么痴心?娶妻纳妾生儿育女半点都没耽误。
陈飒终于从云月和秦敏两人手下挣扎出来,冲到叶楚楚身边大声的吼出来:“楚楚姐,你怎么变的这么狠心,难道你看着不难受。”叶楚楚微皱一皱眉,并没有说话,秦敏已经冲出来拉住陈飒:“小飒,这种事情说了是你孩子家不懂的,等你有了心上人之后再明白。”
陈飒退后一步,语带愤怒的道:“我才不会有心上人,女子都没有好的。”说着大力推开门走了出去。
秦敏还在背后追了一句:“去,别等到你有心上人的时候来找我哭鼻子。”邱妈妈叹气:“老奴的饭菜已经做好,就不知道有没有人吃?”秦敏身子往后一转,笑着对邱妈妈:“当然有人吃,邱妈妈,你有没有做那个栗子炖鸡?”
邱妈妈笑的见牙不见眼:“有,当然有,这栗子还是我放了很久的,都没一个坏掉的。”说着邱妈妈就扬声叫:“春儿,把饭开出来。”说完邱妈妈又笑着问叶楚楚:“小姐,要不要把去年从江南带来的花雕烫一壶?”
要,秦敏已经叫出声来:“有好菜自然有好酒,今日天色不错,楚楚姐姐,我们就在后面那个亭子里面吃吧。”仿佛是秦敏的欢乐感染了叶楚楚,她微微的点了点头,邱妈妈自然去忙碌。
云月跟着她们来到后面,后面原来还有个不小的院子,只是该叫它菜园呢还是花园?只见几棵桃树下面竟然是一块菜地,而一片菜地旁边又连着一片竹子,竹子旁边还有个小小的亭子,亭子正对着的竟是一棵梅树,此时梅花正含苞欲放。
亭子里有张石桌,秦敏早坐到亭子里的美人靠上,笑着对叶楚楚道:“楚楚姐姐,再过数日就可赏梅了,到时可要预备些好酒。”叶楚楚苍白的脸上这时方有了些红色,看着丫鬟和邱妈妈把饭菜摆上,笑道:“你这好酒之人,难道不怕把我的梅花熏死了?”
秦敏又是一阵大笑,邱妈妈把饭菜摆好就退下,只剩下这个叫春儿的丫鬟在旁伺候,秦敏坐到座位上自己拿起筷子笑嘻嘻的对春儿道:“你退下吧,等我们叫你。”春儿抬眼去看叶楚楚,叶楚楚对她微一点头春儿这才行礼退下。
叶楚楚拿起筷子对着已经开始在吃的秦敏摇头:“子婉,你还是这个性子,并没沉稳些,你瞧云月,就沉稳许多。”云月正在斯斯文文的夹起一块樱桃肉,听到叶楚楚的这话眼泪差点都流下来,我也愿意像秦敏一样活的恣意些,可是正主就是这个脾气,不能改的太过,否则被人发现,那可不好办。
云月只是放下筷子笑道:“子婉这样极好,不似我们,况且在外面子婉也是极沉稳的。”秦敏嘴里含着一块鸡肉,只是连连点头。
栗子炖鸡,樱桃肉,素炒大白菜,凉拌韭菜,两荤两素,邱妈妈的手艺的确没话说,虽然没有辣椒,但用麻油拌的韭菜也一样爽口,要是有点炸香肠和炸花生下酒就再好不过。
云月不由脱口而出:“下酒最妙就是用油炸花生米。”话刚说完就见叶楚楚和秦敏两个人像见了鬼一样的看着她,难道说这个时代还没有花生米,可是不对,花生宋朝就传到中国,虽说普及是在明末,但是也不至于她们没听过。
难道说这个年代没有油炸食品,这更不对,虽说油炸食品在这个时代并不盛行,但是还是能看到的。
还是秦敏先反应过来:“云月,那花生油炸之后极为难吃,只是用来榨油的,我小时候曾误吃过一次,你怎么会想到用它下酒?”原来是口味不同,云月忙舒一口气,硬着头皮答道:“我想这花生榨油味道极香,那么用油这么一炸味道定会更香,用来下酒定是极妙。”
叶楚楚也在一边摇头:“这不通,想那花生是用来榨油的,再用油那么一炸不更是油上加油,如此油腻的东西用来下酒怎么能入口?”呜呜,我的油炸花生米,看来是不能下酒,云月脸上带着笑对叶楚楚点头:“确是如此,是在下鲁莽。”
说着端起酒杯:“还是自罚一杯。”叶楚楚微微一笑,三人又继续开吃,味道是不错,但是总觉得没有合适的下酒菜,云月不过略饮了几杯就推辞不胜酒力,由着叶楚楚和云月两人喝酒。
秦敏喝到半醺之时,用筷子敲着碗边开始唱了起来,刚唱了两句,就被叶楚楚推道:“明皇对妃子赏名花还不用旧曲,你喝了这许多酒,也该做几句自己唱出来,唱前人的句子有什么稀奇。”
这话说的有道理,秦敏用手支了下巴开始想起来,作诗?云月听的魂魄都快要散了,写些小品文的话自己还能应付,这要作诗可是自己的弱项,到时她们看出自己是假冒的该怎么办?
幸好秦敏已经开口:“去,明知道我和云月都不善作诗,哪有你这个七岁就有诗名的人?”天保佑天保佑,原来正主不善作诗,叶楚楚听了这话,好胜心起,当日殿试之时,她本以诗才出名,策论这些都不擅长,这才仅点了探花。
眼前的云月是去年的状元,能在作诗上赢了她的话也算一件好事,叶楚楚的眉微微一挑:“既如此,就咏梅吧。”听的不让自己作诗,云月的心已经放下,重新坐了下来听叶楚楚作诗。
往事
喝酒吟诗,秦敏和叶楚楚你一句我一句,诗词已经做出许多,云月的手心里却一直捏着一把冷汗,生怕又叫自己作诗,只得抢了这誊诗的事情,这几个月模仿正主的字也不是白模仿的,看着自己笔下越写越好的字,而且看起来和正主在书上写的有那么七八分相似,云月不由暗自得意。
酒喝的半酣时候,秦敏笑着对叶楚楚道:“许久不曾听过楚楚姐姐弹琴,何不赏我们一曲?”叶楚楚手里拿着个蕉叶杯,却没把酒喝下去,只是含着酒杯的边,听到秦敏这话,含笑把杯子递给秦敏,脸上的笑有些促狭:“你再把这大杯喝完,我就弹新曲给你。”
秦敏早喝的满面都是红的,听到叶楚楚这话,迟疑一下才接了杯子:“楚楚姐姐若不嫌我等会污了你的亭子,喝了又怕什么。”说着就着叶楚楚的手把酒喝干。
叶楚楚放下杯子,拍手道:“好极好极,我就弹一曲。”说着高声叫春儿,应声而出的竟是邱妈妈,她看见秦敏已经趴在桌上,连簪子都挽不住她的长发,一头乌溜溜的头发差不多都到了地上,叶楚楚双颊也是赤红,手却还拍着桌子在叫快些拿琴来。
邱妈妈不由重重叹了两声:“小姐,你和秦小姐都醉了,还弹什么曲子,老奴把扶你们进去歇息。”秦敏抬起头笑道:“邱妈妈,纵醉了也不妨事,还有你老人家,快些把琴拿出来罢。”说着又趴了下去。
叶楚楚也趴到了桌上:“邱妈妈,快些把琴拿出来罢,不然子婉今夜是不会走的。”秦敏伸手搂住叶楚楚的肩大笑道:“还是你明白我。”
邱妈妈转头瞧见云月还好端端的坐在那里,手里还拿着毛笔在那里写着什么,白叶楚楚一眼:“柳小姐的样子才是斯文样。”听见邱妈妈这样说,云月的脸顿时红了,自己可是怕作诗才讨了这个誊诗的事情,谁知反被邱妈妈赞许。
秦敏摇晃着起身走到云月面前,手搭着她的肩转头对邱妈妈摆手笑道:“邱妈妈你错了,云月是要写字。”说着扳着她的肩膀笑着问道:“云月你说是不是?”云月还没说话。
秦敏却已拿起那些诗一看,回头对叶楚楚笑道:“楚楚姐姐,你的诗,云月的字,等我再画一树梅花在此,就成三绝。”说着抢过云月手里的笔,果真在下方画出一树梅花,叶楚楚撑起身子看了一眼,摇头笑道:“世上只闻墨菊墨竹,哪里来的墨梅,不通不通。”秦敏大笑道:“楚楚姐姐,须不知墨菊墨竹,也要有头一个人先画出来,只怕从此之后,就有了墨梅。”
说着把笔一撇,瘫坐到凳子上:“我今日的幸总算尽了。”总算盼到这句,云月松一口气,笑道:“既已尽兴,何不兴尽而返?”秦敏还是连连摇头:“不,还要彻夜谈谈。”
还从没过秦敏这么疯,已经困了的云月摇头道:“你既要做名士,岂不闻雪夜访戴的故事?”秦敏听了这话,点一点头,转头笑对叶楚楚:“楚楚姐姐,云月说话总是这般引经据典,既如此,我们就兴尽而返罢。”
邱妈妈早带着春儿把桌子收拾干净,已经把醒酒的茶拿了出来,秦敏连饮两盏,把杯子随意一丢,手搭着云月的肩回头对叶楚楚笑道:“姐姐,我们既是兴尽而返,姐姐何不弹了一曲以送雅客?”
叶楚楚并没送她们出来,只是依着门边看着她们出门,此时月已上中天,月光洒在她身上,竟似仙子一般,云月被她此时那种安详的美又给惊艳一下,果然月下看美人最美,可惜的是自己不是美人。
再转头之时,叶楚楚却没了踪影,云月不由叹息,此时一阵琴声传来,在这寂静的夜里,琴音听起来越发清丽,连呱噪的秦敏都停止了说话,侧耳去听。
半响秦敏才笑道:“楚楚姐姐真的是把我们当雅客。”云月驻足听了一下,琴声里面却听不出半丝哀怨,云月不由叹息道:“叶郎中,真是个奇女子。”秦敏轻轻嗯了一声:“确是如此,似楚楚姐姐这样的女子,我也只识得这一个。”
说完秦敏自觉说错话,忙又补上一句:“云月你虽和楚楚姐姐不一样,我却也只识得你一个这样的。”云月差点哑然失笑。
此时已走到叶家外面,琴音本已停止,猛的又突然弹出一段高亢的声音,顿让人生出豪气…云月还在等第二声,却久久不来,曲子果然完了。
叶楚楚,果然不是个普通女子,云月不由暗道,再看看身边一脸醉意的秦敏,她也不是个普通女子,反倒是自己,有些相形见绌。
车夫在那里等的有些不耐烦,看见她们出来,急忙把车赶到她们身边,看来还是要先去秦府,云月嘱咐了车夫这才上车。
上车之后秦敏就趴到了云月膝上,车内黑暗,云月想着下次可千万要带灯出来,就听到秦敏动了一下,说出一句:“楚王煞是好笑,七年前既已如此,此时又何必如此作态?”
云月的眉微微一挑,怎么听秦敏的意思,叶楚楚选这条路还有旁的原因?秦敏还是趴在云月膝上:“云月,当日楚王对叶姐姐是怎么样的,我们都看在眼里,谁知临到了了却出了那样事情,故此我也才,”
说着秦敏又是一声叹气,果然,看来那个楚王就是一副装情圣的样子,云月摸索着替秦敏把头发挽好,听到秦敏含含糊糊的道:“当日人人都赞深情的楚王也不过如此,世间男子还有什么可信?”
云月想多问问,却又怕正身云月早知道这一切,自己再问,岂不又穿帮了,只是含糊答应,猛地云月想起去云南之前,听的有人曾说过,楚王的长女荣惠县主三月刚满七岁,这样算来,这个孩子是八年前怀上的,那不就是楚王在要娶叶楚楚之前让别人怀孕?
难怪当日叶楚楚会说,她做不来贤惠的事情,没进门老公就让别的女人怀了孕,这可真是点点点。不过敢于不接聘妃的诏书,叶楚楚的勇气非同一般。只是不知道这个第三者是谁?应该不是楚氏,楚氏一派标准大家闺秀的样子,不会做这种下作的事情,难道是楚王的另外两个侧妃?
云月恨不得摇着秦敏的肩膀问她,秦敏的头又动一下:“楚楚姐姐那么好的女子,都不能只求一人,云月,我不如她多矣,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何不活的恣意些?”
云月终于还是问了出来:“荣惠县主的娘?”秦敏的手摆了一下:“不过是个侍女,仗着自己有了身孕就去找楚楚姐姐,求楚楚姐姐让她伺候楚王,这才有了这许多事,生县主的时候难产死了。”
这楚王的人品,云月更加的鄙视,难产?只怕是有人动了手脚也说不定,可怜那孩子,不过看楚妃今天的表现,对那个庶出的长女最少面子上会做到的。
叶楚楚果然是奇女子,即便是在号召女子独立的今天,还不是一样有很多男人打着那是男人都会犯的错来要求女人的原谅?而很多女人也竟然原谅下来,其实独立生活有时候远比身边有个龌龊的男人来的开心,纵然这个男人表面看上去光鲜无比,能给你带来无比的面子光,但很多时候里子舒不舒服才是最要紧的。
云月不由轻轻叹了口气,可惜的是,世人大都注重面子的光彩,也热衷讨论面子的光鲜,而忘了里子舒服才是要紧的事,这是不是一种本末倒置?
车已经停了下来,有杂沓的脚步声响起,随着车帘被掀起,有灯光照进来,云月不由用手挡了下,已经有两个丫鬟已经进来,其中一个丫鬟在如此逼仄的车里还对云月行礼:“多谢柳修撰,还请下车进去喝茶。”
云月跳下车好让她们把秦敏扶下来,车下差不多又十多个仆人,果然秦府比自己家气派,已经有个管家模样的婆子上前对她行礼:“柳修撰,还请进府歇息歇息。”云月呵出一口气笑道:“罢了,今日夜深了,还是改日再去叩见伯父伯母。”
秦敏已经被丫鬟们扶了下来,听到云月这句,笑着摇头:“云月,知道柳伯父管你管的紧,我就不留你。”云月见她说话时候,脸都是通红的,轻轻推了她一把,管家婆子示意丫鬟们把秦敏扶进去才又笑道:“既如此,还是遣两个人送柳修撰回去。”
虽然说现在月亮也出来了,但是估计还不到十一点,这么早还要人送回去,再说还是自己家的车,云月刚想推辞,秦府的大门那里却出来一从人,秦敏刚走到最上面那层台阶,迎面遇到这人,不由笑道:“小飒,你怎么在这里?”
秘密
跟在陈飒身后送他出来的是个年轻男子,一闻到秦敏身上的酒味,看到她满脸通红就皱了眉头道:“二妹,你怎的一日都不在家,虽说你不能嫁人,却也要学个闺秀的样子。”
见到秦家有人出来,云月没有立即上车,心里做着还要应酬几句的打算,那男子的声音虽小,云月也听的清清楚楚,不由皱眉看向他们。此时门口灯火通明,云月抬头对上的正是陈飒的眼。
陈飒见到秦敏喝的醉醺醺的回来,眉头皱的比她的哥哥皱的还紧些,再看到送秦敏回来的是云月,脸色更是难看到极点,只停了脚步对秦敏哥哥拱手道:“秦兄,留步留步。”
秦敏才不管她哥哥说什么,见陈飒不理自己,白陈飒一眼,径自推开她哥哥和陈飒两人就走了就进去。正在给陈飒行礼的秦敏哥哥被秦敏一推,险些身形晃了晃,只是当着众人不好发作。
瞧见秦敏哥哥只顾和陈飒互相行礼,看来也不会来理自己,云月对旁边秦家的管家娘子微微点头,秦家的管家娘子急忙伸手把云月扶上了车。
车才拐出巷口,云月就感到车晃了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急忙拉住车窗才没倒下去,接着车子就停下。车夫的声音也响起:“此地狭窄,本应各自小心。”
哦哦,原来是撞车了,云月打个哈欠,掀起车帘对车夫道:“若没什么就走了罢,此时天黑,难免有人看不到。”车夫听了这话,刚预备把车子重新赶起来,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据说柳学士家教甚严,怎么柳修撰连上下之别都不明白?”
声音里的阴阳怪气是个人都听的出来,云月皱眉,陈飒今天是怎么了?难道说是在叶楚楚那里受刺激就把脾气发到自己身上,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个宗室王爷,云月示意车夫把车避让到一旁。
方才自己的车撞上了云月的车,陈飒却不是个仗势欺人的,本预备叫仆从下来瞧瞧的,谁知见到是云月的车,陈飒不知怎么的脱口而出这样的话,本还当云月会回几句,谁知她竟让车夫把车让开,陈飒反不明白了。
把拉着车帘的手放下,陈飒重重的倒到了车里的软垫上,女人心可真是不明白,怎么同样一个女子会有这么多张脸,当车经过云月车的时候,陈飒还是忍不住掀起车窗上的帘子看了一眼柳家的马车。
那马车很简朴,车厢也很窄,就像它的主人一样不引人注目,这个女科状元,翰林院里默默无闻的修撰,那几个月的相处下来,并不是京城人传说的那么古板守礼,特别是她竟然胆大到捏自己的脸。
陈飒摸了摸脸,当日被云月捏的感觉好像又泛起,从来没有一个女子会这样对自己,就算是把自己一手带大的奶娘也是如此,对自己是尊敬多于爱护,而这位状元女却不一样,虽然看起来她挺尊敬自己的,却还是能感觉到她把自己当小孩子看,而且,和小敏姐姐那种把自己当弟弟看还不一样。
陈飒越想心越乱,把车帘放下,罢了,想这些做什么,使团已经解散,日后就再不见到这个偶尔有奇怪举动的女子。
云月一直等到陈飒的车驾走完这才重新开始上路,那个小破孩,现在又在自己面前摆起郡王架子来,早知道当日陈国公主要他脑袋的时候,就不帮他说情,云月迷迷糊糊的想。
车到柳家,云月歪歪倒倒下车,来开门的是福伯,回家的时候有人等门真好,酒意好像这时才涌上来,云月的脚步有些漂浮,小荷急忙扶住她,福伯已经开始唠叨:“小姐出门怎么不带上小荷?”带个丫鬟出门很拘束的好吧?
云月扶住小荷,转头对福伯笑道:“父亲睡下没有?”福伯的唠叨一下被打断:“老爷今日去了陈国公主府,也方回来。”
哦,云月停下脚步,父亲怎么去了陈国公主那里,还回来的一样晚?想到这,云月的脚步往柳池房里走去:“那我去向父亲问安。”
柳池房里的灯还亮着,小厮端着洗脚水出来,看见云月过来,忙把水放下垂手侍立,柳池在房里已经发问:“是素儿回来了?”云月恭敬的回答:“是,女儿方回来,知道父亲还没睡下,特来问安。”
说着就掀开帘子进去,柳池披着件外袍,手里拿着本书,正在看书,看见她进来,只是点了点头:“为父甚好,天已晚了,你回去歇息吧。”
云月行了一礼,却并没退下,柳池翻了一页书,见云月还立在那里,奇怪的看向她,云月深吸一口气,示意小荷出去,借着酒意问出一句:“父亲,我的父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问出这话,云月紧张的盯着柳池看,柳池似乎半点也不意外她这样问,依旧翻着书,似乎云月并没问出这话。
云月被他的举动弄糊涂了,这算什么,是心有成竹还是根本不当一回事,云月又重复了一遍,这次柳池终于把书放下:“素儿,知道了这事对你来说,或许,”柳池还在沉吟,既然已经说出口,云月索性把心里的疑惑都问出来:“父亲,究竟我和卫国公主有什么关系。”
这下一向修养极好的柳池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他身子微微前倾:“素儿,外头的流言并不可信。”能不能不要用这句台词?云月此时有些不满,有什么话就痛痛快快的说出来,藏着掖着的做什么?
但云月脸上还是保持着淡定,只是看着柳池道:“父亲,陈国公主曾说过,女儿”不等云月把话说完,柳池已经站起身:“好了,陈国公主她远在西南数十年,听了些流言也不稀奇,你记住,卫国公主圣洁无比,无人可以胡说,就算”顿了顿,柳池缓缓补上:“陛下和陈国公主也是如此。”
哦哦,父亲,难道你不知道解释就是掩饰,你这样说话就是你对卫国公主的确有那什么,云月自然不敢把这话说出来,只是又问了一遍:“那我的父母?”
柳池这下叹气了,他看向云月:“素儿,为父待你不好吗?”开始打温情牌了吗?云月沉吟一下,心不甘情不愿的跪下去:“父亲对女儿自然是恩重如山,只是父亲,女儿还是想知道生女儿之人。”
柳池的手在半空中挥了下,显得那么的无力,半天他才叹息道:“素儿,为父知道你长大了,但知道你的父母并不好,你只要知道,你的母亲在生下你三天后就血崩而死,你的父亲当时就殉情而去,只有三天的你就被”
“就被老奴抱来给了老爷。”说话的是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福伯,他这时满脸的沉痛看着云月:“小姐,老爷对你视如己出,比亲生的还好些,小姐又何苦听了外面的一些话来问老爷呢?况且小姐知道了那些事又怎么?虽说陛下已经赦免,但是那钦犯的名头还是不好听。”
什么,钦犯?云月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的父母是钦犯,柳池走到云月跟前:“你起来吧,我知道你是大了,想知道这些事也属常事,只是当日陛下虽已赦免你的,”柳池在搜索到底该怎么称呼云月的那些亲戚。
福伯已经补充:“算起来,那是小姐的外祖父,小姐的母亲虽没为宫奴,后来公主赦免了她。”云月听糊涂了,被没为宫奴,那只有犯下谋逆大罪的人的后人才会被这样惩罚。
谋逆,这个时代只有三十多年前的隆庆之祸,难道说自己的外祖父就参加过这件事情?柳池捻着胡子,若有所思的道:“要真算起来,卫国公主是你的姑祖母,你的外祖母,是她的堂姐。”
轰隆隆,云月努力组织起思维,刘云琛,这个名字开始浮上心头,记得他是隆庆之祸里面宁王的宰相,娶的就是皇帝的堂姐德昌郡主,隆庆之祸平定后,刘云琛自杀,德昌郡主被褫夺封号,贬为庶人,不过几年就郁郁而终,而她的子女也从云端掉落下来,男的从军,女的被贬为宫奴。
当时自己看到这个记载的时候还坏心的想,幸好男的没有进宫做太监,谁知道这么不起眼的一段记载,记着的竟是这个身体的血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