茭娘也笑了:“我今儿仔细瞧着,这些来往也和娘当日在苏州差不多,只不过她们穿的衣衫更好,说话语气更温柔,还有…”茭娘顿一顿笑的有些俏皮:“还有呢,她们啊,总是要端着架子,为着面子,就算真讨厌这个人,面上一定不能露出来。原本呢,我也想混过去,但见柳太太那神情,我就想把她那面子给扯下来。”
苏桐点一下茭娘的唇:“哦?这么说,道理你都明白?”
茭娘的眼转了转:“这些道理,我自然明白,再说了,她今儿明摆着就要得罪我,她一个想得罪我的人都不担心,我一个被得罪的人还担心什么?”苏桐噗嗤一声笑出来,接着茭娘伸手拉着苏桐的袖子有些撒娇地说:“只是呢,我这会儿想起,觉着我也算是得罪了她,就不晓得她会不会记在心里,到时…”
调皮,苏桐点一下妻子的鼻尖才道:“柳老爷都来了,你还担心什么呢?”说着苏桐叹气:“只是我没想到,不过是一个远亲,就…”
“这事啊,存在心里那就是事,不把它当一回事呢,就不是事。”茭娘的话让苏桐微笑,接着茭娘就一本正经地道:“再说了,柳太太一口一个市井之女,小户之女,似乎我和她来往就玷污了她的门第,就忘了女子出嫁从夫这是其一,其二呢,你不也一样出身市井。所以…”
茭娘手一怕站起身:“她是个糊涂人,糊涂人难免会行糊涂事,我若为糊涂人行的糊涂事在那伤心,我岂不一样糊涂?”苏桐伸手握住茭娘的手:“说的对,她糊涂,你不糊涂就好。这会儿,不糊涂的,我们一起去给娘问安?”
、第63章 主意
茭娘嗯了一声就要走出,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用手掩住口,呕了两声才觉得胸臆之中有些舒服了。苏桐的眉皱紧:“娘说你有些不舒服我还不大信呢,可是你不能喝酒,但…”茭娘干呕过了才对苏桐抬头微笑:“也没什么,想来是睡太多了。”
苏桐半信半疑,见到苏母时候,苏桐就把这话对苏母说了,还不等苏桐说不如让医官来瞧瞧,苏母已经在那手指一抡,计算起来,等算完了才满面堆笑地对苏桐:“你出去,我问你媳妇几句话。”
苏桐更觉奇怪,但还是听话地走出去,就在苏桐站在门外想努力地听苏母问茭娘什么时候,就听到苏母放声大笑,苏桐顾不得许多就推门进去,见茭娘也满面是笑。苏桐看向苏母:“娘,到底…”
“你这傻孩子,你媳妇啊,八成是有喜了。这呢,也不用叫医官,等明儿请个稳婆来就好。”苏母伸手拍儿子背一下,笑的更为欢快。
有喜?这就是,自己要当爹了?苏桐有些反应不过来,看着茭娘想问又不知道该问什么。茭娘的手已经抚在小腹上,自己有喜了,也就是,要做娘了。这一路奔波,不知道孩子有没有事。苏母见儿子儿媳不说话,只是在那相对傻笑,用手拍下额头:“我都快没眼看了,你们两个,也不说话,只是相对傻笑,我到底是从哪里,寻来这么一个儿子和这么一个媳妇的。”
苏桐这才反应过来,对苏母拱手:“谢谢娘。”
这话让苏母笑的更为高兴:“什么叫谢谢我?你媳妇有喜,关我什么事?”苏桐一张脸登时红了,苏母已经对小丫鬟吩咐:“赶紧让厨房把晚饭送上来,再这样,这两人我都没眼看。”
小丫鬟急忙应是,飞快地去厨房说了。这县衙里面人原本就不多,很快茭娘只怕有喜的事就传的一个衙门都晓得。不过那时毕竟已经晚了,也没人来,等茭娘第二天早上起来,刚到苏母这边,还没来得及让刘三嫂去请稳婆,小丫鬟就来说裘娘子来了。
接着裘娘子就抱着馥儿高高兴兴地走进来:“恭喜恭喜,我昨晚就听说了,还想着来问问,谁知这会儿,你们就在请稳婆,只怕有个八成。”茭娘的脸微微一红,苏母已经招呼裘娘子坐下:“来,你也是生育过儿女的,过来瞧瞧,我媳妇她,是不是有喜了。”
“瞧伯母说的,这怎能瞧出来?”裘娘子笑着说了一句,就仔细望向茭娘面容:“我瞧着,只怕是真有了。”茭娘啐裘娘子一口:“你也来取笑我。”就在说笑时候,稳婆已经来了,给苏母和茭娘各自行礼后也就请茭娘伸出手,仔细把了把脉就笑着道:“奶奶的确是有的,这两手都旺旺的胎气,算着,总不出两个月。”
“没想到苏知县,瞧着俊秀,这手脚却快。”裘娘子这话让茭娘的脸羞的更红,低头不语。苏母打赏了稳婆,见茭娘还是一脸羞涩地坐在那。苏母才对茭娘道:“正好去给亲家那边写信,和着送年礼的一起,也好让他们欢喜欢喜。”
茭娘这才抬头啐裘娘子一口,跑出去给自己爹娘写信。裘娘子还要取笑几句,见苏母已经把馥儿抱起逗弄,裘娘子就笑着道:“恭喜恭喜,若能一举得男,才更好呢。”苏母给馥儿喂了块点心,就笑着道:“先花后果也好,只要都好好的就是。”说着苏母沉吟一下:“最要紧的,就是要给我多生几个,才热闹呢。”
送完稳婆回来的刘三嫂听到这话,也笑着上前凑趣,屋内屋外都欢喜非常。
这样的喜事是瞒不过别人的,况且也快过年了,缙绅们也要给知县送年礼,听说了这样的喜事,也有人来探望。王太太和钟太太是一起来的,说过恭喜后王太太又说了几句怀孕生产时候要注意的事。
钟太太在旁边补充几句,叹气:“这就是嫁了个能干夫婿不好,若是在家中,这会儿还不晓得苏奶奶的娘高兴成什么样子,亲自来照顾呢。”王太太对钟太太笑了:“你啊,就是要气我这个从邻县嫁来的人不成?”
钟太太抿唇一笑,惠儿已经进来说,柳家也来人了。还不等茭娘说话,钟太太就笑着道:“我来之前,还去约柳太太呢,不过柳太太说,她家里过年事多,就不来了。”茭娘应了一声,也没说什么,柳家的管家娘子就被请进来。
见到厅上除了茭娘还有别人,柳家的管家娘子挨个行礼后才把礼单高高举过头顶:“苏奶奶,我们太太说,她不能过来,特地备了一份礼,请奶奶赏收。”茭娘也不让人上前去取礼单,只对管家娘子笑着道:“不过是点小事,哪当得住这么大的礼。礼物只能壁还。”说着茭娘就招呼刘三嫂:“取五钱银子来,打赏来人。”
刘三嫂早已准备好,听到茭娘的吩咐就应是上前,把银子交给管家娘子,管家娘子晓得这份礼只怕难送,但没想到茭娘直接就不收,脸上堆起笑还想再说几句恳求的话,茭娘已经对王太太道:“方才您说的,还有几句我没听明白,还想请教呢。”
王太太也笑了:“这啊,也没什么…”王太太又在那细细地讲起来,刘三嫂又上前对管家娘子做了个请字,管家娘子只得站起身跟刘三嫂走出去。
等走出厅,管家娘子就对刘三嫂道:“嫂子,晓得上一回,是我们太太把你们奶奶给得罪了,不过呢,这彼此来往,也没有什么永远记得的仇。嫂子,我们见过两三回,也算熟人,还请嫂子为我多说几句好话,不然我这带着礼回去,只怕要被我们太太罚的。”
管家娘子说的恳切,刘三嫂只叹了口气:“嫂子,知道你为难,不过我们奶奶管家一向很严,谁也不敢在她面前说些什么。嫂子,这份礼,你还是带回去,大不了我让个丫鬟跟你回去,说我们奶奶谢了你们太太的好意了。”
说着刘三嫂就对惠儿招手,管家娘子倒踌躇一下:“这位姐姐我也晓得她是你们奶奶的贴心人,可是…”
“嫂子难道你还想被你们太太罚?”刘三嫂贴着管家娘子的耳朵说了一句,管家娘子恍然大悟,也就谢了刘三嫂,转身带了惠儿离去。刘三嫂等了一等,等到王钟两位太太都离开了,这才往厅里走去。
茭娘掩口打个哈欠,抬头见刘三嫂站在面前,笑着问:“惠儿去了?”
刘三嫂应是才对就茭娘道:“奶奶为何要这样安排?”茭娘笑了:“柳老爷和柳太太毕竟是夫妻,这份礼,想来也是柳老爷的意思,不是柳太太的。但以柳太太的名义送来,我不收,柳老爷心里也会不高兴。让惠儿去道谢,是告诉柳老爷,我承他的情了。”
刘三嫂惊讶地吐舌头,半天舌头没伸进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把舌头伸进去对茭娘道:“奶奶,这么曲里拐弯的事儿,您是怎么弄明白的,要您不说,我还不晓得呢。”茭娘浅笑:“不就是个面子,在场面上的人,谁不是要死绷着这个面子?我那天对柳太太那样,那是因为她已经下了我的面子,我自然不用再顾忌她的面子。”
刘三嫂了然点头,茭娘轻叹一声:“舅舅说了,这些,你可以不当一回事,但必定要记得。那时候我小,还不懂得,还和舅舅顶了好几句,这些念来来去去经历了那么多,才晓得舅舅说的,都是真知灼言。”
刘三嫂又点头:“舅老爷可真是个什么事儿都通透的人。”茭娘眼眨一眨:“这以后啊,他任一任官,我就跟了去,只怕等到他致仕时候,我也就转了许多地方了。”
她们在说话的时候,惠儿已经到了柳家,被管家娘子带到柳太太跟前,惠儿把刘三嫂交代的话一五一十说了。柳太太听的又想发作,强忍住了,对惠儿笑着道:“你们奶奶也着实太客气了,不过是些小东西,你们奶奶又何必不肯收。”
“奶奶说:初来乍到,对这也没什么好处,故此才不敢收。”惠儿一本正经地说着,柳太太唇边现出一抹苦笑,吩咐管家娘子带惠儿下去,并封了一两银子的赏钱。等人都走了,贴身丫鬟才劝着柳太太:“太太,您瞧,这苏奶奶,做事也不是那样没章法的,您不如还是亲自去。”
“不去。”柳太太只有这两个字,贴身丫鬟又轻声道:“可是此一时彼一时,老爷说的话也对,那时她是苏州城小家之女,现在她是新渝城父母官的正妻。”
、第64章 得女
“难道我就不是这新渝城柳举人的正妻,柳家的当家主母?”柳太太更是被气的心口疼,厉声喝道。丫鬟吓得不敢再劝,垂手侍立。管家娘子已经重新回来,见状只敢小心翼翼上前道:“太太,苏家的小丫鬟已经打发回去了。”
柳太太挥手示意管家娘子下去,丫鬟也退出屋内,柳太太看着阳光照进屋内,泪又缓缓落下,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先是沈家抬举一个妾,让她出来应酬接待,竟没人阻拦,再是新任知县,娶的妻子,堂姐竟然是为人妾的,也没人嘲笑。说来说去,就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柳太太在那自怨自艾,惠儿已经回到县衙,和茭娘说了来柳家的话,最后还举着柳家的赏钱道:“奶奶,柳太太出手果然大方,一打赏就是一两银子。”茭娘嗯了一声:“既然是赏你的,你就收着罢。”说着茭娘抿唇一笑:“你说她出手大方,就是说我小气了?”
惠儿晓得茭娘和自己开玩笑,也不放在心上,大大方方地道:“奶奶又说玩笑话了,别人再大方,也比不上奶奶对我的好。”茭娘啐她一口:“呸,才来了这么几天,就学的这样油嘴滑舌了,下去吧。你问问他们,算着日子,还有几天会从苏州赶回来?”
刘三嫂正好进门,听到这话就笑了:“奶奶这是说玩笑话呢,苏州离这,也有几千里地呢,就算他们是飞毛腿,这会儿也到不了苏州。”茭娘叹了一声:“我啊,是想爹娘了。”
刘三嫂把手里的炭口袋放在地上,用火钳夹着炭往里放,拨一下火也有些感慨地道:“谁不想呢,我也想呢,不过等到大爷这一任任完,到时就可以回苏州了。”茭娘却没有笑,抬眼看向外面,这一任任完,也不知下一任在哪里?若是一直在外任官,这边是团圆了,和爹娘,却是长久见不到面了。也不知他们惦记不惦记着自己?
茭娘的信到苏州的时候,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柳氏让人在屋里坐着喝茶,就让迎儿感觉去叫吴能回来。吴能正在铺子里给人称东西,听到迎儿说茭娘送信回来,手一抖差点把称都掉在地上,急忙把秤交给伙计,就要往里面走。
那客人也是熟客,对吴能笑着道:“你女婿已经做了官,你们两口又是一个独女,这会儿就该跟女儿女婿上任去,坐在任上享清福才是,哪还来和我们拌这些?”吴能心里焦急要知道女儿信里到底说了些什么,只对客人一拱手:“哪有这个道理,亲家母跟了去,我们再跟去,那成什么了?再说我们两口都还动的,赚些银子糊口也是平常。”
客人见吴能焦急,也就没有多说,吴能快步走进堂屋,那送信的人已经放下茶碗站起身,指着桌上的东西道:“这些是些土仪,太太奶奶吩咐送来的。”吴能也不去瞧那些礼物,只焦急地问:“说还写来了信,信在哪里?”
送信的人把信从怀里拿出,吴能几乎是一把抢过,觉得这样有些急迫的他对送信人笑着道:“远来辛苦了。”送信人急忙道不辛苦,吴能这才拆开信,读了一遍面上喜色顿现,正要喊柳氏就瞧见送信人还在那里,忙对送信人道:“你先在这等着,我去去就来。”
送信人自然不会反对,吴能拿着信欢喜地走进屋里,柳氏已经站起身:“信上到底说什么,茭娘到底好不好?”吴能把信纸交给妻子,满是感慨地道:“好呢,当然好,不过更好的是,茭娘已经有喜了。”
有喜了,自己就要做外祖母了?柳氏飞快地往信上扫了一眼,眼角就有眼泪,吴能惊讶地瞧着她:“你这是怎么了?”柳氏擦掉眼角的泪,对吴能道:“总觉得茭娘还是孩子,怎么这会儿,就要做娘了。”
吴能了然地拍拍妻子的肩,接着感慨:“其实,我们茭娘,也不小了,都二十了。”柳氏微带不满地看向吴能:“什么不小了,还小呢,在我心里,永远都是孩子。”吴能忙又劝柳氏几句,柳氏这才收起感慨,和吴能商量着怎么写回信,好让人送去江西。
这送信也要等到过完年了,不过茭娘有喜的信,很快来往密切的人家都晓得了。苏二嫂更为高兴,还赶着做了几件小衣衫,说好让送信的人一块给自己侄孙带去。柳氏也选了好布,给茭娘做,给孩子做,就算再赶,这针线的脚一点要做的很匀净。
吴大伯母也知道茭娘有喜的事,她听了也没多高兴的,只鼻子里哼出一声:“茭娘这样性子,我觉得,就像她娘,必定只有生闺女的命。”吴大伯在那垂头丧气,柳素有喜的时候,他们也是很高兴,只要生个男孩出来,长大科举做了官,柳素就能做老封君了,到时自家也能沾些光。谁知柳素生了个女儿,这让他们大为失望,从来庶出儿女,虽然都要认嫡母那边为外家,可儿子长大后自立门户,也要孝敬亲娘,亲娘这边的亲戚,自然也要照顾。
可女儿呢,就算出了嫁,也是认那边为娘家,孝敬亲娘都没多少指望,更何况是照顾亲娘这边的外家?这会儿吴大伯听了吴大伯母这话,眼又亮了:“说的是,等茭娘生下女儿,一直只生女儿,我瞧着,他们还怎么高兴?”
吴大伯母也点头,望向远方,真巴不得茭娘立时生个女儿出来,好好的下下吴能夫妻的脸面。
吴能夫妻的信到新渝的时候,已经是三月了,那时茭娘的肚子已经凸起,苏母心疼媳妇,让茭娘不要动这些针线,亲自给没出世的孙儿做贴身的小衣服还有包被褥子这些。茭娘见苏母在那日夜都做,想自己拿些来做,都被苏母嗔怪:“你平常既要照顾他,又要和人来往应酬,我别的帮不了你,这会儿给你做些针线,你还觉得过意不去,这就不像话,没把我当一家子了。”
既然苏母这样说,茭娘也不好再推辞,只能告诉小丫鬟们,要她们记得夜里催苏母早睡,早上不要催苏母起来。这会儿见随着书信到的,还有一大包各色衣服,茭娘读完信,又打开包袱,放在上面的是苏二嫂做的,下面的那几件,一眼就能瞧出是柳氏的针线。
茭娘拿出一件柳氏做的衣衫,见针脚细密,上面连一个线头都寻不到。也不知自己的娘在做这件衣衫时候,检查了多少时候。茭娘忍不住把衣衫抱在怀中,仿佛这样能感受到母亲的手臂,如同年少时候一样,可以偎依在娘的身边。
苏桐走进,见茭娘抱着那件衣衫眼角似乎有泪,低头一思索就明白了妻子在想什么,上前搂住妻子的肩,语气努力显得轻快:“我瞧瞧,岳母做了什么样的好针线,让你这样抱着不肯放手?”
茭娘抬头瞥丈夫一眼,这才把衣衫放下,整理起来:“你也别来打趣我。”苏桐拉住妻子的手:“我不是打趣你,我只是觉得对不起岳父岳母,把你带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让你不能时时归宁。”
“都说嫁鸡随鸡,我…”茭娘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桐拥进怀中:“这样的话,以后别说了,我们是夫妻,你心里难受,想岳父岳母,我都知道。等到今年年底,我遣人去把岳父岳母接来,你觉着如何?”
这样可以吗?茭娘抬头望向苏桐,接着有些迟疑地:“这样,不知婆婆会不会…”
“你瞧,你才怀了这个孩子,怎么就觉得不像你了?”苏桐把茭娘搂的更紧一些:“娘能生下我这样聪明能干宽厚的儿子,自然娘也不是那样小气人。”茭娘一拐子拐在丈夫腰间:“怎么,说的你十全十美,就显得我小气了?”
苏桐也笑了:“你不小气,你怎么会小气呢?你只是怀着孩子,未免有些伤感。茭娘,我知道岳父母只有你一个独生爱女,就算你没有说,等以后我也要奉养岳父母的。”茭娘嗯了一声,靠在丈夫怀中,肚里的孩子也轻轻一动,茭娘笑的更加甜美。
八月十九,刚刚过完中秋不久,天上的月亮只缺了一小个角,茭娘肚腹疼痛,稳婆早已请好,见茭娘发动了就忙把茭娘扶进已经准备好的产房内,天将白时,产房内传来婴儿的啼哭声,过了些时,稳婆抱着孩子走出,对等在那的苏桐和苏母行礼:“生了个千金。”
苏桐已经接过襁褓,仔细看起女儿来,小小的女婴还皱巴巴的,红彤彤的,可瞧在苏桐眼里,这是一个多么可爱美丽的孩子。他笑的都合不拢嘴了,把孩子交给苏母:“娘,您也来抱抱您孙女。”
、第65章 陋习
等在那的苏母迫不及待地接过孩子,仔细看起来,边看边笑:“我觉着这孩子像你,你看,一样的额头,一样的下巴。”
苏桐摇头:“瞧这眼睛,长的和茭娘一样。娘,您给您孙女,起个名字吧。”苏母抱着孙女,又仔细瞧了瞧:“哎呀,这可难办了。瞧今儿又有月亮,又有云,就叫云月罢。”苏桐连连点头,正要接过孩子去告诉茭娘这孩子已经有了名字,抬头见稳婆似乎有些不高兴地站在那里,急忙对刘三嫂道:“倒忘了谢谢这位老娘婆,刘嫂子,你把这位老娘婆带下去,赏她二两银子。”
刘三嫂应是,上前请这稳婆下去,稳婆行礼道谢,却不时回头看着苏桐,面色诧异。刘三嫂会错了意,对稳婆笑着道:“这位嫂子,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嫌给的赏钱少?等到洗三添盆那天,里面的东西不全都是你的。”
稳婆更感惊讶了,小心地张望了下,才对刘三嫂道:“怎么,这女儿也要添盆洗三?”这话说的更奇怪呢,刘三嫂打一下稳婆的手:“又不是没有银子,不能添盆洗三,这有银子,为何不添盆洗三?”
“这不是生了个闺女,难道你们不嫌晦气?”晦气?这倒是刘三嫂没听说过的,急忙往地上吐了几口吐沫:“呸呸呸,这样的话也亏你说出来,我们家爷和奶奶,盼这个孩子盼成什么样子,哪里会嫌晦气?”
稳婆见刘三嫂这样,悄悄附耳对刘三嫂说了一番话,听的刘三嫂面色大惊:“还有这样的事?”
稳婆点头:“这人啊,投成什么样的胎,哪能由得了你我?这生成女身,原本就比男人不如。所以我见你家爷和奶奶还有老人都这样欢喜,倒觉得奇怪呢。不过再想一想,你们是外地来做官的,会这样想,也是不稀奇的。”
刘三嫂见稳婆要走,拉住稳婆:“难道说,你们这里的大户人家,也有嫌弃女儿,多不养的?”
“大户人家有银子,自然不会觉得养不起女儿,可这女儿一多,自然也有嫌弃晦气的。”稳婆的话让刘三嫂瞪大眼,稳婆已经对刘三嫂道:“不过你家既然不是这样,那就好,等到洗三那天,我就来,想来这添盆的东西,必然不少。”
刘三嫂哦了一声,送稳婆出去,稳婆说的话还在心头绕,刘三嫂不知不觉已经走进产房,苏母正在那抱着孩子和茭娘说话:“瞧瞧这小嘴,生的和你多想,还有这下巴,哎呀这姑娘,长大了,一定和你一样,又漂亮又能干。”
茭娘靠在床头,面上满是喜悦。苏母抬头看见刘三嫂走进,把孩子交给小丫鬟抱着:“你不是去送稳婆,然后把奶娘带进来,奶娘呢?”苏母这一提醒,刘三嫂这才反应过来:“是,倒是我糊涂了,忘记了。”
刘三嫂的迟疑让苏母更为疑惑,但很快就被孙女吸引住了目光,又从小丫鬟手里接过孙女,抱着逗弄起来。等奶娘来时,云月已经吃饱了茭娘喂的奶,在那闭着眼睛酣睡。这奶娘上前小心翼翼地抱起孩子,对茭娘道:“那我先抱着哥儿下去了。”
茭娘啊了一声,对这奶娘道:“你糊涂了,这是我女儿。”女儿?这奶娘低头看着还在酣睡的孩子,见她一张小脸红彤彤的,襁褓是锦缎做的,倒迟疑了一下才对茭娘笑着道:“是,是我糊涂了,毕竟是大户人家,这姐儿也和哥儿一样看待。”
“难道姐儿不能和哥儿一样看待?”茭娘倒要先解了这个疑惑,坐起身来问奶娘,奶娘急忙道:“在奶奶这里,自然是一样看待的,一样看待的。”茭娘还想再问,刘三嫂已经走进屋里,对奶娘:“你先抱着孩子下去罢。”
奶娘抱着孩子出去,刘三嫂这才对茭娘道:“奶奶,我方才送稳婆出去,才晓得这地方上,风俗有些不好,十分重男。”苏母哦了一声就道:“这世人的心,想着男孩总是延续宗族,光宗耀祖的,所以看的男孩重些,也是平常。”
刘三嫂叹气:“太太,不是这样说,若是因着男孩能延续宗族,也有能光宗耀祖的,这自然是平常事。可这地方上,风俗更怪呢。”说着刘三嫂有些迟疑地看着茭娘:“这些话,奶奶刚生产,我是不敢说,怕把奶奶气出个好歹来。”
“你就说罢,免得这会儿,大家都闲着,没个说话的人儿。”茭娘被引起好奇心,自然要问个清楚明白。刘三嫂坐下:“这要是大户人家,也不缺银子,女儿家生下来,还能好好看待,顶多就是觉得生女儿多了,会觉得晦气,这倒也罢。”
听到晦气两个字,苏母已经皱眉:“哪是这样说的,生儿长女,都是命里带着的,有些人家不积福,生不了儿子,哪能怪女儿?”茭娘也在那点头。刘三嫂继续往下说:“这要是小户人家,生的头一个女儿,还能逃过了命,若是生到两三个,还是女儿,也不说什么别的,登时尿桶里面就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