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此种种,让褚守成十分相信二叔对自己胜过亲生,那现在呢?他看见褚二爷这样说自己会怎么做?褚二老爷的表情让褚守成更加失望,他只是在旁边喝着酒,仿佛这一切并没发生。
褚守成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艰难开口:“二叔,你要为我做主。”褚二爷已经放下筷子,嘴里哧的一声:“我爹已经说的很清楚明白了,这门婚事已成,你还是好好地回去过日子,不要再想什么休不休的话。”

褚守成拼命摇头,只有这样才能摇掉褚二爷说的话给自己带来的冲击,他又叫一声二叔,褚二老爷这才转头:“成儿,婚事已成,入赘出去的人已不再是我褚家的人,况且你那媳妇,瞧起来也没什么不好,你还是好好地回去过日子,等个一年半载生个孩子出来,好继了秦家香火。”
褚守成觉得心里冰冷一片,他后退一步,险些被椅子绊倒,褚二老爷喝叫小厮:“还不快些把那椅子收了?”桌边本就只有四把椅子,方才已经收了一把,这把再收回去,只剩的褚二老爷父子坐着的那两把。

褚守成竟连座位都没有了,褚二爷看见这样,面上更加快意,这十来年的窝囊气啊,虽说是这家里的主人,可是那些下人也好,外面来往的人也好,都只把自己一家人当成被褚夫人养着吃白饭的。
小小年纪就要忍气吞声,不去触那位大爷的逆鳞,被他打了骂了也要忍着。现在,这个最碍眼的人已经离开,只要再加把劲,褚家的一切都是自己家的了。
和褚二爷的快意相反,褚守成已经失魂落魄了,他上前去拉住褚二老爷的胳膊:“二叔、二叔,你平常不是最疼我的吗?怎么现在这样对我,二叔。”褚二老爷把他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掰开:“成儿啊,二叔疼你不假,可要分个内外啊。以前你是褚家的人,现在你不是褚家的人了,二叔自然不能疼你了。”

褚守成无法反驳,这时有丫鬟走了过来:“二老爷,太太让奴婢出来问问外面这么吵,究竟是为的什么事?”褚二老爷刚要回答没事,褚守成倒像寻到根救命稻草,拔腿就往里面走,二叔不行,还有二婶,二婶也是很疼自己的。
酒席设的不远,不然里头也不会听见,服侍的婆子丫鬟们刚要请褚守成等等,褚守成已经冲了进去,手拉住褚二太太的手,满脸都是恳求:“二婶,二叔不肯为我做主,求您为我做主,休了那个女人,让侄儿回到褚家。”

说着褚守成就掉泪,坐在主位的褚夫人看见儿子这样,那点爱子之心怎么都忍不住,手里的筷子掉落,开口就要说话,旁边的芳娘已经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轻轻摇一摇头,这才刚开始,怎么就能前功尽弃?
褚夫人忍住去劝儿子的冲动,把筷子重新拿在手中,只是那手一直发抖。褚二太太面上含笑地把褚守成拉了坐下:“成儿,你不是小孩子了,成了亲就是大人了,哪有动不动就哭得,婚姻是大事,哪有说休就休的?”

褚二太太的话总算比褚二老爷的好听一些,褚守成忍住泪道:“二婶,那个女人欺负我,没好吃没好住,这样的女人不休了还要怎地?”芳娘想看褚二太太怎么接,并不开口说话,褚二太太哦了一声就对芳娘道:“侄媳妇,成儿说没好吃没好住是怎么回事?”
芳娘淡淡一笑:“二婶,秦家并不似褚家一样富裕,只有瓦房三间,薄田数亩,每年也就那些出息,自然是我住什么,他就住什么,我吃什么,他也就跟着吃什么,哪有刻意刻薄的?”

褚二太太了然地道:“这就是了,秦家淡薄了些,并不是刻薄你的,成儿,你有什么不甘的,我瞧着侄媳妇甚好,端庄大方,你还是回去和她好好过日子。”褚守成再次受到打击,不由双手都去拉褚二太太的手:“二婶,我不要和她回去,那里日子不好过。”
褚夫人把筷子重重一放,丫鬟忙递上丝帕给她擦手,褚夫人这才开口:“婚姻已成,由不得你再耍小孩脾气,用过这顿饭,你们就回去吧,路远。”说完这几句褚夫人就转头,仿佛是和芳娘说话,其实是为了掩饰眼里快要出来的泪。

褚二太太听了这话顺势就道:“成儿,听到没有,大嫂也这样说了,你别耍孩子脾气,快些跟侄媳妇回家过日子去吧。”竟是连一个人都不肯帮自己,褚守成牛脾气上来了,索性坐了下去:“我不走,今儿不休了那个女人,我绝不走。”
芳娘款款站起:“别闹脾气了,快些回去了,不然等到家时候天色都很晚了。”褚守成怎么肯走,嘴里嚷道:“这是我的家,我要在这里,我不跟你走。”褚二太太也起身来劝:“成儿,听话,你是入赘出去的,不是娶媳妇进门,哪有在娘家不走的。”

左一个入赘,右一个入赘,褚守成仿佛直到如今才晓得入赘是什么意思,他看向褚二太太:“二婶,我入赘出去又不是什么大事,难道从此就算不得褚家的人了?”褚二太太的眉不由一挑,眼里有快意闪过,但面上还是平静地回答:“男子入赘就如女儿出嫁,自然是嫁出去那家的人,哪还是娘家的人?”
不是褚家的人了?褚守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褚夫人手里端着茶杯,似乎在低头喝茶,其实眼里的泪已经滴到茶杯里,褚二太太回头看见,生怕褚夫人再行反悔,忙道:“已经事成,再不反悔,成儿,以后你要撑的是秦家,不是褚家。”

褚守成面上表情十分痛苦,想要大喊一声竟不知道怎么喊出来,褚二太太已经示意丫鬟们上前请他出去,褚守成一把推开丫鬟们就跑了出去,芳娘见状忙道:“婆婆、二婶婶,我们这就告辞。”
说完就匆匆追了出去,褚二太太见他们夫妻走了,这才对褚夫人道:“大嫂,当日既有成约,你再心疼儿子也没有反悔的理。”褚夫人这才抬头,除了微微红润的眼角看不到别的什么,她眼光所到之处,褚二太太都不由一凛,褚夫人已经叫过春歌:“去备车送他们一程吧。”

褚守成一路跑出来,所到之处虽也能遇到下人,却没有半个问一问他的,这和当初在褚家时候一点不同,那时他的细微事务,哪个不是急着问询?
褚守成不由跑出大门,街上依旧车水马龙,褚守成心里一片茫然,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耳边有声音响起:“那不是褚家的那个儿子吗?不是听说他入赘出去了?怎么,今日来回门的?”

 


13

13、车中 ...


褚守成看向说话的人,说话的是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他陪着的主人褚守成也不是不熟悉,是沧州城里刘大户的小儿子,平时刘三爷和自己称兄道弟,柳街花巷寻芳、酒楼茶馆寻奇。
可是现在刘三爷明明白白就听到管家对自己这样不客气,却不去呵斥管家,只是看着自己面上有嘲讽的笑,这种嘲讽的笑褚守成很熟悉,那是在青楼寻欢时候,遇到有人想抢看中的妓子时候,两人拿银子出来砸人时候脸上常带的笑容。

褚守成愣了一下就拱手道:“刘兄…”,可是刘三爷只是眼皮一翻,对管家喝道:“不相干的人理了做什么?还不快些上前叫门,爷还有别的事呢。”这竟是视自己为无物,自家人的气刚受过,怎么还要受别人的,褚守成大怒:“这是我家门口,刘兄你别…”
刘三爷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他身边的小厮就开口道:“什么你家门口,这入赘出去的人还能称为褚家人,听说你女人不过是个村姑,你要称兄道弟还是回去村里寻人称兄道弟。”褚守成更加大怒,握拳就往那小厮身上打去。

刘家的管家已经抢在前面,对褚守成道:“怎么,说你两句你还不高兴了,就你这样的人,以后别说称呼我们三爷,就算是我们家的狗,也要比你高贵些,你啊,还是滚回你的什么桃花村乖乖种地吧。”
人来人往的街口,褚家的大门口,受这样的侮辱,褚守成用手捂住胸口,此时褚二爷已经走了出来,上前对刘三爷行礼:“刘兄,今日家里有点小事,累刘兄久等,来,来,我们现在就走。”

刘三爷伸手拍住褚二爷的肩头:“没事,我们谁跟谁,不过就是点小事,来来,把马牵过来,万香楼的晴姑娘可还等着呢。”说着刘三爷又是一阵大笑,这种得意的笑声像针扎着褚守成的心,不过就几日,全变了,什么都变了,可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褚二爷上马之前瞧了眼褚守成,总算招呼了他一声:“喂,那个秦家的在后面等着你呢,你还不快些跟她回去?”刘三爷已经去拉褚二爷:“别管这种人了,你我兄弟好好去喝两杯,晴姑娘的歌喉,那可是沧州一绝。”

褚二爷会意大笑,这种快意的笑越发刺着褚守成,他的眼都快要变的血红,不会的,这一切都是幻觉,不会这样的,只要自己重新踏进这扇门,一切都会和原来一样。
褚守成看着褚家大门,刚上了一级台阶,守门的已经走了下来:“大爷,小的们已经接了吩咐,以后大爷要有什么事,都从后头出入。”后头出入?那都是褚家的下人管家或者接待穷亲戚时候走的门,什么时候,他褚守成,堂堂褚家大公子只能从后头出入?

褚守成怎么和这群看门的啰嗦,分开他们就要往门里走,可是怎么由得他,守门的使个眼色,就有几个小厮上前来把他抱住:“大爷,小的们送你到后头去。”褚守成想挣脱,可是这几个小厮哪里还是昔日怕他受伤的那些小厮,纵然褚守成拳打脚踢,也只跟打到棉花上一样,哪里让他挣扎得出来?
这些小厮们拖的拖、抱的抱地把不停挣扎地褚守成拖到了后门,那里已经备好了一辆车,不过这车不是今早乘坐的那辆,赶车的也不是春歌丈夫,是个满脸胡子的人。

看着站在车下等着自己的芳娘,褚守成已经把她当成最大的敌人,就是她,是她骗了婚,让自己落到这种地步,这个女人,现在怎么还有脸在这等自己?
褚守成的怒火芳娘视而不见,她微微点一下下巴:“跑哪里去了?还不快些上车,不然天晚了,可没钱住店。”芳娘话里带有的责怪让褚守成的怒火一下又点燃了,他猛一推,把芳娘推倒在车下:“你,就是你骗婚,不然我…”

芳娘虽然冷不防被他推了一下,跌了一下但很快就站了起来,毫不示弱地瞪回去:“什么我家骗婚,那纸婚书是公公生前写的,婆婆也认了,况且…”芳娘冷笑着看他:“婆婆开头不是还不愿意吗?不是你那位二叔一口一个褚家信誉为重,你也同意你二叔说的,然后婆婆才愿意的,那日的事情难道你全忘了不成?要怪,好像怪不得我。”
那日的事,褚守成皱眉细想,好像确是二叔一力促成,可是二叔历来都是疼自己的,他说的一定不会对自己坏,可是今日他怎么又这样对自己呢?看见褚守成皱眉,芳娘伸手拉他上车:“快些回去,这路可不算近,再磨蹭太阳就快下山了。”

车上褚守成缩在车厢一角,脑中还在想芳娘刚才说的话,还有那日的情形,那日娘好像的确是不赞成的,可是二叔同意了,二叔同意的事一定是不会错的,可是现在想想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芳娘打个哈欠,看着缩在车厢里皱着眉头的褚守成,这傻瓜现在好像有点开窍了,可惜这窍开的太晚了,而且就他这样的,家业到他手里也守不住了,迟早被人骗个精光。顺手拿起个栗子丢过去,褚守成被这个栗子打中,看着芳娘有点愣神。

芳娘从包袱里摸出个栗子剥着,示意褚守成也把栗子剥开,这要怎么剥?从来都是别人把这些去好壳任自己享用的褚守成眉头都打结了。
芳娘剥好一颗栗子下了肚,看见褚守成这样不由摇头:“你啊,说你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还是轻的。”褚守成试图剥开栗子,可是竟然被栗子边划破了手,血渗了出来。褚守成急忙把栗子丢掉,尖声叫了起来:“血,血。”

芳娘掏掏耳朵,接着白他一眼:“你还是不是男人啊?就这么一点血就大呼小叫,把手指放在嘴里吸一下就好。”这么多的血,她竟然说的这么轻描淡写?褚守成怀疑面前的人是不是女人,要在褚家,早有丫鬟拿药粉纱布过来了。
还会有人骂丫鬟们服侍的不尽心,哪能划到手,而且这血多脏啊,哪能就这样放进嘴里?见褚守成呆着不动,芳娘挑眉上去拿着褚守成的指头就塞到他嘴里。褚守成猝不提防,被她把手指塞了进去,不由自主吸了一下,觉得有甜腥味。

接着芳娘把他的手指拉出来:“看,不就不流血了,男人家,比个女人还娇气。”褚守成觉得嘴里的那口血很恶心,顾不得再管芳娘,掀起车窗帘子就往外吐。
芳娘这次没有管他,等他重新坐好才道:“有件事你可千万记得,你现在入赘到我秦家,以后不要再提什么褚家,等过了冬,还要下地干活,不然就没吃的。”褚守成开口就道:“我是褚家的…”
芳娘冷冷看过一眼,褚守成闭了嘴,芳娘的声音比她的眼神更冷:“没有了褚家,不对,该说没有了褚家的银子,你什么都不是。今天回门的情形你都看到了吗?”芳娘的话顿时让褚守成想起褚二老爷的冷淡,还有刘三爷的讥讽,当初他们可全都不是这样。

褚守成不由双手抱头,被别人说破的滋味可一点也不好,感觉到身下的路越来越颠簸,难道从此就要在那个桃花村过一辈子,被这个恶婆娘管一辈子?最后变成曾经见过的来褚家求情的佃户一样,一把乱七八糟的胡子,手里牵着个流鼻涕的小娃娃,那娃娃还羡慕的看向这一切。
看见管家都要怄着腰和人讨好地说话,更别提见到自己了。褚守成不敢再想下去,啊地大叫一声,芳娘白他一眼:“怎么了?想通了?”
褚守成使劲摇头:“不,我不想变成那样,变成和管家求情的佃户,我的孩子怎么可以只吃手指,怎么可以拖着鼻涕没有人擦。”芳娘哦了一声,接着就道:“你真要在褚家是不会变成这样的。”

褚守成眼里一亮,伸手去摇芳娘:“求你放我回去吧,你要银子,我可以让娘拿出来。”终于不说他那位二叔了,芳娘看着他,轻轻一笑:“不过你要继续在褚家,最后会变成衣食无着的乞丐的。”

褚守成啊了一声,拼命摇头,怎么也不相信,此时车已经停了下来,秦家到了,已经能听到秦秀才的声音,芳娘回头看着褚守成,笑容在阳光里无比灿烂,但她说的话让褚守成如堕冰窖:“不会?你亲手赚过一个铜板吗?你知道银子是怎么赚来的,你这样的公子哥,除了败家的本事没有赚钱的本事,又这么容易被骗,到最后不是衣食无着去唱莲花落?”
说着芳娘已经跳下车,和秦秀才他们招呼起来,褚守成用手拢着头发,她说的全是错的,全是错的。

作者有话要说:芳娘尊辛苦。

 


14

14、寒冷 ...


可是就连这样的难过也维持不了多久,脆生生的声音又响起:“快点,难道不晓得下车,人家还等着把车赶回去呢。”褚守成有些迷茫地抬起头,芳娘已经伸手把他拉下车,褚守成刚站稳就听到芳娘笑着对车夫说:“谢谢你了,走好。”
车夫跳到车辕上坐好,鞭子在空中发出一声脆响,然后才打到马屁股上:“下次要进城还是来找我,我就在隔壁村住。”看着远去的车,褚守成说话竟然有些口吃:“这车,这车不是娘…”

折腾这么一天芳娘早就累了,她捶一下腰:“这么远的路,怎么好意思让人家送,这车是在外面雇的。”
说完芳娘就往屋里走,不理褚守成听到这句话后心里又开始有什么波澜。秦秀才看了眼褚守成,面上露出一丝笑容,追上芳娘和芳娘说了一句,芳娘笑了起来,笑完了就去接秀才娘子怀里的孩子:“来,小春儿,给姑妈亲亲。”秦秀才的儿子叫秦秀春,大家都叫他春儿。

此时听到芳娘说话,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伸开小胳膊抱住芳娘的脖子,芳娘在他脸上亲了几口才说:“来,春儿,姑妈今儿进城了,给你买了好玩的,来,瞧瞧,好不好?”
芳娘说的话传进了褚守成的耳里,他如同木头一样地站在院里,看着面前的这一切,低矮的房屋,种了很多菜的院子,还有油灯那昏黄的灯光,围坐在油灯旁边的人的穿着也是简单朴素的,甚至连名字都是那么的土气。

出了这屋子,就是土路,来往的人都是粗声大气说话,这一切和褚家那高大房屋,平整院子,容毫不一样,更别提出了褚家之后,面对的就是沧州城的繁华,青楼里有笑语如花的美人,酒楼里有芳香扑鼻的菜肴。
来往的人也不是这样衣衫简朴的,更不是这样粗声大气说话的,连丫鬟们都笑容温柔,面容美丽,真的要在这里待一辈子?褚守成觉得心里泛起绝望,也顾不上秦家的院子里全是土,身子一晃就坐了下来,用手抱住头,努力想起来。

可是想来想去都没有法子,逃?就算逃回褚家又怎样?瞧二叔今日的举动,一定又会把自己送过来。认命?可是怎么可以认命,自己是褚家的儿子,从小二叔就说过,褚家的一切都是自己的,怎么可以在这样小村庄过一辈子?
等等,褚守成的眼睛睁大,娘只有自己这一个儿子,那将来褚家的一切是给谁?褚守成觉得身上开始冷起来,难道这是二叔故意设下的计策,目的就是为了褚家的钱,可是不会的,二叔平时对自己那么好,甚至对自己比对他的亲生儿子还好,他怎么会做这种事。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屋里的秦秀才看着外面的褚守成坐在院里,一时拼命摇头,一时又露出苦涩,偶尔还笑一笑。秦秀才的眉头不由皱起来:“姐姐,那个大哥不会是脑筋有毛病吧?不然怎么从回来就没说过话,现在还坐在院子里发傻,对了,还不坐在椅子上,是坐在地上的,他也不嫌脏。”
芳娘从针线箩里拿出手,抬头看了眼褚守成,这样就受不住打击了,真是娇生惯养久了。嘴里嘟囔了一句,芳娘抬头对秦秀才笑一笑:“没事,他今儿才晓得什么叫入赘出去的,过几天就好了。”

秦秀才哦了一声,继续低头看书,看了一行就抬头对芳娘:“姐姐,那什么时候会好,要知道,我还盼着你给我生个侄子呢。”芳娘一指头往他脑门上戳去:“胡说八道什么,要嫌春儿没有伴,你和弟妹再生一个给他作伴好了。”
这话让一边的秀才娘子顿时红了脸,不好啐芳娘就往自己男人那里啐去:“呸,姐姐是有主意的人,再说这种事哪是你们男人管的,还不快些把大哥请进来,也该歇息了。”秦秀才呵呵一笑,乖乖去叫褚守成。

不过褚守成怎么肯进来,双手抱着胳膊就是不动,秦秀才唤了他几声,又拉了他一下,褚守成还是不动,秦秀才没办法去和芳娘讲。
芳娘哦了一声就说:“不肯进来就不进来吧,他要冻着就冻着好了。”秀才娘子倒担心起来:“姐姐,这天这么冷,要冻病了又…”芳娘的声音提得很高:“冻病了也是他自己难受,这么大人了,不晓得爱惜自己,只会做这种无知孩童才做的事情。”

芳娘的声音很高,一字不漏全都进了褚守成的耳朵,他听了这话本想进去,刚站起身又想到另一点,要真病了娘一定会派人来看自己,那时来人看见自己过的不好,一定会去和娘说,到时多要些银子也是好的。
于是褚守成又继续坐在院里,对屋里传来的笑声充耳不闻。村里人睡的早,秦家虽睡的略晚些过不了一会儿也就各自回房安歇。回房之前秦秀才又来叫了褚守成,褚守成这时已经冻的连打几个喷嚏,活动了一下手脚就摇头。

见他不肯听,秦秀才也只好打着哈欠去睡觉,屋里的火炉已经点起来了,春儿这时候已经睡的很沉,这样冬日,温暖的被窝才是最好的地方。
正屋的灯都被吹灭了,褚守成还是坐在屋外,夜色越来越深,周围也更加冷了。褚守成这时已经是喷嚏不断了,手脚冻的有些麻木时候站起身活动活动,觉得稍微暖和一点又坐下来。
这时不光是冷了,困意也熬不住,用胳膊撑住下巴睡着一小会儿,就觉得那寒风已经不是往身上吹,而是从不同角落钻进去,身上的衣衫根本就挡不住那些寒冷。刚合上眼就马上被冻醒,褚守成的牙齿都在打颤,使劲往手上呵气,可是嘴里出来的不是暖的,而是冷的。

自己不会冻死吧?想到这一点,褚守成顿时觉得害怕,虽然不想生活在这里,可是这样死了不符合自己的初衷,褚守成猛地站起来想往屋里走。但是冻的太久,手脚都已经冻僵,刚站起来就摔了下去。
这一跤摔的很结实,褚守成使了几次力都爬不起来,屋里还是静悄悄一片,褚守成有些气馁,为什么自己会落到这种地步?

可是再躺下去,只怕真的会冻死,褚守成用手撑着地面,又使劲努力一次这才爬了起来,在地上坐了会儿恢复一下力气,褚守成站起身,再次往屋里走。
刚走出几步褚守成就觉得手脚都是僵的,连迈开步子都那么辛苦,想起芳娘白天说的话,离开了褚家的钱,自己什么都不是。褚守成不由悲从中来,呜呜地哭起来。

这样的罪褚守成从来没有受过,此时褚夫人当日对他的严厉和现在这样比起来,简直就那样温柔。不就是关起来不给自己银子吗?照样睡的是软床,有丫鬟服侍,吃的穿的也是好的,发脾气不肯吃饭还有人来劝来哄。
哪似这样,不过说一句不进屋,就被关在屋外吹冷风。褚守成用袖子擦脸上的泪,擦了几次都没擦下来,原来天气太冷,泪一流出来就被风吹成了冰,而脸冻了这半夜,早就冻麻木了。
褚守成这下是真的慌了手脚,啊地一声叫了出来,要是真冻死在这,就什么都没有了。这声总算让屋里的灯亮起,接着屋门打开,芳娘端着灯走出来,还打着哈欠:“吵什么吵,让人睡不好觉。”
褚守成已经冻的说不出话来,抖抖索索地要往屋里走,被芳娘一把拉住:“别进去,你不是喜欢在外面待着吗?就待到明天早上。”还要待着,褚守成都绝望了,想骂芳娘几句可是连嘴都张不开了,半响才说出一句:“我,我要进去。”

芳娘眉一挑:“要进去?你知道错了吗?”错,自己哪里错了?褚守成脑子都快被冻住了,怎么还想得出来自己错在哪?只是摇头,芳娘把右手的灯换到左手,用右手点着褚守成的额头:“第一,你不该发脾气,第二,发脾气也就罢了,在这院里冻着,你这是做给谁瞧呢?”
褚守成已经忘了自己该说什么,芳娘又道:“我知道,你以为这样冻病了我就会心疼你,记住,我不是你娘,只有你娘才会不管不顾的,你做什么都是好的,在我这里,不听我的,只有挨打。”

说着芳娘把灯递到被吵醒跟着走出来的秀才娘子手里,从窗下拿起一根细棍,一棍就往褚守成身上抽去:“记住,做错了就要被罚,先打你三下,再到屋里跪到天亮。”
芳娘一棍打去,褚守成连躲避的力气都没有了,那棍子抽到身上也不知道疼了,等芳娘打完把他拉进屋里,褚守成被屋里的热气一熏,觉得冻僵的手脸开始丝丝地疼,这才可以开口说话:“我错在哪里?”

 

 

15

15、第 15 章 ...


错在哪里?芳娘往地上一指,让褚守成跪下,褚守成怎么肯跪,况且现在已经开始慢慢暖和起来,又梗着脖子问:“我究竟错在什么地方?”芳娘索性坐了下来:“你自己还不知道错?”
自己哪里有错?褚守成眼皮一抬:“不就是你欺负我,我怎么做错了?”简直就跟孩子一样,芳娘打个哈欠,用手点一点他的胸口:“第一,你自己的身子自己不爱护,指望别人心疼那是不对的,岂不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那能随意糟蹋?第二,我说过数次,你到了我们家,这家就要听我的,可你听过一次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