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守成听到芳娘这样说,顿时急了起来:“芳娘,我并没有调戏喜鹊,她跌下沟也是拦了我的去路。你不要…”芳娘回头对他一笑,轻轻点头:“我知道。”
这三个字很短,但褚守成觉得心里有从没有过的安心,王氏已经回过神来:“这事,我说了不算,还是请大家公论。”公论?芳娘扫一眼周围的人,微微一笑:“好啊,那我请大家瞧瞧,现放着我在家里,我男人还会去调戏喜鹊吗?”
芳娘今年二十四岁,虽然连年操劳,可她底子本就好,身条像柳条一样,一双杏眼似会说话,胸是鼓的、屁股是圆的,喜鹊生的娇小,一张脸倒也罢了,可那身子就跟切菜板一样没有长开。
有几个男人不由咽了下口水,毫不意外地收到了自己媳妇递过来的白眼,怎么说芳娘也是堂姐妹,这几个男人忙定一定心,最爱说话的秦五嫂笑了:“这一瞧自然是芳娘妹子你出色。”
芳娘瞧着王氏:“大伯母,你一口一个我们坏了喜鹊的名声,我倒想问问,究竟是谁坏了喜鹊的名声?”王氏几乎招架不住,还要强词夺理,外面传来声音:“芳娘,你家做了错事,现在还这样逼迫,难道以为天下没公理了?”
王氏顿时松了口气,人群分开一条道,秦四叔走了进来,先对王氏说一句:“大嫂,你放心,这族里我说话还能算数,定不会让你家喜鹊白白吃这个亏的。”王氏见了秦四叔,如同见到主心骨,那眼泪流的更厉害,声音也哽咽了,若不是当着众人,只怕她会扑到秦四叔怀里。
秦四叔见她这样,安抚地拍一拍她的肩:“我媳妇已经在那边窝伴着喜鹊,你不要挂心。”说完秦四叔才转向芳娘:“芳娘,你男人做的事太过分了,族兄调戏族妹,这是不顾人伦的大事。”
芳娘一见秦四叔来,就抱着膀子当在看戏,秦四叔的厉声哪里能吓到她,只是伸开一支手到秦四叔跟前:“证据呢,口口声声说我家男人调戏了喜鹊,你倒拿出证据来啊,没有人证,物证也成。不然都似这样,那我明儿是不是也去沟里摔一跤,把衣衫打湿,裙子撕破,然后哭哭啼啼地说谁谁调戏了我,再求四叔你做主,到那时四叔你也可以这样义正词严吗?”
秦四叔寻了许久的机会,就是要找这个空子,来的迟也是有原因的,听到芳娘这话就冷笑道:“你要证据,好,八侄儿,你出来说说看。”芳娘眉一挑,从人群里挤出一个畏畏缩缩的男人来,年纪十五六岁,爹娘两三年前都没了,秦四叔说照顾他,但只收走了他的十亩田地一头牛,让他到自家住着,跟待个下人似的。
在秦四叔家住了那么几年,秦小八早就惟秦四叔马首是瞻,真的秦四叔说东他不敢往西,此时被秦四叔一叫他就站出来,瞧一眼秦四叔,秦四叔对他点一点头:“小八,你就说下今儿午饭后你在田里瞧见的。”
秦小八哦了一声就说:“今儿中午我吃过了午饭,去田里瞧瞧有没有虫子,刚走到溪边就瞧见喜鹊妹妹和一个男人在拉扯,我看肯定是喜鹊妹妹被调戏,就想上前帮忙,谁知道没跑到那就看见喜鹊妹妹突然跳下水,还喊道‘你当天下都没有王法了吗?’那人还想去拉喜鹊,我见了就急忙发一声喊,那人见了才跑掉的。”
秦四叔满意地点头:“听见了吧,这可就是人证。”人证吗?芳娘也不急,倒是褚守成又要说话,被芳娘一把拦住就对秦小八道:“都是你亲眼所见?”
芳娘的名声不好,秦小八自然也不会和她多亲热,见了芳娘基本都是绕道走的,听芳娘这样问连连点头,秦四叔已经开口:“小八是最老实的,哪会说谎。”芳娘才不瞧秦四叔,瞧着秦小八继续问:“那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这好像和四叔说的不一样,秦小八瞧一眼秦四叔,秦四叔不由皱眉,芳娘怎么越来越难缠了,但为了那上千银子,怎么也不能退,对秦小八点一点头示意他再说一遍。
秦小八眼一闭就道:“今儿中午我吃过了午饭,出门去田里,刚走到溪边就瞧见有人在那拉拉扯扯,还以为是谁在那偷情,走近了才发现是喜鹊妹妹。我本来…”
芳娘已经喊了声停,笑着问道:“你开始以为他们是在那偷情是不是?”秦小八嗯了一声,芳娘又问:“那你除了认出了喜鹊和我男人之外,还看见喜鹊跳进水里之外,别的有没有看见什么?”
秦小八想了一想,好像四叔没交代,又摇摇头。芳娘又问:“真的没有?”秦四叔已经咳嗽一声:“芳娘,你问这些做什么,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芳娘已经瞧着秦四叔:“四叔你说的对,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方才小八说了两次,我又问过,他都没有说守成手上有没有拿着包袱,更没有说守成有没有在地上捡起包袱,只说他听见人喊,害怕暴露就匆匆跑了。可是守成今儿是去镇上进些货物的,包袱里除了银钱,还有些旁人要带去卖的针线,虽没有从镇上回来的包袱大,也不是一个小包裹,小八的眼力不错,难道就没看见守成手里拿着的东西吗?”
秦四叔啊了一声,忘了交代这点了,瞪了秦小八一眼,秦小八忙道:“我方才忘记说了,是拿了个包袱。”芳娘笑了:“那包袱是一直拿着的?”秦小八连连点头,芳娘瞧着秦四叔,面上的笑里含有快意:“方才小八也说了,那是拉扯,拉扯总要近身,那包袱不小,试问拿着那个包袱,要怎么近身拉扯?”
50狠话
秦四叔面上本已有得意神色,被芳娘这一问顿时愣住,不由对小八怒目而视,真是个吃白饭的,连个话都说不清楚,但还是强挣着道:“手里拿着包袱,又不是近不了身,况且色胆熏天的时候谁还顾得手里的包袱?”
芳娘的眼垂下,就猜到秦四叔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见芳娘唇边嘲讽的笑越来越大,秦四叔的火从心头起来,就不信自己压制不了芳娘,声音不由提高:“人证也有,芳娘,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芳娘毫不示弱地回看着他:“四叔,是你没什么话好说吧?青天白日地任由别人诬赖我家,还拿了别人的清白名声在地上踩,四叔,纵然你为了钱财,也不能黑了心肝。”这话让秦四叔的脸腾地红起来,猛地跳到芳娘面前,伸手就要打她:“你这个目无尊长的东西,颠倒是非黑白,你,你就该…”
见她要打芳娘,人群里发出啊的一声,有一两个人就要上前劝说,褚守成本在芳娘身后,见状忙挡在她前面,芳娘才不用他挡着自己,轻轻一推又把他推到身后,秦四叔那巴掌被这样一搅,擦着芳娘的耳根过了。
芳娘面上并不畏惧,抬头怒视秦四叔:“我这样的该如何,该被逐出族里,然后把家里的财物双手奉上吗?”这句话说中秦四叔的心事,他我我了两声,猛地心一横:“你家的财物?这些财物不都是依托了族里才得到的,你要被逐出,自然要把这些财物都还了族里,不然…”
“不然就对别人不公平吗?”芳娘已经冷冷接上,秦四叔觉得自己的身子突然冷了半截,一直在哭的王氏见状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秦四叔这才重新有了勇气,厉声道:“我做族长的,难道不该公平吗?”
芳娘继续冷笑:“公平,你也配?就你这样见了好处狠命地抢,遇到难事就缩到一边的人,也好意思讲个公平?今日你既然说出这样的话,咱们就把话扯清楚。”
说着芳娘一指在秦四叔旁边哭泣不停的王氏:“我不管这个女人究竟从哪里来的,也不管她和你是什么关系,更不管她女儿对我男人打了什么主意,横竖一句话,我男人没调戏她女儿,我芳娘也没对不起她,她要再纠缠,就开了祠堂,论个是非黑白出来,而不是由四叔你在这空口白牙地胡乱冤枉。”
王氏来这几个月,和秦四叔之间虽然遮遮掩掩,可是这乡间最少不了的就是好事的人,怎会瞧不出来他们之间有点什么暧昧,不过一来秦四婶是个怕丈夫的,二来这种事情只要大家都不说,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谁也不会真的去追究。
今儿芳娘当众说出来,众人不由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开始议论起来,几个女人的声音清清楚楚传进王氏耳里:“一瞧她就是耐不住寂寞的,装的柔柔弱弱,也不晓得给谁瞧?”一个说起,另一个也就接着道:“是啊是啊,有这样的娘,出那样的女儿也不稀奇,成日家插花戴朵的,哪家的女儿像她这样不下田做事的?”
这些话让王氏的面一阵红过一阵,秦四叔见相好如此,不由对芳娘大吼一声:“你别血口喷人,诬赖好人。”芳娘的眼一凛:“我血口喷人,诬赖好人?四叔,明明是你们先诬赖我男人吧?还我男人调戏她?这几个月也不知是谁,成日家往我男人身边钻,更不晓得是哪个,方才还要仗了做族长的势把我全家赶出去,好占了我家的财物。”
芳娘伶牙俐齿,秦四叔说不过她,王氏眼珠一转突然大喊一声:“我不活了。”就冲着院里石桌撞去,几个女人忙冲出去拉住她,秦四叔跳着脚:“你,你非要逼死人命吗?”芳娘勾唇一笑:“去啊,别拉她,让她撞。她死了,王家那边会有人来为她索命吗?还是秦四叔你要为她出头,只是到时我不晓得公堂之上,你该不该也问个罪名?”
王氏现在算是芳娘的大伯母,族里出了这种逆伦的事情,不光是芳娘有罪,做族长的也是逃不了的,被打几板子还是轻的。
秦四叔眼睛瞪圆,众女人听了芳娘的话,也想瞧好戏,索性把手松开,王氏到此地步,竟是撞也不是,不撞更不是,只得啊了一声,眼皮一翻就晕倒在地上。
她这一晕倒,秦四叔也少了话说,芳娘好整无暇地望着他:“四叔,下次想诬赖好人,必要先捏好了口诀,我虽是个女人,也不是那样轻易好欺负的。”秦四叔气的手抖,芳娘却蹲在王氏跟前,对她道:“我不管你真晕假晕,就一句话,你要真想你女儿好,儿子能过的好,就好好的收敛收敛,这事淡了,再过个一两年你也能给喜鹊再寻个婆家,若是再这样下去,到时你的名声全坏,你儿子没人肯嫁,你这一世的辛苦都是为了谁?”
见王氏的眼睫毛动了动,芳娘又冷冷一笑:“别说你一个妇道人家吃不了辛苦,我没爹的时候不过十三,阿弟小妹都没他们那么大,还不是一样过来,自己吃不了苦,就别怪这世道不好。”
说着芳娘站起,瞧着秦四叔面上依旧是冷色:“怎样,四叔,这人也晕了,话也说不成了,你还有什么话说?”秦四叔的牙咬在那里,芳娘一双眼十分清亮:“四叔,你知道我平时是个不爱管闲事的人,你这所作所为受了何人指使我也不去问,等到他们再来,你就说我秦芳娘说了,褚守成是我的丈夫,若要算计,也要惦惦他们有几斤几两。”
怎么突然提到自己,褚守成的眉头皱起,看见秦四叔眼里闪过的阴郁,来这这么长时间,褚守成已经不是初来时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公子哥,手不由握起,难道真的是二叔在背后指使?
他这样做,就为的要让自己再无翻身时候吗?一股悲哀又从心底升起,到了这么远的地方,二叔犹自不肯放过,那娘呢,娘在那深宅大院里,他们又会怎么对待?可二叔这是为了什么?褚守成手心冰冷,若是真如了二叔他们的愿,被逐出秦家,褚家那边又回不去,身无分文流落在外,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那样娘就是彻底没有了依仗,死了儿子的寡妇,那日子可一点也不好过。褚守成想到这里,已经是浑身冰冷,突然手心多了支手,这支手还热热的,褚守成抬头,看见的是妻子的眼,芳娘的眉微微一挑,话里带有十二万分的笃定:“你放心,你是我丈夫一日,我就会保你周全。”
褚守成已经习惯了妻子这样说,握住她的手就仿佛有一种力量在心头,不等褚守成点头,芳娘已经对气的无计可施的秦四叔道:“四叔,以后你还是好好去过日子,这个大伯母,族里既然认了你们也就好好对待,关了门闭了户,谁也不会去管她的闲事。”
这样说就是再无热闹可瞧,秦四叔踢秦小八一脚:“没用的废物。”就转身走了,秦小八一直蹲在那里,被秦四叔踢一脚怯生生地站起来准备离开,芳娘叫住他:“八兄弟,你但凡是个男人,也没什么可怕,不会去拿了你家的田,收了你家的屋,自己去过日子,何苦在别人手下受气。”
秦四叔走出一截听到这话,顿时像被雷劈了一下转身瞧一眼小八,小八顿时低了头,他是被秦四叔打服了的,自然不敢反抗,秦四叔这才瞪着芳娘:“侄女,你这话就过了,我对八侄子,从来是爱护有加,他这才对我十分敬重,你当天下人都似你这般对长辈不尊敬?”
芳娘微微一笑,双手抱在胸前:“这长辈,也要值得尊敬的才是长辈,若是时时以算计他人为要,哪能算个长辈?”斗起嘴皮子功夫来,秦四叔哪如芳娘,只得转身气呼呼地又走了。
见再无热闹,众人也就散去,还有人对小八道:“八兄弟,听见没有,拿回你家的田地房子有什么?”小八摸一摸头,终究秦四叔的积威尚在,钻出人群走了。
秦五嫂已经啧啧赞叹:“芳娘,你果然爽利,要我说,喜鹊那丫头,一瞧就不是个安分的,以后谁娶了她谁倒霉。”芳娘只是一笑,见还有几个人忙叫住他们:“帮个忙,把这人抬回去,这会儿躺在地上,等到夜深露重,着了风寒就不行了。”
被叫到的几个人上前抬起王氏,王氏还在装晕,经过芳娘的时候芳娘冷冷说了一声:“我劝你,回去也别和你女儿寻死觅活的,你娘家那边已是不肯管你,这族里面,你当四叔愿接这烫手山芋?”
这话让王氏喘不过气来,怎么世上竟有这样女人,什么招数在她面前都毫不起作用?此时王氏眼皮一翻,这会儿倒真的晕过去。
芳娘瞧着空落落的院子,轻轻叹了一声,算来这次彻底撕破脸皮,虽然冒险也好过时时被人算计。一只糖葫芦递到她面前,芳娘抬头,对上的是褚守成含着歉意的眼:“芳娘,全是为了我才会这样。”
芳娘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感觉到甜里面的酸在口里蔓延才道:“既然知道是为了你,以后就好好赚钱,知道吗?”褚守成也咬了口手里的糖葫芦,努力点头。见他这样芳娘不由用手揉揉他的头发,眯着眼吃起糖葫芦来。
吃到一半褚守成才想起没见到秦秀才他们,四处望一望,芳娘已经道:“你走不久弟妹家就那边就有人报信,说弟妹的祖母只怕不成了,他们全家走了。不然他们也不会以为有可趁之机,只是再如何,也是白费。”
第 51 章
芳娘这话和平日的语气差不多,可是褚守成从她话里听出一丝疲惫,她从十三岁起,就撑起这个家,中间经历的种种,只怕都是自己无法想象的。
褚守成不由叹了口气,这声叹息传进芳娘耳里,芳娘不由斜眼去瞧他:“怎么嫌我这样太不近人情?”褚守成迟疑一下,才伸手去握她的手:“我不是嫌你不近人情,是心疼你。”心疼自己?芳娘的眉不禁皱了皱,看向褚守成的眼,褚守成一双眼十分清亮,眼里没有一丝丝的不屑,而是完完全全的疼惜。
这样的疼惜让芳娘微微一怔,自从爹娘都去世,就再也没在别人眼里看到这样的疼惜,如同自己是世上最值得珍惜的宝贝一样。心里有个地方似乎微微一动,芳娘深吸一口气,把头低下,面前男子笑容温暖、眼神清亮,如同曾经做过的梦所见到情形一样,但这个男子并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自己为了一千两银子做的交易。
褚守成见芳娘低头,还当她是害羞,刚要伸手去抬她的下巴,芳娘已经抬头,把手里吃完糖葫芦剩下的那根细棍一扔,拍一拍双手:“太阳快落山了,我去煮饭,你明日还要去卖货呢,吃完饭也早早把东西收拾好。”
褚守成哦了一声,方才,方才芳娘脸上分明有那么一丝羞涩闪过,但很快就消失不见,难道说她真的对自己没有半分半毫的心动,还是自己现在依旧不是那种顶天立地的男儿,所以她看不上自己?
褚守成百思不得其解,太阳透过桃树的叶子照了下来,照着枝头挂着的桃子,桃子已经成熟,有几个已经满身通红,褚守成抬手摘了一个,在衣衫上擦一擦桃毛,撕掉桃皮咬了一口,桃子甜蜜多汁,一入口就化。
枝头挂着的桃子已经不多,盛夏最热的时候将要过去,还有一些时候就该把稻子收割起来,一年的辛劳换了什么,就该有个分明。
王氏被抬回去,在家里躺了几天,有人看见秦四叔出入过几次,秦四婶也带着东西去瞧过,芳娘在院里做针线的时候偶尔还能听到那边传来的哭声,蹲在地上玩蚂蚁的春儿抬头看着那边,小眉头皱得很紧:“姑妈,是不是那边的人生病了,才哭成这样?”
这样满含童真的问话让芳娘笑出来,伸手抱起他坐到自己腿上,点着他的小鼻子:“你怎么知道人生病要哭?”春儿抬头:“那天去外祖家,老祖病的很重,然后旁边的人就都在哭,我问娘,娘才这样说。”
芳娘笑了:“那你摔跤了也会哭。”春儿的眉头又皱起,好像自己摔跤看不见娘,没人哄自己,的确会哭,可是,春儿瞧向芳娘,话里十分地不确定:“姑妈,春儿还小,可是喜鹊姑姑不小。”
春儿这样子芳娘爱得很,往他脸上狠狠亲了几口:“对,你说的对,你喜鹊姑姑她们,是生病了,而且病的很重。”病的很重?春儿的眼睛又眨了眨:“那会不会像老祖一样,起不来床呢?”
秦秀才笑着走过来:“我们春儿能干了啊,还能和姑妈在这聊了,来,给爹说说,你和姑妈说什么了?”春儿已经张开双手抱住秦秀才的脖子:“爹爹,姑妈说喜鹊姑姑病了,而且病的很重。”
秦秀才的眉微微一挑,接着就了然,往春儿小屁股上拍两下:“对,你喜鹊姑姑的确是病了,而且这种病啊,春儿我和你说,是人都不能沾上。”春儿不明白地看着爹爹,不晓得爹爹怎么会这样说。
芳娘站起身,把手里的那件衣衫往春儿身上比一比,觉得大小差不多,这才笑着道:“春儿啊,你现在不明白,以后就明白了。”春儿努力点头,秀才娘子听到他们在外面说笑,走出来说晚饭已经好了,此时褚守成挑着担子正好开门走进,听见他们的笑声也跟着笑了。
相帮着把饭菜摆到院里,一家人边吃边聊,秦秀才讲讲再过多久就可开镰收割,褚守成说一说今日去各村又遇到了什么人。芳娘在这种时候都是只听不说的,褚守成偶尔瞧她一眼,觉得她面上的笑容特别温柔美丽。
夕阳照在院子里,照的人心都暖呼呼的,一墙之隔的王氏屋里,却似冬日一般,王氏躺在床上,面上没有前几日那么丰盈,喜鹊坐在下面,一双眼早哭成了烂桃子,门被打开,推门进来的是秦四婶,她手里还端着饭菜,把饭菜随便往她们母女面前一放:“还不快吃,成日在这里哭哭啼啼,真的当自己是美人了?也不瞧瞧,都快四十的人了。”
喜鹊抬眼往那饭菜上瞧了一眼,见不过是白米饭配了一碟咸菜,那汤里漂了几根菜叶而已,连半点油星子都没有,不由嘀咕了一句:“四婶,我娘总是病着,这饭菜也太…”
秦四婶忍了这半把年,原先是因了要谋芳娘家的钱财才忍住,现在那钱财已经飞了,瞧现在的样子,只怕秦四叔会真的不顾脸面,从此和王氏公然出双入对。心里的酸味还不能骂出来,还要被丈夫叫来这里给她们母女做饭,这下听了这样抱怨,不由怒了。
斜眼瞧着喜鹊,就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呸,娘如此,女儿也是个不知道羞耻的,只可惜女儿还不如娘,就算再贴上去别人也不要,现在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有脸说饭菜不好,你要好饭菜,有啊,拿银子来,大鱼大肉都有,没银子,这样饭菜已经酸不错了,况且这些日子要不是老娘好心,你们母女早就饿死了。”
这几句话秦四婶觉得说的十分畅快,王氏受芳娘的气倒罢了,情人媳妇的气却怎么都受不得,听了就觉得气都喘不上来,在床上咳嗽了几声,喜鹊忙上去扶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想回秦四婶几句,可是要论拌娇弱她是能的,可是要论起吵架,她这张嘴哪能说得过秦四婶婶,只有扶着自己的娘垂泪。
秦四婶狠狠瞅她们母女两眼,恨不得把她们母女全都赶出去,可是想到自己丈夫,又忍了下去,只是咬着唇恨恨地看着她们。
外面传来咳嗽声,这个时候又是男声,除了秦四叔再无别人,秦四婶见王氏一听这咳嗽声眼就亮了,恨不得伸出双手把王氏那张脸皮抓烂,装什么病美人,不过是个连几分姿色都没有的寡妇。
秦四婶的神情变化落在王氏眼里,王氏并不在意,现在算是面皮已经撕破,要在这里继续住下去,除了哄好秦四叔再无别策,不然就这孤儿寡母的,到哪里都是被人欺负的份。王氏用手拢拢头发,又拿过枕边放的胭脂往自己唇上抹了下才对喜鹊道:“请你四叔进来吧。”
秦四婶狠狠瞪着她,却没有半分的主意,除了怪面前这个狐媚子,还能怪谁,听到喜鹊的声音,秦四婶眼里闪过几分厉色,老的卖不起什么价钱,那小的,现在还能卖几两银子,自己丈夫最爱的,可不是什么美人,而是银子。
秦四叔进来,见了眼前的饭菜就瞪自己媳妇一眼:“这样饭菜怎么让生病的人吃,你去家里拿几个鸡蛋来炒了。”
说着秦四叔就坐到王氏床边,秦四婶觉得心里那股火都要把自己烧着,但又不敢骂丈夫一句,只得推门出去,喜鹊站在院里,见秦四婶出来就怒目而视,秦四婶走过她的时候狠狠往她脚上踩了一下这才走出院子,离开院子很远,仿佛都能听到丈夫的笑声,瞧着天边那火红的晚霞,秦四婶握一下拳头,叫你得意,再得意几天我就让你得意不出来。
前面走来一个男娃,见到秦四婶就叫了声婶婶,秦四婶见是王氏的长生,长生长生,这名字真不是好兆头,该改叫短命才是。
王氏躺了几日,又在秦四叔面前撒够了娇,这才重新收拾打扮出来,只是这样一来,王氏门前的人多了不少,总有那么几个光棍在王氏门前绕,这寡妇门前本就是非多,更何况是这样名声不好的寡妇?
这让村里的各种议论更多一些,甚至有人猜测是不是王氏当日就是在族里和族里的人有些不清不白,不然哪会巴巴地跑来秦家?
这些猜测芳娘是不知道的,秦秀才这日从田里回来就对芳娘道:“方才从田里回来,遇到三叔公,他拉着我们说了好大半天话,说那边的那位,原来是看在大伯的面上,可是现在她心术不正,又和四叔做出这样的事来,还被全村的人都知道的,想寻人商量,把他们家处置了,我们这边算是极亲的侄子,先来问一问。”
第52章 商量
问一问,芳娘冷笑一声,瞧着自己弟弟:“那你怎么说?”秦秀才手摊开:“我能怎么说,这种事我们是小辈,哪轮到我们做主?况且,”秦秀才呵呵一笑,凑到芳娘面前:“这家里是姐姐你做主不是?”
秦秀才个头已经高过芳娘很多,此时低了头,眼里带有丝丝好奇,倒让芳娘想起他还小的时候,伸手拍拍他的脸:“都当爹的人了,还往我身上推,反正这事我们是小辈自然不需要开口,谁来问都是那句不知道。”
秦秀才点头,虽然从心里讲,他是希望族里把王氏母子赶出去的,可是这种话,谁说出来就是得罪人的事。况且自从王氏来闹过一场,全村的人都晓得他们家是什么样人,在这个时候再加上一句,只不过称了别人的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