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可怜的褚守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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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立志 ...
自己的心是错的?褚守成的眼紧紧盯住芳娘看,见芳娘面上还是那样坦坦然然,眉头皱了起来,低头嘟囔道:“什么日日相见,原本我和阿婉阿如她们也是日日相见的,可是我对她们的心,就和对你的不一样。”
白天走了半天的路,进到褚家又要和褚二太太婆媳话里打些机锋,芳娘已经觉得十分困倦,眼皮都快睁不开了,勉强开口应道:“阿婉阿如不过是你的贴身丫鬟,你对她们自然是对丫鬟一样,不怎么上心。”
说完芳娘就把被蒙到头上,准备沉沉睡去,褚守成还在想着芳娘的话,怎肯让她睡去,伸手掀开被子:“主人对丫鬟上心的事,我又不是没有听说过,前几年还听说杨家大爷为了个丫头和自己娘子吵的几乎休妻,这要上起心来,是不管主人和丫头的。所以,这样说也不对。”
今儿这位怎么这么不听劝?既然被子会被褚守成拉开,芳娘索性没有再把被子蒙到头上,闭上眼就沉入梦乡。褚守成手里捏住被子的一角,觉得自己终于想通了什么,脸上笑的极欢喜:“所以,我并不是没有见过美貌女子,也不是从没有过和女子日日相对,但她们在我心里,从来都和你不一样,我的心是没有错的,芳娘。”
说完褚守成就打算去抓芳娘的手,谁知一抓竟抓到空的,低头再看去,见芳娘已经睡的很香,褚守成满心的欢喜此时就像被人从头上倒了桶水下来,顿时烟消云散,以前和她们说情话的时候,哪个女子不是含情脉脉,等待和自己执手相望,可是偏偏这一位?
褚守成伸手想把芳娘推醒,手还没有碰到芳娘的肩,先碰到芳娘露在被外的手,芳娘的手和旁的女子柔滑细嫩的双手不一样,上面满是老茧,摸上去似乎都能刺伤自己的手。
褚守成小心翼翼地摸上芳娘的手,从来都没发现这双手竟经了那么多的风霜,不是成日劳累、终年操劳,纵然是村里女子,也少有不到三十的人这双手就布满老茧。
芳娘说过的话又在褚守成耳边回响,青春年华,自从扛起这个家,青春年华就再没有了。十三岁,自己十三岁的时候在干什么?还怕先生向自己的娘告状,说自己没有好好读书习字,怕娘失望的叹气,只愿去寻二叔,二叔总是会带自己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说那些事不在意也没什么。
就算不是自己,是村里的平常女子,十三岁也不过大都在家做些家务活,闲时做做针线,绝不会像芳娘一样,十三岁就撑起一个家,要守着那份家业,怕一有松懈周围的族人就扑上来把他们啃噬干净。
褚守成不由把芳娘的手小心放进被中,芳娘翻一个身,扯过被头蒙上头,褚守成瞧着她,已经不想再说那些话了,似她这样的,怎会看上自己这样一事无成,除了家事再无旁的男子呢?不晓得她会倾心的是哪种男子,是不是就如她所说的,是顶天立地的男子?
褚守成把疑问压在心头,悄悄躺了下去,或者她说的对,如果不是秦秀才担心她嫁不出去,又翻到那张婚书,她是怎么都不会正眼瞧自己一眼,不管原本的自己有多风光。
帐外的烛火燃了一夜,到天明时才熄灭,一夜好睡的芳娘坐起身,转了转脖子正打算下地的时候瞧见旁边坐起来的褚守成还是哈欠连连,瞧他一眼道:“你是睡惯了家里的硬床,睡不着这软床了,瞧现在还哈欠连天呢。”
昨夜褚守成辗转反侧直到三更鼓打过很久才睡着,当然和睡的香甜的芳娘不一样,芳娘没有得到回答径自掀起帐子下床,边寻自己的鞋子边道:“赶紧起来梳洗吧,吃过早饭我们就回去,家里还有事呢。”
芳娘穿好鞋子伸手去拿搭着的衣衫,没有得到褚守成的回答边系裙子边瞧着他:“怎么了,昨儿没睡好,今早又是这样?”褚守成闷闷地掀开被子,伸了个懒腰,原本以为就算芳娘昨夜再困倦,听了自己的那番话今早起来也会有些不一样的,可是她和平时并无两样。
芳娘已经穿好衣衫在梳头,看见褚守成一副极闷的样子,还当他又被勾起富贵荣华的心,放下梳子推他一下:“我平日说的就白说了吗?等你以后…”褚守成正拿起手巾打算擦脸,听到芳娘这句就把手巾扔下,回身对着芳娘道:“你到底是不是女人,为何什么事都不在乎?”
这话听起来太奇怪了,芳娘微微思索,想起昨夜他说的话,世间女子能得男儿的仰慕,纵然面上多有做嗔怪的,可是心里都会有些得意,可是芳娘偏偏就是那万中无一对此不会得意的人。
她握一下褚守成的胳膊:“我都和你说过了,况且天下间的事,总要留待最后才晓得是什么结果,你此时觉得喜欢我,只怕是你从没见过我这样的人,所以才觉得特别,以后见的多了,就晓得我这样的人在天下也算不得什么,难道你也要一个个喜欢不成?我若此时应了你,做了你名副其实的妻子,等你以后遇到你真正喜欢的人,那时你就怨我占了你妻子的名分,让你的心上人受了委屈,倒不如趁此时你只有点点喜欢,我并不曾放你在心上,把这情丝斩断。”
门上有人轻轻叩响:“大爷、大奶奶,你们醒了没有,奴婢送洗脸水过来了。”芳娘应了一声就要去开门,褚守成拉住她:“那你为何又要嫁我,还要用这种方式?”
芳娘勾起一个笑容,她的笑历来很美,此时也不例外,芳娘轻声道:“不过是阿弟怕我嫁不出去才硬要履行那纸婚书,至于入赘?”芳娘的唇扬起的更高一些:“我怎能做被休之人。”
说完芳娘自去开门,褚守成的手放开,颓然跌坐在椅子上,果然她从头至尾都没正眼看过自己一眼,连婚姻这么重要的事都可以搪塞。
丫鬟已经走了进来,把端着的洗脸水放下,又拿过青盐等物,要服侍芳娘梳洗,芳娘哪要她服侍,已经快手快脚洗好脸,用青盐刷好牙,丫鬟转去褚守成那边,把手巾递到褚守成手上,接受服侍是褚守成生来就会的事情,如原先一般把脸洗好,牙刷干净。
梳洗干净脑子也要清晰很多,褚守成瞧着芳娘,终于叹了出声,芳娘又勾起一抹笑:“你何必发这种明珠暗投的叹气,等你以后有了心上人,就明白我今日这番话的意思了。”心上人吗?褚守成深深地瞧芳娘一眼,心上人不就是她的一颦一笑都能引动自己的心肠,见不到她就会格外着急?
想起当日曾听人说过的心上人该如何如何,褚守成心里有一丝迷惑,对芳娘的那丝喜欢到底有多深?
和褚夫人用过早饭,也就到了告辞的时候,拜别了褚夫人,又去褚二老爷那边告辞,昨日回来的时候并没见到褚二老爷,褚守成夫妻进去时候,褚二老爷夫妇也刚用完早饭,朱氏在旁服侍,脸上的笑容没变。
褚二老爷见褚守成夫妻进来,只是微微点头,褚二太太瞧了眼褚守成脸上就笑了出来:“到底是少年夫妻,瞧成儿今日这脸色,昨晚定是劳累了吧,不过要我说呢,这好久都没睡过暖床软枕,这也是难免的。”
褚守成的脸顿时通红,芳娘只微微一笑:“暂时不得睡暖床软枕,这有什么要紧,年轻人总要吃些苦头,只是二婶子还要多照顾下二婶婶,总要早得金孙才好,不然到时没人开枝散叶,家事无人接掌才是要紧的事。”
褚二太太听到芳娘这话不由有些恼怒,朱氏反而轻轻一笑:“借大嫂吉言,到时得了麟儿,定要大嫂来喝杯喜酒。”芳娘也笑了:“一定。”
褚二太太忍住心里那口浊气,瞧一眼自己儿媳,要照了褚二太太觉得在褚家这么多年所受的气,就该趁此时全都还了褚守成才是,偏偏自己丈夫说都忍了这么多年了,再忍一些时候也不要紧,又说儿媳妇是个有主见的,到时定要拿了这所有的产业,还要沧州城里说不出半句闲话才成,叫自己遇事多和儿媳商议,不要轻举妄动,儿媳除了会让自己按捺不动又会说什么?
褚二老爷打两个哈哈:“这样的话还真不是我们男人们该听的,成儿啊,听说你现在很能干了,回去好好过日子吧,以后还是亲戚来往,真遇到什么荒年,二叔也能助你一二十两银子。”
褚守成沉默不语,芳娘笑着谢过褚二老爷,又行一礼这才离开,踏出褚家大门时候,褚守成回身瞧着这扇门,轻声道:“总有一日,我会挣个大大家事,让二叔知道,就算他费尽心机,也是白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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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劝说 ...
这孩子总算开窍了,芳娘微微一笑,褚守成对上她的眼,竟然有些口吃:“我,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念头有些太过虚妄?”毕竟,现在自己连和人讲价都害羞,还不晓得那些东西的价钱,不知道什么能赚,什么不能赚。
芳娘的眼弯了一下,带着他往外走:“做生意也是慢慢学起来的,没人是天生就会的,先做小生意,等有了经验再做大生意,总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褚守成点头:“芳娘,你真好。”
芳娘微微怔了一下就指着那些摊贩道:“难得进城一趟,也要买些东西回去,你去瞧瞧要买些什么。”这是让自己去学着怎么讲生意了,褚守成接过芳娘递过来的几块碎银子,这些碎银子加在一起不过三四钱,当初赏人都嫌不爽利。
可此时褚守成紧紧捏着这几块碎银子,如同得了宝贝一样,这是从到了秦家后,褚守成第一次碰到银子。他瞧着芳娘,又握紧这几块碎银,一步步往那些小摊上走去。
这样小摊的东西自然也是零零碎碎的,哄孩子吃的芝麻糖、女人戴的红绢花、孩子玩的耍货等等。褚守成问了这样又问那样,举棋不定到底要买些什么,这些东西以前的褚守成肯定都是看不进眼的,但现在褚守成却觉得样样都好。
问过价钱,摊上的东西摸了半日,才买了几样东西过来,怀里抱着这些东西,褚守成往一边的芳娘走去,眼里是遮掩不住的喜悦:“你瞧,这几样东西都合用吗?”
小孩玩的铃铛、一包块块糖、几包丝线,芳娘仔细瞧着他怀里的东西,唇一抿:“哎,怎么没有你喜鹊妹子要的红绢花?”褚守成一张脸顿时红了:“你又来取笑我。”
芳娘眼里的笑带上了难得的调皮:“怎么是取笑呢,是你喜鹊妹子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的。”褚守成把怀里抱着的东西又抱紧些,决定不理她。
芳娘已经车转身,不等褚守成喊住,她已经拿起几朵红绢花付钱走了过来,把那个小纸包放到褚守成怀里:“走吧,别让你喜鹊妹子伤心。”褚守成此时是真的有些恼了:“你怎么这样,她伤心不伤心关我什么事?”
见褚守成真的有些恼了,芳娘这才笑着说:“这算什么大事啊,不过就帮她带几朵花,况且她会用计,难道我不会演戏?”演戏?褚守成还在想到底要演什么样的戏。芳娘已经拉着他的胳膊:“走吧,我们快些回去吧,不然等到家天又黑了。”
瞧着她面上越来越多的笑容,褚守成把那些念头都抛到一边,和她并肩往回走。
到家的时候天虽还没黑,秀才娘子的晚饭倒做好了,瞧见他们夫妻进门,秀才娘子急忙去井边打水:“正好,姐姐大哥你们擦把脸,掸掸灰,坐下就可以吃饭了。”
芳娘用水瓢打了瓢水一口气喝下,这才拿着手巾擦了脸,洗了手,觉得清爽很多,又掸一下灰,正要招呼褚守成,倒见褚守成坐在那和春儿玩在一块,手里还拿着铃铛逗春儿。秦秀才在一边不时说上那么几句,芳娘的心微微一动,这样情形看起来如此美好,美好的就像他们真的是一家人一样,可是毕竟不是一家人,芳娘把心里的那丝悸动掩住,上前把手巾递给褚守成:“你也洗把脸,不然灰扑扑的。”
褚守成乖乖地去井边洗脸,春儿仰着脸笑:“姑妈,我要大伯,要大伯。”这孩子,芳娘顺手抱起他,往他脸上亲一亲:“你大伯去洗把脸再回来抱你,告诉姑妈,今儿你娘都做了什么好吃的?”
好吃的?春儿的眼顿时瞪圆,手指着桌上的丝瓜炒鸡蛋:“蛋,蛋好吃。”秦秀才拿起筷子夹一小片鸡蛋放进他嘴里:“就知道吃,吃这么点就够了。”春儿咬住鸡蛋,嚼几下咽进嘴里,嘴巴就再次张开,秦秀才这次送进他嘴里的白米饭:“吃这个就够了,我小的时候,连这个都没得吃。”
春儿不满,眼睛咕噜噜转着,突然发现刚又回来的褚守成,猛然扑进他怀里:“大伯,要吃蛋。”褚守成最宠春儿,怎么受得了他这样看着自己用软软童音说这样的话?一把把他抱了起来,拿起筷子捡大片的鸡蛋就往他嘴里送。
春儿咬住鸡蛋,小眼一眯,秦秀才啪地打了自己儿子屁股一下:“瞧瞧,都会察言观色了,就知道你大伯疼你,这一口,就去了半个鸡蛋。”春儿窝在褚守成怀里,努力嚼着鸡蛋,瞧也不瞧自己的爹。
芳娘摸摸春儿的脑袋:“你大伯疼你也对,但是你不可以仗着你大伯疼你就乱来,知道吗?”春儿嚼着鸡蛋,只觉心满意足,不管芳娘说什么都连连点头,这倒让全家人都笑了。
热热闹闹吃完饭,收拾好了碗筷,夏日天长,就坐在桃树下纳凉聊天消食。芳娘摇着大蒲扇,不时往门外瞧,秀才娘子发现了,轻声说了句:“今儿已经来了好几趟了,晚饭前还来问过,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以后可怎么找婆家?”
秦秀才没有看书,在和褚守成下象棋,听到秀才娘子这话不由抬头哼了一声:“你别说,还真有人好这一口呢,昨儿中午我去田里瞧一瞧,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虫害,回来路上见她身后跟了好几个年轻人,瞧那样子,只怕口水都流了一地。”
褚守成并没答话,又飞了一匹象,秦秀才趁机走了一只卒,正要直捣黄龙时候,门外响起个甜糯的声音:“姐姐回来没有?”这就隔了一道墙,谁回来谁没回来那不是一眼就能望见,还要装模作样问什么?
芳娘咳嗽一声:“回来了,进来吧。”走进门的喜鹊胳膊上挽着一个提篮,笑着道:“姐姐回来的正巧,今儿我娘瞧见树上的桃子红了,摘下了一尝味道还不错,就让我摘了几个送过来,这都来了几个月了,也没什么好谢的。”
提篮里的桃子一个个嘴上带了一点红,还连了桃叶,瞧起来就好吃,芳娘接了提篮就递给秀才娘子,笑着道:“大伯母真有心,只是要谢怎么不先去谢四叔呢,毕竟是四叔一力主张秦家收留你们的。”
提到秦四叔,喜鹊不知怎么就滞了一下,接着才笑道:“我娘说,这桃子还没熟的太多,先往这边送几个,等多了再往四叔他们那边送去,不管怎么说这边总是更亲一些,姐姐。”
喜鹊说到后面几句,再配以脸上的笑容,自觉有我见犹怜之感,褚守成却觉得鸡皮疙瘩翻了一身,要卖弄风情,也要有那么点相貌,除了一张面皮还算白净,一双眼有那么一两分可观,鼻子不算高、嘴唇不够红,一双手也称不上柔荑,做出这种神情,只让人生厌。
想着褚守成就往芳娘那边去瞧,要是芳娘做出这种神态,自己该会如何,不,芳娘绝不会做出这种神态,她只会昂着头,不管是什么都一力担下,难道她不知道,这种性子是会吃亏的?
“将军。”趁褚守成发愣时候,秦秀才直接将军,褚守成回过神来,不由哎呀一声,秦秀才点住他的手:“落子无悔,谁让你方才出神呢,大哥?”这话竟有一点警告意味,褚守成不好说是想着芳娘,只是收拾着棋子,笑着道:“下棋虽是个玩意,可我也悟出些道理,总要身在局外才瞧的明白。”
秦秀才哦了一声,喜鹊是听不明白这些的,只对芳娘笑道:“大哥二哥说话,我怎么总听不懂,果然他们爱打哑谜。”芳娘伸手拍一拍她的肩:“喜鹊,想听懂他们说的话,就要多懂些道理,明白自己的处境,你还小,都没寻婆家呢,不然到时候后悔也晚了。”
后悔?喜鹊眨眨眼,正好瞧见褚守成收棋子的动作,他的动作在喜鹊瞧来是十分潇洒,这样的男子和自己曾见过的那些村里男子一点也不一样,就算现在晒黑了些,可不但没减他的俊俏,反而觉得更有男子气概,和这样的男子相好一场,也不算枉了此生,况且还有四叔一力做主,到时可不止这些。
喜鹊摇摇头,只把芳娘的话当成是嫉妒,笑着道:“姐姐,你说什么我没听懂,昨日央你们买的红绢花呢,还请姐姐拿出来。”芳娘心里不由微微一叹,对王氏更添了几分厌恶,褚二老爷算计褚守成,毕竟不是他的亲生子,可是喜鹊是王氏的亲生女儿,怎会如此相待,到底四叔许了什么好处给她们?
芳娘见喜鹊不肯听劝,把那小纸包拿出来:“喏,这就是你要的红绢花,这做的细致,有桃花梨花呢。”喜鹊喜滋滋去接红绢花,顺手戴在发间,抬头瞧见芳娘发上戴着的那支石榴花簪,不由羡慕地道:“姐姐,你这簪子也是进城时候买的吗?真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王氏真是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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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信物 ...
这簪子出了褚家芳娘就想摘下来,但和褚守成说话就一直忘了,听到喜鹊说好看不由摸一下簪子,笑着问:“好看吗?这是你大哥说去走亲戚总要戴点新鲜的,特意给我挑的。”说着芳娘已经摘了下来,放在手心:“瞧,这石榴花雕的,多好看。”
喜鹊伸手想摸一摸,眼里的羡慕之色更浓,伸手打算去摸一摸的时候,秀才娘子也探头过来瞧:“这簪子真精致,没想到大哥是个男人,挑起女子用的东西来眼光还这么出色。”芳娘手腕一翻,已把簪子递给秀才娘子:“你大哥也只有这些还拿得出手了,论起旁的,他可就要差多了。”
她们在那说话,喜鹊眼里的羡慕之色浓得都要掉出来了,秀才娘子见她这么喜欢,把簪子递给她,嘴里还笑着道:“你既喜欢,就也去寻个小女婿,让他给你买。”这话从秀才娘子嘴里说出来真是稀奇,芳娘的眉不由挑起。
喜鹊已经从秀才娘子手里接过簪子,摸了又摸,听了秀才娘子这话面红了一下,抬眼飞快地瞧了眼褚守成,褚守成只是在那里用桃子喂着春儿,喜鹊眼里的脉脉情谊是半点都没看到。
秀才娘子瞧一眼芳娘,眉头微微皱起,见芳娘面上还是不动神色,秀才娘子越发急了:对喜鹊道:“喜鹊妹子,再喜欢这也是姐姐的东西,况且又是大哥送给姐姐的,我们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喜鹊又用手摸一摸那簪子,这才依依不舍地把它递给芳娘,抬头对芳娘道:“姐姐真是好福气,有大哥这么好的男人,哪像妹子我,”喜鹊这话并没有说完,就含羞忍住,眼又不自然地飘到褚守成那边,芳娘把簪子重新别到发上,见喜鹊这样话里已经带上了嘲讽:“只要好好的,怎么会找不到好男子呢?方才你嫂嫂也说了,要你早日去寻个小女婿,这四邻八村,多得是没成婚没定亲的好男子。”
喜鹊一颗心此时全在褚守成身上,哪听得进芳娘这话,瞧见褚守成转头往这边来,耳根子就热热地烧了起来,用手拢一下鬓边的乱发,声音也变的小了一些:“嫂嫂和姐姐你们又取笑我,娘说我还小呢,再在家里留几年。”
还小?秀才娘子和芳娘对看一眼,十五岁在这种人家也算不上小了,今年定亲,明年十六出嫁正好,秀才娘子只有把提篮递还给喜鹊,竟不知道要说什么。芳娘抱着手道:“喜鹊妹子,既然伯母觉得你还小,要多在家留几年,你就好好在家待着做事,没事别到处乱跑。”喜鹊接过提篮,芳娘话里的嘲讽听的清楚,那面又热起来,强挣着道:“我也不过就来这边和族里的几户人家,哪里乱跑了。”
说完喜鹊和秦秀才他们打了招呼就回家去,等她背影消失,秀才娘子才对芳娘道:“姐姐,这样再过些时候全村人都瞧出来了,真要闹出什么事来,那不是带累大家?”连秀才娘子都看出来的这么清楚明白,芳娘唇微微一扬:“没事,你在家就好,这些事你不用操心。”
芳娘虽然这样说,秀才娘子还是迟疑一下才小声对芳娘:“可是大哥毕竟是个男人,又…”说着秀才娘子脸不由红了,这样的话,对她来说真是难以启口,芳娘轻轻拍她肩一下:“放心,别的事倒罢了,这件事,”
芳娘瞧一眼褚守成,眼里有抹笑意,缓缓说出最后三个字:“我信他。”秀才娘子反倒愣住,嫁进来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芳娘如此坚定说出相信一个外人,褚守成仿佛也听到芳娘在说什么,转头来正对上芳娘的眼,褚守成不由露齿一笑,这笑容瞧在秀才娘子眼里,竟有些微的发怔。
不等秀才娘子想清楚里面的道道,芳娘已经拍她一下:“天黑了,进屋吧,我走了两天路,要早些歇着。”秀才娘子习惯地应了一声,叫上秦秀才一起去把大门关好,关门的时候秀才娘子和秦秀才低低说了两句,秦秀才的眉拢紧,瞧一眼抱着春儿哄他睡觉的褚守成,再望向芳娘屋里的灯光,突然灿然一笑:“既然姐姐说不用管,那就不要管,横竖你带好孩子瞧好家就是。”
丈夫和大姑子都这么说,秀才娘子也只有听从,关好大门,收拾下院子里的东西,秀才娘子就接过春儿把他抱进房里哄他睡觉,秦秀才拍拍褚守成的肩:“大哥,以后这家看来还要靠你啊。”
这话说的太突然了,褚守成还愣在那里打算问秦秀才的时候,秦秀才已经走进屋去了,褚守成不由摇一摇头,看来秦秀才对自己也有改观了,这改观会慢慢变好的。心里怀了喜悦之情,褚守成决定过几天和芳娘商量,稻子抽穗这段时候,就去挑了货郎担子,四处转着去卖,瞧能赚多少银子,当年曾祖父可以做这样的事,自己又怎能不去做?
“你真能吃得了这些苦?”芳娘听到褚守成的打算,情不自禁问出来,虽然晓得他近些时日有了改变,可没想到改变那么大,两人此时是坐在稻田旁边,稻穗已经抽出,能够闻到稻花香味,这时要把田里的水放掉一些,还要来瞧瞧有没有虫,顺便再把稻田里的稗子杂草都除一除。
这些事情都做完,就可以松一口气,只要小孩子来守着轰走鸟雀等到稻穗饱满、稻叶转黄就可以开镰收割了。虽然芳娘说要让褚守成来守稻田,那不过说说而已,往年都是寻田邻的孩子来帮忙顺带瞧着,给他们几十个钱买零嘴就够了。
哪晓得褚守成竟然开口就说要趁这个时候去挑着货郎担子转村,倒真出乎芳娘的意料。褚守成的脸又红了:“你原来也说过,曾祖父就曾挑着货郎担子做过这些事情,我本是他的孙子,又怎能不做这些事呢?”
这话让芳娘面上露出甜蜜笑容:“你说的对,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等我们回去,我就先拿二十两银子出来,你拿着去镇里寻些货物,这二十两银子也是让你试试水的,是赚是赔我也不去管你。”
芳娘说一句,褚守成应一声,等芳娘说完他又急急地道:“还要你陪我去挑些东西,你总晓得这村里人都爱些什么。”芳娘并没反对,看见她点头,褚守成不由嗫嚅地道:“没想到你也会同意我的话,我还以为…”
芳娘伸手扯下田边的一根草,草在他指尖飞舞,不一时变成一个蚱蜢出来,芳娘把这只蚱蜢丢到他怀里:“反对什么?我从来都是讲道理的人,有道理就听,没道理就不听,和说话的人是谁没有半点关系。”
说完芳娘拿起小锄头走到田里,继续除起草来。有道理就听,褚守成把怀里那个活灵活现的草蚱蜢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从这里能看到芳娘发上戴着的石榴花簪子,怎么有种交换信物地感觉?褚守成把蚱蜢藏在怀里,也拿起小锄头前去除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