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娘回身瞪他一眼,把袖子从他手里抽出,握着簪子对小贩道:“拿着,三百铜板。”小贩虽见生意做成,但嘴上还要说两句:“哎,这三百铜板怎么行呢,您再添五十。”芳娘已经从荷包里面拿出钱挨一挨二数着,听了小贩这话就道:“三百铜板也是看在我男人喜欢这根簪的份上,不然换了我,两百铜板已经不错了。”
小贩喜滋滋地接了这三百铜板,把钱放在盖在摊位上的布下面:“这位大嫂您一看就是会过日子的人,可是这女人啊,总要有男人疼才会过好日子,一瞧您这男人就是会疼人的。”
短短一会儿工夫,褚守成在这小贩嘴里已经从小哥成了芳娘的男人,若是原先,褚守成会觉得被这样称呼是种侮辱,可是现在这个称呼听起来也很不错,再加上小贩说自己是个会疼人的男人,褚守成觉得浑身骨头都轻了几分。
小贩的好听话芳娘并没放在心上,拿着那根簪子芳娘就想插到发间,可是左别右别就是别不好,芳娘顺手就把簪子塞到褚守成手里:“给我戴上吧。”褚守成哦了一声,握住簪子却久久没有动作,芳娘等了会儿等不到,奇怪问道:“怎么了?”
褚守成不知怎么双颊竟然通红了:“芳娘,我们,”褚守成的吞吞吐吐倒让芳娘会错了意,她哎呀一声就道:“你比阿弟还小呢,我都是把你当弟弟的,难道弟弟给姐姐戴一下簪子也不行吗?”
哎,褚守成心里掠过一丝苦涩,看着芳娘还等在那里,褚守成把簪子插在她的发间,芳娘用手摸一下,端端正正的,那眉飞了起来,面上也十分喜悦:“别说,对这些东西你就是别旁人强,瞧,眼力都要好很多,以后有了空,你寻些女人用得到的东西拿去卖,保准比别人生意要好。”
像方才遇到的那个小贩一样吗?褚守成迟疑着想问出来,芳娘已经笑了:“不过你现在脸皮还太薄,连还价都不大好意思,要知道,讨价还价可是很要紧的。”这说到褚守成的短处了,脸不由更红起来,虽说褚家是做生意的,可褚守成从生下来就没接触过这些,成日只晓得风花雪月,锦绣堆里。
芳娘见褚守成的脸红起来,在阳光底下瞧着有那么几分孩子气,不由伸手拍一拍他的脸:“好了,不会就学着做,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的。”
芳娘的手心有些老茧,远不如褚守成经历过的那些女子手心那么柔嫩,可不知为什么,褚守成却觉得芳娘的手放开的时候,自己竟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芳娘抽回手瞧着他:“好了,进去吧,难道你连自己家门口都不记得了。”原来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已经走过那繁华的大街,走到了褚家门前。
褚府大门还是和原来一样,门口有守门人,不过门房并没多瞧他们两个几眼,这门前常有那从乡下来的指点说这家子怎么这么气派,不理他们就是。等褚守成走上台阶,门房这才放下手中的小茶壶,勒一勒腰带,挺一挺肚子走上前:“你是要寻我们哪一房的下人,要寻他们去后面角门那里去,这里,不是寻下人的地方。”
褚守成看一眼门房,轻轻咳嗽一声:“我回来了,你们让开吧。”门房听着这话音有些眼熟,再一瞧人,好像也有点眼熟,仔细再瞧眼不由睁大:“大爷,您回来了,哎呀,瞧我这眼,竟没认出来,快请快请。”
说着门房就对身边的小厮说:“还不快进去往里面通报一声,说大爷回来了。”小厮啊了一声,瞧向褚守成的眼添了几分怪异,这是府里的大爷?怎么穿成这样,脸还晒的这么黑?门房见小厮不走就往他身上打去:“瞧什么瞧,这确是府里大爷。”
小厮又哦了一声,刚要跑进去就问道:“要向哪位通报,是大太太还是二奶奶?”门房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自然是大太太,快去快去。”褚守成见小厮走了,也准备走进去,芳娘已经奇怪问道:“二奶奶?难道这府里现在二奶奶管事吗?”
门房并没在意:“是,自从三月二奶奶进了门,大太太就说二奶奶为人极聪慧,这家里的事渐渐就让二奶奶管着了。”哦,侄媳妇替大伯母管家,还有些新鲜呢。芳娘和褚守成往里面走,刚走进几步春歌就迎了上来,见到褚守成那泪差点就下来了,瞧瞧这脸被晒的那么黑,手上肯定也有茧子了,虽说精神头还不错,可毕竟不是原先养尊处优的大爷了。
见褚守成笑着对自己问好,春歌又把快到眼里的泪给收回来,不过现在瞧着倒是长进多了,也会问好了,那笑也更谦虚了,这些苦看来没白吃。
春歌忍一忍才对褚守成道:“大爷您回来的正好,前几日太太还说要过端午了,让收拾收拾去瞧瞧您呢,没想到这就来了。”芳娘在旁笑着道:“稻穗抽出来了,还没什么鸟雀呢,这几日活闲了些,才说进城来瞧瞧。”
自从那日和芳娘说过那几句话,春歌心里总是捏着一把汗,怕芳娘记在心里对褚守成不好,但现在瞧着芳娘笑吟吟的,而且褚守成精神头看起来极好,那就是自己白担心了。想起那日芳娘说过褚守成配不上她的话,春歌不由在心里一叹,脸上又露出和平日一样的笑容:“太太和二奶奶还等着呢,快些进去。”
穿了好几道门,褚守成瞧着褚府这熟悉的一切,心里不由生出感慨,原先以为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可是去了秦家半年才晓得,很多事情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身边来往穿梭的丫鬟脸上的笑容还是那么谦卑温柔,褚守成却没有了心情再去瞧哪个丫鬟生的好些,只是瞧一眼芳娘。
芳娘对场面历来不怯的,此时也如此,虽然身着布衣,可她走在这里依旧抬头挺胸、神态自如,自如的就跟在秦家的菜园子一样。
褚守成不由悄悄地在芳娘耳边问道:“我一直觉得奇怪,为何你进这门里,从来都不害怕?”芳娘瞧他一眼:“有什么好害怕的,你当我和你一样,什么都没有?”又被芳娘说了,褚守成回头瞧一眼春歌,呵呵一笑也没说什么。
此时已经到了褚夫人的上房,迎出门外的是一个年轻妇人,瞧着十七八岁年纪,姿容俏丽,对褚守成行礼道:“大哥。”又转向芳娘:“大嫂一路辛苦了。”
春歌忙在旁边道:“大爷,这就是二奶奶,说起来,你们还从没见过呢。”褚守成和芳娘各自回了一礼,朱氏的一双眼似乎都会笑,和芳娘曾见过一面的褚二爷不一样,完全是那种八面玲珑、惯会做人的女子。
褚守成却没有像芳娘一样在那细细打量朱氏,况且一个大伯子打量弟媳妇,传出去也会被人说的嘴歪,只是望着门口,对已经走出门的褚夫人叫了声娘。
第 39 章 ...
褚夫人方才在屋里隔着帘子看的模糊,只觉得儿子没多少变化,可是此时走出门瞧的亲切,才觉得儿子黑了许多,看着更精神了,叫自己娘的时候那话里也没有原先的那种不耐烦,就像快走几步仔细瞧瞧儿子。
春歌已经上前扶住褚夫人的胳膊,见褚夫人面上有些激动之色,轻轻按重一下,又咳嗽一声。褚夫人这才按捺下心中的激动,对褚守成道:“你能回来一趟也好,进来吧。”
自己的娘没有预料之中的欣喜,这让褚守成心中又添一丝黯然,再看见朱氏笑吟吟上前搀住褚夫人,含笑说了句什么,褚夫人就点头道:“是啊,你大嫂为人性子极好,把你大哥交给她,我是放心的。”
朱氏已经掀起帘子,嘴可没有停:“说的是呢,我们妯娌本就该多亲热才是,可惜离的远了。”褚夫人已到上方坐好,这才瞧一眼芳娘:“既然这些日子空闲,就在这住一晚吧。春歌。”
春歌应声上前,褚夫人吩咐道:“大爷住得院子虽然一直空着,可是阿婉阿如都出嫁了,现在只有两个小丫头守着屋子,你带两个人收拾一下。”春歌应是,褚夫人这才对芳娘道:“说起来你还没正式见过你二婶婶呢,她嫁过来这几个月,多亏她在我面前侍奉。”
芳娘对朱氏行礼道:“多谢二婶婶了。”朱氏退后半步也福了下去:“怎么敢当呢,做小辈的,本是要侍奉长辈的,这不过是我的本分,哪当得起大嫂这个谢字。”
褚守成从进门到现在都杵在一边,没被褚夫人瞧一眼,见朱氏和芳娘都开始寒暄了,褚守成实在忍不住了,上前又叫了声娘,褚夫人仿佛这才见到自己儿子,手轻轻摆一下:“坐下吧,许久没见,你还过得好吧。”
这不是褚守成记忆中的褚夫人,他心里不由又升上委屈,芳娘已经拉了他一起行礼下去:“倒是媳妇荒唐了,进来这许久还没给婆婆行礼呢。”
褚守成被芳娘拉着跪下去,身不由己地磕了两个头,跪在那里的时候看见褚夫人只和朱氏说话,心里委屈之外,又添上些酸味,虽说原先褚夫人总是爱说自己,可是那时她眼里竟像只有自己,哪似现在,芳娘倒罢了,总是自己的妻子,可是那朱氏算什么,不过是个侄儿媳妇。
褚夫人让芳娘夫妻起来,眼还是没看向褚守成,只对芳娘指一指桌上的点心:“你来尝尝这个,和外面买得不一样,是你二婶婶娘家那边的法子,你二婶婶做了来,我吃了一次就喜欢上了。”
朱氏忙捧过点心碟子,芳娘拿了一块,咬了一口笑着赞道:“是不错,想不到二婶婶还有这么好的手艺,有你在婆婆身边侍奉,也少了我们的悬念。”
褚守成见她们说的亲热,不由插话道:“怎么不见二婶,说起来,二婶才是二弟妹的亲婆婆呢,怎么进来这么久都没见到。”这孩子什么时候也会知道这些道理了,褚夫人手里端着茶,一直低着头,面上露出一丝笑意,总算是有了点心眼了。
抬头时候,褚夫人看向芳娘的眼也更温柔些,对褚守成说话却是微微带着斥责:“你胡说什么呢?我年纪渐渐大了,精力不济,有你二弟妹帮我管理一些琐事也是常事,每日她来我这边问过一些事情方回去服侍你二婶婶,今儿是听说你们回来了,我想起你们都没见过,况且你二婶这个时候也在午睡,这才留她在这里让你们见见,你倒好,不问青红皂白开口就说人,还不去给你弟妹道歉。”
褚夫人这噼里啪啦一串话让褚守成的嘴巴张大,不得不对朱氏作一个揖:“弟妹,是我不好,误解你了,还望弟妹不要放在心上。”朱氏哪会放在心上,况且她所求得不是这个,回了一礼道:“大哥说的对,婆婆此时午睡也该起了,侄媳该告退了。”
说着朱氏又对褚夫人行一礼,和芳娘各自行礼过这才告退。朱氏的离去似乎并没让褚夫人对褚守成有更大的兴趣,只是瞧着芳娘问些话,褚守成坐在下面只觉得如同坐在针毡上一样,得了个空闲喊了句娘,褚夫人哦了一声瞧向儿子:“就知道你在我这里坐不住,这时候过来你们也累了,你先回你房里歇歇吧,我在这里和你媳妇说说话。”
听到自己的话被娘曲解,褚守成更加委屈,起身道:“娘,难道你不想和儿子说说话?”儿子这个样子让褚夫人心里一软,自从儿子长大有了自己的主见,这样委屈柔软的声音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褚夫人瞧向儿子,刚要说话就回头瞧芳娘一眼,不得不忍住心里的柔软,轻轻拍儿子的手一下:“你是个男人,和我有什么话好说的?有什么话我问你媳妇就好。”
褚守成心里的委屈更甚,褚夫人见他这样,心里虽不忍还是轻声道:“原先我想和你说话,你不是这样回答吗?”这倒是自己当年回答娘的话,褚守成眼里的光黯淡了下来,轻声道:“娘已经不疼儿子了吗?”
怎么会不疼他呢?褚夫人眼里都快有泪了,转头去瞧芳娘,这样就能让儿子瞧不见自己眼里的泪,褚守成只当娘再也不理自己了,不由低头道:“儿子原来不知道娘对我的苦心,一直以为娘对儿子不好,现在才知道娘是如此疼爱儿子,可是娘已经不肯理儿子了,还让儿子不能在娘跟前侍奉。”
这几句话说的褚夫人那忍着的泪差点滴了下来,只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脸上露出笑容:“你能知道这些不错,可是成儿,到现在已经晚了,你已经入赘出去,算起来,你二弟和你二弟妹比你更要和我亲了。”
这话让褚守成哭了:“娘,可是我是你的儿子啊。”褚夫人努力把心里的柔软拂去,面上的笑容变的更加柔和:“是啊,你是我的儿子,可是入赘出去就跟女子出嫁一样,不再是褚家人了,这些我都和你说过,可你执意要去,我也再难说了。以后褚家的这份家业,自然是要传给你二弟的,这也是我为何要让你弟妹料理家务的缘故。”
褚守成只觉得心里似有无数的虫子在啃咬,褚夫人已经又对他道:“你先下去歇着吧,想来春歌已经把屋子收拾好了,我和你媳妇说说话。”这样的冷淡,褚守成看着自己的娘,在她脸上寻不到一些原来的疼爱,不由泄气告退。
见他的身影退出去,褚夫人挥手示意房里的丫鬟们退下,眼里的泪终于流了下来,肩上多了一双手,芳娘的声音似乎有种安定:“夫人不要难过,现在已近五月,算起来也没有几个月了,况且他性子已经变了很多,等再过几个月那性子更稳妥了再回来,也让夫人这片苦心没有白费。”
褚夫人叹气,轻声道:“我知道,可我瞧着他黑了许多,心里还是有些舍不得,毕竟我只有这个儿子。”芳娘轻轻一笑,坐到褚夫人面前:“当日夫人能做出这样决定,也算得女中豪杰,一年不过倏忽而过,到时夫人得了好儿子,那时再另行娶个好媳妇,到时含饴弄孙,那时的欢喜不胜过今日这暂忍的悲伤吗?”
真会说话,褚夫人瞧着芳娘,只是年岁大了些,不然也算得上一门好姻缘,想起春歌回来说的话,褚夫人迟疑一下,终于问出:“你,难道真的看不上我儿子。”芳娘笑了:“夫人,这样的话不用我再多说,我若有那么一丝半点儿别的念头,当日也不会坦然应下。”
芳娘一双眼坦坦荡荡,褚夫人不由哦了一声,接着叹息道:“我竟不如一个小辈,竟是我鲁莽了,姑娘你千万别放在心上。”说着褚夫人起身就要行礼,春歌行礼芳娘还敢受,褚夫人行礼芳娘就不敢了,紧紧扶住褚夫人道:“夫人爱子如命,为他筹划周到舍不得出一点岔子是常事,能有如此决断已属难得,小小瑕疵又算得了什么?”
褚夫人轻轻拍了拍芳娘的手,当日虽是病急乱投医,还带有一些赌的意味,可此时此刻褚夫人已经肯定,这赌注是下对了。
既然话已经说开,褚夫人也就和芳娘说些家常,听到褚守成连日也能做些活,从初开始的挑不动多少到现在已经能够挑起满满一担,也能知道些银钱往来的辛苦,听的褚夫人点头时总是带着叹息,当日若真能狠下心,也不会到今日要用这破釜沉舟的一招。
芳娘说完褚守成的事,想起守门说的,不由问道:“夫人为何要让二奶奶协同管家呢,毕竟这事极冒险。”褚夫人面上的笑容微微滞一下才道:“也不过是为了戏更能真些,你放心,有些事我还紧紧捏着呢,若让他们得逞,倒不如给人败了还好。”
作者有话要说:褚夫人这日子过的,哎
40
40、烛光 ...
芳娘能听出褚夫人话里的叹息,还有份不甘心,若真甘心什么都不管,又怎会把褚守成托付给自己,芳娘不由伸手握住褚夫人的手:“算起来,夫人您才是最艰难的,既要忍着不得于儿子相见,又要对着这群人。”
这群人除了算计就是算计,偏偏还算是家人,褚夫人脸上竟有了泪,芳娘再没劝说,当日秦家族里,这样的人也不少,足以感同身受,只是紧紧握住褚夫人的手:“夫人放心,再过数月,夫人就会有个可依靠的儿子。”
褚夫人看向芳娘,芳娘重重点头,褚夫人脸上又露出笑容:“你瞧,我又这样了,既信了你就依了你,真是人老了,就容易唠叨了。”芳娘也笑了:“夫人不老,若我们俩一起走出去,旁人还以为是姐妹呢。”
虽说褚夫人在褚家当家作主,但总是养尊处优,面色白净,说话温柔,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罢了。芳娘只是村姑打扮,两人瞧起年岁差得并不太多,这话褚夫人常听,不由笑一笑:“你常年操劳,要在这家里多养上些日子,也就丰腴起来,那时就瞧得出我们是两辈人了。”
芳娘微微一笑,这样的日子,出入都有人服侍,虽不劳力却很劳心,算起来,自己还是劳力更好一些。褚夫人瞧着芳娘面上神色,轻笑道:“又是我说多了话,该用晚饭了,我让她们把晚饭摆上来。”
说着褚夫人往四面一瞧,叫了两声春歌,一个丫鬟挑起帘子进来,行礼回复道:“回太太,方才王婶子去收拾大爷的屋子,到现在都没回来,想来和大爷在说话呢。”褚夫人哦了一声,吩咐丫鬟去传晚饭,接着就对芳娘笑道:“春歌是我的陪嫁丫头,老爷去世的时候,成儿不过才六岁,那时家里家外的事又多,还是春歌帮我带着成儿,照顾成儿比我照顾的还精心,若是一直由她带着,也免了这许多麻烦。”
说着褚夫人不由又叹气,褚家这些事情,还是不好对芳娘说出来,芳娘心里也明白,微笑着道:“也见过几次王家婶婶,晓得她对守成格外照顾,有这么一位贴身服侍的人,想来夫人也少很多烦恼。”
褚夫人微微一笑,帘子再次掀起,这次走进来的是春歌,她先行礼才道:“小的去了这么久,太太不要怪。”褚夫人让她起来:“晓得你也心疼成儿,方才成儿定伤心了吧?”春歌点点头,方才褚守成一回去,就趴在桌上淌眼抹泪的,春歌安慰了半天。
芳娘不由笑了:“瞧瞧,这脾气又犯了,都说过他好多会,做男人哪能哭呢?”芳娘的话才落,褚守成就走进来,听见芳娘这句话,脸红了一下,接着就嘟囔道:“我没哭,只是风一吹,眼泪就掉下来,哪是哭。”
说着褚守成就对春歌:“王婶子,我没哭,对吧?”这样的情形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了,春歌不由笑眯了眼,伸手摸一下他的脸,如同当年他还是那个稚气孩子一样:“是啊,你没哭,是我看错了。”
褚守成面上的笑容此时异常灿烂,看向褚夫人:“娘,成儿已经不再是孩子了,还答应过芳娘,等以后会挣个大大的家事,到那时娘才能知道,儿子并不是一事无成,而是顶天立地的男儿。”
这话让褚夫人的眼又热了,站起来手就抚上儿子的脸:“好,好,等你挣得了大大家事,娘就能享你的福了。”看见自己的娘欣慰笑容,褚守成觉得心中有种从没有过的满足感,这种满足是当年在青楼花多少银子都买不回来的。
“吆,这是谁要挣个大大家事呢?”帘子又被挑起,这次走进来的是褚二太太,身后还跟着朱氏,褚二太太这次和前两次芳娘见到有明显不同,面上笑容更加肆意,动作举止不带那种小心下意。
芳娘不由瞧一眼褚夫人,见褚夫人面色如常,芳娘夫妻起身迎接,褚二太太坦然受了他们的礼坐了下来才对褚夫人道:“方才还在门外就听到有人说要挣个大大家事,不晓得是谁说的?”
褚夫人让丫鬟上茶,端起茶时笑着道:“方才成儿要讨我的欢喜,说等以后要给我挣个大大家事,这样的话我怎么不欢喜?”褚二太太哦了一声,接着就对褚守成笑了:“果然还是成侄儿和别人不一样,眼里连褚家这样的家事都瞧不上,还要出去挣个大大家事给大嫂,哪像你二弟,只能守着家里的这份小小家事,难怪做弟的不如做兄的。”
褚夫人点头:“成儿听到了?你是要去挣大大家事的,男子汉有这种想法最好,免得以后就算得了家事,守不守不住还是两说呢。”褚二太太面上有些恼怒,但是还是忍了下来,下巴微微扬起:“这就要看个人的福气了,说起来业儿的福气不如成儿啊,不能出去挣个大大家事,而是要守着家里这点小家事。”
褚守成已经不像原先了,听不出她们话里的机锋,几次想张口为褚夫人辩解几句,都被芳娘拉住,褚守成忍不住不由瞪芳娘一眼,这一眼瞧在褚二太太眼里,不由哎呀一声又叫起来:“瞧瞧,侄儿和侄媳两人还真是新婚啊,在我们面前都恩恩爱爱的,哪像二爷和二奶奶,一在我们跟前就规规矩矩的,这才是正经人家呢。”
褚夫人没有开口,芳娘已经轻声道:“二婶说的是,人要守住家事,除了自己能干之外,还要有了子嗣,才能延绵家族。夫妻恩爱本就是延续子嗣必要的,不然就算自己再能干,没有了子嗣,哪又怎能守得住家事?”
褚二太太被问住,朱氏和褚二爷成亲不过两个来月,哪能就有了孩子,褚二太太不由皮笑肉不笑地道:“这样说侄儿你们如此恩爱,也就快有喜信了?”芳娘已经松开拉住褚守成的手,施施然地笑道:“我们小夫妻一来没那么急,二来,”
芳娘瞧着褚二太太,一字一句地道:“我们生的孩子也不用过继给谁,自然就更不着急。”褚二太太差点被这句话气到,当日说要把褚二爷的孩子过继给褚夫人做孙子,不过是更添一层稳妥,谁知今日竟被芳娘拿出来说事,真是没见识的村妇。
朱氏在她们言语纷争起来时候,就眼观鼻鼻观心当做全不知道,等褚二太太欲发火时候才道:“大伯母、婆婆,晚饭已经预备好了,该传进来才是。”这是下台阶的话,褚二太太忍了又忍,那眼不由瞧向朱氏的肚子,只要朱氏肚子争气,连得数子,哪还担心别的。
褚守成站起身的时候又悄悄地扯一下芳娘的袖子,芳娘回头看他,褚守成轻声道:“还要二弟妹服侍娘呢,你也不要太,”芳娘把袖子收了回来,瞧朱氏一眼,朱氏回她一个笑容,芳娘唇边也露出笑容,方才说那句话的时候,朱氏面上竟是没有半点反应,若说她对褚家家事没有一点念头,只怕也就是哄哄褚守成这样的吧。
不过芳娘没说出来,只是轻轻拍一下褚守成的脸,笑了一笑,褚守成还当芳娘已经听了自己的话,心里十分高兴,原来自己也可以说有道理的话。
晚饭完毕,又陪着褚夫人说了会儿话,褚守成夫妻也就告退,戏要做的真,自然不能让他们夫妻分床,还是睡在一张床上,瞧着帘外一直没有熄灭的烛火,褚守成摸着已经阔别许久的柔软被褥,侧头看着已经睡着的芳娘,不由伸手打算摸一下她的脸。
手还没碰到芳娘的脸,芳娘就睁开了眼,看着褚守成轻声道:“怎么,你在那小院住久了,回到这样富贵之中,不习惯了?”褚守成没有回答,只是仔细瞧着芳娘,烛光透过帘子照了进来,显得芳娘的眼神和脸都那么温柔,褚守成觉得心里已经凝固很久的东西又重新流淌,手轻轻地抚上芳娘的脸:“芳娘,我觉得,我有些喜欢你。”
这句话褚守成说出口就如几十斤重的石头在舌尖上滚过一样艰难,但说了出来心里却觉得一阵轻松,接着面上露出笑容,伸手抱住芳娘:“你曾说过,若到两情相悦那日,我们就可名副其实,现在呢?”
芳娘可从来没想过褚守成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被褚守成抱住的时候身子竟僵硬了一下,感觉到褚守成的手越来越烫时候芳娘才醒了过来,用手扳着褚守成的肩道:“你此时说出这样的话,不过是这些日子你我日日相见,你才会有这样的心,等到以后你遇见的人多,那时你和她们日日相见,你就会知道,你今日这样的心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