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娘子点头:“姐姐,相公那里…”芳娘轻声道:“就算告诉了他,也不过就是徒增一些烦恼,那又何必。弟妹,我晓得你外柔内刚,你是一定不会说的,是不是?”芳娘的话虽然轻柔,却很肯定,秀才娘子轻轻点头,芳娘这才拍一拍她的手:“好了,准备晚饭吧,我再去和王婶子说几句话。”

芳娘走了出去,从屋里走向满是阳光的院子,瞧着她的背影秀才娘子不晓得该说什么,这样一个女子,仿佛什么事情都压不垮她,又仿佛,什么人都无法更改她的决定。
芳娘走回院子,对还在树下等候的春歌笑着道:“没什么,不过是我弟妹打破了茶壶罢了,还忘了给你倒茶呢。”春歌忙道:“茶不忙喝,只是我们家大爷。”
现在正是农忙时候,院子里面又没见到,那褚守成就定是在田里劳作了,可是这点春歌怎么都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自己家那个连提笔写字都嫌累的大爷怎么会去田里劳作?坊娘哦了一声就道:“现在是农忙时候,他正在田里呢,要不我把他叫回来。”

春歌说了声好又急忙摇头,芳娘笑了:“也是,只怕你们见了又会心疼,这等富家子弟,哪吃得了这种辛苦?可是不辛苦些,他又怎会记得苦头,寻常的法子想来当日褚夫人也是用过没起效用才来寻我的,是不是?”
春歌此时又生出惭愧之意,自己也算见过些世面,谁知竟不如面前这个农家女子这样懂得世情,更何况她比起自己还小了那么许多。春歌点头:“是,秦姑娘你说的是,说起来,我们也是下不了狠心。”

真能下得了狠心,褚守成也不是今日的褚守成了,看着芳娘面上的笑容,春歌此时心里再生不出别的心肠,和芳娘又说了几句,芳娘就送她出去,看着桃花村那连成一片的红色桃花,春歌不由赞道:“难怪这村要称桃花村,竟是这样一番好景致。”
芳娘也笑了:“原本也是和别的村一样,称李家村的,后来种的桃树多了,每年春日桃花盛开的格外好看,附近村落的人都叫桃花村,就叫开了。”说话时候春歌一直往田边望去,想瞧瞧那些在田里劳作的人里面有没有褚守成,可是任凭她怎么看,也看不见褚守成的影子。

芳娘明白她的心意,往南边一指:“我家的田在那边,走过去总有两三里地,这是瞧不见了。”瞧不见也好,春歌虽然心里这样想,也往那个方向使劲望去,当遇到芳娘眼的时候才尴尬一笑:“我就回去了,我们大爷还要劳你多照顾了。”
芳娘点一点头,春歌又行一礼而去,芳娘见她不时往自家田的方向望去,纵然再是败家子,也挡不住有那么多的人关心啊。

褚守成他们一直到太阳下山才回来,洗过了手脸,吃过晚饭也没立即去睡,秦秀才还要做他每日的功课,在灯下看书写字,褚守成也被芳娘要求跟着秦秀才看书写字,他们俩在灯下看书,芳娘和秀才娘子做一些针线活,偶尔说两句话,逗一下春儿。
这些日子已经熟惯,褚守成乖乖看书时候突然听到芳娘提起春歌,不由问了一句:“王婶婶来了,怎么也没让我见她?”芳娘把手里补着的那件衣裳往褚守成身上比一比,这个补丁打的也不难看,接着继续补着:“她来也没什么大事,不过就是说你二弟要成亲了,我说这段日子正在忙着春耕,哪有空进城去坐席,推了。”

褚守成哦了一声,此时让他进城他也不愿意,继续低头看书,秦秀才的眼从书上抬起,并没忽视芳娘说话时候秀才娘子脸上掠过的不自然,眉微微皱了下。

作者有话要说:芳娘很干脆啊,比玉翠还干脆。
本文下周一,28号开V
晋江,一定要让我更上啊,更上前台也要出来啊,不然我会被折腾疯掉的。

 


33

33、姐弟 ...


芳娘看见秦秀才那一闪而过的皱眉,并没说什么,低头继续补衣衫,不一会儿衣衫已经补好,芳娘咬断线,吐掉嘴里的线头把衣衫丢给褚守成:“补好了,以后小心些,虽说做活,也没见每日回来这衣衫是露出洞的。”
穿打补丁的衣衫,这对褚守成又是一件新鲜事,以前别说是打补丁的衣衫,就算衣衫多洗了两次褚守成都绝不会再上身的。接过衣衫褚守成看着那个补丁,芳娘把针线收好,打了个哈欠道:“以后日子还长,比不得你在家的时候,衣衫里有几个补丁也是常事。”

秦秀才把书一合,看着芳娘道:“日子还长,姐姐,日子真的还长吗?”芳娘挑起眉,秀才娘子的头低得更厉害,抱着春儿在哄,那手拍的却和平时不大一样,春儿朦朦胧胧中发出不满的哼声,秀才娘子忙抱着春儿起身:“我先把他放去睡。”
芳娘拍一下依旧什么都不知道的褚守成的肩:“你也先去睡吧,这几日也累着你。”褚守成早巴不得去睡,只是芳娘不许他去睡,收了书就往外走。

屋里只剩下他们姐弟两人,秦秀才瞧着芳娘,她微低着头,秀气的眉微微蹙着,下巴向里收紧,带出几分温柔,外面的人都说芳娘怎么凶恶,得了理就不饶人。可是只有秦秀才才知道,芳娘对自己和妹妹有多好。日子艰难的时候,一碗粥姐弟三人分着吃,姐姐总是吃的最少的那个,下地做活时候姐姐是做的最多的那个。
天冷柴火不够,姐弟三人依偎在一张床上,被不够盖,姐姐都是给自己和妹妹多盖一些,说她身子壮实,多穿两件衣衫就好了。

这样的日子不是一天两天,总有好几年,秦秀才想起往事,低声道:“姐姐,你瞒着我和小妹的事也该说出来了吧。”芳娘抬头看着自己弟弟,这个曾在自己背后需要自己保护的男娃已经长成英俊的青年,已经有了自己的家,未来还有远大的前程。
芳娘握住他的手,声音变得很轻柔:“阿弟,我知道你对我怀有歉疚,以为是你和小妹拖累了我,才害的我被陈家退婚,又为了照顾你们才得了个不好的名声一直没有嫁出去。可是我从来都没后悔过,爹娘只生了我们三个,我不护着你们只顾去过自己的日子,那叫猪狗不如。”

秦秀才的喉咙有些哽咽,芳娘看着他,眼神很温柔:“阿弟,我是你的姐姐,对你和小妹所做的任何事都是心甘情愿,你也知道我不是嫁不掉,但我不愿意去嫁,那样的男子你觉得能配上我吗?”
这样的话秦秀才从没在芳娘嘴里听到,不由抬起头,只叫了声姐姐就再没说出来,芳娘还是瞧着他:“阿弟,你这个大哥我现在就和你说,的确不是正经我要嫁的人,我也不是他要娶的人,我只是受人之托做这件事,事成之后我就离去。”

秦秀才几乎从桌边跳了起来:“姐姐,这太荒唐了,你怎拿你的清白名声来做这样的事,你若告诉了我,我怎会让你做这样的事。”芳娘并没阻止他:“你瞧,你这样我怎能告诉你呢?况且事到今日已经有些成效,难道你还要毁了不成,再则你纵然从中插手,又能起多少作用?”
芳娘的话很心平气和,秦秀才顿时就像斗败的公鸡一样,低头不说话,芳娘把他拉了重新坐下,拍拍他的手,秦秀才低垂着头,突然扔出一句:“难道不能假戏真做?”芳娘笑了出来:“假戏真做?阿弟,先不说这样的男子我看不上,就说他难道真的甘心在这过一辈子吗?”

秦秀才继续沉默,芳娘的手落到他的肩膀上:“阿弟,我晓得你舍不得我,可是我不能陪你们一辈子的,而且去了方外之地又不是受苦,你又有何舍不得的呢?”秦秀才的脸埋在双手里,芳娘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阿弟,你和小妹都不用觉得亏欠我,我做这些从没想过要你们回报,只要你们好好的,就够了。这件事你就放在心里,你也晓得我答应了人家就一定会做好,你不会让你姐姐做失信之人吧?”

秦秀才的头这才抬起来,眼里满是泪水,芳娘伸手沾了下,指尖已经多了秦秀才的泪,芳娘又笑了:“别哭了,你现在都是做爹的人了,又是这家的当家人,哪有事不顺心就哭得道理,又不是小孩子。”
秦秀才点头,可喉里还是有哽咽之声,芳娘的声音还是很轻:“阿弟,人活在这世上是不会事事顺心的,强求也求不来的,你今日强求不过是为以后种下祸根,知道吗?”秦秀才还要再说,芳娘拍拍他的肩:“阿弟,万事不要强求,顺其自然这是爹当年在生时常说的话,你忘了吗?”
如果爹娘还活着,姐姐还是会和小妹一样,嫁人生子,过着世间女子该有的日子,而不是这样辛苦,秦秀才想起爹娘,喉中又哽咽一下:“可是姐姐,”芳娘摇头:“没有可是,也没有如果,阿弟,这件事你只能记在心里,什么四叔啊,大伯母他们,一个字都不要说。他们,没什么好心眼。”

这些秦秀才自然知道,听到芳娘重又郑重其事地再次提醒,秦秀才笑了:“姐姐,我知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他们打的主意,只怕是为了大哥的那几口箱子。”这声大哥叫的有些不流畅,芳娘只当没听到,摊上这样的族人,真不晓得是怎样的运气。
秦秀才平复一下心情:“姐姐,既然这样,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芳娘打断他的话:“不用你做什么,该什么就是什么,现在先去睡觉,明日还要早起,那些田挖得差不多了,再蓄几日水,就该插秧了。”
秦秀才听到她说起田里的事,也顺着她的话说了几句,各自回房睡觉。芳娘进屋时候褚守成已经睡的不知道和周公下了多少盘棋了。芳娘解了衣衫,悄悄躺在他身边。褚守成抱着被子嘴里嘀咕了句什么,翻了个身,月光从窗里照了进来,能看到褚守成的眉眼,他长得很好看,芳娘从小到大见过的男子里面,没有一个长得像他这样好看的。

睡着时的褚守成似乎没有醒着时那么讨厌,芳娘仔细研究起他的眉眼来,不光长得好看,如果抛开他的那些行为,也是个翩翩少年郎。此时芳娘倒有些理解春歌为何会说这番话了,虽说自己的长相在这村里还算出众,可一拿到沧州那些人多的地方就不算什么了。
褚夫人有些别的想法也属常事,当娘的谁愿意自己的儿子娶个年纪老大,相貌不算出众,家世又堪堪如此的女子呢。不过,芳娘最后睁开眼皮瞧了眼褚守成,就算他长得再好、家世再出众,自己也不会对他动心,一个撑不起家的男子算什么男人?

在脑里这样说了一句,芳娘盖好被子,翻个身就沉入梦乡。月光温柔地散落村庄,劳累了一日的人们都在酣睡,也不知从谁家院里传出一声叹息,接着那声叹息就消失,仿佛从没有过一样。
田地已经挖好,放水蓄了几日,就开始插秧,插秧是需要技术的,褚守成从没学过,秦秀才教了他一会儿,结果还是一下去就是两根秧苗飘起来,栽下去的那根也在泥里站不久。这种程度连褚守成自己都觉得太差,没有别的事情,只有去秧田里挑秧过来。

别人一次能挑满满一担,褚守成只挑了半担中间还歇了三四次,不光是秧苗重,还怕这秧苗一不小心就从担子里跌下来,到时散落一地秧苗,那怎么收拾得了。
小心翼翼几乎是一步一蹭地到了田边,秦秀才一瞧他挑来的秧苗就皱眉,这点秧怎么够,几下把秧苗从担子里扯下来,让他再去。褚守成觉得手脚酸痛,本以为还能稍微歇息一会儿可又要接着去,只得挑了空担子往秧田里面去。

刚走出十来步就听到有人唤他:“大哥,你也要去挑秧?”褚守成自从来到桃花村,和别人打交道少,听到叫声茫然地抬头瞧,瞧见面前多了个穿水红衫子,腰间系了松花汗巾,着了松绿裙子的少女,不是别人算是褚守成为数不多认识得人,王氏女儿喜鹊。
这些时日家家农忙,谁也顾不上打扮,一眼看去都是灰扑扑的,猛然眼前多了这么个少女,褚守成都觉得眼前一亮,打了声招呼又要往秧田那边走。喜鹊拢一下胳膊上挎着的竹篮就跟着他一起走:“大哥,正好我也要往那边去,娘让我给四叔他们送饭呢,说是受了这么些照顾,实在不好意思,只有多做几顿饭。”

作者有话要说:后天开V,明天就不更新了,要准备后天的三更。

 


34

34、耕作 ...


面前少女声音清脆,言语活泼,本来只算平常的长相这样一比也多了几分俏丽,褚守成不由多看了两眼,见褚守成看自己,喜鹊面上的笑容更加甜美,和褚守成并肩走着:“大哥,我娘还说现在住到了这里,又受了族里众人照顾,就该多和族里人来往,这样才叫亲密和睦呢,可是别人家还好,只有大哥家你那里总是关着门,让人想多亲近一下也没有法子。”
说完话喜鹊还皱一下鼻子,显得更加活泼可爱,别的褚守成或者糊涂,可在男女之事上褚守成比起同龄人来说,算是经历够多了。喜鹊这样举动,褚守成的眉不由皱起,虽说这乡里的少女比起沧州城的少女要抛头露面地多,可是也没有个十四五岁的姑娘对一个已经成亲的大男人这样热情的道理。毕竟就算名分上是兄妹,但这兄妹真是别说打八竿子,就算是打十来个竿子才能打到那么一点点的关联。
见褚守成皱眉,喜鹊吐一下舌头说:“哎呀,这话肯定大哥你不爱听,我娘都说我话多,你瞧,我又多嘴了。”褚守成的眉松开,之事呵呵一笑,喜鹊见褚守成还是不说谎,小嘴不由一抿:“听说大哥家里是大姐当家,难道大姐还让大哥不许和人说话?”
芳娘不是这样的人,褚守成想张口为她辩护,话来到嘴边自己倒吓了一跳,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了解芳娘那么多了,甚至原来那些女子,她们的容貌都记不清,唯有芳娘的容貌越来越清晰,这个想法让褚守成的心顿时乱了。
旁边喜鹊的声音他一个字也听不见,脑中唯独绕着这个念头,看着身边匆匆走过的人,难道自己的后半生就要和他们一样吗?芳娘描述的那个美好前景该怎么实现?褚守成不由自主地抓紧手里的绳子。
耳边已经响起芳娘的声音:“喜鹊妹子怎么今日也出来了,倒是少见啊。”原来已经到了秧田那里,芳娘只穿了短打,袖子和裤腿卷了上去,双手正在拔着秧苗,抬头看见两人走过来,出声打个招呼。
打招呼也是常见的,但喜鹊一见了芳娘,那神色顿时不自然了,眼神也有些飘忽,那笑更像是硬挤出来的一样,说话的声音也小了很多:“姐姐,我娘让我给四叔他们送饭,说也没有别的好帮忙的。”
芳娘哦了一声,让褚守成把担子拿过来,褚守成还是紧紧抓住绳子,动也不动,芳娘连叫他数声他才应了,把担子放下。这个动作让芳娘不由看向喜鹊,喜鹊这下更加畏缩,眼又飞快地看一眼褚守成,接着很快扫到芳娘身上,如同有了勇气一样:“姐姐,我先过去送饭了。”
这样避猫鼠似的,也不晓得做给谁瞧,芳娘见褚守成还不放开绳子,直接把担子扯下来:“人都走了,别发愣了,快些把担子给我。”这话让褚守成从神游里醒了过来,呵呵笑了笑就把担子放下,芳娘往上面放着秧苗,放了几把就抬头去看褚守成:“喂,这丫头和你说了什么,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难道真的有些心动了?”
褚守成这才抬起头,直直地看着芳娘。平日间芳娘也常被他这样看,可是今日的眼神却和平日有些不同,芳娘觉得他眼里似乎多了些什么东西,竟有些不敢像平日一样坦然地看回去,只有低头去把秧苗放好,嘴里还是和平日一样:“说啊,十四五的小丫头,正水灵着呢。”
褚守成的脸不由红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些气恼:“这样的小丫头,又不是没见过女子的,别说她这样相貌,就算再美上几分也入不了我的眼。再说这样做作,活似旁人都会惊讶于她的美貌,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
别的话芳娘或许不会信,可这话芳娘却十分相信,褚守成见过经过的女子太多,多到芳娘并不担心他会受村里哪个人的诱惑,不过芳娘还是多嘱咐了一句:“你知道就好,这家子以后还是少来往,她们的目的,不是你就是我,总之没安什么好心眼。”
褚守成并没有像平日一样不听,而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见芳娘睁大双眼,褚守成不知怎么脸一红:“现在,我也要学着区分好人坏人,特别是要分清笑容下面藏着的不好。”真是越来越长进了,芳娘不由笑了。
站在这满是青青秧苗的田里,身上还有泥水,可是褚守成却觉得芳娘的笑容比方才喜鹊的笑容要美丽很多,她这一笑,如同拨开了什么东西,让褚守成心里某个角落突然亮堂起来。
芳娘把发边的乱发重新包起来,看见褚守成站在那里看着自己,敲了他一下:“还不快些去把秧苗送过去,就这会儿工夫,只怕他们的秧苗都已经用完了。”
这么快?褚守成急忙把担子挑上肩,嘴里还不忘问一句:“那么多呢。”芳娘白他一眼:“二十亩地呢,总要快手,不然时间长了还没插完秧,不就误了农时?”褚守成觉得她这样的嗔怪煞是可爱,昏头昏脑地把担子挑上,往大田那边去。
芳娘蹲下重新拔起秧苗来,拔的差不多了,用稻草把秧苗扎好,扔在一边等待着褚守成来把它们挑走。旁边秧田里有人唱起歌来,芳娘觉得嗓子也痒了,跟着他们合起来,这歌声传进已经走的很远的褚守成耳里,他能听出里面有芳娘的声音,脸上的笑容变大一些,肩上的担子也觉得没那么重了,腿上也更有劲了,一步步往大田走去。
秧苗一栽下去,农家换来了几日暂时的歇息,给短工没结掉工钱,又请他们吃了顿好的,芳娘又预备接下来的事情。
看芳娘拿出不同的农具来,褚守成皱眉问道:“后面还有些什么活?”这话让一边看书的秦秀才笑了,秀才娘子也抿唇一笑,唯一没笑的是芳娘,她拿起一把长条锄:“你当把秧苗一栽就什么事都没有了?等到秧苗渐渐长大,要除草除虫,还要上粪,等到稻穗长出来,渐渐灌饱浆了,那鸟雀也就来啄吃,那就要有人成日守在那里赶走鸟雀,不然这一年的辛苦就被他们糟蹋的差不多了。”
原来还要这么久,秦秀才把书放下,拢着手上来说:“不过姐姐,大哥这样的,也做不来那些细活路,到时只要去赶赶鸟雀就行了。”赶鸟雀在这乡间是小孩子才做的事情,褚守成虽不知道这里面的窍门,听了这个也红了脸,原来以为自己是什么事都会,可是现在才知道,自己会的在这家里面是半点作用都不起。
秀才娘子已经补好了秦秀才的衣衫,见褚守成被他们姐弟两人说的面上红绯绯的,上前把衣衫递给秦秀才,笑着说:“相公你们也别说大哥了,大哥他毕竟是城里人,不会做我们这乡下的活计也是正常。”
秦秀才自己在那瞧着补丁打的可好,芳娘倒点头:“你说的是,要真让我进他们褚家,那些事我也不会做,旁的不说,光管理那些下人就够头疼,更别提还要每日安排他们各自做什么。”
芳娘这两句话让褚守成觉得找回来了一些面子,呵呵笑着说:“我还以为天下事没有你不会的呢,原来你也有不会的。”这个人啊,真的像个孩子,芳娘瞅他一眼:“是,这些事我是不会,可我敢担保,我没几天就能学会了,你呢,你在褚家十八年,你也会这些吗?”
褚守成的脸登时就红了,但还是不肯认输:“我,这管家本就是女人的事,男子只要在外挣钱就好。”芳娘点头,话里大有深意:“哦,男子只要挣钱,那你可挣来了吗?”
褚守成一张脸顿时更红,瞧见春儿过来,忙抱起春儿道:“走,我们出去瞧瞧有货郎来了没。”春儿这些日子和褚守成已经极熟,被褚守成一抱就露出一口小牙笑起来,看不见褚守成的身影,秦秀才才叹道:“姐姐,难道你真的?”
芳娘摇手示意他不要再说,继续检查起那些农具来。秦秀才迟疑半响才小心翼翼开口:“姐姐,人非草木,难道你这些日子就半点也不动情。”芳娘把手里东西放下,瞧着他很认真地说:“阿弟,你不是小孩子了,你该知道,有些时候是不能动情的。”
秦秀才竟不知道怎么来劝姐姐,面前的女子不过刚刚二十四岁,正是一朵花盛开的年龄,可说话时候的口气竟似经历过无限世事的老人。她的青春年华,仿佛随着父亲的去世就此终结,再没来到。
门被轻轻敲响,接着少女的声音响起:“就是这家了,姐姐,你们在家吗?”这话问的简直是废话,芳娘抬头,看见喜鹊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女打扮的人。不等芳娘问喜鹊已经笑了:“姐姐,方才我出门,正好遇到这位,她说是来寻你家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正经的种田文啊。
晋江,你到底好了没,呜呜呜。

 


35

35、道别 ...


喜鹊说话的时候那女子已经走上前,她一眼就看见芳娘,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东西,接着就对芳娘行礼:“见过大奶奶,奴婢是大爷身边的…”说到后面一句女子停住,接着很快把那句盖过去:“奴婢要出嫁了,当日在大爷身边服侍时候也曾受过大爷的照顾,特来向大爷辞行的。”
她说话时候芳娘一直在瞧着她,肌肤雪白、眉清目秀,说话时候低眉顺眼的,唯独只有在提到褚守成的时候眼里会有那么一丝亮光,这样打扮、这样年龄,就该是褚守成提过的阿婉了吧。

果然很温婉,芳娘在心里下了结论,可惜就是这么个温婉的女子,被褚守成这个败家子给糟蹋了。芳娘不由一叹,对阿婉点一点头:“你先坐吧,这里比不得褚家那里,不用守那么多的规矩,阿弟,你去外面寻一下。”
秀才娘子已经进屋去倒茶,喜鹊倒咦了一声:“姐姐,大哥不在家吗?”芳娘瞧她一眼:“是啊,他才带春儿出去外面看有没有货郎来,怎么,你没遇到吗?”喜鹊脸上闪过一丝微微的懊恼,接着马上就笑出来:“姐姐,妹妹我又不是专门来找大哥的,只是看见大哥不在,又有人来寻大哥,多嘴问一句,难道姐姐连问都不能问吗?”

左一句姐姐,右一声姐姐,听的芳娘觉得耳朵都起腻了,只是笑一笑,眼并没有忘记看向阿婉,阿婉虽依旧低眉顺眼地站着,但那手已悄悄地握紧帕子。
秀才娘子端着茶出来,芳娘收回看着阿婉的眼,招呼她和喜鹊坐下:“来,难得空闲,坐下歇一会儿。”喜鹊已经坐下,阿婉还站在那里:“不,大奶奶,奴婢还是站着伺候。”芳娘拉了她一把,把她按着坐了下来:“伺候什么啊,你方才不是说再过些日子就出嫁了,出了嫁就不是下人了,快坐吧。”

这话顿时让阿婉心里生出酸涩来,出嫁后就再不是褚家人了,原来有的那些美好念头,统统都要抛开,接过秀才娘子倒好的茶,阿婉又起身道谢,又被芳娘按着坐下去。
阿婉手里拿着茶,眼悄悄地打量着这座小院,院子收拾的很干净,也算宽敞,可是从打开的堂屋门可以看出屋里的摆设很普通,连这待客的茶杯也不过就是稍好些的白瓷而已,这茶更不用说,不是什么好茶叶,稍微有点茶味而已。

大爷他从小锦衣玉食地,哪里能受得了这个苦,一想起来阿婉心里就多了几分酸涩,太太也真是狠心,这样的婚约,毁了就是,哪能把大爷送来这种人家吃苦?阿婉觉得自己的眼里又要有泪水出来,悄悄地把茶杯抬高,让眼里的泪滴进茶里。
喝了一口茶,阿婉把杯子放下,怎么还不见大爷回来,总有小半年没见了,也不晓得大爷他现在是什么样子,是瘦了还是黑了,没有了下人的服侍,这位大奶奶看起来也不是个会伺候人的,他的日子可怎么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