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得老太太的青眼,这家子,就该好好地谢谢小文姐姐。”红儿已经端着热茶过来,小文接过喝了一口就笑着对红儿道:“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怎么说他们都是主人,要恭敬的。”
红儿做个鬼脸,心安拍拍红儿的脸,红儿接了小文的杯子。小文顺势坐在红儿方才坐的地方,拿起红儿的针线瞧了瞧就道:“红儿的针线是越发出色了。”
“这丫头,聪明处和你也差不多,就是有时候…”心安只说了一句就又瞧向小文,小文还等着心安的下文,见心安不说话只瞧着自己,小文不由啊了一声:“姐姐这样瞧着我做什么?这两日已经不是头一遭了。是我说错话了吗?”
心安深吸一口气,想把陈大奶奶那日和自己商量的话说出,又怕这事还没有几分把握,只笑一笑:“瞧着你和原先不一样,越来越懂事了。”
“姐姐的意思,就是我原先都不懂事?”小文反问一句,心安已经笑了,门外有说话的声音,接着小雨走进来:“安姐姐,奶奶说今儿老太太留四房那位奶奶在这边吃午饭,让奶奶陪着,奶奶今儿就不回来吃午饭了,让安姐姐自己先吃了。”
小雨传陈大奶奶话的时候,心安已经站起身,听完就笑着道:“我晓得了,那你也在这里吃吧。”
小雨摇头:“我还要上去候着奶奶呢。”
等小雨走了,心安就对小文道:“既这样,就劳烦你,帮我去拿午饭去。”这种事从来不是贴身大丫鬟做的,小文察觉到心安是要掩饰什么,应了一声就带上红儿往厨房去。
厨房的管事见小文来了,急忙迎出来:“今儿怎么差姑娘来了?可是大奶奶想要吃什么菜,怕我们做的不好,特地让姑娘来传话?”
小文是不会进厨房的,站在院里道:“不是大奶奶想吃什么叫我传话呢,是来抬我们院里安姐姐的饭的。”
管事的急忙点头:“是我糊涂了,大奶奶今儿跟老太太一起吃呢,都已经来传过话了。安姑娘的饭已经备好了,就让人提出来,厨房里忙,姑娘先在这坐一坐。”
小文在管事的搬出来的椅子上坐下,管事的又端了一碟点心出来:“这是刚出锅的,守着厨房,也就只有这点孝敬了。”
小文却不过,伸手拿了一个,剩下的让红儿包了,回去好给玉儿她们吃。
厨房里的婆子已经提着食盒出来,小文接了,和管事说了一声也就走了。出了厨房院子,红儿才艳羡地道:“小文姐姐,我来厨房一日也来三四回呢,就没哪一回像今儿一样。”
“等你再大些,她们也就会这样待你了。”小文顺口应道,红儿摇头:“不是的,小文姐姐,这升不上去,一直做个粗使,也就那样了。”
小文的爹娘都是侯府的下人,小文怎不明白红儿的心思,见红儿一双眼闪闪发亮,小文只笑一笑:“其实有时不升上去,也不是什么坏事。”
红儿摇头:“撒…”刚说了一个字,红儿就急忙捂住嘴。小文拍一下红儿的后脑勺:“等你再长大些,就明白了。”
红儿的眉皱的很紧,小文话里分明透着一股低落。见红儿皱眉,小文把食盒塞到她手里:“快到了,你也拎一段。”
红儿急忙接过,小文瞧着陈府的这一切,不由轻叹一声,为奴为婢,做了主人身边得脸的又如何?还不是要生就生,要死就死?
小文想起心安这段日子常常对自己投来的审视眼神,心不由有些发紧。陈大奶奶嫁过来四五年都没有身孕,心安也毫无消息,这会儿再挑一个给陈大爷也是平常事。
若…?小文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不敢再想下去。可是,这是没办法的事。小文压住心里的思绪,走进院里时候,面上又露出笑。
陈大奶奶到了晚间才回来,心安接住陈大奶奶,陈大奶奶就笑着道:“没想到四房那个嫂子,虽然落魄了这么些年,谈锋倒很好。逗的老太太笑个不停。这会儿,必定是要想出个事儿给她儿子掌管掌管了。”
“什么事,说给我听听?”陈大爷从里间走出,陈大奶奶瞧着丈夫就道:“吆,爷今儿回来的倒早,正要和你商量呢,四房那个叫陈宁的侄儿,老太太今儿请他母亲过来坐了坐,很会说话,老太太叮嘱我,要多照管些呢。我就想着和你商量,瞧可有什么事派他去做。怎么说也是一家子,要帮衬着些。”
陈大爷点头:“正好,我也有事要和你商量。”
陈大奶奶把身上的斗篷解了,正接过小文端上的茶,笑着问:“爷在外头,必然是做大事的,要和我商量什么?”
陈大爷瞧着妻子,又望向心安,这一妻一妾,都是美人,人也温柔,不过…。陈大爷已经道:“那日在外面赴席,说起成亲已经五年,膝下犹虚的事,就有人想送我一个丫头,说生的极其宜男,想和你商量商量。”


、心事
陈大奶奶挑起眉,似笑非笑地瞧着陈大爷,陈大爷的脸不由微微一红:“我自然晓得,这样事还是得你来做,不过…”
“爷要喜欢,接进来又何妨。只是爷这样把外头人的话放在心里,是不是嫌我不会生?”陈大奶奶鼻子一酸,就说出这么一句。
陈大爷急忙安慰:“休如此说,我们这样人家,先有嫡子自然是好的,只是你我成亲已经五年,老太太明年过了年就望七,我想着给她添个重孙,不管是谁生的,总是好的。”
陈大奶奶没有言语,心安已经让房里的丫鬟们都出去,自己守在门口。
陈大爷伸手握住陈大奶奶的手:“你不愿意,也就罢了。只是…”陈大爷顿住口,子嗣这种事,对这样人家来说是要紧的。若陈大奶奶不会生,心安也毫无音讯,难道真是自己不能生?陈大爷想到听过的传言,急忙摇头。
陈大奶奶用帕子点一下眼角,见陈大爷在那摇头,陈大奶奶就道:“不过一个丫头,爷要喜欢,接进来就是,不过这样别人送来的,恐怕,倒不如接进来后,先放上个把月,瞧瞧可好,若真好了,再让她服侍爷,倘若能得一男半女,也不妄大爷对老太太的这片心。”
陈大奶奶这话说的陈大爷心中满是惭愧,叹口气才道:“我也晓得,这一脸宜男像的,谁知道是从什么地方选来的。我也是一时急糊涂了,偏忘了这个。”
“大爷说什么呢?子嗣是大事,再者说了,甭管她是什么地方的人,只要进了陈家,就是我们家的人,难道她还能飞上天去?只是收了人家这么重的一份礼,还不晓得怎样还呢?”
陈大爷沉吟一下就道:“罢了,也不过偶然说起,并没应下,这丫头我不收就是。你方才和我说,要商量什么事?”
陈大奶奶这才把陈宁母子的话说出,心安站在门口,伸手拍拍胸口,这外头送来的女人,性子人品都不晓得,自然没有自己家里的可靠。
只是家里的虽可靠,还不晓得各人愿意不愿意呢?心安想到当日陈大奶奶劝自己的话,眉头微微一皱,接着就笑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女人这辈子,不就这样活?
陈大爷听的陈大奶奶的话,别说陈老夫人表示要看顾着点陈宁,就算陈老夫人没说过这话,陈大爷此刻对妻子还有些愧疚,满口答应道:“这样事,你做主就是,我记得元宵灯节,总要采买些烟花爆竹的,就派了他去。”
“这宗事大,他一个难以揽总。”陈大奶奶的话让陈大爷又想了想才道:“既这样,就让五房里的鸣侄儿也跟了一起去,这侄儿也十六了,前儿他爹遇到我,说想让这孩子学学怎么做事,我就想把这事派他,可又觉得,这事太大,他一个孩子家,难以去做。”
陈大奶奶点头,陈大爷见妻子这样温柔,把妻子的手握在手心里,陈大奶奶顺势偎过去,想着陈宁送来的那尊送子观音,也不晓得有多少效应。
陈宁次日一早听得自己和陈鸣一块,采买明年元宵的烟花爆竹,这一喜非同小可,连连给陈大爷夫妇行礼:“小侄一定不辜负叔叔婶婶的期望。”
陈大爷笑了:“别的倒罢了,你们弟兄们,千万别因为银钱上的事起纷争。切记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
陈鸣和陈宁两人都恭敬地又给陈大爷夫妇行礼,陈大爷摆手让他们起来:“都起来吧,旁的那些事,自有管事人等去做。”
陈宁和陈鸣站起身,陈鸣比陈宁小一岁,个子却和陈宁差不多一般高,生的浓眉大眼,不像陈宁那样清秀。
两人告辞出来,陈鸣就搂住陈宁的肩:“宁大哥,不如先到我们家里喝杯酒,再谈谈剩下的事怎么做?”
“这酒就不必喝了,不过剩下的事…”陈宁话没说完,就见小文从另一间屋里走出,她身形苗条,面带笑容,陈宁不由往她脸上瞧去。
小文并不知道陈宁望着自己,把手里的水泼掉就又进了屋子。陈宁只看见那帘子在那晃荡。陈鸣已经拍一下陈宁的肩:“宁大哥,你我是兄弟,方才大叔也说了,我们总要彼此帮衬。”说着陈鸣凑在陈宁耳边:“这样,好处大家都是二一添作五,都不偏袒,可好?”
陈宁回神过来,对陈鸣笑着道:“你晓得我父亲没的早,都是我娘带着我,这些事情并没人教的。比不得阿弟有叔叔在旁教导,阿弟说什么,我做就是。”
陈宁的话听的陈鸣眉开眼笑,把陈宁的肩抱的更紧:“你我弟兄,骨肉手足,说这些做什么?走走,先回我家去,等到了中午时候,再来领对牌拿银子,商量剩下的事。”
陈宁往那间屋瞧了一眼,并没瞧见小文的身影,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怅惘。接着陈宁收起那丝怅惘,和陈鸣往外走。
元宵节的烟花爆竹都派了人,这事对陈大奶奶房里的丫鬟们来说,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小文把做好的针线收起来,小雨已经笑着道:“前儿我听安姐姐说,说那个什么陈宁,被大爷派了去管明年元宵的烟花爆竹,说起来,他还要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小文见针线已经没有一点痕迹,这才收起对小雨笑着说,小雨笑了:“若不是你好心,在大奶奶跟前说了一句,他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差事?这元宵节的烟花爆竹,一年总要采买上千银子。”
“那也是四房那位大奶奶投了老太太的缘。”小文说了这么一句就又道:“不过你也要记得,这会儿又把爷们的名讳在口里说,要让安姐姐听见了,又会罚你。”
小雨急忙把嘴捂住,小文噗嗤一声笑出来。
小雨伸手去拉小文的袖子:“瞧瞧,又说话唬我呢,我和你说。那日大爷回来时候,还和大奶奶商量,说别人要送他一个宜男的丫鬟,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大爷又没要。”
“这事,和我们什么相干?要急,也是安姐姐着急,难道说你这丫头,有些别的想头不成?”小文瞧着小雨,面上带上几分俏皮。
小雨的脸不由微微一红,接着就道:“我还能有什么打算?我生的模样也就平常,再者说了,往…”小雨见小文脸上写满了不信,小雨拉了小文的手,轻叹一声道:“你说我爱慕虚荣也好,还是别的也罢。我今儿和你说句推心置腹的话。我想留在这院里,长长久久地留着。小文,我和你不一样,你爹娘待你,虽不能说眼珠一样,却也轻易舍不得骂一句。我家那个,本就是个后娘,真要是奶奶开恩,许我爹娘自己择一门亲事,谁晓得她会把我卖到什么样的人家?都是做妾,倒不如就在这府里,横竖不管是大爷还是奶奶,性情都是明白的。小文,我晓得你会笑话我,可我,也只想为自己,寻条活路。”
小雨的眼圈一红,声音哽咽,竟是要滴泪下来,小文瞧着她,心里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口,最后只是拉了她的手,轻声道:“只是做妾的,你也瞧见了,又有几个能得风光?”
“我晓得!”小雨把眼里的泪擦掉就道:“可我,也只求一条活路。”
小文把小雨的手握的更紧,接着就摇头叹气:“你的心事,我明白了,只是要和你说一句,不管怎样,都不能去做那些让奶奶刺心的事。”
小雨点头,小文伸手把小雨搂过来,小雨哽咽声更急,泪一滴滴落在小文肩头,能把小文肩上的衣衫打湿。
“小文,小文,你在吗?”外面传来婆子唤的声音,小雨急忙坐直,小文哎了一声就走到门口掀起帘子,见是一个守门的婆子,手里还拿着包东西,小文忙迎上去:“婶婶有什么事,快进来屋里坐罢。”
那婆子把包袱交给小文:“这是你娘托我给你带的一点吃的,还说明儿要空,让你家去一趟。还没恭喜你呢,你啊,只怕要有嫂子了。”
小文哦了一声,接过包袱谢过婆子就走回屋,见小雨面上带着羡慕,小文把包袱打开:“别去想那些别的,先吃,这是我娘做的饼,可好吃了。”
小雨嗯了一声,拿起一块饼放在嘴里,小文又对小雨一笑,两人相视笑起来。
晚间陈大奶奶回来时候,小文回了她一声,陈大奶奶也就准小文明日午时回去,酉时回来。小文谢过陈大奶奶,第二天也就高高兴兴往家走。
小文家离了陈府不多大一点路,小文经过后街时候,不由往巷子里瞧去,偏生就这么巧,陈宁正低着头走出,小文想要躲,陈宁已经抬头,小文的脸经不住火烧式的,给陈宁端正行个礼:“见过大爷。”


、梦境
陈宁见小文乍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心里竟不知是什么滋味,又惊又喜还带了点怜悯,见小文给自己行礼,陈宁伸手要去扶,却又觉得男女有别,在那踌躇起来。
小文已经直起身,见陈宁一句话也不说,只望着自己。小文的脸更加红了,一时也想不出该说什么话。
滴答滴答,檐上的水珠滴落,小文被这声音从思绪中唤醒,对陈宁又行一礼就要离开。陈宁看着小文转身,上前一步:“这位姐姐…”
小文转头,陈宁瞧着小文的面容,那双眼仿佛带有魔力一样,陈宁又在那愣住。小文的脸又红一红这才开口问:“爷可是有话要我带给大奶奶?”
“不是,没有,不,有…”陈宁开始语无伦次起来,面上也升起红色,害怕小文嘲笑自己。小文眨着一双美丽大眼看着陈宁。
陈宁这才鼓起勇气:“这位姐姐,我想谢谢你呢!”
说完陈宁就开始后悔,该问问她叫什么名字的,可是这毕竟是自己婶子的贴身丫鬟,这样问名字,太过莽撞了。
小文已经笑了:“不过一点小事,何足挂齿?爷若没有旁的话,我先走了。”说完小文又行一礼匆匆离去。
这一回陈宁没有开口叫住小文,只是瞧着她的背影,仿佛要把她的背影瞧进心里。小文刚开始的脚步很慢,等着陈宁再一次叫自己,但这一回小文没有等到。
小文不由有些失望,接着小文就在心里骂自己,不知耻的丫头,哪有这样想的,想一个爷们主动叫住自己,太不知耻了。
骂着骂着,小文的脸就红起来,离家门也不远,小文索性跑起来。小文家开着门,小文跑进去的时候,小文娘孙婶子正在院里边晒太阳边做针线。
小文匆匆忙忙跑进来,一进来就要关门,倒吓了孙婶子一跳,站起身骂小文:“这么大的丫头了,还这样慌脚鸡似的?后面难道有人追着你跑?还有这脸,红成什么样儿了?”
小文这会儿才觉得,自己的脸热辣辣的,用手一摸小文就笑了:“娘,你巴巴地叫人带信叫我回来,我也只有这么两三个时辰在家里,这一进来,都没坐下呢,你倒抱怨起我来了。”
孙婶子把手里针线放下,瞧着女儿道:“这嘴越来越利索了,我这不是因你哥哥要娶媳妇,下午时候,媒婆要来,想着你也不小了,都十六了,再服侍几年,也该出门了。想让媒婆帮你哨探着。要有了合适的,我就去求大奶奶,让她把你放出来。”
小文不知怎样又想起陈宁来,在心里啐自己一口就挽住孙婶子的胳膊:“娘,你也说了,我还要再等两三年才能出来呢,这会子哨探什么?总要等有放出来的信,才好请媒婆帮忙。”
孙婶子细细地往小文脸上瞧,小文的脸不由又红了:“娘,您这瞧着我做什么?”
孙婶子想问女儿话,又怕外头有人听见,拉着女儿就走进里面,把女儿按在炕边坐下才悄悄地问女儿:“我听着你这话里的意思,有些不对呢。我说闺女,你在这里面几年,是不是有别的念头?我们家也不缺吃也不少穿,你爹爹大小也管着个事,等你哥哥好好地挣上几年钱,到时我们家再一家子出来,也是一户富户。不用你去想别的主意。”
“娘!”小文偎依在孙婶子怀里:“您想什么呢?我是这样的人吗?再者说了,这做偏房,又不是我想就能做的。我啊,是想着在里头服侍了这么些年,等回家来,自然也要好好地和娘撒撒娇,多过几日快活日子。哪想着娘只想把我快点嫁出去,我不就生气了?”
说着小文的头一扬,身一转,做出个生气的样子来,孙婶子听了女儿的话,生起惭愧来,抱着女儿的肩膀想要女儿转身。小文故意扭着不肯转过来,孙婶子强把女儿拉过来:“小文,我晓得,只是你在里头,常时不得出来,我也想着你呢,况且女儿家,最好就是能挑个好男子嫁了。这好人不先定下,等你出来,还怎么挑?”
小文转身对着孙婶子:“娘,我晓得,但你难道没听过一句俗语,姻缘天定。说不得我的缘分,就在眼前呢。”
孙婶子见小文说话时候面上大大方方的,孙婶子不由把脸一沉:“又来哄我了。”
小文站起身,就要去开柜子:“我没哄娘呢,娘,你这可有什么好吃的,我啊,可想吃你做的菜了。”
“有,有,我给你留着呢。”孙婶子站起身就去给小文寻,边寻还边唠叨:“你在那院子里,什么好吃的吃不到,就想着回来和我抢一口吃的。”
“娘做的,才好吃呢。”小文笑嘻嘻说了这么一句,孙婶子白女儿一眼,接着就欢喜地笑了。
小丫头已在外头说媒婆到了,孙婶子让小文在里屋待着,自己走出去迎着媒婆。小文和孙婶子要吃的不过是把话题岔开,这会儿孙婶子出去,小文坐在炕上,炕烧的很暖,也不用等着主人召唤,小文的头不由一点一点,身子往边上一歪就睡着了。
“小文,小文!”有人在小文耳边叫,小文睁开眼,见面前是媒婆,小文忙坐起身:“婶子来了,快坐。”
“我不坐,小文啊,你走运了,前面那家子,就是四房那位哥儿,托我来和你说亲呢。”媒婆笑吟吟地说。
小文的脸一下红了,忍不住扭捏起来,孙婶子也掀起帘子走进,对媒婆笑吟吟地道:“说亲,这敢情好,只是我们家里,般配不上。”
“自然是能般配上的,那哥儿还说了,他看重的是小文的人品,不是什么出身。”小文听的心中又羞又喜,低头不说话。
媒婆伸手去推她:“你倒说说,肯不肯的,给我个话,我好去回。”
小文羞羞答答不肯说话,孙婶子已经拍手笑了:“瞧这样子,是肯了。嫂子,你啊,还请把庚帖拿去。”小文听到自己娘这样说,开口想喊,站起身时身子被炕沿一烫。
小文睁开眼,见窗户全是红的,都是日头快落山的时候了,原来不过是一梦。
孙婶子掀起帘子走进,见小文呆呆地躺在炕上,上前摸一下小文的额头,小文额头全是汗。孙婶子不由皱眉:“只怕是着凉了,难怪刚回家说了几句就躺下了,还有这脸,红的都不能瞧了。”
小文用手摸摸脸,脸热的烫手。再想起梦里的情形,小文更是无法对孙婶子说出什么。只撒娇地道:“哪来这么娇气了?这么睡了会儿,已经好许多了,娘,什么时辰了,我也该回去了。”
“离酉时还有一会儿,吃了饭再走,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熏鱼。”孙婶子见女儿弯腰穿鞋,拿起抿子给小文抿了抿头发,笑着道。
“娘对我真好!”小文穿好鞋,又对着镜子照照,笑着搂住孙婶子的肩膀。
孙婶子疼爱地把女儿的手握紧,小文又嘻嘻一笑,和孙婶子往外走。当掀起帘子时,小文暗自告诉自己,这个梦,可千万不能和别人说,要藏在心里,不,不能藏在心里,而是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小文在家吃完晚饭,拿了孙婶子递来的,要给同伴们带去的东西,也就匆匆往陈府赶去。经过陈宁家住的街道时候,小文忍不住往里面瞧了一眼。
街道内虽然有人,却不是小文想的那个,那个梦又忍不住浮现出来,小文急忙低头,免得被人瞧见自己红彤彤的脸,接着小文就在心里骂自己,瞎想什么呢?那可是主人家的族人,哪是自己能瞎想的?
况且现在陈宁得了陈老夫人的青眼,以后前途远大,只怕会是凤凰一流,麻雀那能配上凤凰呢?
小文又往街道内瞧了一眼,就匆匆地往陈府去,什么该想,什么不该想,做人家下人,这些可是要清楚明白的。
“阿宁,你瞧瞧,这是我给你做的新衣衫,等过了年,你穿上出门去拜客。”苏氏见儿子走进门,笑着举起一件新衣服对陈宁说。
陈宁抬头,见衣衫一瞧就是好料子,对苏氏道:“娘,有了好衣料,您留着自己做衣衫穿,我出门办事的时候多,用不了这么好的料子。”
苏氏已经跳下炕把衣衫往陈宁身上比,白儿子一眼:“胡说,当我不晓得呢?外头人多是先敬华衣后敬人的,我又不出门,要什么好料子的衣衫?”
陈宁任由苏氏给自己比划着,见苏氏发上只别了一根银簪,除此光秃秃再无别的首饰就道:“娘,吴家退回来的那几样首饰,您也戴着。”
“胡说,还要留着给你定媳妇呢。”苏氏见衣衫很合身,满意地点了点头,陈宁笑了:“儿子现在,也能赚些银子了,等聘媳妇的时候,再打就是。”
“说的也对,儿啊,这一回我们可要好好瞧着,别的罢了,这人品一定要好。”


、赏钱
说到人品两个字,苏氏叹了一口气,陈宁不自觉地想到小文。这姑娘的确好,不势利,有礼貌,还…。
陈文想着就摇头,这些事,想了也是白想。况且…
陈宁收起思绪,对苏氏笑着道:“娘,还早呢。”
“早什么?要不是家里没银子,你这早早定下媳妇的,早该完婚了,说不定我都抱上小孙子了。”苏氏嗔怪地对儿子说。
陈宁又是一笑:“先立业后成家对男子来说也是平常事,到时给娘挑个好儿媳,娘也高兴不是?”
这一句说的苏氏又眉开眼笑了:“说的是。哎,到那时,我也能…”说着苏氏就停口,看着儿子,陈宁害怕苏氏又要掉眼泪,忙笑道:“今年去拜祠堂,娘也做件新衣衫穿,好不好?”
陈家在这京里,也有四五代了,族人聚居的,也有四五十家,每年去祠堂祭祀时候,都是各家各户,炫耀自己首饰好,衣衫新。
丈夫在世的时候,苏氏也时时穿了新衣衫戴了好首饰,等丈夫去世,家业渐渐消乏下来,苏氏的衣衫也就越来越旧,首饰渐渐没了。
此刻听到儿子这样说,苏氏一则以喜,一则以忧,还有点愧疚,见儿子还望着自己,苏氏不忍让儿子伤心,把眼角的泪擦掉就对陈宁笑着道:“好,这是我儿子的孝心,只是你才初去管事,这样做,别人会不会笑?”
“娘,都晓得吴家退亲时候,把原聘也退回来了。您穿了新衣衫,戴了首饰去,别人家问起,也就这样说罢。”陈宁的话让苏氏的眉又皱起,接着苏氏没有说话,见儿子面上疲惫,苏氏也就让儿子下去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