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不光是自己有错,文景松了一口气,瞧着初雪笑了:“嗯,娘,我知道了,以后她们说坏话,我要不装作没听见,不然就不许她们说,绝不会再和她们吵了。”初雪见儿子笑了,点一点他的鼻子:“真的吗?”
文景大大地点头,瞧他这小模样真是惹人爱,初雪不由把儿子抱紧使劲亲两口:“你和文阳、文俊,都是娘的心肝宝贝,怎会偏着哪个呢?”这下文景是完全放心下来,挣脱了初雪的怀抱就跑到床边,伸手点一点文俊的脸,文俊正好醒过来,一双黑豆样的眼睛瞧着哥哥,也不哭,只是眉头皱起来,好像在想这是谁。
文景见弟弟这样,伸手把他抱起来,却不会抱,又怕他摔了,只是用双手捧着,跟捧个被子似的。奶娘掀起帘子进来,瞧见这样忙几步上前想接过文俊,文景却不撒手,奶娘没法,边教她怎么抱边对旁边在那一个劲笑的初雪道:“太太,虽说这兄弟俩感情好,可三爷毕竟还小,这要不小心摔了…”
文景在奶娘的教导下,已经抱得很端正了,听到奶娘这话就大声地说:“没事,我就是摔了自己也不会把弟弟摔着。”说着文景就低头亲一下文俊的脸:“弟弟弟弟快长大,长大了哥哥和你玩。”
文俊像能听懂一样,眉头松开,突然露出一个笑容,手还在那里挥舞,这下文景高兴坏了:“娘,娘,你瞧,弟弟冲我笑了。”初雪探头去瞧,摸摸小儿子的脸又捏捏大儿子的鼻子,奶娘在旁伺候着,见这样更不好多说,只讪笑道:“果然三爷对六爷好。”
小孩子家的心事来的快就去得快,和弟弟玩一会儿,等到文阳睡醒,奶娘把他也抱了过来,文阳也扳着初雪的脖子撒了好大一会儿娇,三兄弟就玩在一块,其实多是文景和文阳玩,文俊被放在床上,不时发出笑声挥动手臂表示自己在而已。
青儿端了点心过来给他们兄弟,文景先抓起一块给文阳,然后抓起另一块试图去喂文俊,这吓坏一边的奶娘:“三爷,这可不成,六爷牙还没长出来,不能吃这个。”是吗?文景去瞧初雪,见初雪点头这才把点心放到自己嘴里,边吃还边点着文俊的脸:“等你长大,长大了哥哥就给你喂点心。”
这话让青儿奶娘都笑了,初雪脸上也露出笑容,招手让青儿过来,在她耳边小声地道:“你去查一查,那日文景嚷着要去见我时候,身边的婆子都是哪些?”青儿感到诧异,瞧着那边玩的真开心的三兄弟,对初雪微微点头。
初雪既出了月子,杨氏就把这家里的事都交了回来,账本钥匙都送过来,初雪谢过了,点一点账目就笑着道:“二婶婶做的就是比我细致,瞧这帐,哪到哪都清清楚楚的。”杨氏笑一笑,见初雪把账本收起两人又说笑几句,就有丫鬟进来道:“大太太二太太,老太太请你们二位过去呢。”
两人说笑着起身,杨氏迟疑下才道:“有件事还没和大嫂商量呢,前几日婆婆把我找了去,说现在三叔搬了回来,他院里现在又没了主母,总有些账目要人管,想让我多劳累劳累,这劳累倒是末节,只是这事有些难办,我没回绝了,只说要再想想,只怕婆婆寻我们去,又是这件事。”
替万三老爷当家那是个难事,旁的不说,就拿这帐来说,李氏的吃穿用度都要从这边走,少了多了都有话说,总要回绝了还要让万老太太高兴,这就是难事了。
初雪想一想就笑了:“二侄女三侄女也不小了,说起来也该让她们经经见见。”杨氏的眉头没有松开:“我就是这样说,可婆婆说她们毕竟还小,都不到十岁。”万老太太会这样说也属正常,说万三老爷那里一年也挣七八万两银子呢,让她们两个孩子家管,的确有些不大放心。
初雪的眉头也皱起来,低头开始想法子,两人此时已经到了万老太太上房,低头走了进去双双给万老太太请安,万老太太让她们各自坐下就道:“寻你们来也没旁的事情,只是这三房没有了主母,那些应酬往来的事倒罢了,各自账目总要人管,那日我本想托二太太,可是回头一想,上面还有大太太你呢,这才把你们找来,想商量个办法出来。”
初雪杨氏互看一眼,初雪就笑了:“婆婆,现放着三个侄女呢,哪轮到做媳妇的。”万老太太的眼一眯:“那日二太太也这样说,但要是银子少些我也就让她们管了,可这一年的出入,不是个小数目,她们一定点大,我哪放心。”
果然,杨氏已经笑着道:“话虽这么说,但两个侄女毕竟是三婶婶亲生的,她们能干了,三婶婶也欢喜一些。”初雪也急忙跟上:“况且一年的出入加在一起虽说是大数目,但零零碎碎的,每次至多就是几百两银子的进出,这几百两银子的进出,侄女们难道还不敢管?”
万老太太的手微微敲击扶手,说起来,让文珏文瑜管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她们是李氏的亲生女儿,李氏的吃穿用度从她们手里发出来,不管怎样李氏也不会说,但毕竟太小了。
初雪起身走到万老太太跟前:“婆婆,虽说二侄女三侄女才九岁,可是这九岁管家的事也是有的,况且二侄女稳重、三侄女活泼,加在一起正好,要有什么大的银钱出入,就定个数目来,问过了您或者是我和二婶婶,该给了就给,不该给了就说出个道理来,这样不更好?”
杨氏也在旁撺掇,万老太太知道让两个儿媳管三房的事是不可能的,若要强压下来也行,但那时心不甘情不愿的,谁知道会出什么事,况且李氏那么个性子,真知道是这两位嫂子替三房管着,还不晓得会闹成什么样子,到那时就是吃力不讨好。
主意定了万老太太就道:“既然你们都这样说,二丫头三丫头也该经一经事了,就交给她们吧,不过你们两个做伯母的也不能闲着,她们俩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你们可不能躲懒。”初雪和杨氏双双应是,万老太太又思索一下才道:“这银子,不到两百两的花销就她们做主,两百两以上必来问过你们。”
两百两,这正好是万三老爷每个月给李氏定的月例,那边宅子现在除了秋蝉,还有七八个丫鬟、四五房下人陪着李氏住着,下人们的月例银子全都是这边出,这两百两就是那边宅子日用开销,若勤俭些的,一个月五十两就足够了,就算手头松一些,一百两也尽够。
提到这个数目,万老太太的眉头皱了皱,这日子,谁也不想过成这样,偏偏就过成了这样。不过万老太太很快就回神,吩咐丫鬟们去请文珏文瑜。
两个姑娘很快就来了,双生女儿打扮的都一样,只是一个着粉蓝,一个穿粉红,双双对着万老太太和两个伯母行礼后就站在那里。见了两个孙女,万老太太一只手拉着一个:“叫你们来,是为的一件大事,你们爹现在也搬回来了,他院里的事你们姐妹也该管起来,以后出入银钱,往来应酬,训诫下人你们都要去做。”
文珏的眉头微微皱了皱,面上的神色十分惊诧,邱婶子不是说祖母只疼爱四妹,不疼爱自己姐妹吗?搬回来之前,邱婶子还拉着自己和妹妹的手掉了半天的泪,说没了亲娘的照管,这日子怎么过?自己也打定了以后只怕要没什么好吃好穿的主意了,可是为什么祖母现在又这样说?
虽是双胞姐妹,文瑜却没有姐姐那么百转千回地想,已经嚷了出来:“祖母,不是还有大伯母二伯母吗?怎么会是我们姐妹?”比起沉稳些的文珏,活泼的文瑜要更讨万老太太喜欢些,万老太太拍一拍她的手:“你们姐妹年纪也不算小了,这几年也读书习字知道些道理,再说出嫁了总是要去别人家管家的,现放了个好机会,哪能不学呢?”
是这样的吗?文瑜点头,文珏总算开口:“祖母,别人家的女孩子,总要到十岁以后才学着管家,孙女,孙女怕管不好,又怕到时有了偏袒被人抱怨。”果然这个孙女心事要重些,万老太太把她拉近一些:“谁也不是天生会管家的,总要先学,况且还有你两位伯母呢,不懂的就问她们,难道两位伯母还会不理你?”
文珏转头去瞧初雪杨氏,两人都对她一笑,文珏脑袋偏一下,难道说邱婶子说的不对,祖母虽有偏袒之心,可是对自己姐妹还是十分疼爱的,不然怎么把这样大事交给自己姐妹,想清楚了文珏这才点头:“既然这样,孙女就和妹妹一起管家,到时有什么不知道说错了的,祖母可千万别骂我们。”
万老太太见文珏点头,脸上又露出笑容,可是有一句话怎么也不敢说出来,你这孩子,和自己祖母生分什么呢?青云那件事后,李氏不似从前之后,有意无意地,两个孙女也和自己渐渐生分,原先还不觉得,这次让她们在自己屋里住着才觉出来,文瑜还好,文珏对自己,实在是太客气了,客气的有些小心翼翼。
既然事情已经办妥,众人也就告退,青儿见初雪出来,迎上去给杨氏行了一礼,起身时候才对初雪小声道:“太太,那几个婆子都是老太太房里的,听说有一两个,和邱嫂子极好。”
76剖白
哦,初雪微一点头,扶了青儿的手继续往前走,青儿还想问问要怎么处置,见初雪闷声不响,也只有扶着她往前走。
杨氏本比初雪快了一步,隐约听到了,停下脚步瞧着初雪:“大嫂,发生了什么事,难道说我管家这几个月,有人给侄子气受了?”杨氏心细,这点初雪早就知道,再说这事知会她一声也属平常,微微一笑就道:“二婶婶管家赏罚分明,哪有人给他们气受,只是这下人们总有几个管不住嘴的,这孩子又小,听了几句话就往心里去,我让人去问问,到底怎么一回事。”
这每家都有管不住嘴的下人,至于为了什么管不住嘴,那就各有各的说道。杨氏已经了然,眉头微微一皱:“那邱家的,当日在三婶婶身边我瞧着也是知进退懂道理的。”
知进退懂道理是有的,但心疼自己主人也是常事,李氏现在的日子,瞧在邱嫂子眼里,只怕是格外凄凉,夫妻离心、婆婆妯娌都不理,连孩子们都不许和她住在一起,虽说万三老爷说过任由李氏想来瞧孩子就来瞧,可瞧孩子的时候不是在万老太太房里就是在厅里,总有个把两个下人在身边,想说些私房话都不方便。
这样举动,在邱嫂子眼里,只怕就是万老太太隔离母子的举动,由此而寻人说几句话,恶心一下别人也是有的。
杨氏也想通这个道理,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有叹了一声,初雪握一下她的手:“二婶婶我晓得你的心,说起来,妯娌三个该和和美美的才算一家人,三婶婶性子如此,行到此时还要怪东怪西,只觉得众人都亏待了她。邱家的是她身边人,从小陪着她长大,对主人难免有些偏袒,说起来,邱家的才是真正忠仆。”
杨氏不由笑了:“大嫂你到这时还在说笑话。”初雪眉一挑:“难道我说错了吗?况且这家里下人们都齐整有序虽是好事,可你侄子他们到底也是男子,日后是要顶天立地的,不见识些人心险恶,只晓得风花雪月,富贵哪能长久?”
这扬州城里昨日还是富贵滔天,今日就凄惨离开的人家有少了,但道理是道理,舍得子弟们去受苦的人家又有几家?杨氏微微讶然:“我竟不晓得大嫂竟有这番胸襟。”
初雪回头一笑:“这哪是胸襟,只是你也晓得我的出身,六岁时就被卖进庄家,在庄家先是做粗使丫头,后来被老太太身边的妈妈看中,挑去老太太身边做些小事,本以为老太太许的就是这一辈子,谁晓得老太太方一咽气,那边老爷就把我们准折给了债主。到了苏州又迁延了那么几年,见了那些事情,总觉得这辈子都活够了,若不是你大伯把我带回来,只怕再过几年,不是熬不过去,就是进了尼庵。”
提到万克己,初雪整张脸都露出喜悦之情,想起初进万家时的念头,初雪又觉得有些惭愧,此生若不是万克己,自己的人生就真的如死水一滩,来了这世上什么都没有。
为了他,自己也不能只顾着自己,不去想着别的。初雪面上的笑和惭愧是杨氏所熟悉的,不由拉了初雪的手道:“说起来,我虽出身比你好些,自认读书知礼,嫁进万家也觉得百般委屈,只觉得那些都是应得的,当日若不是婆婆一番话点醒了我,我虽比三婶婶好些,却好不了多少。”
这些事情初雪还是头一次听杨氏说,不由眼睁大一些。见她们俩边走边说,走到分岔口还停下继续说,青儿等了会儿笑着道:“两位太太今儿有这么多的话说,不如就去园里走走,听说迎春花开了,草也发了芽,还有几棵柳树也长嫩芽了。”这主意不错,两人又往园里去。
风吹着杨氏的脸,只有微微的寒意,春日又要到来,杨氏瞧着园里小草新发的嫩芽,感慨地道:“方才又听了大嫂你的这番话,我才晓得,读万卷书确不如行万里路,等文如再大一些,也该让他跟着三叔叔走走行行,经些风雨,晓得些人情世故,不然一个男人,似三叔叔一样,也未免,”
杨氏把后面的话咽下去,她的教养是不许她在背后说人的,更何况被说的那个又是丈夫的弟弟。初雪微微一默,夫妻之间,走到这一步,真得难说全是哪个的错,若李氏不是这样绝不肯放手,只顾着自己的委屈,万三老爷不是躲避出去,也许会好,或者更糟,谁又知道呢?
毕竟天下夫妻之间,并没有个完全一样的榜样,白头偕老、恩爱一生这八个字,写起来简简单单,做起来比登天也容易不了多少。数十年的夫妻做下来,总有大大小小的争吵,各有各的委屈,互相体谅忍让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此处,初雪唇边又露出笑,若不是遇到了万克己,若没有了他的体谅,自己就算不入尼庵,以后被人赎出来,也不过就是曾见过的那些妾室一样,得宠个两三年,之后就看着新人笑,运气好些,遇到万老太太这样的主母,在老太爷死了后被放了出去。
运气不好,那就是在后院熬一辈子,从红颜熬成白发,不得宠的妾三十多岁就已生白发吃斋念佛的这扬州城里还少吗?甚至还有更糟的,死在莫名其妙的争斗里面,初雪从没有像这一刻一样感谢上天,让自己遇到万克己。
见初雪双手合十拜了拜,杨氏不由奇了:“大嫂你这是做什么?”初雪把手放下,面上的笑容十分欢快:“我在感谢上苍,让我遇到你大伯,不然来这世上一遭,还不如这花呢,好歹落了还能化作泥土。”
杨氏也笑了,说起来,自己也该感谢上苍,遇到了丈夫,他虽没读过多少书,也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哄自己开心,那张脸长得也不是那么俊俏。但在他身边,就特别地安心,任自己随意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从不说半个不字,得夫如此,也无需再求。
如此下来,妯娌之间更觉和睦,虽说万老太太让文珏文瑜姐妹管三房里的事,但她们毕竟小,遇到些难办的事,总是要来请教初雪她们。不过文珏总是要请教杨氏多一些,文瑜见姐姐只去请教杨氏,心里奇怪就问了出来:“二姐,怎么你总是去问二伯母?不去问大伯母?”
文珏正在算一笔账,左算右算算不清楚,妹妹这样一问不由有些心浮气躁,把算盘珠子全扒拉下来:“问什么大伯母,她不好。”不好?文瑜的小眉头皱紧,拿起一块芙蓉糕放进嘴里咬了两口才嘟囔出来:“大伯母不说话就笑,哪里不好了?瞧我身上穿的新衣衫,还是前几天大伯母叫人给我们做的呢。”
文珏抬头,瞧着妹妹的样子不由伸指头往她额头狠狠点了一下:“你就知道吃、玩,大伯母要真的好,怎么会在娘被送回外婆家的时候不说几句话,还有娘回来那天,她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去,有我们在旁边为娘说话,娘一定不会单独住在那边宅子的。”
好像有几分道理,可是对文瑜来说,住在万老太太房里更好,娘不会唉声叹气,说爹对不起她,也不会恨恨地骂杜姨娘是个狐媚子,勾住了爹的心,还骂四妹是个贱|种,叫自己姐妹不要和四妹在一起。可是文瑜真的没瞧出来杜姨娘是什么狐媚子,四妹的话,要比姐姐,
文瑜瞧着姐姐那严肃的脸,决定不继续想下去,文珏见自己妹妹这样,哎了一声,端起旁边的茶喝了口,好在祖母还算心疼她们姐妹,让自己姐妹们管着来往账目,出入银钱,也能为娘守住银子。
文瑜吃完芙蓉糕,拿过手巾擦一擦手,见姐姐还在那里打算盘,用手托住下巴:“二姐,那爹呢,爹是不是好人?”这个问题实在太过复杂,文珏用手拄着下巴,要是按了娘的说法,爹也是个狠心的,可是爹平日每次见了自己姐妹,都是给吃给玩给衣衫,对自己姐妹也是笑脸相迎,从不训人。
爹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文珏摇头,这个没有答案,见妹妹又要去拿芙蓉糕,打她手一下:“不许再吃了,等会儿就吃晚饭了。”文瑜眼睛一转,看见文珏那笔帐还没算清楚,伸手就拿起帐页:“姐姐你在这等着,我去问问大伯母,顺路去寻四弟。”
说着不等文珏回答,文瑜已经溜下椅子,穿上鞋往外跑,文珏喊了她一声,文瑜早没了影子,文珏低头打算继续算账,可是方才那个问题还是在她脑里,到底爹是好人还是坏人?
文瑜跑的不慢,丫鬟见她跑出去立即追了上去,边追还边让她慢些跑,文瑜那里肯听,跑出院子的时候还差点撞到了人,文瑜停下来,已经听到那人说话:“三姑娘,你可要小心些。”
文瑜抬头,瞧见说话的是邱嫂子,嘻嘻一笑道:“邱婶婶,你是来支这个月的月例的吧?姐姐早预备好了,就等你来。”说完文瑜就又跑走,邱嫂子的眉皱一皱,这二姑娘还好,可是这三姑娘,怎么就不惦着太太?
文瑜一路跑到初雪上房,离的老远就叫:“大伯母在家吗?”青儿忙迎出来:“三姑娘,你这是有什么事,怎么跑这么急?”文瑜已经急匆匆跑进屋里,对初雪马虎行了个礼就道:“大伯母好,姐姐一直算不来这笔账,我拿来给您瞧瞧。”
初雪接过她手里的帐页,红儿已经拿来热水和手巾给文瑜擦着汗,文瑜还在那叽叽喳喳说话,问文阳在哪里,她要去寻他玩。初雪一边听她说话,一边去瞧帐页,听到她说撞到了邱嫂子,哦了一声就对青儿道:“你去二姑娘那边请邱家的过来。”
77训诫
青儿领命而去,文瑜的小眉头皱起:“大伯母,你寻邱婶子有事吗?”初雪摸一下她的头:“我寻她说说话。”奶娘已经抱着文阳进来,看见文瑜,文阳叫了声三姐,就在奶娘怀里挣扎着要下来,奶娘把他放到地上,文阳已经跑到文瑜身边,去拉文瑜的手:“三姐、三姐,你昨儿教我的字我都会写了。”
初雪已把帐页瞧完,见他们姐弟这样,笑着拍一拍文瑜的手:“外面春色正好,你带着你弟弟去花园里走走,这帐页,等会我让人送过去。”文瑜应是,双手在身前绞了一下才迟疑地道:“侄女想问问,大伯母不会是要训斥邱婶婶吧,邱婶婶虽然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可是,可是,”
文瑜的脸涨红,手绞的越发厉害,初雪摸一摸她的头:“我只是寻你邱婶婶说说话,并不会多说什么,况且她是你娘身边的人,就算训斥,也轮不到我来。”文瑜眨一眨眼睛,眼里那丝水光消失,她和文珏,虽样貌一样,但在这些上面,明显不如文珏。
初雪叫过丫鬟奶娘,让她们陪着文瑜文阳出去花园,丫鬟婆子们簇拥着他们姐弟出了门,刚走出院门不久就看见邱嫂子走过来,见了她文瑜停下脚步。邱嫂子瞧见文瑜,原本心里就七上八下的,这时心就更乱了,也顾不上对文瑜行礼就掉了泪:“三姑娘,我晓得有些话你不爱听,可是不管怎么说,你千万不能忘了,太太才是你的亲娘。”
这话如同从天外飞来的一样,文瑜不由皱了眉头:“邱婶婶,这话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娘自然是我的亲娘。”邱嫂子鼻子又是一酸,旁边的丫鬟已经道:“邱嫂子,太太还在等你,就别叙话了,你要真想二姑娘三姑娘,常来这边也没人拦你。”
邱嫂子吸吸鼻子,随丫鬟进了院子,对初雪行礼如仪,初雪把手里的针线放下,笑着招呼她:“邱嫂子你坐下,你是三婶婶身边人,不用这么客气。”邱嫂子恭敬地站在下面:“大太太,这是小的应当的,太太面前哪有小的们座位。”
初雪哦了一声,坐在上面微微欠身:“邱嫂子,我晓得你对三婶婶历来是忠心耿耿,只是我今儿多句嘴,邱嫂子你要听呢就听一听,若不愿听,也当我没有说过。”
邱嫂子站在下方依旧恭敬:“大太太现是这边的当家人,有什么吩咐,直接吩咐小的就是,小的哪有不敢听的。”初雪瞧着她,一双眼没有半分波澜:“邱嫂子果然是明事知理的,三婶婶是二侄女三侄女的亲娘,这是不会变的,但邱嫂子难道还忘了一点,老太太是两位侄女的亲祖母,三叔叔更是两位侄女的亲爹。”
初雪的声音很轻,听在邱嫂子耳里如同惊雷一样,过了会儿才抬头:“小的自然是知道这些,可是…”初雪并没让她说下去:“可是你做下人的,觉得三婶婶母子分离十分难过,你瞧在心里也格外心疼是不是?”邱嫂子不敢点头,初雪轻轻一叹:“邱嫂子,我们都晓得你是从小陪三婶婶长大的,有几十年的情分,三婶婶到了如今,也只有你们几个一个忠心耿耿不离不弃。可是邱嫂子,三婶婶到现在这样,难道全是万家的错,全是我们不体恤,不肯出言帮她一两句吗?更没有让她们母子在一起?”
邱嫂子抖了一下,瞧着初雪没有回答,邱嫂子当然晓得这件事里,李氏自己也有错,可毕竟人都是偏心的,纵然觉得李氏有错,也未免要抱怨几句万三老爷太过绝情,更要怨恨几声初雪杨氏未免太明哲保身,总是妯娌之间,哪能全都不说一个字?
旁的倒罢了,这母子分离,见了面还不能似原先一样,那不是活活挖李氏的心肝吗?可再一细想,自己太太这些年来,对他们说的话,邱嫂子叹了一声,跪下道:“大太太,小的知道前些日子,小的在几个平日相处的好的同伴面前多说了几句话,可这并不是我们太太的意思,全是小的赌不过这口气。”
初雪笑了:“邱嫂子,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这种小事也值得我来寻你说话?”不为了这个,那是为了什么?邱嫂子迟疑神情完完全全落到了初雪眼里,她面上笑容没变:“邱嫂子,我只是由此想到,你会在同伴面前多说几句话,难保不会在二侄女三侄女面前也多说了那么几句话。”
邱嫂子额头开始有冷汗出来,在同伴们面前多说几句,不过是闲磕牙,就算别人揪到了,也不过呵斥一顿,罚上个把月的月钱就是,可要在小主人面前多说几句话,往轻了说,是教唆小主人,往大了说,是挑拨是非,让家宅不宁,那就不是斥责一顿罚几个月月钱能解的了。
初雪继续款款地道:“邱嫂子,我晓得你忠心,怕得是两个侄女她们忘了三婶婶这个娘,这才时时提点着她们。可是邱嫂子你也要仔细想想,别说三叔叔并没阻止三婶婶来瞧几个孩子,平日里老太太对孩子们也是多有疼爱,你此时所为,反成了倒行逆施,不但对侄女们无益,就算是对三婶婶也没多大好处,到最后倒落得你成奸诈小人。”
这几句话如同石头一样重重砸在邱嫂子身上,邱嫂子的唇张了张才道:“大太太的训诫,小的知道了。”初雪勾唇一笑:“你是三婶婶的身边人,不过是寻你说几句话而已,哪算得上训诫。你忠心这本是好事,可忠心了也不能是非不分,三婶婶现在这样,你瞧着心疼,可是追根究底,这整个万家为了这件事也算是丢了脸面。若三婶婶就此安分守己,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若是还怨天恨地,以后这几个侄子侄女的婚事,只怕就要去外面寻,二爷是个男子,娶媳妇回来倒也没什么,两个侄女若一外嫁,这天高地远的,连梢封信都难,更何况时时见面。邱嫂子,你若真对三婶婶忠心,指望两个侄女好,就该晓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