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的沉默让王璩觉得奇怪,抬头去看面前的人,一眼望到的是那个黑塔样的壮汉,怎么会有这么高大的人,王璩也极惊讶,不过这壮汉脸上还带着笑,看起来不是那种很恶的,王璩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把眼往旁边那个锦衣少年那里看去,看到那少年的第一眼,王璩就更加惊讶,怎么这少年看起来有几分眼熟,好像曾在哪里见过?
那少年一双眼如琉璃一般透明,见王璩看向自己,笑嘻嘻作一个揖:“小美人,你可愿随我…”不等他说完那壮汉就一把拎起他的肩膀:“我们出来也够久的,该回去了。”那壮汉的力气不小,少年被抓住没法挣脱,但少年还是一脸嬉皮笑脸:“塔叔,你这样会吓到小美人的。”
此时王璩可以断定,这少年并无恶意,如果真有恶意的话,光被他称为塔叔的壮汉就够一个打十个了。而且这少年的长相,王璩又看向少年,怎么会有那种莫名的熟悉感?
少年也觉察出来王璩重新看向自己,方才不过是匆匆一瞥,现在仔细看了,也惊讶地咦了一声,这个女子的脸眉口鼻竟这么熟悉,和自己身边的谁那么像?
他们俩四目对视,其实只是在互相找对方脸上熟悉的部分,看在外人眼里却变成了含情脉脉对望,素云两人已经回过神来,见王璩这样素云咳嗽一声:“姑娘,外面的雪已经停了,该上路了。”冷云拿起王璩刚才解下的斗篷给王璩披上,王璩搭着素云的手出去,忍不住又回头看了那少年一眼,这少年怎么这么眼熟,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刚才少年和壮汉一出现,还对王璩这样说话,客栈里喝酒烤火的包括掌柜的都远远让开,不敢上前说一个字,章执林本打算挡在妻子面前,可一看那壮汉的身材,额头上不觉就有汗出来,别说自己,就算是客栈里面所有的人加起来都打不过那壮汉,章执林思来想去不晓得该怎么做,只有站在一边。
这时见妻子好好离开,那壮汉也没上前拦,章执林才大着胆子上前道:“是要快些上路,不然天黑前到不了宿处。”方才不出现,这时才出来,王璩虽没对这个丈夫有什么期望,可他这样王璩心里对他又多了一份看不起。
做男人的,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还叫什么男人?王璩看都没看他一眼就绕过他往外走,少年看着王璩的身影,突然喊了起来:“这男人不行,小美人,你还是跟我走吧。”
王璩的脚步停下,章执林满脸通红,不知道是羞是恼,只有说话的少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错,已经蹦跳着来到王璩跟前:“姐姐你的样子我很喜欢,跟我走吧。”王璩看着少年那如琉璃一样的眼睛,知道这孩子真的是为了好玩,而且他身材娇小,喉咙处又被刻意遮掩,难道他本是女子?
看着笑的一脸灿烂的少年,章执林终于忍不住了,偷眼看一下那个塔叔,见他并没上前才开口:“士可杀不可辱,你别欺人太甚。”少年嘻嘻一笑,眼并没有离开王璩的脸:“姐姐,你愿意跟我走吗?”
一瞬间王璩真的有跟这少年走的冲动,虽然面对的是未知的日子,可是从现在来看,章执林确实不是自己的良配,但能说走就走吗?舅舅的下落还没打听到,娘的冤屈还没洗刷,走了用什么来做呢?王璩轻声叹息,绕过少年往门外走去,章执林还怕少年又来拦,走的速度比平时快。
少年看着王璩的身影,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塔叔走上前:“该回家了,不然王爷又该说你了。”少年抬头看着塔叔,一脸不解:“塔叔,这姐姐明明不喜欢那男子,为什么会嫁给那男子?”塔叔虽然长的粗壮,但心思细腻,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回答:“中原人都是这样,成亲是父母做主,不是自己喜欢。”
少年皱眉叹气:“难得见到一个我喜欢的姐姐,结果她还不肯跟我走。”外面等候着的人已经牵过两匹马来,少年翻身上马的时候看向塔叔:“为什么这姐姐我总觉得像在哪里见过?”
塔叔控制着马让它慢慢跑:“我也觉得奇怪,难道你不觉得她长的很像王爷?”像自己的爹?少年笑的一双眼都弯起来:“塔叔,你说她会不是我爹在中原偷生的?”这话让塔叔被呛住,过了会儿才回答:“当日王爷说过并无妻室。”
他们俩的马跑的慢,同行的人有些忍不住了:“公主,还是快些赶路吧,您这次出来时间太久了。”少年果然是少女扮成,她皱一皱鼻子,有些嘀咕地道:“都和你们说过很多次了,出来要叫我小爷,不是什么公主,你看塔叔就从来没忘。”
侍卫并没有惊慌,扬起马鞭抽了下少女身下的马,马立即窜了出去,侍卫这才慢腾腾地道:“是,阿蛮…小爷。”阿蛮的马虽然窜了出去,但她一点也不慌张,任由那马奔驰,还不忘回头去看那些从人,塔叔哈哈一笑,也一踢马腹让它快跑。
七八匹健马快跑过去,溅起地上的雪,领头的阿蛮双眼明亮,不时加一马鞭,好让他们不赶上自己,很快这丛人马就赶上王璩的马车。
在骡子上的章执林没有了方才的昂扬,在妻子面前丢了这么大个脸,要怎么补回去,又听到马蹄得得,有几匹马往自己这边来,心里更加紧张,难道说是真的有人来抢马车?
章执林刚要招呼下人们保护住马车,阿蛮的马已经来到了他们跟前,见到这熟悉的马车,阿蛮咦了一声就勒住马,她这一勒住马,让章执林的腿抖的更厉害,舌头都不成话了:“你…你,光天化日,官道之上你想干什么?”
阿蛮才不管章执林呢,伸手就掀开马车车帘,素云发出一声惊叫,紧紧抱住王璩,一副要动王璩先杀自己的表情。与她相比王璩要冷静地多,看着阿蛮一句话也没说,阿蛮伸进一个脑袋,笑嘻嘻地道:“姐姐,我叫阿蛮,从这里再走两百里,就是我的家乡,你要真不想和这个人过了,就去找我,一定要去。”
从这里再走两百里,那就不是大雍朝的地界,而归属于青唐,青唐人在大雍人的传说里,都是杀人不眨眼的蛮子,大雍朝用了几十年才让青唐人不攻打边境,这十来年双方边境虽然平静下来,也在边境设立了市场,可对彼此的提防并没消除。
听到阿蛮是青唐人,章执林脸色更加发白,他是读书人,并不是那种走南闯北的商人,这十来年双方边境虽然安宁,可不晓得什么时候又打过来?
他的表情并没逃过塔叔的眼,塔叔的眉微微一皱,虽然知道中原人没胆色,但这样没胆色的还是少见。王璩微微一笑,这笑容虽然浅但很美丽,吐出一个字:“好。”这声好传在阿蛮耳里让她也绽开笑容,看着她的笑,王璩可以肯定她的确是个女子。
能以男装来外面行走,她一定在家里很得宠,这样的恣意是王璩怎么都做不来的。阿蛮的笑声传进塔叔耳朵,塔叔的眉头松开,马车里的这个女子,虽然看起来那么娇弱,但胆量比面前这个男人的还大,她究竟是谁,为什么会长的和王爷那么像?
阿蛮已经驱动着马往塔叔这边来:“塔叔我们走吧。”塔叔并没多说,一夹马肚马又窜了出去,直到他们的烟尘看不见了,章执林才往地上呸了一声:“蛮子就是蛮子。”说完章执林才示意大家继续前行。


章家

别人不知道,但章执林是确实被阿蛮的举动吓到了,此后几天他都催促大家赶紧赶路,要是在离家不远的地方被人劫了,章执林才觉得面子不知道往哪里搁呢?王璩并没有像以往一样要求大家慢下来,不管是迟还是早到,得到的结果都一样,又何必自己骗自己呢?
王璩的低落也影响了素云两人,这一路上两人看的真真的,王璩和章执林这对夫妻连貌合都做不到,按说做为陪嫁丫鬟,为自己为主人打算,都要劝姑娘对姑爷多些笑脸,毕竟女儿家一出了嫁,就要仰仗男人,以夫为主。
可章执林这一路的举动,特别是面对阿蛮时候的退缩,让素云两人都有些说不出口,要按了两人在侯府的见识,这样的男人配好一些的大丫鬟都有些配不上,更何况是配姑娘呢?不过这样的话两人可不敢当了王璩的面说出口,说出了不过是陡增烦恼,而且要被姑爷听到了,对自己也没什么好的。
第三天中午的时候,车队和先期到达章家做准备的侯府管家碰面了,管家姓丘,做这种送姑娘到婆家的事也不是头一遭了,许是为了侯府面子着想,苏太君吩咐了丘管家提前到章家所在的地方买一座好点的宅子安置王璩,当然,这银子是在王璩的嫁妆里面扣掉的。
这本是一件极简单的事,不过丘管家看见王璩的时候面上有些尴尬之色,好像有些话没有说出来,素云倒很高兴,总算要到了,虽然王璩的马车已经是整个车队里最舒服的一辆,可就算再舒服也没屋子舒服。
丘管家行礼问安,王璩不是个多话的人,只是道了声辛苦,就要继续前行,丘管家沉吟一下:“三姑娘,老奴当不得辛苦?”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丘管家看着章执林,这话总要说出来:“三姑娘,亲家老爷不同意买宅子,老奴和他说了半日,他说章家屋子够多,何需买宅子浪费钱财?”
哦?王璩看一眼章执林,就等着他发话呢,章执林没料到自己的爹会这样说,但很快就醒过神来:“老人家节省惯了,这宅子早晚要买,丘管家你也别放在心上,等我回去和他说。”
丘管家应是,车队又缓缓地往城里去,经了这么一个小插曲,王璩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这章家父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丈夫虽然有些懦弱但这一路上还算老实,公婆呢?
马车停了下来,素云还当已经到了,刚掀起帘子丘管家就又过来了,脸上十分为难:“素云,你先把帘子放下,等我去寻乘小轿来,这里离姑爷家还有一段路,姑娘怎好抛头露面呢?”
素云看着面前的一条小巷,这是什么地方,连马车都进不去,有些怀疑地看着丘管家:“大叔,您没带错路吧?”丘管家一脸哭笑不得,素云摇头,这种小巷里面怎么会有好宅子,也只有委屈姑娘一下。
直到坐上小轿王璩也一直没有说话,人进去了,可这些东西怎么办?冷云眼珠一转,拉过丘管家:“大叔,我看那章家也没地方安置我们,还是您去寻间好一点的客栈,然后把东西先放下吧。”丘管家点头:“这好说,我这几日就住客栈里面,包了个小院子,别说这些东西,再多一些也够装下。”
冷云松一口气,跟着王璩的轿子走进去,这巷子的青石板已经有些不平,又是刚吃完午饭,很多人在那里晒太阳,看见这么一行人走进来,开始指指点点起来。
还有人和章执林打招呼:“大林啊,听说你在京城娶了个媳妇,这是带媳妇回家来了?”章执林已经下了骡子和人行礼,一个人这样问,跟着就有无数的人问,不外就是称赞章执林有本事,能娶到京城里侯府的姑娘,瞧章执林的穿戴,也和上京前不一样,果然好本事。
素云两人虽说是丫鬟出身,可侯府的丫鬟和别的地方的丫鬟是不一样的,两人从没见过这种被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事情,特别是听到有人语带不满地说:“大林,你都走进来了,怎么不见你媳妇下来和我们这些邻居行礼打招呼?”
素云冷云双双对望一眼,没见过这么无礼的人,就算是新媳妇要见家里长辈,也没有这样公然出来的,侯府的姑娘,哪能抛头露面?
见章执林还笑呵呵的,素云顿时忧虑起来,这样没礼貌的人家,日子可怎么过?说话间已经到了章家门前,章家爹娘穿了一身的新衣服,带着儿女们在门口等着,见自己的儿子被邻居们簇拥而来,章母笑的合不拢嘴,章父虽然板着一张脸,可那不停上扬的唇角告诉大家他是十分欢喜的。
章执林紧走两步,上前跪下道:“儿子见过爹娘。”章母一把拉起他:“哎呀我的儿,你走了快一年了,我这心里想你想的都快结起来了。”说着章母就用袖子擦眼泪,章父咳嗽一声:“不是说你娶了媳妇,媳妇呢?总不能不见人吧?”
章执林回头去看那轿子,徘徊一下才道:“爹,京城里的规矩…”章父手一挥:“什么京城里的规矩,既嫁进了我章家,要守的就是我章家的规矩,连邻居们都不认识,还叫什么章家媳妇?”章执林从小被父亲管的严,现在自然不敢违逆,更何况这一路上章执林觉得自己受王璩的气已经够多了,现在回到家乡,自己也该立一立做丈夫的威信,点头应是后对素云道:“请你们姑娘出来吧。”
这里出来?素云觉得自己头顶被雷劈过,这泥泞的门口也就算了,还有这么多的人,自己抛头露面那也就算了,本来也就是丫鬟,可是姑娘怎么能抛头露面呢?
见素云迟疑,章执林更觉得自己没有面子,冷哼道:“怎么,你家姑娘就这么尊贵,我的邻居们见不得她?”素云哪敢说个不字,走到轿子面前刚要说话,王璩的手已经伸了出来:“素云,扶我下来。”
当王璩那支白皙的手伸出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觉得眼前一亮,有人已经惊叹出声:“这手,比雪还白了几分。”王璩搭了素云的手,冷云掀开轿帘,王璩没有管地上的泥泞,稳稳踏在了地上,当她站到地上的时候,众人往她脸上一瞧,顿时都闭了嘴。
王璩历来素淡,出嫁后也是一样的,头上戴了昭君套,披了一件狐裘,就这样简简单单站在那里,面上不喜不悲,可又有一种沉静极了的力量,让人不敢再议论几句。
突然的寂静让素云吓了一跳,接着就释然,果然姑娘就是姑娘,和自己这些人不一样,出来后也不说一句话就让大家闭了嘴。王璩的眼淡淡扫过在场众人,接着轻声开口:“我今日初来此地,本不能抛头露面的,只是公公的命难违,以后再休如此。”
说完王璩福了一礼,最前面的那个人张大嘴巴正要还礼时候王璩已站起身:“我们进去吧。”说完就往院子里面走,章执林急忙跟上,章父一时也忘了呵斥儿媳不该抢在自己面前进去,用手摸了一把胡子就走进去。
章母刚要走进去,已经有回神的人拉住了她:“嫂子,我瞧你这媳妇,这行动做派不是一般人,你啊,可别在她面前拿婆婆款。”前头那句章母听的很高兴,后面那句就听的不满,哼了一声:“我的媳妇,自然要听我的。”
就甩开那人的手走进去,也许是被王璩的气势镇住,或者是看见王璩带来的仆从多,倒没有邻居像平时一样跟进去瞧热闹,章家就只有一家人和王璩。
素云瞧着这宅子,那眉头都打成死结了,上房三间,两边厢房,后面那里有道小门,也不知道是家里的后门呢还是另有一个院子,就这么点点大的地方,够谁住?
见素云皱眉,有个小厮小声地道:“后面那是菜园,哪有什么院子。”素云啊了一声,冷云规矩地站在那里,心里也在哀叹,怎么是这样的人家,买宅子还不许,难道要睡在露天里?
章家的客堂收拾的很干净,行礼过后各自归座,王璩的手搭在膝上,听着章执林和他爹娘在说话,此时章执林讲的不是官话,而是本地乡谈,王璩能听个七八分。
过了一小会儿章母终于从见到儿子的兴奋里回复过来,看着王璩道:“媳妇,你既嫁到我们家,就是我们家的人了,这媳妇怎么伺候婆婆想来你家里的人也告诉你了,三天后这家里的事就全归你做了。”
章母这是要给自己下马威了,王璩点一点头:“婆婆说的是,这媳妇伺候婆婆也是应该的,只是我从小身子有些弱,家里的事都是交给丫鬟婆子们去做,婆婆有什么吩咐告诉她们就成。”
身子弱?章母看着王璩的身子,那眉头打了个结,难怪侯府会把女儿嫁来,原来是个病秧子。章父咳嗽一声:“媳妇,知道你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这使奴唤婢是你的习惯,可是你既嫁了过来,就说不得那么多了,我们章家历来节俭持家,以后这些下人还是不用了。”

婆媳

不用了?王璩看向章父,虽然王璩目光平静,可章父还是觉得身上多了一层重压,这种重压,好像只有前年儿子考中秀才被知县老爷请去吃酒的时候,知县老爷看自己的时候自己有这种感觉。章父摇摇脑袋,这样那重压才减轻了一些,重新坐直身子看着王璩,这时说出的话底气有那么一点点不足:“媳妇,你初嫁过来不晓得我们章家的规矩,章家从祖上起就勤俭持家,这么几代才积了些阴德,让大林读了书,中了举,祖上既有灵,我们…”
章父正准备继续侃侃而谈,王璩又扫过一眼,章父的话顿时停在那里,那个我们说了数次也没说完整,最后一咬牙:“媳妇,你既身子弱,我们做长辈的也不能不顾及你,这样,你留下两个贴身伺候的,别的下人都遣散了吧。”说完章父就闭眼,不敢去看王璩的脸。
章母听章父这样讲,急的嚷了出来:“老头子你疯了不成,前面的大有家,做了两间铺子的掌柜,才买了一个小丫头回来使唤,就光媳妇一个人就要两个人伺候,这笔钱,谁出的起?”
章母这样一嚷,章父的眼睛才睁开,刚想呵斥自己老婆的时候王璩已经开口:“公公体恤媳妇,媳妇是明白的,只是媳妇从小体弱,家里祖母明白媳妇操持不了家务,出门之时这才配了几房下人代媳妇操劳,长者之言不敢违,这些下人媳妇一个也不敢遣散的。”
洋洋洒洒一篇话,堵的章父不好回答,章母在旁忍不住了:“不遣散,你说的倒轻巧,这养下人的银子从哪里来?”王璩面上露出一丝笑容,这笑容里含着嘲讽和不耐,这样的人以前何需自己出面应付,自有下人们对待,此时不同往时,再有更多不耐王璩也要开口:“银子的事不劳婆婆操心,侯府虽然没多少钱,媳妇的嫁妆里养几个下人的钱还是有的。”
章母的嘴没有闭上:“你嫁进我们章家,就是我章家的人,你的嫁妆自然就是章家的钱,不然…”话没说完王璩就看向章执林:“媳妇的嫁妆是婆家的钱,是吗?”章执林此时一个头有两个大,怎么在路上一直不言不语的王璩就跟换了个人一样,听到妻子问自己,章执林伸手拉了拉章母的衣袖:“娘,京城里的规矩,媳妇的嫁妆婆婆是不能使的。”
章母顿时大怒,把儿子的手打掉:“呸,你才去了京城几天,就说什么京城规矩?老娘只知道这里的规矩。”这里的规矩?王璩用手揉着额头,感到深深的疲惫,这一路赶来耗时很久,刚进门连水都没喝一口就和章家的人在这里议论,王璩实在已经累的不想动了,可是要是不说,只怕自己日后的日子更难过,淡淡开口:“婆婆既说是这里的规矩,那媳妇要请婆婆出去问问,这四面邻居可有哪家是媳妇一进门婆婆就要收嫁妆的?”
章母再次被王璩堵住,但又有些不服气,刚要开口说出去就出去,冷云就走了进来,对王璩行礼:“姑娘,您吩咐的见面礼都已经发了下去,还有几位说要来谢谢您。”
王璩靠在椅背上面色泛出一些苍白:“那就请她们进来。”章母被冷云这话弄的摸不到头脑,已经走进几个邻居,不外就是左邻右舍,张姓李姓。这几个邻居今日一扫平日的叽叽喳喳,个个做出斯文模样来,走到王璩跟前连连福了又福,口称多谢。
这更让章家父母奇怪,对她们王璩不过一笑,请她们在旁边坐下,王璩不还礼这几个人也不觉得有忤,只是小心坐了下来,看见章母才道:“章家嫂子,你娶这个媳妇可真是娶的着,又标致又大方,这十来年见过多少新媳妇,没一个像这位一样。”
章母的嘴巴顿时张的老大,这动作并没逃过王璩的眼,王璩心底有冷笑泛起,这几个月在路上王璩已经想清楚了,若是章家客客气气,自己也就客客气气的,若是不能,就休怪自己用身份压人,纵然是被家族放逐嫁到这么远的地方,毕竟也是侯府女儿,岂能被人压制?况且被人压制的日子,已经过够了。
王璩并不知道自己这么想的时候,眼底已经有一丝戾气出现,只是她一直低着头没人发现罢了。章母的不悦那几个邻居自然看出来了,心里不由腹诽,难道说这历来小气的章家嫂子要把那些礼物收回去不成?那可不行,别说给男孩子的文房四宝,就算是给女娃的那些荷包,那做工也是从没见过的,更别提荷包里面还装了一对小金锞子,那锞子虽然小,但做的精致,就算是曾在城里张大户家做过张太太贴身丫鬟的李婶子可都从来没见过这么精致的锞子,要收回去怎么能同意?
李婶子已经开口:“章家嫂子,侄媳妇这么做也是长了你章家的脸,难道你还怪她不成?”下手坐的包嫂也连连点头:“李嫂子说的对,要我说呢,大林虽然极出色,可是配这么个媳妇还是有点…”包嫂在最后关头总算想起这是章家的地盘,把那三个字配不上给活活咽了下去。
李婶子总算是做过大户人家的使女,眼光又比其他几个人高了一层,心底已经在想,什么配不上,根本就是癞蛤蟆吃了天鹅肉。京城侯府的女儿,那是什么出身,就说自己曾经的主人张太太,她不过一个四品知府的女儿,就已经眼高于顶,看不起所有妯娌。
要是自家娶了这么个媳妇,还不供到天上去,哪里会像章家嫂子这样刁难?哄好了她,都不用说什么金子银子,就算想当官也不过一句话的事情,也只有章家婶子这么没见识的人才当她是普通媳妇一样。李婶子既一打定主意,那话里对王璩就有偏袒之意了:“章嫂子,侄媳妇进门也许久了,他们远途劳累,你也该放他们去歇一歇。”
章母还在心疼钱,听了这话不由迁怒到李婶子头上:“歇一歇?李家婶子,你可是对新媳妇护的紧,异日你媳妇进门,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对待。”说着章母眼就一横,那眼还是死死盯住王璩,这进门头一个下马威不拿下媳妇,自己这个婆婆的日子不好过。
所谓夫妻连心,章父也是一样想法,老两口都盯着王璩,恨不得她立马答应遣散下人,把嫁妆都交给婆婆这事。王璩听到李婶子的话心里松了一口气,既邻居里有向着自己的也就不怕什么,她笑着对李婶子道:“多谢这位婶婶,今日匆促,等过几日再到家里拜访。”
李婶子早已站了起来,不自觉地用当日还伺候张太太时的规矩恭敬地对王璩道:“侄媳妇怎么说这样的话,当我们来拜访才是,哪敢劳您大驾。”王璩又是一笑,李婶子看一眼那对不说话的夫妻,心里哀叹,这对不晓得利害的老夫妻啊。但李婶子面上没显出来,只是告辞而去。
屋里又只剩下章家几口,没了外人章母的那丝客气又消失了:“我不管你是什么出身,嫁了我家就是我家的人,今日我要好好教教你规矩。”王璩也不再和他们客气,起身道:“婆婆教导媳妇本是应当的,只是媳妇远道而来,此时已经疲惫异常,婆婆要教还请改日。”
说着王璩招呼一边的冷云:“你去外面让他们寻个客栈,我瞧这屋子不够大,先暂住客栈几日,买了宅子再搬进去。”冷云应是,接着恭敬地道:“丘大叔已经包了个客栈,姑娘要劳累就现在过去。”
章母见王璩自说自话,一拍桌子道:“哪家媳妇是这么不守规矩的,婆婆不叫走怎么敢走?”王璩已经累的不想说话,靠在冷云身上,章母更怒:“你做出这娇弱模样做什么?我这里要人伺候,你…”
王璩闭眼摇头:“冷云,让汪妈妈进来,婆婆这里既要人伺候,就让她和小香在这里服侍。”章母气的那手都要戳到王璩脸上:“我要你伺候,你怎么敢推托?”王璩这才睁开眼:“媳妇体弱,下人代替媳妇伺候婆婆也是常事,难道婆婆头一遭做婆婆就要媳妇请大家来评理,问世上有没有这种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