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对大雍来说,别的国家都不足为虑,周边都是小国,唯一能抗衡的就是青唐。青唐王虽在二十年前自立为帝,也有了自己的年号不似周边小国通行大雍年号,对大雍通行文碟都已北朝陛下致南朝陛下来往,但在大雍的所有书籍里,青唐依旧以王为称,而不是以帝相称。

况且早在一百多年前,大雍太祖起兵时候,青唐当时的王就集合了十万军队欲南下逐鹿中原。如不是当初边关战士死守,再加上青唐当时有人趁机谋反,青唐王率兵回去,只怕局势又不一样。大雍建国一百多年,青唐每隔几年就会派兵骚扰,从不放弃对中原这块地方的野心。

一直到了六十年前,被派守边关的恒王利用正好青唐王驾崩,各位王子争夺王位的时机,一鼓作气几乎打到青唐王城,如不是那战死伤的人员太多,只怕恒王就要攻破青唐王城。但也逼得新立的青唐王签下城下之盟,再不开战,双方互开坊市。

此战之后,恒王声名大振,边关也平静了很多年,直到恒王死于之后的帝位之争,双方才又互相开始骚扰,于是边关就是如此,平静时候就开坊市做生意,打战时候就各自关门歇息。

王璩自认对青唐也算知道一些,可这些日子下来才明白以前知道的那些有多浅。阿蛮并不在意外面的大雪,把车帘掀起一些,感觉着那寒风扑到脸上,转头对王璩笑道:“青唐有这么个风俗,每年下雪以后,陛下就要到各部族去巡访,以示时刻不忘往事。自然不能是陛下一人前去,皇族除留守京城外都要跟随,有些边远部族,路比这个辛苦多了,那雪下的也更大。”

这个风俗书上也有记载,但王璩总觉得这是别人的敷衍,哪有皇帝不在宫中而是冒雪出门,此时从阿蛮嘴里得到证实不由笑道:“果然行万里路胜过读万卷书,我原本以为我读的书够多了,想不到还是不知道这些。”

阿蛮笑了:“不过那也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各部族首领大都在燕京居住,陛下要去也只用去燕京各王府。不肯离开燕京的部族首领不多,每年也就是我阿爹代替陛下前去的。”青唐不像大雍,各部族之间都有为了土地水草争斗不休,直到一百多年前,青唐第一位王睿打极用雷霆手段收服大部分部族,被部族奉为共主。

这位王深谋远虑,不满足于在青唐这块地方,对中原之地也虎视眈眈。青唐历代的王虽比上这位的手段,但依旧收服部族,建立百官制度,推行青唐自己的文字,结束了部族之间只能口说相传的历史。二十年前青唐王称帝,追尊历代先王,第一位王被尊为太祖。

听着阿蛮的叙述,王璩心里暗自判断,看来那些书里面记载的,已经和实际情况有所不同了。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塔叔的声音传了进来,不过他说的是青唐话,王璩也只能听懂一点点。

刚听完阿蛮就发出一声欢呼,接着就要掀开帘子下车,猛然想起王璩还在车里,张口就是青唐话,见王璩睁大眼睛,阿蛮掩口一笑:“姐姐,我阿爹就在前面,我们一起去见阿爹。”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和那位阿连怀德见面了,王璩的心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披好了狐裘,阿蛮已经跳下马车。漫天的风雪让王璩有些判断不出人在哪里?但能听到阿蛮的欢呼声,王璩在雪里站稳,慢慢地一步步上前,刚走出几步阿蛮就拉着一个中年男子走过来:“阿爹,这就是我和你说的姐姐。”

风雪很大,王璩的狐裘很快就落满雪花,王璩没顾得上伸手去拂衣服上的雪花,只是抬头去看男子。当看见王璩脸的时候,男子微微地咦了一声,而王璩也愣在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青唐的设定,我费了很大力气最后选定了这个,其实熟悉历史的人就看能看出来,我选择的是辽的设定,当然是辽的早期而不是末期。

为了防止有读者看不到正文,于是这里也贴一下,大家互相理解,谢谢。

出边关比王璩想象的顺利多了,塔叔把文书递上,守关士兵查验了文书,又有人来瞧了下有没有带出什么违禁物品。不过边关这十来年都风平浪静,阿蛮的东西又不是很多,很快就出了边关。

王璩不由转身看着这边关,出了这里再往前就是青唐的地界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又回来,但王璩知道一点,当自己回来的时候,定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马车停了下来,好让王璩再看清楚这大雍的山水,身边的阿蛮罕见的没有说话,一双眼只是看着王璩,直到王璩转身过来看着前方,阿蛮才挑起帘子做个手势,马车继续往前走。

虽只一关之隔,但大雍和青唐的风光并不完全一样,看着两边渐渐不同的景色,还有穿着奇怪的人越来越多,王璩知道自己从此之后再不需苦苦压抑自己,说那些言不由衷的话。

一声轻叹从王璩口里逸出,阿蛮终于忍不住笑出来:“姐姐,是不是你们中原人都是这样,喜欢长吁短叹?”

这几日的相处下来,王璩是发自内心的喜欢阿蛮,而不像刚开始还存有利用她的心情,听到阿蛮这样说,王璩的眉微微一弯:“你认识多少中原人?”阿蛮本来半躺在那里,听到王璩这话突然叫了起来:“啊,姐姐,你这样笑起来越发像阿爹了,我还要去问问我阿爹,到底你是不是他在中原偷生的孩子。”

阿蛮的阿爹,王璩已经听她提过无数次,从能得到的信息里王璩得出判断,阿蛮的父亲也是大雍人。此时又听到阿蛮这样说,王璩的眉微微皱起:“怎么,你阿爹和我长的很像,而且也是大雍人?”

阿蛮连连点头:“是啊,我阿爹不仅是大雍人,还是大雍京城里的人,这话也是阿爹教我说的。”王璩只觉得一颗心都快蹦出来,难道说,自己的舅舅就近在眼前?王璩几乎是喉咙干涩着发问:“阿蛮,你阿爹的名讳?”

阿蛮的眼眨巴一下,有些不适应王璩这样文雅的发问,但很快她就笑起来:“我阿爹叫阿连怀德,青唐人没有不知道他的。”阿连怀德?四个字在王璩心里激起莫大震撼,如果赵元帅没说错的话,那么阿蛮就是自己的表妹,难怪一见了她就有些喜欢。

阿蛮说完见王璩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惊奇地抬头:“姐姐,你怎么了,难道你也听说过我阿爹的名字?”王璩摇一摇头,不敢保证阿蛮的阿爹就是自己的舅舅,说不定是同名同姓的原因。

平息了心情,王璩看着阿蛮微微一笑:“没什么只是我有个故人和你阿爹的名字一样。”故人?阿蛮又来劲了:“姐姐,你说啊,说不定你娘和我爹还真的…”这话让王璩脸色突变,虽然知道青唐风俗和大雍不一样,但这样的话还是不能说的。

阿蛮见王璩沉默下来不说话,吐一吐舌头,糟了,自己怎么说错话了呢?中原的风俗和青唐不一样,有些青唐能说的话就不能在中原说。王璩的神色虽依旧平静,但那微微颤抖的手让阿蛮明白王璩是不是在生气?

轻轻地扯一下王璩的袖子,阿蛮的小脸都要皱成一团了:“姐姐,是我说错话了,你不要生气。”王璩低头,那雪白的脖颈在有些暗的马车里也亮着光,阿蛮不由摸一下自己那微有些黑的脸,姐姐怎么能这么白呢?

但阿蛮很快就把思绪转回来:“姐姐,我…”王璩已经缓缓开口:“家母早逝,死前还备受冤屈,我从幼时就立誓为她洗清冤屈,可惜我痴长到这个年纪,依旧不能为她洗清冤屈,一思及此,心如刀割,怎容得下旁人再如此说。”

王璩这几句话本是为了打动阿蛮,可说的时候触动到这些年的心酸,还有遇到的种种事情,那眼泪竟掉落下来,再难收回。阿蛮虽然年轻活泼,但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况且世间之人无分种族,对母亲之情都同出一辙。

王璩这几句话已让阿蛮动容,突然站起身给王璩跪下行礼,王璩不觉她有这样举动,马车内虽然宽大总比不得下面好转身,王璩想站起拉住阿蛮的时候阿蛮已经面色严肃地道:“我并不知道姐姐有如此过往,从此后若我再提一句,誓不为人。”

说着阿蛮磕头下去,这倒让王璩不好拉她起来,过了会儿王璩才叹气:“妹妹情意,倒让做姐姐的有些惭愧。”阿蛮已经站起身,重新亲亲热热地偎到王璩身边:“姐姐,你既要做好姐姐,那就把吃的拿出来吧,我饿了。”

王璩又笑了出来,和阿蛮交往是极简单的,她说一是一,虽有些鲁莽但也无需那样藏着掖着,两人相视一笑,王璩从袋里拿出肉干面饼,阿蛮已经抢过去大大咬了一口,脸上露出灿烂笑容,王璩这次的笑容是真的到了眼底,不知道有多久没这样笑过了?

越往北走,雪下的越大,景色也越不同,王璩虽然不再装病吃药,可身体不如阿蛮那么好,只有躲在马车里盖着厚厚的裘衣,阿蛮倒毫不在乎:“要不是怕姐姐一个人闷,我也要去骑马而行,这坐在马车里多闷?”没想到阿蛮身份贵重,骑射之术竟这么好?

这些日子下来,王璩已经知道阿蛮就是镇国公主的女儿,青唐和大雍风俗不同,王的女儿也可称公主。青唐受宠爱的皇子公主,都可以有一支自己的卫队,编制从几百到几千都有,甚至青唐的后妃中,也有拥有卫队的。

阿蛮虽不是皇帝之女,却是摄政公主的女儿,也有一支三百人的卫队,称白龙卫。而塔叔就是阿蛮的卫队长,虽然人少,阿蛮却骄傲地说这支卫队是她阿娘送她的,一个人可以打飞龙卫十个。

王璩虽震惊却很快平静下来,公主府里的藏书不少,王璩没有事做的时候就命人寻书来看,公主并没禁止王璩看书习字,各种书籍看的不少。和那些以为天下只有大雍和青唐两个国家的女子不一样,王璩从小就知道这块土地上,除了大雍和青唐,再往北走还有罗刹国,而在青唐和大雍之间,有个极小的国家名唤高丽,周边尚有几个小的国家,除了高丽在青唐和大雍之间时刻摇摆外,其它小国都依附大雍年年进贡。

除此之外,隔海相望还有扶桑国,而在大雍的西边,穿过几个小国家,就有不输于大雍的大国,它们和大雍之间的往来更多地通过那些小国家。而从南行去,越过大海,还有更大的一块土地,上面生活的人也不一样。

当然,对大雍来说,别的国家都不足为虑,周边都是小国,唯一能抗衡的就是青唐。青唐王虽在二十年前自立为帝,也有了自己的年号不似周边小国通行大雍年号,对大雍通行文碟都已北朝陛下致南朝陛下来往,但在大雍的所有书籍里,青唐依旧以王为称,而不是以帝相称。

况且早在一百多年前,大雍太祖起兵时候,青唐当时的王就集合了十万军队欲南下逐鹿中原。如不是当初边关战士死守,再加上青唐当时有人趁机谋反,青唐王率兵回去,只怕局势又不一样。大雍建国一百多年,青唐每隔几年就会派兵骚扰,从不放弃对中原这块地方的野心。

一直到了六十年前,被派守边关的恒王利用正好青唐王驾崩,各位王子争夺王位的时机,一鼓作气几乎打到青唐王城,如不是那战死伤的人员太多,只怕恒王就要攻破青唐王城。但也逼得新立的青唐王签下城下之盟,再不开战,双方互开坊市。

此战之后,恒王声名大振,边关也平静了很多年,直到恒王死于之后的帝位之争,双方才又互相开始骚扰,于是边关就是如此,平静时候就开坊市做生意,打战时候就各自关门歇息。

王璩自认对青唐也算知道一些,可这些日子下来才明白以前知道的那些有多浅。阿蛮并不在意外面的大雪,把车帘掀起一些,感觉着那寒风扑到脸上,转头对王璩笑道:“青唐有这么个风俗,每年下雪以后,陛下就要到各部族去巡访,以示时刻不忘往事。自然不能是陛下一人前去,皇族除留守京城外都要跟随,有些边远部族,路比这个辛苦多了,那雪下的也更大。”

这个风俗书上也有记载,但王璩总觉得这是别人的敷衍,哪有皇帝不在宫中而是冒雪出门,此时从阿蛮嘴里得到证实不由笑道:“果然行万里路胜过读万卷书,我原本以为我读的书够多了,想不到还是不知道这些。”

阿蛮笑了:“不过那也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各部族首领大都在燕京居住,陛下要去也只用去燕京各王府。不肯离开燕京的部族首领不多,每年也就是我阿爹代替陛下前去的。”青唐不像大雍,各部族之间都有为了土地水草争斗不休,直到一百多年前,青唐第一位王睿打极用雷霆手段收服大部分部族,被部族奉为共主。

这位王深谋远虑,不满足于在青唐这块地方,对中原之地也虎视眈眈。青唐历代的王虽比上这位的手段,但依旧收服部族,建立百官制度,推行青唐自己的文字,结束了部族之间只能口说相传的历史。二十年前青唐王称帝,追尊历代先王,第一位王被尊为太祖。

听着阿蛮的叙述,王璩心里暗自判断,看来那些书里面记载的,已经和实际情况有所不同了。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塔叔的声音传了进来,不过他说的是青唐话,王璩也只能听懂一点点。

刚听完阿蛮就发出一声欢呼,接着就要掀开帘子下车,猛然想起王璩还在车里,张口就是青唐话,见王璩睁大眼睛,阿蛮掩口一笑:“姐姐,我阿爹就在前面,我们一起去见阿爹。”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和那位阿连怀德见面了,王璩的心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披好了狐裘,阿蛮已经跳下马车。漫天的风雪让王璩有些判断不出人在哪里?但能听到阿蛮的欢呼声,王璩在雪里站稳,慢慢地一步步上前,刚走出几步阿蛮就拉着一个中年男子走过来:“阿爹,这就是我和你说的姐姐。”

风雪很大,王璩的狐裘很快就落满雪花,王璩没顾得上伸手去拂衣服上的雪花,只是抬头去看男子。当看见王璩脸的时候,男子微微地咦了一声,而王璩也愣在那里。

 

32、舅舅

面前的男子有一双和王璩一模一样的眼,而那张脸,看住那张脸王璩差点发出惊呼,这张脸,除了面皮比自己粗糙些,脸上有一些胡子茬,几乎和自己是一模一样。

阿蛮的笑声响起:“阿爹,我没说错吧,这个姐姐和你长的很像,她到底是你什么人?”王璩转头去看阿蛮,她的笑容在风雪中也显得那么灿烂,男子拉一下阿蛮示意她不要说话,接着眉头皱起:“你娘是谁?”

男子声音低沉,和他的外表一样好听,王璩那到口边的参见王爷又咽了回去,看着男子的双眼一眨也不眨:“我的娘姓段,闺名敏君。”看着男子的脸色有些变化,王璩知道自己找到要找的人了,但还是把后面的话说了出来:“我还有个舅舅,名唤崇德,我,就是来找舅舅的。”

崇德,段崇德,昔日段家唯一的儿子,这个名字王璩在心底念了无数遍,但从来不敢轻易告诉别人。面前的男子神色变的更为怪异,双手紧握成拳,旁边的阿蛮觉得这气氛有些诡异,刚要开口问询男子已经对王璩开口:“你,不是和你娘一起夭折了吗?”

夭折?王璩的泪此时滚落下来,她咬紧下唇,让那些冰冷的泪重新回到眼眶,唇往上翘做出笑容,但那发抖的声音暴露了王璩的内心:“原来,这就是你不来找我的原因。”

这一路上王璩想了许多,见到舅舅的时候是不是要痛哭,是不是要撒娇,是不是要把这十来年的委屈都说出来,可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又听到了这样的话,王璩能说出的只有这句。

男子突然长啸一声,一匹白色的马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男子翻身上马而去。这样的变故让阿蛮惊呆了,侍卫本在附近的,看见男子上马而去也纷纷上马打算跟随前去,远处的风雪里已经传来男子的声音:“不许上前。”

阿连怀德长久身居高位,早已令出必行,众侍卫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跟上去。阿蛮刚要让塔叔跟上去,塔叔已经摇头:“公主,风雪太大,还是上车继续赶路吧,王爷他不会有事的。”他们说的是青唐话,王璩听不懂也不想再听懂。

原来以为自己死遁已经是想的最好的法子,可到了现在才知道,早在十多年前,自己就已经是个死人,段氏的女儿随着段氏一起死去,那自己呢?祖母他们究竟要把自己置于何地?

泪再也忍不住,从王璩眼里流了出来,在外面被风一吹变的冰冷,即便是温暖的车内王璩还是觉得冰冷,阿蛮罕见地没有说话,再迟钝地人也能感觉出这事情不对,更何况阿蛮并不是迟钝的人。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外面又响起说话的声音,阿蛮应了一声,接着对王璩道:“阿爹在前面等你,他要问你话。”王璩微微点一点头,阿蛮忍不住问出来:“姐姐,你究竟是什么人?”

王璩把眼泪咽回肚里,低头看着阿蛮突然笑了,笑的如同春花开放一样灿烂,但那笑容里阿蛮却觉出有那么一丝丝的凄凉。很快王璩的笑容收了起来:“我是谁,我该是个死了两次的人。”

阿蛮更感奇怪,已经有人掀起帘子,这次说的是大雍的话:“王姑娘请下车。”王璩低头走下去,阿蛮也想跟下去,已经被来人拦住:“公主,王爷吩咐您在车上继续赶路。”阿蛮的眼睛睁大,脚一跺:“让开。”来人并没让开,阿蛮咬住下唇:“塔叔。”

塔叔的眼里闪过无奈的光,接着就说:“公主,既是王爷吩咐,您就继续赶路吧。”就知道见了自己阿爹,塔叔就不会听自己话了,阿蛮无奈地重新坐了回去,可是好想听阿爹和姐姐说什么啊,怎么办呢?

前面的空地上已经搭了一个帐篷,看来这位王爷就是要在这里问自己话了。风雪比刚才还要大一些,王璩刚走出去两步就像要被风吹倒,她站直身子,现在自己再不是那个娇滴滴的侯府女儿,这样大的风雪以后遇见的更多,要努力往前走。

帐篷地上放着火盆,比外面要暖和的多,临时搭起的帐篷很简陋,里面只铺了一张虎皮,阿连怀德坐在上面看着王璩。

王璩走到离他三步远的地方站定,阿连怀德并没有说话,只有柴火的噼啪声在帐篷里回响,王璩舒了口气:“我该叫您什么呢,是舅舅还是,”王璩微微顿了顿:“王爷?”

阿连怀德看着面前的女子,她容貌秀丽,声音比自己妹妹要清脆些,但和记忆里妹妹的声音很像,那双眼光亮耀目,这是自己的外甥女,阿连怀德,或者说是段崇德在方才的冲动之后已经确定她一定是自己的外甥女。

世上容貌相似的人很多,但容貌相似,声音一样而出身又相同的人却微乎其微,他站起身走到王璩跟前,伸手抚上她的脸:“原来我的小初二这么大了,我离开的时候,你才只有两个月。”

男子的手掌宽厚有力,手心还有薄茧,不管怎么说,按王璩从小的教养就算是父亲也不能这么做,可这个时候王璩还想那些做什么?她眨一眨眼,睫毛上有一滴泪珠,但很快就消失了。看着面前的舅舅,王璩很想笑一笑但那笑容怎么也做不出来,问出的话竟是这么一句:“你怎么不来找我,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

说着王璩就大哭起来,哭的撕心裂肺如同刚失去母亲的幼子,阿连怀德从没遇到过这种事情,段家是军人世家,连段氏这个女儿家都有几分豪气,之后娶的德安公主也是那种豪爽女子,阿蛮就更不用说。

他不由手足无措起来,想拍拍王璩的头让她别哭了,手刚抚上她的青丝就顿在那里,这个孩子已经不是自己记忆中那个抱在手里,喜欢吹泡泡玩的小娃娃,而是一个亭亭玉立,已经长大嫁人的少女。

王璩这一哭就像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自从知道母亲死亡的真相之后,王璩无数次地觉得自己处于孤立无援中,那种在溺水深处无人救援的绝望常常浮现在心中。活着,只有活着才能给母亲洗清冤屈,王璩只有反复念叨这几句话,才能让自己撑着活下去,才能不动声色地计划着以后的事。

见到舅舅,如同孤儿有了依仗,在溺水深处有人伸出一支手,从此后再也不是孤立无援了,这种时候,王璩怎能不哭呢?

不知道哭了多久,当王璩终于忍住眼泪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双眼都睁不开,如果现在有镜子,王璩就知道自己的眼皮都肿的不能让人看。帐篷里的火盆已经熄灭,王璩却一点也不觉得冷,看着舅舅笑了:“舅舅,原来我们长的真的很像,难怪阿蛮一路都在说起。”

提到阿蛮,阿连怀德眼里的温柔更浓一些:“阿蛮是你的表妹,是…”仿佛有些难以启齿,但话总要说出来,阿连怀德并没说阿蛮的母亲是谁,而是重新问了这么一句:“你已经知道了我现在的身份?”这是迟早的事情,王璩微微点头。

阿连怀德脸上飘过一丝阴霾,接着那丝阴霾就散去:“初二,当年的事…”不等他说完,王璩已经快速接口:“当年的事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想到的就是你是我的舅舅,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所以,我要找到你,至于别的,我没有想过。”

阿连怀德的喉咙微微一紧,接着那眉头皱起:“威远侯府不是你的家人吗?还有我听阿蛮说你已出嫁,你的夫家难道待你不好?”王璩眼里又要有泪,但很快就被她忍了回去,只是浅浅一笑:“舅舅,杀母之仇我不能忘,至于夫家,”

王璩没有再说下去,阿连怀德的手又重新握成拳:“杀母之仇?初二,我十年前曾用化名回到京城,派人寻访过段家的事,得到的消息是当年你娘在接到我失踪的消息后就病死,你在两个月后由于下人照顾不周夭折,当时候府还为了这件事情把当时服侍你的人全赶了出去。奶娘和贴身丫鬟被活活打死。”

阿连怀德说一句,王璩的手心就传来一阵刺痛,多好的安排啊,可以把自己的存在抹的一干二净。当时既然想到了这样的法子,为什么不干脆把自己也一起杀了,而是要留下自己这条命来呢?

王璩沉默不语,阿连怀德这十来年身居高位,两边的话一对比,里面的蹊跷就想了出来,他看向王璩,王璩已经叹气:“舅舅,当初他们怎么不干脆杀了我呢?而是要我顶着侍妾所出女儿的身份长到这么大呢?”这个问题阿连怀德也答不出来,要能知道究竟,只有前去大雍京城当面问苏太君了。他拍一下王璩的肩:“走吧,别想那么多了,我们追上阿蛮的马车,我带你回燕京见你舅母。”

舅母?那位青唐的镇国公主?王璩没有走而是停在那里:“舅舅,当年你是不是真的在战场上叛国?”阿连怀德的脚步停了停,接着轻轻开口:“如果我说是,你将如何?”王璩本以为自己能得到的是否定的答案,毕竟当年的事情都是口口相传互相猜测,说不定舅舅有不得已的苦衷,没想到竟是肯定答案,段家子弟怎能叛国?这是王璩脑中唯一盘旋着的念头。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见到舅舅了,撒花。

为了防止有读者看不到正文,这里也贴一下,希望大家互相理解,谢谢。

面前的男子有一双和王璩一模一样的眼,而那张脸,看住那张脸王璩差点发出惊呼,这张脸,除了面皮比自己粗糙些,脸上有一些胡子茬,几乎和自己是一模一样。

阿蛮的笑声响起:“阿爹,我没说错吧,这个姐姐和你长的很像,她到底是你什么人?”王璩转头去看阿蛮,她的笑容在风雪中也显得那么灿烂,男子拉一下阿蛮示意她不要说话,接着眉头皱起:“你娘是谁?”

男子声音低沉,和他的外表一样好听,王璩那到口边的参见王爷又咽了回去,看着男子的双眼一眨也不眨:“我的娘姓段,闺名敏君。”看着男子的脸色有些变化,王璩知道自己找到要找的人了,但还是把后面的话说了出来:“我还有个舅舅,名唤崇德,我,就是来找舅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