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嫂二人随着管家娘子进府,镇国公夫人已在二门口迎接,瞧见清瑜就上前一步道:“那日是我长媳去贺喜,今日才得见夫人,夫人端庄贞静,难怪会结了这么一门好姻缘。”这样的客气话清瑜当然不会当真,要知道当日陈枚在这京里求亲,所求的人家可不少。
含笑还了几句客气话,陈樾也见过镇国公夫人,镇国公夫人自然也要赞她几句,寒暄已毕就让管家娘子带她们往里面坐席。一路穿楼过阁来到花厅,里面已经坐了四五十人,都在那里轻声说笑。瞧见清瑜姑嫂进来,吴大奶奶已经上前迎候:“表妹你来了,方才姑妈也到了,我还说你们母女怎么没有一起来呢?”
朋友
吴大奶奶笑容甜美说话亲热,清瑜微微蹙眉,才想起这位大奶奶娘家姓林,正是林氏的亲侄女。唇边有礼貌笑容出现,清瑜行礼下去:“大奶奶安好,我生母姓楚,早已去世,况且也不是京城人士,这表妹一说,我不敢当。”
吴大奶奶的眉头微微皱了下,清瑜站在那里瞧着她,面上笑容一点没变。吴大奶奶是个聪明人,怎么会听不出清瑜话里的意思,微一皱眉就道:“可惜了。”清瑜的笑里不觉带上一丝嘲讽,但这丝嘲讽很快就消失不见:“吴大奶奶,我今日来此,是陈氏妇。”
吴大奶奶已后退一步:“是我着相了,陈夫人,陈五姑娘往里面请。”她俩这说话不过一瞬,陈樾一脸乖巧地跟在清瑜身边,吴大奶奶说出请她们往里面去的话时,又赞了几声陈樾。这样的赞扬陈樾在京这几个月已经习惯,笑着回了她,应酬已毕姑嫂俩这才被让到里面坐下。
瞧见她们姑嫂坐下,那些说笑中的人停了下,眼都看向清瑜,清瑜毫不在意,只是打量着这屋内摆设。镇国公府的花厅高大宽敞,当面墙上挂了一幅牡丹图,左上题了一首诗,既没人和清瑜先说话,清瑜就仔细看着那诗。
已有人开口笑道:“陈夫人也喜诗画?吴府这副牡丹图,题诗的乃当代大儒褚楠,画画的乃与他齐名的才子钟修,非一般人怎能求得这样诗画?”难怪这画栩栩如生都算末等,乍一看竟似能从画上摘下一样。这两人的名字就连闺中女子听见都如听到雷声…
清瑜微微一笑,对说话的人道:“我虽不善诗画,可画的好坏还是能分出来。”说话时候往说话人面上一瞧不由讶异地哦了一声,面前妇人有些眼熟,可是在这京里清瑜见过的人并不多,这妇人究竟是谁?
妇人已经笑了:“我娘家姓徐,昔日曾在宋宅和夫人有过一面之缘。”原来是那位徐姑娘,当日她看起来比自己大个两三岁,比自己先出嫁也属常情。这满屋子的人瞧自己的眼都有些异样,难得这位昔日的徐姑娘看起来眼里竟无半点异样,清瑜哦了一声就道:“还没恭喜过徐姊姊,不知姊姊归于何家?似姊姊这般才貌品格,必是极出色的人才能配上。”
徐姑娘用袖子掩住口笑了:“还真是巧,我夫家姓何,夫君排行第四,现在人都唤我何四娘子。”当今皇后也是姓何,这样看来徐姑娘是嫁入后族,见她面上神色,日子定过的十分好。
已经有少女笑声传来:“徐姊姊,好些日子都没见你,怎么我进来你都没瞧见,和这位姊姊在说什么?”来者是周姑娘,她和徐姑娘看来更是十分熟稔,一过来就挤着徐姑娘坐下,口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徐姑娘轻轻拍一下周姑娘的手:“还有两月就出阁了,还是这样叽叽喳喳说东说西,等嫁过去,怎么做人家媳妇?”周姑娘眼珠一转就抱着徐姑娘的胳膊:“徐姊姊,爱说爱笑有什么不好了?老莱子斑衣戏亲,还沾了个戏字呢,难道在公婆面前都不说话只知道立规矩才是好的?”
徐姑娘低头一笑,周姑娘已经继续嚷开了:“姊姊,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吗?”陈樾在旁忍不住笑了,来京城这么几个月,竟头一次遇到像周姑娘这样的。徐姑娘听了这笑声,轻轻拍一下周姑娘:“周妹妹你瞧,陈家妹妹都笑你了。”
周姑娘的眼转向陈樾,眼里有几分好奇,陈樾见了和自己差不多的人,再装端庄已经装不下去,笑着对周姑娘道:“这位姊姊活泼大方,我十分喜欢呢。”清瑜也笑了:“小姑在家时候也是爱说爱笑的,只是出门难免有些拘束,现在看着周姑娘是这样的,她心有戚戚焉,怎会不高兴呢?”
周姑娘一双眼眨啊眨,仔仔细细瞧着陈樾,陈樾的眼鼻总是有些不大一样,别人这样瞧自己,总是让陈樾感到有些敌意,但周姑娘这样瞧自己,陈樾却觉得十分欢喜,也带笑瞧向她。
徐姑娘用手扶一下额:“你们两个既然一见如故,这开席还早,何不去花园里逛逛?”这话陈樾爱听,已经起身拉住周姑娘的手:“姊姊,那我们就去花园里?”说完才瞧见清瑜揶揄的眼神,陈樾吐一下舌和已经站起身的周姑娘双双走出去。
徐姑娘见她们俩手牵手走出去,话里不由有些感慨:“成亲前的女子都是无忧无虑的,等嫁了人,这样的无忧无虑就难见了。”清瑜微微一笑,徐姑娘说完就瞧着清瑜:“那日在宋宅见面时候,还当妹妹冷清孤傲之人,谁知今日又见,妹妹竟是这等可亲,真是人不可只以初见断言。”
清瑜笑了:“那日和今时,处境不尽相同,况且当日姊姊在我瞧来无比高贵,自然只能以冷清待人。”徐姑娘又用袖掩住口笑了一声:“阿妹好一张巧嘴,既赞了我又没贬了自己。”两人说了这一会儿话,已经厮熟起来,坐在一起亲热说起话。
瞧着两人在那亲热说话,林夫人对氏冷笑道:“瞧瞧她那个样子,真以为攀上高枝了?小姑,我就说你心肠太软,这样的人哪能给什么好脸色,你啊,就是怕妹夫着恼,也不想想,妹夫原先是什么样的人,现在又是什么人?还不是全靠我们林家,真要做什么,他敢…”
林氏叹了一声,接着就道:“不是怕他着恼,总是伤阴德的事,况且陈家这种也算不上什么上好的亲事。再说那人素有克妻之名,我只但愿这个名声绝不是外面虚传。”说这话时林氏面上已经露出笑容,就当说着一件最稀松平常的事一样。
伤阴德?林夫人心里暗笑一声,但很快就道:“你说的也是,横竖两个外甥都要对亲,等陈家一回了凉州,山高路远的,谁还会提起她?”林夫人说话时候林氏已经站起身行礼笑道:“周夫人您也来了,怎么不见七侄女?”
周夫人回了一礼才道:“县君你是知道的,我家那个七丫头,调皮成什么样子,方才在路上我就叮嘱她,到了这里定要安静守礼,可才一进来,她就说瞧见何四娘子要过去打招呼,我就眼错不见也不晓得她去哪里了?这孩子,还有两个月就嫁了,到婆家还这样,岂不丢我们周家的脸?”
周夫人话里的埋怨带着浓浓的体贴,林夫人笑了:“虽说女儿家以贞静为要,但活泼些也讨人喜欢,况且贵亲家秦夫人历来都有宽厚仁德之名,见了七侄女这样的,只会喜欢的,那会丢脸呢?”
赞自己儿女,是个做娘的都喜欢听,周夫人再是端庄,唇边也有浓浓笑意。林氏已经请周夫人坐下,这门亲事到底还没完全谈成,要是对方反悔也不好说的。林氏面上带着笑意心里却有些焦急,想再开口远远挑明时候周夫人已经笑了:“说起来,下个月初九是个好日子,想请人去贵宅一访,还不知到时林县君你有没有空呢?”
这样说话就是应了,林氏面上露出欢喜笑容:“寒家简陋,到时定扫径相侯。”林夫人是知道周家长子要挑媳妇的,这么多年在京城里也是挑的眼花,现在花落到自家外甥这里,林夫人也十分欢喜。
刚要说几句恭喜的话,周姑娘已经走到周夫人面前,当着这么多长辈,周姑娘十分端庄有礼地走上前行礼,周夫人见她额头上有亮晶晶的汗珠,拿着帕子给她擦着额头:“你啊,难道不晓得跑慢些?”
周姑娘这才啊了一声:“我还忘了呢,陈家妹妹的鞋子掉到水里了,她懊恼的不得了,我回来找陈家嫂嫂要拿鞋去换呢。”周夫人忍不住嗔女儿一声:“既是这样事你就先去寻陈夫人,还有,叫个丫鬟回来就可以了,还要你急急跑来。”
周姑娘吐一下舌:“娘,女儿一着急就忘了,再说方才好像看见有男子过去,怕丫鬟跑不快所以我就回来了。再说看见娘在这,怎能不过来行礼?”说着周姑娘就跑去寻清瑜了。
有男子过去?林氏的眼不由一凛,宋昂素来爱好花木,若是此时走过去撞见陈樾,她鞋子掉进水里脚肯定光着。这男子见了少女的赤足,虽是无意撞上,也会被人搬弄是非,到时只怕就要被陈家赖上,自己儿子怎能娶一个胡姬之女?
一想到此林氏哪能坐得住,却又不好说出口,瞧见清瑜已经走出去,想是去花园那边瞧陈樾去了,林氏的眼一直没有离开,但愿清瑜在宋昂前面到。
清瑜脚步匆匆赶到陈樾在的水边,今日人来人往,男客也多,若被人瞧见陈樾的赤足,那才叫做个不好收拾。陈樾是在一棵大柳树后面,清瑜赶到的时候瞧见陈樾的丫鬟站在那里,清瑜见没有旁人,心里松了口气,走过去对丫鬟道:“五姑娘在哪里?”
丫鬟指着陈樾在的地方:“夫人,五姑娘在那边呢。”清瑜把鞋子递给丫鬟,自己走过去见陈樾坐在柳树边的一个石头上,眼里似乎有泪。
心事
虽说认识陈樾才十来天,可清瑜知道陈樾是个一眼就能看透的人,况且又深得宠爱,从来只会笑嘻嘻的,哪里会有泪呢?再细一看清瑜更奇怪,陈樾不但眼里有泪,面上神情也不高兴,手里拿着柳枝在那无精打采地打着水。
清瑜没有先过去,而是悄声问道:“五姑娘方才可有碰见什么人?”丫鬟皱一下眉:“这园里人来人往,奴婢担心姑娘被人瞧见,紧紧守在此处,方才倒是有几位公子走过去,但他们见这边有奴婢守着,并没过来而是远远就走了。”
既没瞧见什么人,那陈樾又怎如此无精打采?清瑜走上一步,陈樾已经抬头,看见清瑜过来用手擦一下眼打算站起来:“大嫂你来了,再不来我这脚都要冻住了。”五月的天已经炎热,脱了鞋在水里只觉凉快,脚哪会被冻住呢?这不过是陈樾的托词罢了。
清瑜走上前按住她的肩膀:“好了,先穿好鞋再起来吧,怎么就把鞋给弄湿了?”丫鬟在旁边插嘴:“不光是鞋,五姑娘的袜子都湿了,还不是说看见那里有朵荷花开的正好,五姑娘就想从那些石头上跳过去摘,刚走了两步就整个脚都进了水。”
嘴里说着,丫鬟已经一膝跪于地上,把陈樾那只没穿袜子的脚小心放在膝上。陈樾的足洁白纤细,放在丫鬟膝上就跟没有骨头一样。清瑜看着丫鬟用帕子擦干净陈樾的脚,摇头道:“五妹妹你淘气了些,这总不是在自己家里。”
陈樾没有像平日一样接话,只是用柳枝没情没绪地打着水面,清瑜蹲下看着陈樾的眼:“怎么了,五妹妹,有话就说啊,你不是最不喜欢旁人说话只说一点点要猜吗?”陈樾眼里的泪一下就被清瑜说出来了,丫鬟见状忙道:“夫人,五姑娘的鞋已经穿好,奴婢就在旁边侯着。”
清瑜给陈樾擦着眼泪:“谁给你委屈受了?等回去我告诉你哥哥,让你哥哥上他们家给你说理去。”话里的纵容让陈樾笑了笑,但那泪顿时又出来了:“大嫂,不是谁给我委屈受,我就想问问大嫂,我这样的举动是不是非常不知礼,还是不懂廉耻?”这话说的奇怪,清瑜皱眉:“你又没做什么,哪里就不知礼和不懂廉耻了?”
陈樾的眼里有一丝心虚闪过,很快瞧一下周围才对清瑜道:“嫂嫂,方才我鞋袜湿了,脱了鞋坐在这边,方才那几位公子走过的时候,阿云只看见他们,可没看见还有一位公子从这边过来了,他瞧见我坐在这里就要后退,可我叫住他,问了他一句话,他就很不高兴地说女子怎能说这样的话,这样不但是不知礼,更是不懂廉耻。可阿父说过,喜欢了就要告诉别人,不然别人怎么会知道呢?”
说着陈樾靠向清瑜:“嫂嫂,到底是阿父说的对呢,还是宋公子说的对?”宋公子?宋昂?今日林氏定带他们姊弟赴宴了,清瑜没有料到只见了一面陈樾就对宋昂有了情意。不过仔细想想,宋昂年少英俊,又是太子伴读,自有一种风度翩翩,陈樾虽不喜这京里的纨绔子,但宋昂打一看过去并不是那种只有皮相的纨绔子。
十三岁的少女又是情窦初开时候,能看上他也很平常。清瑜摸一下陈樾的头:“樾妹妹,公公说的对,但宋昂说的也对。公公从一个兵卒能有今日之地位,自不是一般人能比,况且我素来听说公公豪气干云,他喜欢定会冲口说出。可是樾妹妹你终究是女孩子,现在又在京城,京城的各家千金,都以娴雅贞静为要,喜欢一个男子也不能开口,而是用别的法子让人注意自己。久了这京城里的男子自然也觉得这才是女子所做的事情,你乍然开口对宋昂说喜欢他,不吓到他才怪呢。”
清瑜最后一句已带了笑意,陈樾不由咬一下唇,眼神又变的亮晶晶的:“那么嫂嫂,他会不会喜欢我呢?”清瑜看着陈樾那闪亮的眼眸,虽然说出的话会伤了她但还要说:“樾妹妹,我方才说这里是京城,他喜欢的,见过的女子自然是那些娴雅贞静的,你天性就不是这样的女子,何必又为了他而变成这样的女子呢?况且我们很快就要回凉州,回了凉州公公还会给你寻合适的人家,这颗少女心,就放下吧。”
陈樾此时比方才还要伤心难过,趴在清瑜肩头什么都没说。清瑜摸着她的头发,感觉到她的悲伤,十三岁的孩子,应该感受到这些了,而不是像自己当年一样。过了会儿陈樾才抬头瞧着清瑜:“嫂嫂,真的吗?”
陈樾话里的悲伤清瑜听的很明白,清瑜轻轻拍一下她的头:“樾妹妹,大嫂不愿意骗你,你才十三岁,还能遇到很多好男子。”陈樾低头不说话,宋昂他也是好男子,可是林氏既抱了尚主的心,又怎会同意另娶,这话到了清瑜嘴边又没说出来,只是把陈樾抱紧一些,嫁人嫁人,嫁的可不光是这个人啊。
有冰冷的水滴掉到清瑜手臂上,那是陈樾在哭,阿云已经走过来:“夫人,算着时辰差不多该开席了,还请夫人和五姑娘入席吧,不然时候久了,总是对主人家不敬。”这丫头说话非常伶俐周全,陈樾的丫鬟都是从凉州带来的,想必是琴姨亲自挑的,能教出这样的丫鬟,看来那位琴姨也是周全人。
清瑜察觉出自己脑中的念头,唇边不由露出自嘲笑容,还没到凉州呢就操心起这些来,如好相处就好好相处,若不好相处,横竖她们也就是公公的宠妾,面上礼数过的去就是,谁也不会逼自己以正经婆婆的礼数相待。
轻咳一声把脑中念头赶出,清瑜拿起帕子蘸了水给陈樾擦去泪痕:“我们走吧,总是来赴宴的,哪能只在别人家花园里呢?”清水碰上陈樾的脸,陈樾似乎也清醒了些,任由清瑜给自己擦去泪痕跟着清瑜起身。
走到半路时陈樾突然叫住清瑜:“嫂嫂,你为何说他不会看上我这样的女子?”清瑜停下脚步,阳光之下陈樾发上的珍珠依旧闪着耀眼的光,可整个人已不像今早来吴家时候那样容光焕发了。清瑜拉住陈樾的手:“樾妹妹,我很喜欢你,可正因为我很喜欢你,所以我知道,宋昂对你并不是什么良配。他是父亲的长子,从小被期许远大,林氏对他费尽心血,只盼着他的成就远超过父亲。”
陈樾的眼里渐渐又有了泪,很快就转头过去,清瑜没有打扰她,等陈樾转回头的时候眼里的泪水已不见了:“我还知道,虽然我是阿父的女儿,可我的生母是胡姬,在凉州虽然没人敢说什么,但在这里我已听到无数议论了。”原来陈樾并不像外表上的那样不知世事,清瑜握住她的手:“她们爱说就由她们说去,能说掉你一根头发吗?樾妹妹你要记住,你是公公的爱女,你两个哥哥都十分疼爱你,炎儿也好,溪儿也罢,对你这个小姑姑也十分依恋。我和你二嫂也不是什么难相处的,对你都像对妹妹一样,那些外面人的议论由她们去。”
陈樾面上有笑容浮现,伸出四根手指道:“不是两个,是四个哥哥,嫂嫂你不知道吗?除了大哥二哥,还有杜家哥哥,他是阿父的义子,我还有个小哥,今年才十五,喜欢读书不喜欢练武,阿父常常为这件事头疼呢。”
陈家的事情清瑜知道的除了那些传言就是听陈枚和平县君讲的那些,但陈枚一个男人总是不爱多说这些,平县君平日又忙,清瑜嫁进来这些日子还是头一次知道陈樾还另外有个哥哥。于是清瑜点一点头:“说的是,还有两个姊姊呢,她们虽然出嫁了,可我听说一直都很挂念你。”
这样的话让陈樾眼里又有神采出现:“嗯,嫂嫂你说的对,天下还有那么多好男子呢,我定会寻到一个不在乎我爱说爱笑的,而是很喜欢我这样爱说爱笑的男子。”一定会的,清瑜也露出笑容,姑嫂俩说笑着往宴席那边走。
瞧见她们姑嫂进来,在那忙碌的主人家迎了上来:“你们姑嫂两个可真是说不完的亲热话,来我家做客还要先去花园里说一会儿话才来。”陈樾被打趣只是笑一笑,清瑜顺嘴说两句,也就各自入席。
酒席之上也就各自说些闲话,这些人大都不认得,况且也不是人人都似杜姑娘一样和善,清瑜只带着笑偶尔说两句。听席上人说的那些闲话,刚饮了两杯就听到有人抱怨地道:“去年收成不好,连带我今年的用项都减了许多,今年收成再不好只怕明年就要吃西北风了。”
清瑜循声望去,见抱怨的是个穿着富丽的少妇,她旁边坐着的妇人已经拍着那少妇的肩头:“就算收成再不好,你的用项也不会减少的,只是你心疼你夫婿舍不得花钱罢了。”这话那少妇爱听,抿住嘴笑了。
坐在清瑜身边的妇人皱眉道:“听说近来连年大旱,这一旱起来,别说收成只怕还会多些流民。”先头说话的少妇嘴微微抿住:“别的倒罢了,这流民一多,只怕各样东西又要涨起来了。朝廷不是拨了赈灾钱粮了,他们不安分守己待在家乡,还四处散开做什么?”
这个话头一挑起,很快就有人开始跟着数落那些流民的可恶,清瑜并没和她们一起议论,眉开始皱起,这天一大旱,不知道家乡有没有被波及,舅舅他们又会怎样?
这场议论很快就转而开始说起吴家这门亲事来,再大的灾情没落到这些贵妇人身上,又怎比得上平日交往的人家娶了什么样的媳妇来的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内宅妇人的眼光和男人的眼光不一样的。清瑜真是个好嫂嫂。
离开
应酬已毕各自归家,周姑娘临分别的时候拉着陈樾的手,叮嘱她要来自家玩耍,周夫人站在一边面带微笑看着女儿在那说话,看向陈樾的眼光也很慈爱。果然是朝中第一世家的当家主母,和她比起来,林氏还欠了些火候,清瑜在旁等着陈樾,心里暗下判断。
周姑娘和陈樾两人叽叽喳喳说了许久,才有一个丫鬟走上前对周姑娘道:“七姑娘,陈夫人已在那里等了许久,七姑娘也该放陈姑娘回家去,要有什么话,等过几日请了陈姑娘到我们家里好好说说。”这丫鬟口齿灵便,周姑娘已经笑了:“果然是我想的不周到,陈妹妹,你就先回去,等明儿我让人拿了帖子去请你。”
陈樾笑着应了,这才各自又行礼离开,陈樾扶着阿云的手离去,周姑娘回头瞧一眼自己的娘,上前抓住她的手就开始起腻:“娘,像陈家妹妹这样的人还真难得,明儿我就下帖子请陈妹妹来家里做客,正巧池里的荷花也开了。”周夫人把女儿微有些乱的额发理一理:“要请人来家里做客,你总要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眼瞅着还有两个多月就到婚期了,你的那些绣活可只做了一点点。就算有丫鬟帮着你做,难道出嫁了还要一针不动吗?”
周姑娘被娘说的脸微微一红,伸一下舌头不说话,周家的马车已经备好,周夫人携着女儿和主人家告别出门,回头见女儿又这样,点一下她的额头:“你啊,就是被我宠坏了,这几个月你就收收心吧,真要请你就请何家四娘子她们,让她们教教你怎么做人家的媳妇。”
这番话说出来,只让周姑娘自己觉得十分惭愧,不言不语跟在娘后面上车,心里已经在想着,该要给陈樾一个信,说一下自己最近忙碌请不了她去家里做客。
清瑜两人到家不久就有周府的人送来周姑娘的信,信上十分抱歉地说最近忙碌,请她来家做客之事只有再过些时。陈樾看了信,写了回信给周姑娘,心里还是有些可惜,难得在京里见到一个这么爽利的姊姊,可惜不能多盘桓些时。
清瑜和平县君是知道周家为何不让周姑娘和陈樾多接触的,看见陈樾的失望也只有以周姑娘快要出嫁十分忙碌来安慰。倒是陈枚有些生气,京城中的这些世家高门,对军伍出身的人本来就有抵触,更何况是陈家这样从最底层兵卒做到大位的人家?陈枚数次求亲都被拒就已经很好说明了这一点。
不过对着清瑜,陈枚也没把心里话说出,只是皱眉道:“虽说阿父想把樾妹妹嫁在京城,可是京城里能配得上樾妹妹的人家规矩又重,低一些的人家又怕家教不好,倒不如还是回凉州去在军里给樾妹妹寻门亲事。”
清瑜微微一笑:“这事我们做哥哥嫂嫂的不好十分拿主意,还是等回到凉州和公公商量吧。”回凉州,陈枚的眉松开,身子往床上一靠,手却不肯松开握住清瑜的手:“是啊,回凉州多好,虽说京中繁华,可是这迎来送往说些言不由衷的应酬话,别说樾妹妹受不住,日子久了连我都不习惯,回凉州多自在。”
清瑜身子微微倾下,面上有笑容,点一下丈夫的下巴:“你还说你在这里不自在,那二叔呢?他在这里可住了有十来年了。”说到这个,陈枚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来,自己弟弟在京中常住,虽挂了个武威将军的名头,实际却和质子差不多。毕竟凉州是重镇,皇帝也要安心。
这些陈枚不愿和清瑜说,做妻子的哪能为这些事操心?清瑜靠到丈夫胸前,喃喃地道:“听说已经连年大旱,我还不晓得舅舅他们在家乡如何呢?楚家不过数亩薄田,只够勉强糊口的。”
原来不知道还能当做他们过的好,但现在连年的旱情已经让在京中养尊处优的贵妇人们都担心收成不好,那乡下的情况就更糟糕了。听出清瑜话里的担忧,陈枚拍拍妻子的背:“等明儿我派人去给你送封信,外甥女出嫁,他们也该知道才是。”
清瑜抬头嗯了一声,看着丈夫那带有青色胡茬的下巴,心里有种从没有过的安定。陈枚握住妻子的手越来越紧,夜色渐浓,该是歇息的时候了。
清瑜的家乡离京城不远,不过五六天来人就回来了,说虽然旱情没有到清瑜家乡那里,但楚家弟兄在清瑜离开后不久就和宋家这边起了冲突,最后也不知是怎么吵的,楚大舅的妻子回了娘家,楚家弟兄变卖了产业离开家乡没有音讯。
清瑜生怕自己听错了,仔细问了几遍,来人都说没有错,楚家弟兄已经离开家乡,还去寻了楚大舅的妻子,但她已改嫁,提起楚家就满腔恨意。说爹娘误她终身,还说楚家的人都是没福气的,楚氏好容易嫁个贵人也守不住,楚家两弟兄也一样是穷命,和宋家这样的人家非要讲个是非曲直,到最后连家里的薄产都守不住,这样的人就该死在外面,狗都不吃。
当然那些咒人的话来人并不敢复述给清瑜听,只略略提了下楚家弟兄的情形,还说楚家弟兄不光是和宋家起了冲突,自己族内都存身不住才离开家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