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清露屈膝一礼就带着丫鬟走往前面小亭,清瑜可从不会认为清瑜会和自己叙姊妹情,在清露眼里,自己大概是个不识时务不懂林氏苦心的人吧。
见清瑜眉头轻皱,茜草走近她:“夫人,可以不去的。”清瑜回过神:“去,为什么不去?我没什么不可见人不能说的话。”茜草还在迟疑,清瑜已经往前走去,茜草只得跟上。
这个亭并不大,只能容得两人,桌上不知什么时候已摆好茶水点心,茜草和清露的丫鬟等在亭外,看着清露那张酷似宋桐的脸,清瑜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父亲长的没有这么俊俏,是不是当日林家也不会看上他?
清露倒了杯茶:“今日阿姊归宁,就以茶代酒祝阿姊新婚。”清瑜并没接下她手中的茶,只是看着她:“你不是和我有话说吗?”果然一点没变,清露放下茶杯,眼没有离开清瑜的脸,虽说份属姊妹,但清露觉得所有接受过的手段规矩,在面对清瑜的时候全没了效果。
用手挠一下眉间好让自己沉静下来,清露轻声道:“阿姊能去看看娘吗?她卧病已经数日,太医说她心里郁结,我想,阿姊去看看娘,娘会好一些的。”清瑜的眼从清露的脸上移开,低头瞧着桌上的东西:“不能。”
清露眼里的泪都要出来,伸手去抓清瑜的手:“为何不能?阿姊,就算娘当年嫁给爹,可自从你进到这所宅子,娘并无半分对你不尽心,阿姊,我知道你有怨,但你也要摸着心想一想,娘她并没视你为异出。”
这样的理直气壮,清瑜唇边勾起一个笑容,也只有从小生在这样人家,受着这样训导,才能把伤害别人的话讲的这样理直气壮。清瑜唇边的笑让清露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她垂下眼道:“我知道我不过是自取其辱。”
清瑜笑了:“你是你娘的女儿,为她着想正常,如同我是我娘的女儿,能护住她的只有我,所以,”清瑜的声音微微抬高:“你娘不能给我娘原配的身份,那我也不能认她为母。”清露并没惊讶,手下意识地动着茶壶:“名分,就这样要紧?虽说你以外室之女进入这所宅院,可是我娘对你如对我一样。”
“名分不要紧的话?你外祖又怎会让父亲休了我娘,让你娘以原配的身份嫁过来?清露,你从小活在这样家里,今日和我说名分要不要紧的话,你当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乡下丫头吗?”清瑜的声音有轻微的破音,清瑜的脸色变了变,没有说话只是轻叹一声,美人的叹息总能让人心生怜惜,清瑜也没有说话,两姊妹之间依旧是沉默。
过了一会儿清瑜才道:“你的话既已说完,那我也就走了,此后相逢,所谓姊妹情谊还是不要提的好。”清露站起身,看着清瑜跨出一步才道:“纵然我娘做错,但她已尽量弥补,不说旁的,你的吃穿用度,我娘都放在心上。”
清瑜转身瞧着清露,突然笑了:“你娘待你如珠似宝,我娘待我也同样如此,吃穿用度不过用钱就能买来,但有些东西用钱却买不来,况且我每年不过支二十两银子而已。二十两银子,清露,你一月做衣衫都不止这些。”
清露的唇扯一下,清瑜继续道:“我知道你要说那些你娘都给我备了,不过是我不肯接受她的好意,但我既不认她为母,那么这些我自然不用接受。清露,有些事,不是用银子就能抹平的,我要的,绝不是吃穿用度和你一样。”
所要的是名分,让林氏承认自己的娘才是宋桐的原配正室,而不是什么外室,可惜这样的要求林氏永远不能答应。清瑜心知肚明,清露自然也知道,她的声音很低:“其实,别家也有这样的事,他们还不是认了为母,阿姊你为何这样倔强,你可要知道,你现在嫁给姊夫,总是要和人来往的,到时旁人只会说你不识好歹,说你的闲话。”
清瑜又笑了:“那又如何?我娘生我养我,如珠似宝待我足足十三年,为我遮风避雨,甚至紧紧瞒住父亲的所为,我怎能为了不被人说闲话,和人来往便利就忘了她?这种行为,和禽兽有什么区别?”
清露垂下双手,清瑜这样回答就表明事情永无转弯余地,轻叹了一声清露瞧着清瑜离去,眼里有不明所以的光,丫鬟走了进来,见清露如此就劝道:“姑娘,瑜姑娘既不识好歹,您说的好话她也分不清楚就由她去。”
清露摇摇头,接着突然道:“今日之事可不能和娘讲,讲了她又忧心。”丫鬟点头:“奴婢自然知道,虽说姑娘您是孝顺之意,可是县君为了瑜姑娘的事已经愁了这些日子了,再告诉她您在瑜姑娘这受到的羞辱,她就更忧心。”
离开清露很远,清瑜才停下脚步,这所宅院最好以后都不要来了,茜草一直跟在她身后,见她停下来才道:“夫人,既然没什么事就到前面和将军说,时候也差不多了,该回去了。”归宁之日连顿饭都没有,这大概是头一回,清瑜笑了笑,刚转身就见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个小女孩,她大概四五岁的样子,丫髻上用米珠做的带子围着,身上穿的衣衫料子也很好。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清瑜,奶声奶气地问:“你是谁,你怎么和大姊姊吵架了?”
大姊姊?这个家里能叫清露大姊姊的小女孩只有一个,清瑜只见过一面的三妹清霜,茜草已经对清霜道:“三姑娘,我们夫人并没有和大姑娘吵架,而且,这也是你的姊姊。”姊姊?清霜的小眉头皱紧,伸出手指头开始数,接着就摇头:“家里除了大姊姊再没旁人了啊。”
她的眼鼻和宋桐一样,只是更精致些,长大之后会是个比清露还要美的美人,清瑜有些懊恼地想,算起来,父亲的这几个孩子里面,数自己长相最不好。
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这次跑来的是宋渊,看见清瑜在这里宋渊面上露出喜悦神色,接着就对清霜道:“三妹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的丫鬟呢,没人跟着你吗?”
宋渊清霜是认识的,甜甜地叫声二哥后就指着清瑜对他道:“我去找大姊姊玩,结果刚见到大姊姊就听丫鬟说有人和大姊姊吵架了,我瞧着这人很眼生,想着和大姊姊吵架的人一定是她,这才追着来了,丫鬟…”
听到宋渊提起丫鬟清霜才四处找起来,没找到丫鬟,宋渊伸手揉一下清霜的小脑袋:“你啊,这不是什么眼生的人,这是阿姊,是我们的长姊。”清霜面上的疑惑之色没有散去,食指下意识地又放到嘴上:“二哥,我们有个长姊吗?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宋渊把清霜的手指从嘴里拉出来:“都和你说过很多次不许吃手还吃,当然是长姊,你要叫阿姊。以前不知道是因为你小,现在知道了就要叫。”是这样吗?清霜疑惑地又转向清瑜,清瑜弯下腰摸一下清霜的脸:“我是你们的姊姊,但已经出嫁了,你不知道也好。”
为什么会这样,清霜依旧疑惑。宋渊明白清瑜话里的意思,叫了声阿姊,清瑜已经站起:“阿弟,带三妹回去吧,和我来往多了,对你们并不好。”自己无所谓,因为自己所能失去的一切都已失去,但宋渊、清霜他们还要在这宅里依附林氏而活。
宋渊牵起清霜的手带着她离开,离开之前瞧向清瑜,如同发誓一样:“阿姊,你放心,总有一日我会不害怕在别人面前提起你,说你的我的长姊。”清瑜笑了:“好,阿弟,我等着这一日。”
回家
近晚的阳光已经不像中午时那样炎热,夕阳之下,清瑜只觉得宋渊再不是那个三年前懦弱哭泣的小男孩了,不知不觉间,他个头都快有自己高了,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同这花园里种的杨树一样。
宋渊走出不远,回头对清瑜笑了笑,接着继续牵着清霜往前走,这个笑容十分温暖,清瑜也笑了,笑容直达眼底。茜草等宋渊的背影都看不见了才笑着对清瑜道:“不过短短数年,二郎君已经那么高大。”
是啊,不过短短数年就变化如此之大。既已近黄昏就该回家了,那个只住了数日的府邸在清瑜心中,早已胜过这住了三年的宋宅。家,这个从娘去世之后,就一直认为这个字和自己无缘,宋宅从来只是一个存身之处,至于出嫁之后,依了林氏的脾性,让自己嫁的也不会是什么好对头。出嫁对清瑜来说,只不过是从一个存身之处到了另一个存身之处罢了。
怎么也不会想到陈枚会是这样的人,想到丈夫,清瑜唇边的笑更加温柔,脚步也不自觉加快,回家,和丈夫一起回家,归宁之后婚礼所有的事情都算结束,这所宅院,以后能不回来就绝不回来。
眼扫过这些陌生而又熟悉的庭院,清瑜的脚步越来越急,茜草都快跟不上了:“夫人,您慢些走,将军一定会等着您的。”清瑜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白茜草一眼:“你啊,话说的少没人当你是哑巴。”
茜草嘻嘻一笑,一点也不在乎清瑜的嗔怪:“夫人,您和将军这样,是不是就是琴瑟和鸣?”清瑜捏一下茜草的耳:“还在外面呢就胡说八道,还琴瑟和鸣,是不是想出嫁了?算起来你比我还大了一岁,十七是该嫁了。”
茜草的脸一下红了,上前拉住清瑜的胳膊:“夫人,您也是知道的,我不过是个丫鬟,丫鬟十八|九出嫁的尽多,再说,我还想多服侍夫人您几年呢。”清瑜瞧着她,面上的笑容有几分促狭:“真的吗?真的不想嫁吗?”
茜草被清瑜打趣的脸更加红了,嗫嚅地道:“夫人,您不是说现在已经晚了,要快些回家吗?我们快去前面寻将军吧。”主仆俩所在位置个拐角,这地方经过的人不多,清瑜索性反手握住茜草的草:“这么害羞是不是有心上人了?快告诉我,我成全你。”
茜草这下是又羞又恼:“夫人,夫人,您怎么才嫁去几日就全不像在这宅里这么端庄,是不是就是那什么物以类聚,五姑娘就是这样口无遮拦,现在您也学会了。”看见茜草是真的恼了,清瑜收住笑容:“好了好了,好茜草不要再恼,以后你想嫁谁,只要我能做到的,就一定成全你好不好。”
茜草又是羞涩一笑,主仆俩这才从拐角处走出来继续往前面走,刚走出数步就看见张妈妈走过来,瞧见清瑜张妈妈行礼道:“陈夫人安,老爷命小的进来请夫人快些出去,说陈将军已预备好马车了。”
清瑜点头就带着茜草往前走,越过张妈妈的时候张妈妈突然开口:“瑜姑娘,今日你已高嫁,姑爷对您十分疼爱,您嫁的也算称心如意。容小的说句放肆的话,县君对您,其实也算仁至义尽,您又何必把一些往事挂在心上,要知道就算是您娘还活着,也无法给您寻到这么好的一门婚事。她今日若知道您嫁的这么称心如意必会十分欣慰。”
清瑜等她说完才开口:“是,在世人眼里,林县君十分委屈,不但嫁了一个已成过亲的男人,还为这个男人背了无数骂名,甚至还为我这个所谓的外室之女不肯认她为母而受到讥笑。可是归根结底,这一切都是林家为林县君抢来的。张妈妈你难道不知道,有些事,并不是你受了委屈别人就不能放在心上。况且若林县君觉得百般委屈,那我娘呢?她丢的可不至是所谓名分。”
张妈妈叹气:“瑜姑娘,您这话很有道理,可是逝者已矣。”逝者已矣,清瑜又笑了:“可我还活着。而且,张妈妈,你说我嫁的称心如意,可是将军之前在京城的名声若何,张妈妈你是最清楚的。”
说完清瑜就径自前行,瞧都不瞧张妈妈一眼,这个宅子,愿永不再来,即便是这宅里全是自己的家人。但除了宋渊,这个宅子再没有别人能够让自己牵挂了。包括那个名为父亲的男人,清瑜叹了一声,若不是这个人是生自己的,还有孝道在前,还真是不愿意称他一声父亲。
前面有笑声传来,这笑声里面能清晰分辨出有陈枚的。听到丈夫的笑声,清瑜面上露出温柔笑容,陈枚已经走了出来,上前对清瑜道:“夫人你来了,我们一起回家吧。”
回家,清瑜面上的笑容更温柔,看着妻子面上的温柔笑容,陈枚觉得无比满足,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再次对人说出,我们一起回家这句话了。陈枚带着清瑜对宋桐行礼:“岳父大人,小婿这就告辞。”
宋桐满面欣喜地瞧着他们夫妻,用手拂一下胡子:“好,好,你们夫妻日后好好过日子,我这个做岳父的也就再无别的牵挂。”说完宋桐又对陈枚道:“贤婿,瑜儿性子有些倔强,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了,到时你但看老夫面上,担待一二。”
陈枚又行礼道:“小婿知道。”这样的话听在女儿心里该十分欣慰吧,清瑜心里冒出这个念头,但眼还是垂在那里。宋桐又看一眼清瑜,无声地叹了下,接着面上重又浮起笑容:“好了,时日不早你们也该回去了。”
陈枚又行一礼就携清瑜离去,一路回到陈府,已有人等在那里,说凉州来信。陈枚去见来人,清瑜自己回房,见到熟悉的摆设清瑜才觉得可以透一口气,换了衣服取了首饰用梳子梳着头发:“茜草,这样的应酬越少越好呢。”叫了两声没有听到茜草的回答。
清瑜奇怪转身看见丈夫站在身后,颇有趣味地看着自己。虽说做夫妻已经数日,但现在太阳刚刚落山,还没有掌灯,勉强也可以算白日,而陈枚看向自己的眼很热,清瑜觉得脸开始红起来,起身拉住丈夫的胳膊:“你喝了酒,一进府还接了公公的书信,还不快些去洗澡换衣衫?”
陈枚顺势把妻子搂在怀里,男子的酒味和着汗味充满清瑜的鼻子,这股味道初时清瑜很不习惯,但现在闻着这股味道,清瑜却觉得很安心。陈枚抱着妻子,嗅着她的发香,整个鼻子都冒在了她的发间:“阿父信上没说什么,只说既已娶新妇,就当早日生儿育女。阿父把这事当要紧事来说,那我是不是也要听从他的话?”
清瑜觉得陈枚的声音变的十分低哑,身子开始觉得有些酥软,但还是用手撑住他的胸口,声音都快不成段了:“还是大白天呢,你快些去洗澡。”陈枚顺势握住妻子的手,眉挑高些:“一起洗?”
轰的一声清瑜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变红了,这个男子怎么才过了几天就变的这样不正经了?清瑜从没有过和这样丈夫相处的经历,也没人和她说过,原本那些嬷嬷教的也是取悦别人从没有说过遇到这种情形该怎么办?清瑜顿时觉得手脚都无处放了。
陈枚的腰一弯就把妻子抱了起来:“你不说话就是不反对了。”他说的这样笃定,清瑜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手抓住他的衣衫:“夫君,丫鬟们看见了不好。”清瑜个子不算高,人也不重,陈枚抱着她一定也不费力,已经来到屏风后面,陈枚这才把清瑜放下,在她耳边道:“丫鬟们全出去了,来,一起洗吧,很久都没人给我搓背了。”
搓背?清瑜觉得今日的丈夫和平日一点也不一样,还在踌躇的时候觉得身上一凉,接着就被陈枚整个抱起放进了木桶。看着和平日不一样的丈夫,到了这个地步还害羞是不是有点太装假了?清瑜伸手捏住陈枚的脸:“你啊,今日怎么会这样?和平日一点也不一样?”
陈枚拿起木瓢往清瑜身上浇水:“为夫不过是看你愁眉不展,所以想逗你乐一乐,没想到你还起疑心。”清瑜低头一笑,接着就奇怪地道:“愁眉不展?你今日什么时候看见我愁眉不展?”
陈枚的手指往清瑜的眼上点了点:“清瑜你知道吗?你真笑起来的时候和五妹一样眼里是有笑的,但今日你在宋家,眼里一点笑意也没有。”清瑜觉得心中有股暖流涌过,靠在桶旁瞧着陈枚:“知道吗?自从娘过世以后,再没人对我这样了,记得我的笑,念住我的好。”
陈枚定定地看着她,清瑜说话的时候眼里有轻愁掠过,他伸手握住清瑜的手,双手交握时候轻声道:“以后,会有很多人对你这样好的,清瑜,头一个对你好的就是我,别的还有五妹,还有弟妹,还有凉州的那些人。”
这就是家的感觉,清瑜把陈枚的手紧紧握住:“嗯,我也会对你好。”瞧着清瑜眼中的柔情,陈枚欠身唇点上清瑜的脸,清瑜这次没有再躲避,伸出双手抱住他的脖子。窗外的阳光已经全都褪尽,屋内却没有人进来掌灯,偶尔能听到有水声响起。
赴宴
阳光已经洒满整个室内,床上的清瑜这才动了下身子,懒懒睁开双眼,当看到屋内满室阳光的时候愣了一下,接着就掀开被子准备跳起来,刚把被子掀了一半猛地察觉自己什么都没穿,重新裹好被子刚准备叫人时候帐帘已经被听到声音的茜草掀开。
乍一见到茜草,清瑜竟有些害羞,昨日从进屋以后就没唤人进来,更别提屏风后面那一地的水,还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这要在规矩重的人家,只怕免不了被一顿说。此时清瑜庆幸自己上头没有婆婆。
茜草满面都是笑,见清瑜裹着被子,那笑不由带上几分促狭:“夫人,您先披上衣衫,将军走的时候已经吩咐预备下了洗澡水,还说夫人昨日没用晚饭,饭也预备好了,您先梳洗完后再用饭。”说完茜草还加了一句:“将军对夫人您,可是十分关怀。”
不说后面那句还好,一说后面那句再加上她面上的笑,清瑜白了她一眼:“说话就好好地说,哪有这样的?”茜草已经拿起中衣给清瑜穿上:“夫人,您快些去梳洗吧,再不下床,这洗澡水冷了,饭菜凉了,将军回来定会说我们服侍不周的。”
清瑜这才走出帐外,屋里还有两三个丫鬟,瞧见清瑜出来面无异色。她们镇静清瑜也平静下来,平县君和小陈将军是出了名的恩爱,这些丫鬟就算没见过也听说过吧,自然不会惊讶。
屏风后面早不是昨夜那满地都是水的情形,那些水已被擦干,浴桶也换了新的,旁边衣架上摆放着换的衣衫。清瑜把身子整个埋进浴桶里,温热的水拥着身子,清瑜闭着眼突然懊恼地叫了一声。自己睡的竟那样熟,不仅丈夫起床不知道,连丫鬟们进来打扫更换这些都不清楚,真是快要没脸见人了。
清瑜掬起桶里的水泼了下自己,想让这张脸没那么红,屏风外已经传来茜草的声音:“夫人您怎么了,是不是呛到水了。”清瑜差点被噎住,咳嗽一下才道:“无事,我洗好了,很快就出来。”
梳理好了心情,清瑜换上干净中衣走出去,茜草带着人给清瑜穿衣衫,这样被人服侍还有些不大习惯,清瑜手里拿着梳子在梳头,刚梳了几下就听到门外传来陈樾的声音:“大嫂你起来了吗?”
这个时候,见陈樾一定很不好意思,清瑜刚准备说话陈樾已经跑进来,外面阳光灿烂,但再灿烂的阳光也比不上她脸上的笑。陈樾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见清瑜还在梳妆,吐一下舌就笑了:“大嫂,为何你和二嫂一晚起他们就不让我来寻你们,说你们累了,可是大嫂你昨儿是回娘家,二嫂平日应酬也不多,为什么就累了呢?”
这话请瑜还真是无法解释,只怕平县君也解释不出来,陈樾才问了又问。旁边给清瑜梳头的一个丫鬟笑了:“五姑娘,这话啊,等您寻到姑爷出了阁就知道了。”屋内服侍的人都笑了起来。
陈樾再是直爽,总是没出阁的女儿家,听了这话脸不由一红,但很快想到自己来的目的,把手里的东西递到清瑜面前:“大嫂,这有张帖子,是镇国公吴府娶媳妇,二大嫂我在家很闷,但一个人去不好,不如我们一起去。”
这话从谁嘴里说出来也不如从陈樾嘴里说出来稀奇,清瑜已经梳妆好,伸手拿过帖子:“你平日不是不爱出门应酬吗?嫌闷的话,再过几日我们去白马寺进香好不好?白马寺里绿树成荫,还可以借此消暑。”
平日里陈樾一定要选去白马寺,但今日的陈樾却摇头:“大嫂,白马寺可以去,镇国公府也可以去啊,再说虽然我不爱出门应酬,可是这该尽的礼数也要尽啊。”清瑜的眼不由瞪大些看着陈樾,左看右看想瞧瞧她今儿到底怎么了?
还不等清瑜瞧出个究竟来,门外已经响起平县君的声音:“大嫂我还想和你说呢,怎么樾妹妹今日竟转了性,从昨日就问我有没有应酬的帖子,等我寻出来给她,她挑拣着说这家也去,那家也要去。今儿一大早就说明儿要去镇国公府,我们两家素来都没来往的,帖子不过是面上情,送份礼就好。”
陈樾面上不由自主地一红,但很快就拉住进门的平县君的胳膊撒娇地道:“二嫂,常说礼多人不怪,我们既然已经送了礼了就人也去一下。”清瑜和平县君对视一眼,平县君已经皱眉:“说起来,镇国公既然是娶儿媳,那去道贺的定年轻人居多,樾妹妹,你是不是看上了哪家的小郎君,才变着法的想出门去与人相遇?”
这样的话若之前的陈樾听到了,只会皱下鼻子,说平县君怎能这样说她,那些空有架子没有底蕴的公子哥,自己怎能看上眼,但今天的陈樾脸却飞红,有些强挣道:“二嫂你说什么,我不过是想着礼多人不怪罢了。”
说着陈樾还瞧了清瑜一眼,为何只有那个人,不觉得他空有架子呢?所谓芝兰玉树,是不是就是他这样的?清瑜含笑听平县君说完才道:“弟妹,既然五妹妹想去,明儿我就带她去,要真能看上这京城里哪家的小郎君,到时让人去探个口气,若能成了也了了公公的一桩心事。”
平县君视陈樾就和亲生妹妹一样,也希望陈樾能够嫁在京里,自己也多个走动的地方,方才不过是打趣她,既听到清瑜也同意,平县君就起身:“大嫂你先用饭,樾妹妹,走吧,我们去给你挑一下明日要出门的首饰衣衫。”
陈樾欢喜地叫了一声就要和平县君走出去,走到一半才转头对清瑜道:“多谢大嫂了。”说完就欢喜地出去,清瑜瞧着她,觉得她似乎连背影都透着欢喜。到底陈樾这样的改变是为了谁呢?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一个俊俏的小郎君?
茜草已经给清瑜盛了碗汤:“夫人,明日您和五姑娘出门的话,要穿那套衣衫呢?”清瑜喝了一口汤,说正经的,这算是清瑜头一次出门应酬,想了想就道:“比平日穿的好一些就是,咱们是去贺喜的,又不是去和别人比穿什么样的。”
茜草嗯了一声继续服侍清瑜用饭,说起来,这每家的这种应酬,很多时候都是夫人县君姑娘们争奇斗艳着意打扮的时候,像陈家这样不爱去争这种风头的人家还真不多。
这样就让清瑜看到陈樾打扮的时候有些微微错愕,陈樾打扮的可谓隆重,发上首饰虽不多,件件都耀人眼,身上着了鹅黄色外衫,上面绣满蝴蝶,这样娇嫩的颜色配上那千姿百态的蝴蝶,越发衬的陈樾一张脸娇俏生动。
嫩绿的留仙裙只在裙边用银线绣了云朵,陈樾一走那云就像动起来一样,云上蝴蝶,这样的美景让清瑜赞了一声:“樾妹妹真是美极了。”陈樾也觉得自己这身打扮十分娇美,在清瑜面前转了一个圈,步摇的珠串随之动了起来,配着她银铃样的笑声,清瑜挽起她的胳膊:“今日陪着你这仙女去赴宴,真不是什么好主意。”
陈樾又笑起来,凑到清瑜耳边:“可是在大哥眼里,大嫂你才是仙女下凡,就像二哥眼里二嫂才是仙女一样。”这话说的甜到了清瑜心窝里,她拉起陈樾的手:“但愿我们樾妹妹也能寻到一个把她当仙女样的男儿。”
清瑜这样的话让陈樾的笑更带了欢喜,今日这样去,一定能见到他吧?阿父常说,喜欢就要开口说,而不是磨磨蹭蹭瞻前顾后,这样会耽误很多事情。
陈樾的眼亮晶晶的,坐在车上一直掀开帘子往外瞧,希望能快些到镇国公府,也愿能在路上遇到那个人。
陈樾面上的期盼清瑜自然瞧在眼里,十三四的少女,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也不知是哪家的小郎君竟得到陈樾的青睐?车停在镇国公府面前,今日的镇国公府人来人往,帖子递进去,很快就有管家娘子来请她们先下车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