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的陛下啊!”王淑妃轻叹一声,正好看见小公主对她露出笑容,王淑妃这才浅浅一笑:“我也不去想这些了,这辈子,只要有女儿陪着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朱皇后不由瞧向绵儿,对皇帝来说,绵儿是未来的太子,可对此时的朱皇后来说,这是自己的孩子,血脉相连的孩子。
但愿这一时,自己的孩子对自己,不会走到天家薄情的那一步。朱皇后这样想着,眼又触到王淑妃的眼,两人相视而笑,吴女官已经过来询问年底过年的事情,至于秦贵妃那里,没有一个人会在意了。
“这冬衣,竟然只有我们的。”转桶内再次传进东西,留兰取了东西,眉头微皱地来和柳依依商议。
皇帝的心啊,还是这样既要面子也要里子。不肯立即赐死秦贵妃,也不愿废掉她的位份,却要用这种方法,让她慢慢死去。
柳依依轻叹一声就道:“想来贵妃身边,总还有去年的冬衣,就拿来给贵妃罢!”
“不止这个呢,今年的炭,我瞧着,也多是我们用的,贵妃该用的炭,一点都没送来。”留兰忍不住抱怨两句,瞧见柳依依的神色,留兰这才把自己的嘴捂住:“这是我的不是,罢了,就这样罢。到时把去年的冬衣拿来了。只是这炭,也不晓得她受不受得了。”
宫女所用的炭,味道和烟气都重,柳依依端着火盆走进殿内时,见秦贵妃缩在床上,没有弹过棉花的被子,摸起来很硬又不保暖。
秦贵妃并没披着被子,只呆呆地看着远方,不晓得她在看什么。柳依依把手里的火盆放下,秦贵妃还是没动。
柳依依把被子披给秦贵妃,秦贵妃抬头瞧着柳依依:“你说,他是不是很想我死?”
这简直是废话,柳依依把火盆往床边挪了挪:“别想了,好好想着,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这四个字,柳依依没有说出来,皇帝已经打定了主意,不会让秦贵妃熬过这个冬天了。
从供给越来越粗劣,也许再过几天,这里的宫人们就会收到暗示,暗示他们对秦贵妃不好,早早了结了秦贵妃。
“我 十七岁入宫,是和文庄皇后同时入宫的。当时,我们共有三个人,另一个,哦,你不知道她,她姓文,生的很美。陛下很喜欢她,一度想立她为后,但不知为什么, 文…很快就得了重病,于是文庄皇后被立后。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太后做的手脚,她不希望坐在皇后位上的人,是很得陛下欢心的人。”
秦贵妃突然开口诉说,这些事,有些柳依依听过,有些没有,柳依依不由抬头看向秦贵妃。
“我也不想的,也许我不答应,太后就会杀了我,我惜命,并不止为了荣华富贵。”秦贵妃抬头看着柳依依:“如果,我下到地狱之中,遇到他们,他们会不会原谅我?”
“你惜命,你不愿意,你不想,可你还是杀了那么多的人,此刻你的忏悔,不过是害怕得不到原谅,可这些,我都帮不了你。”柳依依在沉默许久之后,回答秦贵妃。
秦贵妃突然激动起来:“会的,你会的,周妹妹,你说,原谅我,也许,我会走的安心些。”
回答秦贵妃的,是柳依依冷漠地推开她的手,火盆里的炭火慢慢地放出一声爆裂的声音。柳依依把手伸向火盆上烤着火,不再说话。
秦贵妃颓然地靠在床头,殿内虽然点了火盆,可烟气弥漫,再加上火盆不算大,秦贵妃咳嗽起来,撑不住了,再撑不住了,也许再撑下去,就会等来御医的一剂药。
秦贵妃比任何一个人都明白,御医听命于谁,一剂能让人永远沉睡的药,别人不可以,但御医可以。
“依依,吃饭了。”留兰走进殿内轻声唤柳依依,见秦贵妃缩在床铺一角闭着眼,柳依依坐在那里,上前轻声唤着。
柳依依抬头:“多谢,不过…”
“哎,还是你为人好,我和你说,我实在有些熬不住了。”虽说宫人平常也不得擅自离开宫院,但大门敞开着和大门关着不许出去是两个概念,宫人们从最开始对秦贵妃还算恭敬渐渐变的不愿意近秦贵妃的身,真恨不得秦贵妃立即死了才好。
秦贵妃的近身的这些事,现在全是柳依依在做。留兰心中,未免有些拿不准柳依依是怎么想的,如果照了朱皇后的吩咐,柳依依要更作践秦贵妃才对。
此刻听柳依依这样说,留兰忙道:“就这么一会儿,也出不了事的,走罢,我们先去吃饭,不然就谅了。”
柳依依站起身,走出殿的时候转头瞧了秦贵妃一眼,秦贵妃还是靠在那里,无声无息。
宫女的饭菜柳依依都已经吃的很习惯了,一口一口在吃饭时候,突然听到小张变调的声音:“不好了,出事了。”
、第77章 荒谬
整个凤藻宫,都只有那么几个人,要出事还能让小张如此喊叫,那只有秦贵妃那里。柳依依和留兰两人把碗筷一推,留兰还不忘顺手拿起个点心往嘴里塞,急匆匆往殿上跑去。
柳依依跑上台阶时候,正是夕阳落山时候,柳依依抬头一望,见天边彩霞红的像匹红绸,挂在天上,也映的凤藻宫的主殿像披上一件红装。
柳依依突然想起当年周婕妤册封为婕妤时候的盛装了,也是那样的红,那时的秦贵妃的眼神是这样温柔。而此刻,柳依依知道,一踏进殿内,面对的,大概就是没有气息的秦贵妃了。
柳依依和留兰踏进殿内,秦贵妃用被子蒙住头,火盆放在被子下面,小张并没去推秦贵妃。
柳依依匆匆上前,把被子掀开,被子内的秦贵妃面色红的怕人,双眼紧闭。柳依依的手微微颤抖,留兰已经上前把秦贵妃扶在床上,对小张道:“出去和看守的人说,就说秦贵妃,取暖时候触了烟气,让遣个御医来。”
烟气所触,这会儿就算御医前来,也救不回秦贵妃了,柳依依看着秦贵妃那红的怕人的脸,伸手摸向秦贵妃的头发。
留兰倒啊了一声:“是我忘了,该为贵妃梳头的。”说着留兰就取出文具,拿着梳子慢慢地为秦贵妃梳头。
柳依依瞧着秦贵妃的面貌渐渐恢复的和原先差不多,惜命,为了荣华富贵,最终还是这样死去,不知道秦贵妃会不会觉得,仅仅只是运气不好?
大门打开的声音传来,接着是杂沓的脚步声,御医已经走进,给秦贵妃装模作样地把了把脉就道:“贵妃已经薨了,这会儿,还请哪位姑娘随我一道去回禀陛下。”
这报丧可不是个好活,留兰瞧瞧柳依依,柳依依已经站起身:“就我随去吧。”御医也没客气,起身离去。
柳依依一步步走下凤藻宫的台阶,宫门已经打开,秦贵妃死去,自然没必要继续封宫了。陛下靠不住啊!
柳依依长叹一声,缓步走出凤藻宫,宫道上的人来来往往,看着她们手上拿着的东西,柳依依才意识到,又要过年了,从在那间小屋醒来,竟然这样快就过了要两年。一过了年,柳依依就十五岁了,十五,及笄之年,不再是孩子了。
那时候,是秦贵妃这样对自己说的,而现在,会这样说的,不知道是谁,也许没有人。柳依依低垂着头,恭敬地跟在御医身后走在宫道上。凤藻宫到甘泉宫的路并不远。
柳依依和御医尚未到达甘泉宫,就有内侍来传皇帝的谕令,说皇帝要亲往凤藻宫探视秦贵妃。
真是讽刺,等人一咽气,就要这样做一番,也不知当时周婕妤被赐死的时候,皇帝是否这样做过?柳依依心里想的话,面上一点都没露出来,只等皇帝车驾一到,御医就上前禀告秦贵妃已经薨逝的消息,请陛下节哀。
柳依依跪在御医身后,听着御医的话,头一直低着没抬起。
车驾上的皇帝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接着那笑就变成哀戚:“起来罢,柳依依,你既然是奉皇后命去凤藻宫服侍秦贵妃的,就由你前去禀告皇后吧。”
柳依依应是,等皇帝车驾离开,柳依依这才往昭阳宫的方向行去。柳依依一走到昭阳宫门口,门口的内侍就惊喜地上前:“柳姐姐,你这会儿怎么回来了,是不是?”
柳依依伸出一根手指,示意内侍不要说话,这才对内侍道:“我是奉陛下的命,前来禀告皇后娘娘的。”
内侍收起脸上的笑:“那请姐姐在这稍待,我们这就去和娘娘说。”一个小内侍往里面传话,另一个小内侍已经殷勤地请柳依依坐下:“姐姐先在这坐一会儿,倒奇怪呢,姐姐原本是昭阳宫的人,这会儿出去了外面一趟,倒要先禀告娘娘了。”
柳依依浅浅一笑,小内侍已经跑回来:“娘娘说,请姐姐进去呢。”
柳依依踏上熟悉的昭阳宫的台阶,在殿外守着的吴娟已经高兴地迎上来:“娘娘方才还说着你呢,这会儿你就回来了,娘娘还笑说,怎么你回来了,竟不直接进来,倒要让人禀告,显的不像是昭阳宫的人一样。”
柳依依捏下吴娟的脸:“还是这样爱说话,你先在外面等着罢,我很快就出来。”吴娟也晓得这会儿不是叙话的时候,吐一下舌继续在殿外等着。
昭阳宫正殿就没有凤藻宫的那股破败气,柳依依踏进殿内,朱皇后抬头瞧着她:“依依,你回来了?”
有一种莫名的情感突然从柳依依心中升起,接着柳依依就给朱皇后跪下:“是的,奴回来了,奴在半途遇到陛下,陛下命奴前来禀告。秦贵妃已于一刻之前薨逝,请娘娘节哀。”
朱皇后闭一闭眼,这才对柳依依道:“起来罢,节哀不节哀的,不过是套话罢了,我就想瞧瞧你,这去了这么长日子,和原先可有什么不同?”
“娘娘待依依的好,依依是晓得的,这去了凤藻宫,依依才知道,娘娘待依依究竟有多好。”柳依依站起身,来到皇后面前,面上的笑和原先一模一样。
朱皇后用手掩住口:“这话说的就像我疑心你一样,我若真疑心你,就不会遣你去了,只是…”
“秦贵妃在疯狂时候,曾经说出许多的话,娘娘,这些话,等娘娘闲下来时候,奴会一点点告诉娘娘的。”柳依依明白皇后想问的是什么,果真朱皇后已经笑了:“这几个月不见,倒越发聪明了。去罢,你先歇歇,你在凤藻宫内的东西,我会命人拿回来。”
柳依依再次给朱皇后行礼,退出大殿,出殿时候,夜色已经慢慢笼罩住后宫,和秦贵妃的那些对话,什么该说给朱皇后,什么不该,柳依依现在是十分清楚明白。
殿内跑出内侍在传朱皇后的命令,预备车驾前往凤藻宫,朱皇后将亲自办丧,这也是秦贵妃身为贵妃该有的待遇。
柳依依往后面走去,听着内侍传来的一道又一道命令,只觉得无比荒谬,陛下爱面子也爱里子,这宫内的人,又有几个不是这样呢?
推开久违的那道屋门,柳依依瞧着熟悉的摆设,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有在这里,才可以平静下来,才可以不用去想那么多的事。
柳依依靠在吴娟的床上,眼一闭,就沉沉睡去。
“依依,你到你床上睡去,不要在我床上睡了。”睡梦中的柳依依听到吴娟的声音,但她不想起来,不愿睁眼,翻个身又睡去。
吴娟无奈叹气,靠在柳依依身上:“依依,你这三个月一定很累吧,不然你怎么睡的这么熟?”
柳依依背着吴娟挥了挥手,吴娟伸手去扳柳依依的肩膀:“依依,娘娘还说,要赏你呢,还把我招去问我,你平常喜欢什么呢?依依,我从来没见过娘娘对赏人有这么上心。”
柳依依把被子拉起来蒙住头,吴娟掩口微笑:“依依,你说话啊。”
“我要睡觉。”柳依依在被子里放出这么一个声音,吴娟又笑了:“可是你睡的,是我的床。”
“那我们一起睡。”就知道会这样回答,吴娟无奈摇头,关好门吹了灯,躺在柳依依身边。
床板很窄,就算她们俩都很瘦,也是前心贴后背,吴娟想和柳依依说话,但见柳依依睡的这么香,不由轻叹一声,睡吧睡吧,瞧她这样,也不晓得多久没睡过好觉了。
屋内很安静,睡着的吴娟没法看见柳依依唇边现出一抹甜美的笑。秦贵妃错了,这个宫里,并不是没有真心的。
秦贵妃的丧事办的很合乎她的身份,无子的她并没得到谥号,只命宗室内晚辈和秦家家人入宫哭灵,停灵七天之后,移灵皇陵,在那停足七七四十九天后,再行下葬。
皇帝在移灵那天,缀朝一日表示哀悼。
秦贵妃的灵柩离开皇宫之后,凤藻宫也在重新打扫后封闭起来,贴身服侍过秦贵妃的凤藻宫宫人,也被召集在皇后面前。
留兰跪在朱皇后面前,偷眼去瞧柳依依,柳依依和她们不一样,直接回到皇后身边服侍。
留兰看着柳依依在那给朱皇后倒茶,心中格外羡慕,猛地留兰听到朱皇后问话,急忙收敛心神对朱皇后道:“奴服侍秦贵妃四年有余。”
“四年,难得你忠心,只是我一时想不到要怎么待你们呢。”朱皇后的话让留兰的心又提起来,这时柳依依给朱皇后倒茶上来,朱皇后瞧一眼柳依依:“说来你们也有几个月的交情,依依,你觉得他们该去哪里?”
“娘娘问奴,奴一时答不上来。不过娘娘,宫女原本就可以出宫的,娘娘倒不如赏留兰出宫,至于那两个内侍,上回淑妃那边,不是曾说过想要两个机灵的,娘娘倒不如遣去。”柳依依的话让留兰心中既失望又高兴,失望的是不能留在宫中,高兴的是可以离开宫中。
至于失望和高兴哪边多一些,留兰一时也分不清。
“说的是,这眼瞧着也快过年了,留兰回家去和家人团聚也好。”朱皇后几乎没有思索就道,留兰心中大定,给朱皇后再次磕头行礼。
朱皇后又微笑道:“此次回乡,你可要记得,传颂陛下的仁慈!”
“奴自然不会忘记陛下和娘娘的慈爱仁厚,此乃社稷之福。”留兰恭敬地说,朱皇后又命人取来东西,赏赐了这几人,留兰也就回去,预备如何出宫的事。
留兰等人刚走出去,就有人禀报皇帝驾到,柳依依抬头望去,皇帝已经踏进殿内。
、第78章 不同
临近过年,皇帝穿的比平常喜庆些,不单是皇帝,整个皇宫之中,都弥漫在过年的欢喜之中。秦贵妃的薨逝,只打了个小小的漩涡,就毫无影响,仿佛这个差点问鼎皇后位置的人,从不曾存在过。
皇帝含笑走近,柳依依行礼下去时候悄悄抬眼看了眼皇帝。皇帝面上的笑是柳依依熟悉的,但此刻的柳依依,心中再不会因皇帝的笑而泛起涟漪。
秦贵妃临终之前的话又在柳依依耳边响起,为了这么个男人,为了荣华富贵,把自己变成那样的人,大抵只能换三个字,不值得吧!
柳依依还在胡思乱想,朱皇后已经含笑站起对皇帝道:“陛下此刻来的不巧了,妾真要去宁寿宫中,老娘娘方才遣人来说,很想孩子,要妾带孩子去给老娘娘瞧瞧呢。”
皇帝就势握住朱皇后的手:“这有什么不巧的,我也和你一起去看看母后。”朱皇后的眼波一转,对皇帝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笑容。吴女官已经来禀报车驾备好,奶娘抱了孩子,帝后相携走出殿内。
皇帝转头瞧下从人,对朱皇后道:“为何依依不随侍?”
“陛下忘了吗?老娘娘上回说过,因此妾就命依依不再随妾前往宁寿宫。”朱皇后的话让皇帝的眉微皱:“母后说过什么?”
“说起来,也很奇怪,老娘娘说,依依和两年前宫中没了周婕妤有些像。”朱皇后的话让皇帝停下脚步,转身去看柳依依。
柳依依正在那带领宫女收拾着皇后的椅袱之类,也许是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抬手理一理鬓边的发。
少女白皙的手和着乌黑的鬓发,仿佛还能看到薄薄的鬓发后面青色的头皮。皇帝的眼神渐渐有些深了。
吴女官稍微有些不安,想上前提醒皇帝,朱皇后摇头,吴女官退开半步,皇后宫中的宫女被皇帝喜欢,这样的事,到底对她们,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管怎么想,吴女官也希望柳依依平平安安的。
柳依依收拾好了,转身去拿新的椅袱时候,瞧见皇帝站在那里瞧着自己,柳依依先是惊慌,接着就屈膝行礼:“奴并不晓得陛下娘娘还在殿内,奴原以为…”
“起来罢。朕不过是偶尔想转头而已。”皇帝的喉咙微微有些发紧,努力让语气变的轻快一些,但柳依依还是听出皇帝的语气和原先有些不同,到底方才发生什么事了?柳依依努力去想,没有想出来,只能依言应是站起身。
“皇后不是说,还要去探母后,若去晚了,就在母后那里用不了晚饭了。”皇帝也明白自己方才的举动有些突兀,对朱皇后的语气变的更轻快了。
朱皇后只对皇帝了然一笑,什么都没说就和皇帝走出殿。
“依依,恭喜你啊。”轻秀一等帝后离开,就含笑上前拉住柳依依的手对她说。恭喜?柳依依的眉微微一皱就对轻秀道:“姐姐误会了,陛下不过偶然…”
“什么误会?依依,我早瞧出来了,你和我们是不一样的,以后你被陛下宠幸,可要记得我啊。”轻秀再次打断柳依依的话。
柳依依垂下眼帘,努力让面上的笑容显的自然一些:“姐姐,你就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什么宠幸?再说,姐姐是娘娘身边最得意的宫女,那是我们能比的。”原本这该是柳依依盼望许久的事,但这会儿柳依依心中,并没有欢喜,而是一种无力感。
轻秀认真摇头:“胡说,宫女是宫女,妃子是妃子,最不得宠的妃子,都比最得意的宫女要好。”
柳依依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都快变僵了,做宫女,虽然是被驱策的,但有一天也能出宫,做妃子,虽然看起来荣华富贵无比,但就永远被困在宫中,不得出宫。
这个念头刚在柳依依心中浮现的时候,柳依依都吓了一跳,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的念头变了,竟然盼望的是有一天能出宫,而不是在这深宫之中,等待着帝王的眷顾?
“好了,依依,晓得你害羞,我们也不逗你了,只是这件事,总要等到过年时候,才会成呢,不信,你等着瞧。”轻秀见柳依依半天不说话,面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轻秀拍拍柳依依的手,自己给自己打着圆场。
柳依依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轻秀道:“是啊,姐姐说的是对的。”
轻秀抿唇一笑,又招呼小宫女打扫剩下的地方。
柳依依悄悄地走出殿,站在月台上,抬头看向天边,此刻又是太阳落山时候,天边的彩霞还是那样壮丽。
柳依依不自觉地想起秦贵妃临终那天,也是这样壮丽的彩霞。难道说妃子们的荣华富贵,就像这晚霞一样,壮丽非凡,转瞬即逝吗?
一双手蒙上了柳依依的眼,都不等来人说话,柳依依唇边就露出笑:“吴娟,就你最促狭,真以为我认不出你的手吗?”
耳边响起的果真是吴娟的笑,接着吴娟放下手,站在柳依依身边:“你在看什么呢?是看这晚霞?我觉着,宫里的宫殿好高,站在这看彩霞,比我们在家乡时候看的彩霞要好看许多。依依,你说奇不奇怪?明明都是一模一样的彩霞,可为什么换个地方瞧,就不一样了呢?”
“是心境的原因吧?”柳依依瞧着吴娟顺口说了这么一句,吴娟摇头:“不,我觉着,不是心境的原因,而是站的高,看的就不一样。”
站的高,看的就不一样。秦贵妃的声音鬼魅样的在柳依依耳边响起:“如果有一天,杀了吴娟,能让你成为最尊贵的人,你愿不愿意?”
柳依依的神色陡然变化,这让吴娟吓了一跳:“依依,你怎么了,就算觉着我说的话不对,也不要这样变色啊?”
不,不一样,不能被秦贵妃的话所迷惑,自己和她是不一样的人。柳依依再次深吸一口气,对吴娟微笑:“其实呢,从凤藻宫出来,我总觉得,有些恍惚。”
吴娟了然点头:“明白了,也不是我说你,依依,当初你就不该去,这宫里这么多的人呢,娘娘信任的人也不少,你偏偏头一个说要去,你想,贴身服侍那么一个人,我想着都替你发愁。”
说着吴娟叹口气摸摸柳依依的脸:“你还不晓得吧?你自己回来头两天,睡是睡着了,就是有些不踏实。我又不敢告诉你,怕吓着你。还想寻吴姑姑她们,找她们要些安息香,让你能好好的踏实睡一觉。”
真 心和不真心,是不一样的。柳依依强压住眼里湿润,对吴娟微笑:“那这两天呢?”吴娟的手一拍:“这两天啊,你就睡的踏实多了,我想,定是你刚回来还不习 惯。”说着吴娟对柳依依附耳:“依依,刚进宫时候,杨姑姑她们不是说过,夜里睡觉重,还不踏实老翻身的人可不能去近身服侍娘娘们,我怕一说出来,到时吴姑 姑不许你近身娘娘,那可怎么好?”
吴娟的烦恼,永远都是这样小,看起来如此可笑,可柳依依看来,这样的烦恼,却很好,总好过那样的算计,最终落为白算计。
宁 寿宫能看到的晚霞也很美,直到最后一丝天光敛去,杜太后才对皇帝微笑:“你小时候,最喜欢站在这里看晚霞,还问我,能不能让宫人们,织出如彩霞样的锦缎 来。说要把这锦缎做成衣衫,贴身穿着,就像身上披着霞光一样。先帝听了,笑着说,这孩子以后定好文弄墨,做个闲散宗室王倒好。”
“儿子小时候的事,母后还记得,母后身子康健,果真是我们的福气。”皇帝对杜太后恭敬答着,在外人瞧来,真是母慈子孝,和乐融融。
月台上服侍的人,包括朱皇后在内,都捧场微笑。杜太后含笑对皇帝道:“人都说,年纪越大,小时候的事记得越清楚,这些事,虽然是你小时候的事,可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年轻时候的事呢?”
宫女已经拿着一领斗篷走过来:“老娘娘,天黑了,还请老娘娘和陛下娘娘移驾殿内,免得着了寒风。”
杜太后任由宫女给自己披上斗篷才对皇帝微笑:“你瞧,我这会儿,连点寒风都受不住,还不是年纪大了?”
皇帝伸手扶杜太后起身往殿内走:“这会儿近年根,外头风大,别说母后,连儿子都觉得这风有些禁不住呢。”
“是啊,又要过年了,这日子,过的越来越快了。”杜太后踏进殿内才对皇帝笑着道:“其实呢,我别的也不盼,就盼着这晚来的日子,能过的好好的。”
皇帝刚想习惯性应是,又觉得杜太后这话有玄机,竟站在那看着杜太后,一时没答出来。皇帝站在那里,别人自然不好越上前。
方才杜太后的话,朱皇后也听到了,见皇帝站在那里不动,朱皇后微笑着道:“老娘娘想来是虑及天下的老人,老娘娘果真慈爱无比。”
就这么轻轻一句,不但解了皇帝的围,还把话题转到别的方向,皇帝已经点头:“母后虑的极是,这两年虽还算得上风调雨顺,但小灾还是有。这眼瞧着又是一春,还望明年也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杜太后抬眼看了朱皇后一眼,朱皇后站在皇帝后面,面上笑容平静,仿佛皇帝说的,确实是她心里的话。
杜太后心中有微怒升起,这样的软钉子,今天碰一个,明天碰一个,等到后来,越碰越多,到那时候墙倒众人推,这后宫之中,空有个名分在此,但没人搭理的情况,杜太后又不是没有见过。
、第79章 责任
若真有那么一天,杜太后根本不敢去想,十五岁进宫,旋即得宠,一步步慢慢走来,为的就是能站在这最高峰俯瞰人间,而不是有一天,必须仰别人鼻息过日子。
柳贵妃、先帝、文庄皇后,还有那许多杜太后已经记不得名字,记不得容貌的人此刻在杜太后脑中如走马灯一样的过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