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太太已经又嚷出来:“你怎么能这样?这产业分到手里本就不多,你又不似大伯二伯他们有爵位有宦囊,你就一个穷京官,平分我们都吃亏了,你现在还想把产业再让出一些,那么多的儿女,你后院里还有不少的妾,难道都让他们跟你去喝西北风?”
说着四太太不由委屈起来,老人家们没去世前,她是得宠的小儿媳妇,下人们都捧着她,现在怎么落到这个地步?丈夫又和自己不贴心,宠的是那些娇滴滴的姨娘们,要吃要喝要衣服,都要自己去张罗。那么点俸禄够干什么?现在不争这些产业,等到以后谁还理呢?难道要学那些远支们,请不起下人,养不起马车,连好衣衫都不敢做吗?
这样一想,四太太眼里的泪就啪嗒啪嗒掉下来,这份产业是以后全家安身立命的根本,没了这些,靠哥哥嫂嫂们是靠不住的。
四太太已经不去看四老爷的脸色,只是抹一把眼泪就继续道:“大伯大嫂二伯二嫂,我家的情形你们是知道的,家底本就薄,子女又多,四老爷一个京官,一年不到三百来两的俸禄,家里的人口又不少,虽说女儿都嫁出去,只有小八一个没娶,但谁晓得姨娘们会不会再生儿育女,为了他们,我也只有豁出脸皮。”
四老爷见四太太越说越过分,连连喝止自己妻子,但四太太哪里肯听,只是快速地说下去,四老爷见妻子不肯听自己的,举起手来就往她面上刮去:“这是我们男人家的事,你在这掺和什么?”四太太只觉得已把在这里受的委屈全说出来是何等畅快,没想到四老爷竟打了自己一掌,声音戛然而止的时候就发出一声尖叫,痛哭起来:“你到这时还这样对我?”四老爷双目充血,感觉眼睛都要冲出眼眶:“你说的什么话?你还是不是个当家主母的样儿?全然一副市井女人的算计,你还有脸说?”
楚夫人和叶氏忙起身去扶住四太太,楚夫人对四老爷喝道:“四叔叔你有什么话就好好说,哪有这样时候就动起手来的?”四老爷已跪到二老太爷面前:“二叔,也不是我自揭家丑,这婆娘自从过了四十以后,就越发嗜钱如命疑神疑鬼,家里的事每每乔主张,侄儿已忍了又忍,谁知今儿又做出这种事情来,想我赵家也是有名望的人家,为了产业你争我竞,岂是赵家的人能做出来的。”
说着四老爷就膝行到二老太爷跟前大哭起来:“还请二叔多疼疼侄儿。”四老爷虽然是弟兄们里面最小的,也已年近五十,那眼泪流到胡须上,让人瞧着有些心疼。
楚夫人和叶氏还在安慰四太太,四太太只觉得自己一颗心操碎了都没得到丈夫儿女的回报,还被四老爷当着人面这样糟蹋,那哭声更大一些,又听到四老爷这样说,挣脱开楚夫人她们就上前扯住四老爷:“你但凡能立的起来,一年也给我赚个上万两银子回来,我又何必做这种丑态出面来争?明是你自己挣不到银子,再不争着些,你难道要吃风呵屁去吗?”
四太太声音尖利,脸上又有些狰狞之态,让四老爷心生厌恶,把她的手从自己衣服上扯开:“当家理事本是你们女子的事,别说我一年还有这么些银子,就算再少,也要你勤俭些把这份银子花到该花的地方去,而不是成天想着排场,你给我说说,你一年打的首饰做的衣裳到底有多少?你既嫁了我这个穷京官,就该跟着过些清淡日子,而不是继续过你的排场日子。”
四太太被四老爷这番话噎住,用手捶住胸口就大哭起来,她也是世家名族里出来的,从小吃好穿好下人们捧着长大的。嫁的也是门当户对人家,从来没有过过清淡日子的念头。
楚夫人和叶氏上前扶了她去坐下,叶氏给她捶着背,楚夫人在那里温言劝说,四老爷只是哽咽着。上方的二老太爷叹一声气:“虽说四侄媳这样做是有些过分,不过她说的也是实情,你们这样出身,哪能过的惯苦日子?既然四侄媳不愿,那就还是从大侄子应分的那里分一些给二侄孙吧?大侄儿,你有三个儿子,现在算上二侄孙就把你应分的那份分成四份,让二侄孙拿了其中一份吧。”
侯爷恭敬应是,叶氏一直在给二老爷使眼色,二老爷明白妻子的意思,也笑着开口:“二侄子从生下来是就在我身边养大,和我的儿子也差不多,既然大哥这里分一份给他,我这里再拿出两百亩田,一座宅院,得意楼每年二成的利都给二侄子,也算尽了我的心。”
二老太爷听的老怀大慰:“你们兄弟们兄友弟恭,我做叔叔的瞧着也开心些。”说着二老太爷就起身扶起四老爷:“你也别哭了,你媳妇说的也有些道理,你一个做男子的,总要让妻儿们丰衣足食才是,哪能克扣他们呢?”
四老爷被二老太爷这话说的更是无地自容,抽泣了半天才勉强答应道:“二叔这话是要羞死做侄儿的。”二老太爷只是微微一笑,就对面色渐渐已经恢复过来的四太太一瞪眼:“四侄媳,虽说你的话有几分道理,但你要晓得女子以贞静为要,就算再不满也不能当面发出,哪有这当着众人的面就在这里哭哭啼啼,撒泼不止?不知道的还当是哪里来的市井妇人,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是大家子里的媳妇?你两个妯娌都是和善人,从没听到外面对她们有一丝一毫的说话,日后你也是要当家作主的,总要多和她们学着些。”
四太太已经恭敬站起来听训,当着满屋子的人被这样训,又不敢回嘴,只得低声应了个是。这里既闹完,二老太爷又重新坐下,三张契约就变成了四张,等赵二爷夫妇被请过来的时候,那契约也重新修好。
当听到自己也有一份的时候,赵二爷的脸红了红,对二老太爷行礼道:“二叔公想着孙子,孙子本该是感激的,只是孙子身世尴尬,这份情,恕孙子不能领。”
二老爷已经笑着开口:“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怎么说你也是我赵家上过家谱,拜过祠堂的正派子孙,就算是…”提起赵三老爷,二老爷顿了顿才接着说下去:“既是我赵家子孙,分产怎能少了你,快些接下吧。”
赵二爷出去外面这两年多,也颇晓得些稼穑艰难,他回头瞧一眼妻子,苏静初当年住在赵府时候,真的是万事不操心,现在手上已经有做针线磨出的厚茧,面色也有些憔悴。此时见丈夫看向自己,苏静初只是微微一笑:“二爷,出嫁从夫,全是你拿主意。”
这种时候是轮不到婉潞开口的,她只是看着苏静初,见她面色依旧恬静,并不为生活的突变而忧伤,不由对苏静初露出一个笑来。
既然大家都劝说,赵二爷还是收下了这份产业,二老太爷画了押,侯爷他们轮流在上面写了自己的名字,把分家的契约各自收好。
又把赵府的公产数目拿出来,赵家当初置办了两千亩的祭田,这田里的出息除了供四时祭祀之外,多余的就供给族里那些没进项的族人生活,有想上进的孩子也能读书。除此还有一间药铺,两所宅子给他们做供应,这些都是要传给侯府继承人而不能做分割的。
一切都料理清楚,侯爷又把陆总管找来,把下人们的分派名单发下去,让他照着名单各自归了房头。这些事情做完也是天色将晚,侯爷虽吩咐厨房备了饭菜,二老太爷却没有领,径自回家去了。
侯爷弟兄们带着人送二老太爷出了门,回头看着身后的人,侯爷微微一叹:“产虽分了,总还要在这宅子里住几年,等老人家的孝满了再各自搬出去,以后可不能说分了产就各是各的,总要互相亲热才是。”
二老爷带着人应是,四太太再有些不满也要先忍了下来。人群各自散去,婉潞和苏静初不过略说了几句话,苏静初也就告辞而去,看着方才还热闹,现在就冷清下来的院子,婉潞微微按了一下头,赵思贤已经按住她的肩:“娘子,我们该回家了,孩子们还在等着呢。”
婉潞抬头看着丈夫,这一分产,他肩上的担子不仅没有轻反而更重了,赵思贤的手往下滑握住妻子的手,就算有再重的担子,能有人和自己分担,不就变轻了吗?
婉潞没有挣开他的手,有什么担子,有多少困难,只要身边的人和自己在一起,那就什么都不怕了。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努力了一把,又赶出了一章,第二部到这里就结束了。
明天开始就是第三部了,是婉潞真正面对侯府的生活。

第1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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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叫声在耳边响起,婉潞迷糊中睁开眼睛,自己家并没养鸟,这都过年了,也不会有野鸟,哪来的鸟叫?她的动作惊醒身边的赵思贤,赵思贤的手臂压在她肚腹之间,朦朦胧胧说了句:“还早,你再睡会儿,今儿一天要忙的事可不少。”
婉潞残存的睡意被丈夫这一声全都打碎了,帐外只有微微的光,天色的确还早。翻身努力让睡意重新聚起来,赵思贤伸手摸了摸她的肩头,把被子往她肩膀处塞了塞。
能多歇一会儿就歇会儿,对别人来说,过年是歇着的时候,可对婉潞这个当家人来说,过年就比平时还要更忙上三分。侯府从分产到现在已经过了好几个月,这几个月楚夫人已经把侯府里的大小事务全交给婉潞,除了一些大事楚夫人还出来拿个主意外,别的事全都是婉潞做主。
权利重,责任也就大,这几个月婉潞也在培养自己的人。彩云已在三个月前出嫁,嫁的是府里一个姓田的管事,婉潞回过楚夫人,让彩云再以管家媳妇的身份进来继续伺候。
彩云对楚夫人忠心耿耿,既然婉潞抬举她,她也没推辞,继续进来帮着管事。有了她和春燕,再加上楚夫人原本身边得用的一个姓陈的婆子,婉潞觉得手边的人没有刚开始那么紧缺,这一两个月好歹可以喘口气。
只是原本把陆家老的少的全放出去的打算就停了下来,没有合适的人,就算给个总管的位置,也没法在很短的时候接了侯府这一摊事。
外面已经有脚步声,接着有人轻轻推开门,窗子也被推开,屋里一下子充满光亮。丫鬟的声音在帐外响起:“六爷六奶奶该起了。董妈妈和田妈妈已经在外面伺候着了。”
婉潞睁开眼睛坐起身挑起帐子,帐外是个圆脸的十三四的丫鬟,名叫双妙,是新提拔到婉潞身边的大丫头。见婉潞起身,双妙蹲一蹲身行个礼:“奶奶,可以传洗脸水了吗?”
婉潞点头,双妙这才走出去,顺手关上了门,赵思贤已经披着衣服下地,打个哈欠说:“什么时候才能痛痛快快睡一觉,不需要大清早就被人叫起来。”婉潞系好衣带,见他一脸睡意朦胧,伸出手给他理着衣服:“等我们做了祖父祖母,这家里的事都有人照管了,就可以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了。”
赵思贤摸一摸妻子的脸,这话他怎么会不晓得,自从开始认字就是早睡早起,并不敢多贪睡一会。门重新被打开,双妙带着两个丫鬟手里提着壶端着盆进来。
梳洗过后用早饭,春燕和彩云已经双双进来,今儿是大年三十,除了预备年夜饭,该散的压岁钱都要预备好。婉潞一边用着饭,一边看着春燕捧上来的一盘金银锞子:“姑娘,这是倾出来的一百多个锭子,姑娘过目后就包起来?”
婉潞还没点头,彩云就又开口:“六奶奶,已经预备好了五百串新钱过年放赏,奶奶要不要过下目?”婉潞把碗里的粥喝完,推开碗站起身:“都不用过目了,这些都有历来的章程,还要去给婆婆问安呢。”
春燕彩云二人双双应是后就打算退出去,赵思贤已经叫住春燕:“小董家的,你姑娘嫁过来都快十年了,你还改不过口来,一口一个姑娘呢?”春燕没想到赵思贤挑这个,抿嘴一笑就道:“是是,姑爷,不,六爷说的对,以后就叫六奶奶,不叫姑娘了。”
婉潞抿唇悄悄伸手往赵思贤腰间掐去:“这也争,害臊不害臊?”春燕已见惯,不过掩嘴而笑,双妙和丫鬟们只当没看见。
婉潞带着人走出来,迎面智哥儿就跑了过来:“娘,你看我昨儿带回来的黄莺叫的好听吗?”婉潞顺着他的手指望去,见檐下多了个鸟笼,难怪今儿一大早就听到鸟叫。赵思贤已经走出来摸摸儿子的脑袋:“好听是好听,就是一大早就吵的你娘睡不着觉,你还是把鸟笼提到你自己屋里去,别吵你娘睡觉。”
智哥儿顿时露出黯然神色,“哥哥,就和你说,哪有送只鸟的?娘劳累了一天,就该多歇一歇,你还送只鸟吵的娘睡不着觉?”说话的是瑾姐儿,她已经穿戴整齐,大红的棉袄外面加了件红色的外衫,裙子也是石榴红绣了几只喜鹊。
头上对称地梳了两个丫髻,上面插的也是红绒花,配上她雪白的面色,真是喜气洋洋。智哥儿对妹妹挤下鼻子:“这是你们女儿家没见识,娘劳累乏了时候,听到这鸟叫人也松快些。”说着智哥儿就抬头去瞧婉潞:“娘,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看着儿子一脸希冀之色,婉潞只是摸一摸他的脑袋,瑾姐儿已经拉着赵思贤的袖子撒娇起来:“爹,您说我说的对不对?”见这两兄妹各自互不相让,赵思贤弯腰把女儿抱起来:“走,我们和你娘去给你祖母问安。”瑾姐儿已经搂住赵思贤的脖子:“爹,我说的才是对的,是吧?”
婉潞牵起儿子的手,这两孩子,见不到面的时候就是小大人样,一见了面就互不相让了。“爹,娘,我们也要去给祖母问安。”两个火红的身影已经扑到婉潞身上,见弟弟妹妹过来,瑾姐儿不好再让爹抱着,乖乖地从赵思贤怀里滑下来,牵起婉潞的另一只手,要摆出做姐姐的样子。
智哥儿顿时也沉静了,听着弟弟妹妹们在那里和赵思贤叽叽喳喳地说话,婉潞一边一个牵着这两孩子,看看他们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更深。
楚夫人已经起来,正在万姨娘的服侍下用早饭,见到婉潞一大家子过来,楚夫人面上的笑容也极喜欢:“都吃过早饭没,来,和祖母一道。”
福姐儿已经跑到楚夫人桌边,鼻子一个劲地吸:“好香啊,祖母,为什么你这里的粥要比娘那里的粥香?”楚夫人乐的哈哈大笑:“乖,都是一锅出来的粥,只是祖母喜欢吃甜一些,多放了些糖。”岚云已经打好一碗粥放到福姐儿跟前。
婉潞行礼后坐下,赵思贤退了出去,婆媳说几句家常话,大爷的儿女们也过来问安,理哥儿行礼后就退出去,他已经十九,虽没成亲也不好在内帷呆久。
见到这个孙子,楚夫人又叹口气,眼看向婉潞,婉潞晓得这是催自己快些给理哥儿寻门合适的亲事,可是天下的女儿虽多,合适的却少。更何况理哥儿这种父亲不成器,自己读书也只平平,一辈子只能依靠叔婶生活的男子,那更是难寻,虽说赵大爷不得继承爵位,可也不能让他的儿子娶个门户十分低微,家教不好的女子为妻吧?
这不是给自家寻麻烦吗?更何况有四太太的前车之鉴,也只有慢慢寻。珍姐儿自定亲后对婉潞的怨气似乎少了很多,每日只在闺中做绣活,嫁衣鞋袜枕头幔帐,这些都要亲手绣出来。
潘氏撑着病体替女儿预备嫁妆,忙了几天就又躺下了。珍姐儿的嫁妆就只好让婉潞出面预备,瞧楚夫人的意思,潘氏的病体是拖不了再长时日。等珍姐儿一过十五就嫁出去,免得到时候守母丧又耽搁了。
这样理哥儿的婚事就更是迫在眉睫,婉潞在心里思量,等忙过了年,就要赶紧给理哥儿寻门亲,再这样耽搁,外面人的口水可不好听。
楚夫人和孙女们玩了会儿,对婉潞道:“你明儿还要进宫朝贺,这也是你第一次进宫朝贺,那些礼仪都记清楚了吗?”定安侯府去年还在居丧,赵思贤夫妇本该进宫谢恩,朝贺之事全都被皇帝下诏免了。今年赵思贤夫妇的孝已满,也该进宫朝贺。
婉潞忙起身应是:“虽说是第一次进宫,但总有老妈妈们指点着,媳妇也不会慌了手脚。”楚夫人看着婉潞,自从得了世子位,总觉得这个媳妇和原来不一样了,虽然依旧恭敬,处事井井有条,但自己以前总嫌她有时过于软和的性子已经全都不见了。
是原本就这样呢?还是逼出来的?婉潞察觉到楚夫人在看着自己,抬头笑道:“媳妇今儿是不是粉上的不匀,才让婆婆笑话?”楚夫人收回眼光,是故意隐藏起锋芒还是被逼出来的又有什么区别,只要她能把侯府管的井井有条,让自己少操心不就够了?
见婉潞还望着自己,楚夫人岔开话:“今儿是大年夜,已经请了你婶婶他们吗?”自从分了产,各家过各家的,虽还在一个府里住着,这隔阂还是生了,彼此之间的联系就没以前那么紧密。侯爷早在之前就说过年夜饭要在一起吃,虽然各家都答应,但不晓得到时候又会生出什么岔子。
婉潞忙称不止是管家们,自己都亲自去请过,叶氏和四太太都答应过来。楚夫人这才让她出去。
这是分产之后的第一个年夜饭,外面男人,里面女人,虽比去年老侯爷新丧时候热闹,但外面婉潞不晓得,这里面的气氛就有些压抑。
照常斟酒贺年,散压岁钱等,但说笑的人就少了。草草散了席,交过岁婉潞和衣在床上躺了那么一两个时辰,就听到双妙说话:“奶奶,时候到了,该起床梳洗。”
进宫朝贺的礼服十分沉重,花冠,礼服,脚下穿的也不是平日常穿的丝履,而是云头鞋。梳好头戴上冠子,丫鬟又在发间点缀上了一些小金折花和华胜,额头上贴了花钿。婉潞已近三十,就没用平时年轻少妇们常用的梅花妆,而是贴了莲花状的。
最后穿上大红的礼服,套上霞帔,把那颗金做的坠子往霞帔中间放端正,这样才算收拾停当。丫鬟扶着婉潞起身,婉潞挺起腰,看向镜子里那个有些陌生的人,这样一打扮,倒显得庄重许多。就是这身礼服太沉重,重的就像自己身上的责任一样没法解脱。
丫鬟来请婉潞出去,说赵思贤已经等在外面。在丫鬟们的簇拥下来到二门口,赵思贤也是一身礼服等在那里。这身礼服比起赵思贤曾穿过的官服要庄重得多,这样一看,自己的丈夫也显得更威严些。看见妻子走出来,赵思贤不由掩口一笑,婉潞走到他身边白了他一眼:“这身礼服,比当初我们成亲时那身那重。”赵思贤伸手扶妻子上车:“娘子,你就当重新再嫁了我一次。”
婉潞狠狠瞪他一眼,这轻嘴薄舌的,叫人听去像什么样子?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婉潞开始了她的第一次朝贺之旅。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开始了做候府主母的过程。

朝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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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接受朝贺的地方在太和殿,命妇则入昭阳宫正殿朝贺皇后。车一进宫门,婉潞和赵思贤就各自分开,带去的仆人们被挡在宫外,接手的就是宫中的宦官宫女。
婉潞在宦官宫女们上前行礼的时候已经赐下荷包,宦官在前引导,两个宫女一边一个扶着婉潞往里面走。宫中道路上,除了宦官宫女就是来朝贺的命妇们。和平日去赴宴遇到熟人总要打招呼不一样,今日每个人都很庄重,就算见到熟人也不过就是微微点头。
在这种气氛感染下,婉潞的脚步也越来越庄重,随着大众来到昭阳宫外。昭阳宫正殿外,已经分成两列站着来朝贺的命妇。宦官引领婉潞来到她该站立的地方,左边是威远侯夫人,右边是诚远伯夫人。两位夫人都和楚夫人的年纪差不多,看见婉潞站到她们中间,威远侯夫人依旧平静,诚远伯夫人的眼里闪现一丝怒火。
怎么会站到诚远伯夫人旁边?婉潞心里发出一声哀叹。诚远伯夫人是潘氏的亲娘,自己的女婿不能当世子,诚远伯夫人心里不恨婉潞才怪。婉潞低头肃穆而立,偷眼仔细瞧了瞧,这一排站着的都是有爵位的人家,宗室、公主、郡主、县主、公侯伯的夫人们。
自己一个侯世子的妻子,当然只能站在侯的最后,伯的最前面,对面一排站着的就是各大臣们的妻子,一个个面上的表情都是庄重严肃的。
在婉潞打量的时候,人群又微微有骚动,两位年长的夫人被引到最前面站定。左边那位是吴王妃,吴王是皇帝的叔公,宗室里年纪最大、辈分最高。右边那位是宰相夫人,群臣夫人里地位最高的。
等她们两位站定,廊下的鼓乐才起,苏总管从殿内走出来,面向外长声唱道:“娘娘升座。”鼓乐声中,昭阳宫正殿的门这才打开,命妇们鱼贯而入。
虽然已经来过两次,但这是婉潞第一次进入昭阳宫的正殿。与皇后常起坐的偏殿不同,大殿的布置要庄严地多。上方宝座之上,皇后端坐在那里,她今日翟服双佩,凤冠下的脸十分庄重。两对鹤形香炉喷着清烟,龙涎香的味道弥漫在殿内。
命妇们已经在吴王妃和宰相夫人的带领下舞拜山呼,恭祝皇后娘娘新春大喜。山呼之后,皇后才道平身,命人扶起吴王妃和宰相夫人,请她们到旁边各自坐下。
鼓乐声又起,吴王妃和宰相夫人又起身再行恭贺,送上恭贺之礼,皇后点头问了几句,让人赐下回礼。这时才轮到各人依次上前给皇后道贺。跪,兴,等轮到婉潞上前道贺的时候,婉潞觉得赞礼的女官嗓子都已哑了。
见到婉潞,皇后微微点头,含笑道:“你是朝廷命妇,需记得要辅佐你的夫君为朝廷出力。”这话和方才那些人说的套话不大一样。婉潞感觉后背已经有人盯着自己,脊背处没来由地有一种热热的感觉,重新行礼道:“妾牢记娘娘教诲。”
皇后这才让她起身,宫女把回礼递上,婉潞又谢过恩,这才归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剩下的人依次行礼毕,朝贺告一段落,稍做歇息后,等待皇后赐宴。
众命妇被宫女引到休息的侧殿,婉潞已经觉得自己的内衣已贴在身上,这身本就沉重,再加上走那么多的路,到现在才能休息一会,出汗的只怕不止自己。
殿内桌上有茶水点心,宫女们请各位宽衣落座,虽说是宽衣,不过就是把头上的冠子取下,松一松领口的衣衫,谁也不敢真的把外衣脱掉。一杯茶落肚,命妇们开始互相攀谈起来。
婉潞对身边的诚远伯夫人笑着道:“亲家太太好,许多日子不见,亲家太太越发硬朗了。”诚远伯夫人的唇紧紧抿住,看着婉潞一言不发,若不是这是在皇宫里,还当着这么多夫人的面,婉潞怀疑诚远伯夫人下面的动作就是挥一巴掌到自己脸上。
婉潞的笑容依旧没有变,以幼子承继爵位,迟早都要面对世家们质疑的眼光。赵大爷烂泥扶不上墙是他的事,嫡长不得继承这对每个世家来说都是大事,这样的先例一开,难保没有别人家能干的儿子想着走皇帝的道路把爵位继承过来。
长幼失序这对注重顺序的世家们来说,那就是天塌下来的大事。对楚夫人他们还能有些同情,毕竟那是皇帝亲自下的圣旨,但对赵思贤夫妇那就说什么的都有了。
去年是侯府孝期不用出门应酬,现在赵思贤的孝期已满,总要出门去应酬的,不可能永远待在侯府不去面对那些非议。看见婉潞面上那坦然的笑容,诚远伯夫人的唇渐渐松开,只是微微点头没和婉潞说话,她身边的威远侯夫人已经笑着道:“亲家太太,我们哪里比得上陛下亲封世子的人来的风光,要怪,就只能怪你家姑奶奶太过宽厚,失了先机。”
这话是明明说给婉潞听的,诚远伯夫人的唇又紧紧抿起,对威远侯夫人道:“是啊,亲家太太您是有眼见的,我女儿是个宽厚人,牙不尖嘴不利的,别说做世子夫人,我那几个外孙到现在都没有亲事呢。”
威远侯夫人也叹气:“是,亲家太太,世上总是大小要分开的,哪有小的抢了大的,这叔叔婶婶当家,哪会替侄子们寻好亲事。”她们一言一语说的热闹,完全视婉潞不存在,婉潞笑容没变:“上个月侄媳妇让人去府上求亲,是为理哥儿求亲家太太的侄孙女的,亲家太太说您侄孙女年纪太小,不是良配。王亲家太太,侄媳妇倒想问一句,当日去求的是林府第十二姑娘,过了年也十五了,和理哥儿只差了四岁,算不上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