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本文里面,命最好的就是思梅,生长在侯府的全盛时期,嫁的也好,夫妻恩爱,上面还没婆婆。别人拼命想得到的东西,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
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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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来探望生产的思聪,戚王郡主一径领着她们来到思聪住所。院子里人来人往,丫鬟们穿梭不止,并不是婉潞想象的冷冷清清。婉潞不由松口气,思梅的眉也微微扬起看向戚王郡主,戚王郡主请她们到里面去。
里面除了下人还有两个太医坐在那里等候,太医都来了,看来思聪这一胎着实有些凶险,婉潞那刚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一挂门帘隔绝了内外,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呻吟声,婉潞的手不由紧紧攥住了帕子,已经有两个老嬷嬷上来给思梅行礼:“老奴见过世子夫人。”
见这两个老嬷嬷穿着和王府里的下人不一样,行动之间也自有风度,思梅晓得这就是宫里派来查看思聪生产的嬷嬷。
大雍制度,凡是未有嫡子的王侯府邸,嫡妻怀孕之初就要禀告宫里,由宫里派太医和嬷嬷入府查看。临生产前一月,宫里的嬷嬷就要住进府里直到生下孩子方能离去。面上说的是皇恩浩荡,其实是防着有人行偷龙转凤之事。戚王没有儿子,宫里自然要照旧例派人来了。
思梅仔细一想,倒骂自己糊涂,被四太太说的话乱了手脚,王府血脉何等重大,别说郡主一个年轻姑娘,就算老王妃还活着的时候,也没有办法瞒过那么多的人在生产上弄什么手脚。就算王府的人能全被灭口了,宫里派来的太医嬷嬷可是不能。
婉潞已经叫过太医问过,太医说的极为凶险,虽开了几服药进去给思聪,只是思聪一来年纪小,二来怀孕时候忧思过重,气血不足,偏偏又遇到出血不止,此时血虽然止住,但胎儿还在肚子里下不来,照这样看来,只怕大人孩子都保不住。
太医虽恭敬回话,但那脑门上也是一脑门子的汗。虽说生产就是鬼门关上走一遭,但这身份不同,到时降罪下来,革职事小,别的才是大事。
思梅和婉潞都是生过孩子的人,晓得怪太医也是没用的,思梅说了几句,让太医们小心伺候就对戚王郡主笑道:“辛苦你,你一个没出阁的姑娘要照顾这种事情。”戚王郡主这一路已经明白思梅为何而来,听了这话只是轻声道:“不管是男是女,总是我的弟弟妹妹,父亲也在盼着有个儿子,我难道还有别的肚肠不成?”
就算有别的肚肠,这么多的人也做不了打算,婉潞虽是郡主名义上的舅母,身份所限,只是坐在那里不说话。思梅安抚地拍拍戚王郡主的手:“晓得这一胎金贵,你怕出事不愿让人来冲撞也是常事,只是你别忘了女子生产时候本就凶险,身边又没个亲人在着就更害怕,你外祖母也是担心才来看望的,你闭门不纳倒罢了,怎么还让人把她打出去?又让你六舅母急吼吼赶来。”
提起四太太,戚王郡主的小嘴翘的高高的,扯着手里的帕子不出气。四太太那样的为人,确也无法让人对她尊重,那是个给她好脸色就耀武扬威的人,若戚王郡主真对她放出好神色,也不晓得她会怎样的在戚王府作威作福呢。
思梅思量清楚,也不好埋怨郡主,婉潞已经起身道:“在外面等着也是无益,大姐姐,不如我进去瞧瞧八妹妹?”思梅看向戚王郡主,戚王郡主不说话只是把头扭到一边,那小嘴依旧翘着,思梅对婉潞微一点头,宫里的老嬷嬷已经打起帘子:“定安侯世子夫人来了。”
这宫里出来的人果然和别府不一样,婉潞心里赞了句走进里屋。思梅已经悄声对戚王郡主道:“你也别怪我护着自家妹妹,谁家继母不叫娘?怎么说名分在那里,你那样只会被别人笑话。”戚王郡主这才转身看向思梅:“三婶婶教训的是,只是那人着实让人尊重不起来。”
说着戚王郡主嘴一瘪,再怎么说三婶婶也是赵家女儿,那是她的娘家人,这样说更不应该。思梅瞧一瞧屋里的人,都在等待着里屋传来的响动,思梅这才伸手去拉郡主的手:“你父亲在你母亲孝期内续娶,你不高兴也是常事,又摊上那么个外祖母,你不高兴也是常事,你现在没出阁,还能说做的那些是孩子气,等出了阁,成了大人,哪还能这样做事?”
提到先王妃,郡主眼圈一红就差点掉泪,父亲好色也郡主深知的,本以为他总要顾念夫妻之情,等满了孝再行续娶,哪晓得母亲去世不到两个月,父亲就在寻觅继妃人选,最后还挑了个比自己小两岁的继母回来。
王府人多,自然也有些碎嘴的在郡主跟前说什么有了后娘就有后爹,郡主虽在闺中,也见识过王府姬妾争宠的手段,别说这顶着正室王妃进门的小后娘,王妃去世这些时日,也不乏戚王的宠妾仗着宠爱到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
到时那小王妃摆起继母架子来,自己被欺负死都不知道?打定了主意,戚王郡主先是给了个下马威,等思聪进门,见思聪那样子,郡主也有些心软,毕竟年纪轻轻就嫁给自己父亲这样的人,日子也不会好过。
谁晓得四太太来了几次,一派耀武扬威作威作福的样子,还在自己面前摆出要教训自己的排场,这样的气郡主怎么受得下来?狠狠给了四太太几次不痛快。等思聪有孕,老实了不几天的四太太又跑到王府来逞威风,这更让郡主不满,索性就用怕冲撞了思聪不许赵家的人上门。
今日四太太带人来时,郡主正在为思聪的大出血手忙脚乱时候,听到门上来报,知道一放了四太太进来,谁晓得她见这样情形又闹出什么乱子?干脆让人给了她碗闭门羹,哪晓得四太太就在门口哭闹起来,郡主脾气一来,就派人到门口把她们打回赵府。
等几碗药下去,思聪出血止住,郡主回想起来,也觉得自己做的太过火,但她性子倔强,就算晓得自己做错了,也不肯吐口说自己错了,此时被思梅说了两句,只是坐在那里搅手帕。
思梅拍了拍她,又轻轻叹气,自己那位四婶婶,真是让人说不出话来,郡主身边难道会少了挑拨是非的人?几处凑起来,思聪日子能好过才怪?
里屋突然传来惊呼,再不是方才思聪那种压抑至极的喊声。太医已经猛然站起走到帘子跟前往里面问道:“王妃她怎么了?”两个老嬷嬷也一脸焦急,这来照看是个轻松差事,被人敬着夸着,可要真是母子出了什么事,她们也会得个照看不力的罪名。
年纪大一些的太医已经满身冷汗,感觉都快撑不住了,思梅紧走几步上前:“两位也别太慌张,不过惊叫而已,再等等吧。”太医们用袖子擦擦汗才对思梅拱手:“谢夫人的吉言。”
里面的惊呼声很快就消失,思梅仔细听去,里面又传来思聪的喊声,看来一时没有什么事。定定心思梅让老嬷嬷进去一个,产房里不好有太多人,自己就不进去了。
屋里屋外此时除了思聪的声音再听不到别的声音,听着思聪那压抑的喊声,这生孩子没娘在自己身边,连大喊都不敢,也着实让人心酸。戚王郡主走到思梅身边:“三婶婶,先坐下等一等吧。”思梅嗯了一声就着她的手坐下,戚王郡主又端过茶来,思梅喝了一口,眼还是看着里屋。
戚王虽姬妾满房,除了郡主就只有一个妾室生过个早夭的儿子,思聪若一举得男,也算是戚王的嫡长子,只是从思梅进来到现在,别说看见戚王,连人都没看见他派一个来问个究竟,薄情如斯。思梅微微摇头问郡主:“你父亲去哪了?”
郡主眉一挑:“父亲?说害怕见人生产,昨日就和宁远侯去他家庄子去了,临走前嘱咐什么都由我来照管,等生下孩子再去给他报信。”见思梅皱眉,郡主反倒笑了:“三婶婶,您和三叔夫妻恩爱,自然也愿天下人都这样,只是我虽年轻也没出阁,晓得世上的事哪能样样都如此?可笑的是有人卖了女儿还当自己是为女儿好。”
后面那话是骂四太太了,思梅没有接口,只是听着里面传来的声音。婉潞进去已经快两个时辰了,王府的下人已经把饭摆在那里请思梅过去用饭,思梅哪里吃的下,捡了几样小点心哄哄肚子就是。
天已经暗了下来,各房的灯都掌了起来,王府的姬妾们都想知道这边是个什么情形,只是早被郡主下令不许过来伺候,不然一群莺莺燕燕就够人心烦的。对郡主的话,姬妾们都是不敢不听的,也不晓得今晚王府有多少人睡不着觉。
思梅用手掩住口打了个哈欠,在屋里伺候的人大都已经困倦,两个太医已经撑在脑袋在桌子上打着瞌睡。思梅早在掌灯时候就命人回安郡王府传话说不回去了,听着已经打过了三更,思聪这孩子已经生了整整一天一夜,再熬下去,大人孩子只怕都难保。
忧思过重?思梅想起太医说的话,唇往下弯了弯,这要怎样的遭遇才会在怀孩子的时候忧思过重。对自己不满的继女,不疼爱自己的丈夫,满府里明虽敬实则不满的姬妾?再加上四太太三不无时的来那么一出?这个妹妹这日子,过的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戚王郡主虽没下去歇息,但已经披着斗篷在那里瞌睡,思梅把她的斗篷掖一掖,郡主动了动梦里叫了声娘就又睡去。这孩子,思梅微微摇头,里屋传出稳婆的喊声:“使劲,王妃,再使劲。”难道是要生出来了?思梅站起身,太医们也被这叫声惊醒,站起身往里屋望去。
婴儿的啼哭划破了这寂静,虽然声音有些小,但这声音还是让屋里的人兴奋,里屋的帘子挑了起来,婉潞怀里抱着个小襁褓,稳婆跟在她身后满是笑容:“给郡主道喜,您添了个弟弟。”
老嬷嬷已经去接婉潞手里的襁褓,打开襁褓验明是个男孩,这才把孩子递到太医手里,让太医瞧瞧这孩子健不健康。太医接过孩子诊一诊脉,点头道:“确是足月生产。”老嬷嬷们这才跪下给郡主行礼:“恭喜郡主,戚王府添了位小王子。”
思梅已经从太医手里接过孩子瞧了起来,招呼郡主:“你瞧,这小嘴和你长的多像?”刚落草的娃娃连眼睛都没睁开,只是把小手放在嘴边呼呼睡着。这就是自己的弟弟?郡主小心翼翼地从思梅手里接过孩子,也瞧不出他长的像谁,看见走上前的婉潞一脸疲惫,郡主总算说了一句:“辛苦六舅母了。”虽然声音生硬,面无表情,这已经是郡主能做到的最大让步了。
思梅进里屋瞧瞧思聪,思聪还在昏睡,一张小脸毫无血色,外面传来欢喜的声音,这一切都和思聪无关,虽然这欢喜的源头是因她而起。思梅伸手把思聪的乱发拢一拢,丫鬟已经把那些带血的被褥收拾出去,思聪身上也要换了衣服,帘子放下去好让太医进来诊脉。
太医搭了搭脉对思梅道:“王妃虽说失血过多,生产又几乎耗尽她的力气,不过仗了参汤的力气,下官再开几贴药精心服侍就没什么大碍了。”思梅点头,不过这些事不是自己该管的,郡主已经开口:“三婶婶放心,侄女不会亏待了弟弟的亲娘。”
这个郡主啊,思梅摇摇头,窗外已经天光大亮,一夜未眠的思梅和婉潞走出思聪住所,此时报喜的人也该到了赵府。
这一路都是自己的人,婉潞这才叹气道:“大姐姐,也不晓得四婶婶说了什么,八妹妹生产时候竟说这孩子不是为自己生的,是为四婶婶生的。”当时思聪脸上的绝望让婉潞想起来都心有余悸,思梅虽没亲眼见到,也晓得四太太的为人,微微摇头:“索性就借郡主的名义,让四婶婶不要来探望八妹妹,不然又生出多少事。”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贵妇人生产,很难偷龙转凤的,因为嫡庶区别太大了。而且有爵位的人家,在没有嫡子的情况下,怀孕的妾室生产时候都会有专人来探望的,就怕从外面抱个娃回来乱了血脉。
最后说一句,戚王真是个渣。
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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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潞应了又把思梅送上马车,自己这才坐车回赵府,一夜未眠婉潞此时也困倦不堪,靠在车厢里摇摇摆摆打着瞌睡,直到马车停了下来才睁开眼打个哈欠。
春燕已经掀起帘子伸手扶婉潞下车,婉潞昏昏沉沉脑子里只想着见过楚夫人后就回自己屋里好生睡一觉。突然听见外面有喧哗声,伸出的腿就停在那里,把眼睛使劲睁开想看看是谁在那里?
领头的管家娘子已经上前行礼:“六奶奶回来了,小的们奉了太太的命,要去戚王府送礼。”
思聪产下嫡子,赵府做为娘家要送礼也是正常。婉潞微微嗯了一声,也没去接管家娘子送上来的礼单,用手掩住口打个哈欠:“那就快去快回。”
管家娘子们齐声应是,婉潞继续往里面走,清晨的风有些凉,吹的婉潞清醒了些,看着面前楚夫人的上房,婉潞停了一步整整衣衫才走了进去。
照常是丫鬟打起帘子低低地报六奶奶来了,婉潞走进去的时候觉得有些恍惚。屋里除了楚夫人和潘氏,四太太婆媳也在那里。今儿头一个最高兴的就是她,思聪生了儿子,王府将来就是自己女儿的了,到时有了做王爷的外孙,不管侯府如何,四太太这一生的荣华富贵是少不了的。
婉潞行礼起来,楚夫人问了几句,四太太总算在高兴的当口说了句辛苦六奶奶了,那眼还是没往婉潞身上放。婉潞虽满心满意想着回屋好好歇一会,可这婆婆没发话,自己也就只能规矩站着。
四太太说了会儿就起身:“大嫂,这天也差不多了,我这就去瞧瞧思聪和我那外孙子。”说话时候,四太太欢喜的两眼眯的紧紧,双手还伸出去做个抱的姿势,仿佛已能看见怀里的外孙。
她要去瞧思聪,楚夫人也不能拦,刚要送她出去,婉潞已经开口:“四婶婶请留步,方才侄媳回来的时候,郡主说过八姑奶奶刚生下孩子,身子还虚弱,四婶婶您还在孝期,就请等满了孝再去探望。”婉潞这话让四太太的高兴顿时飞了,脸上现出不满意的神色:“六奶奶你糊涂了不成?要说孝中的人不能去,你昨儿还不是去了一夜,郡主说的又怎么了,又不是皇帝的圣旨?再说皇帝的圣旨不合理时也可以抗命的。”
说着四太太就转身欲走,楚夫人晓得这中间必有蹊跷,没有出言止住婉潞。潘氏和九奶奶都怔在那里,婉潞还是低眉顺眼站在那,看都没看四太太:“四婶婶执意要去,我做侄媳的是不好拦的,只是到时别说冲撞了小王子,戚王府的大门四婶婶能不能进去还当另论,八姑奶奶过日子不容易,四婶婶又何必再去给她添忧愁?”
四太太登时不满,一步就冲到婉潞跟前用手指着婉潞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郡主又怎么了?论名分她是我外孙女,况且她是要嫁出去的,王府还是思聪说了算,我这做娘的要去探女儿,又管你什么相干?”
婉潞这才抬头看一眼四太太:“侄媳确不是什么东西,只不过是侯府世子的妻子,四婶婶若真心疼八姑奶奶,为八姑奶奶好,就当晓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四太太没料到婉潞竟用这样的话来堵自己,侯府世子就是未来赵家的族长,他们这些做长辈的见了族长也要礼让几分,气的四太太喘不过气,跺脚就骂:“你也有脸提这个世子的名头,不是你们在后面做了什么手脚,世子怎么会轮到贤哥儿头上,你…”
四太太还要大骂,楚夫人已经上来拉她的胳膊:“四婶婶,事已定局,郡主所说也有道理,你何必生气。”婉潞虽依旧垂着手,但眼瞧着四太太动也不动:“四婶婶,我再如何,也没有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把十五的女儿送去陪伴四十的王爷,况且保住侯府难道不是也保住了四婶婶你的荣华富贵吗?”
婉潞声音平静,四太太却似被什么东西打中了心口,从思聪出嫁到现在,没一个人在她面前说起过这事,四太太甩开楚夫人的手,指着婉潞就骂:“你,你还有脸说你保住侯府?现在你婆婆还在你就这样忤逆长辈,日后还不知道怎样呢?”
婉潞看了楚夫人一眼,见楚夫人面色淡然这才又开口对四太太道:“四婶婶你仔细想想,你所做的可是为了侯府的体面,做侄媳的今儿拼着被婆婆的责骂说了这些,不过为的是四婶婶的体面,咱们家里怎么闹怎么吵,出了外头也是要让人瞧着是和和乐乐一家子,出去外面拜客,也必要人说是礼仪周全之家,而不是被人从府门口打出来。”
四太太一张脸红红白白,昨日戚王府门口被打出来的事,四太太严令下人不许说出去,王府所在也没人看见,四太太本以为这事瞒的铁桶一样,谁知被婉潞当面揭穿,那张脸怎么搁的住,大哭起来:“你这说的什么话?全没个上下尊卑?被侄媳妇这样说,我还有什么脸面。”
说着四太太转身去拉楚夫人的衣袖:“大嫂你来评评理,那有女儿生孩子不许做娘的去瞧的,我哪是闹,是心疼女儿。” 真心疼自己的女儿,又怎把别人家的女儿看成泥土一样?所谓心疼不过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罢了。婉潞看一眼在旁边站着伺候的九奶奶,微微叹气就道:“四婶婶既心疼自己的女儿,舍不得她受一点苦,又何必把别人家的女儿当做泥土,所谓因果不概如此。”
这话里的含义四太太怎么听不出来,那哭声戛然而止。手扯着楚夫人的袖子不晓得要怎么说,楚夫人用手按了按两太阳,叹气道:“六奶奶,我知道你心直口快,虽为了侯府好,也要知道个上下尊卑,你先回房去吧,今儿就不要到我跟前伺候了。”婉潞行礼应是,楚夫人又对四太太道:“四婶婶,虽说因果报应不过是佛家的虚言,只是谁家的孩子谁心疼,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婉潞飞快地看了眼九奶奶,这才退了出去。刚走出不远,就听到上房里面传来惊呼:“大奶奶,你怎么了?”门口伺候的丫鬟已经进到屋里,婉潞站在院门口不晓得是该进还是该退。
丫鬟已经走出来叫廊下坐着的婆子:“快去二门那里告诉伺候的小厮们,去外面请太医回来,大奶奶晕倒了。”潘氏晕倒只怕是听了自己的那两句话,这个关口还是不是要进去了。
婉潞转身扶住春燕的手往自己院里走,回想往事不由有些心乱。换了衣衫躺在床上思绪万千,如果像秦氏一样随夫外放,这些事又怎会轮到自己操心?翻个身婉潞感觉到软绸枕套的冰冷,这样的冰冷能让人心里清醒些,婉潞索性把脸整个贴上去。
外面有人低声说话,接着有人走进来,窸窸窣窣翻了什么东西出来又小声道:“等奶奶醒了我再和她说。”婉潞索性开口:“谁啊,有什么事?”听到婉潞醒了,春燕的声音再次响起:“姑娘,是太太房里的岚云来寻安神药丸,说太太房里的安神药全用完了。”
每年赵府都要配些各种药丸以备使用,去年事情太多,这些药丸就没配了。婉潞嗯了声,春燕听到没有回应正准备出去时候婉潞已经开口:“等会儿你就找些药材交到外面让他们去配些药丸来,家里人多,请太医总也要时候。”
春燕应声而去,婉潞重新躺下,只是闭目养神,不觉沉沉睡去,睁开眼的时候外面已红霞满天,不晓得是什么时候,刚把帐帘掀起,丫鬟就走进来:“奶奶好睡,都快晚饭时候了,方才董嫂子还在那里说要不要进来瞧瞧奶奶呢。”
自己竟睡了快一天,婉潞掀开被子下地,丫鬟已经给她披上衣服,又扶她到梳妆台前坐下梳妆。梳洗完毕,婉潞觉得舒服许多,把春燕叫进来问了问,知道潘氏是在楚夫人房里晕过去,太医来瞧过后说是积症,只要调理着就好。
春燕又道:“太太还打发了人来寻药呢,姑娘交代的药丸也拿出去配了,过个几日就好,都晚饭时候,该传饭了。”婉潞笑笑:“不用传饭了,这一日我也不饿,你交代他们做碗汤来,吃两块点心就好。”
汤传来,是一大碗竹笋火腿干丝汤,婉潞打了一碗汤喝了又吃了两块点心就觉得撑的难以下咽,把剩下的点心和汤赏丫鬟们吃了。
于情于理都要去探望潘氏,吩咐丫鬟寻了几味安神的药就往潘氏院子里来。潘氏就住在楚夫人上房后面,赵大爷的妾迎了出来,这几年赵大爷虽没添新妾,房里的丫鬟凡看的上眼的几乎都收了,好在没有生下什么,不然楚夫人又有得头疼。
潘氏躺在床上,珍姐儿坐在床边伺候,屋里几个丫鬟也是穿的和别的院里的人有些不同。见到婉潞,珍姐儿上前行礼,她今年也十三了,到现在赵大爷的这几个儿女一个定亲的都没有。
虽然是为了侯府,但这些事也是因自己而起,婉潞挽了珍姐儿的手走到潘氏床前:“大嫂可觉得好些?我带了些药来,大嫂瞧瞧可有合适的?”潘氏面色还是那样蜡黄,半闭的眼这才睁开,眼里有怨恨,有难过还是一些茫然。
婉潞伸手给她掖了掖被子,潘氏娘家在她祖父去世居丧期间,她的三叔叔添了个女儿,这消息让京城哗然一片。虽说居丧期间也有人偷着同房的,但绝不敢生下孩子来。皇帝虽没行夺爵之举,还是把潘氏父亲叫进宫大加训斥,潘氏的三叔叔在丁忧前已是四品知府,也被皇帝下旨永不再用。
潘家除了爵位,就是这个三叔叔的官职最高,一旦永不再用,再加上潘氏的几个兄弟也是碌碌无能之辈,潘府败相更显。潘氏指望的就是能够承爵后帮娘家一把,横空被人夺了世子之位,潘氏怎能不恨。
两妯娌相对无言,过了会儿潘氏才叹气:“也是我命苦,怨不得别人,六婶婶,我这一生也就这几个儿女,他们亲事都没着落,就全靠你了。”潘氏说的灰心丧气,婉潞伸手握住她的手:“大嫂说什么呢,侄子侄女们的亲事总要你亲自去相看。”
当着珍姐儿的面,潘氏也不回避了,苦笑道:“我,我已是个废人了,算不上什么。六婶婶,你比我聪明能干,将来又是要承爵的,你的面子要比我大的多。”
作者有话要说:真想快点写到分家掐架的段子啊,可是这些又不能不交代,哎。
训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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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句话听的婉潞一阵心酸,虽然是为了侯府才出了这个计策,可是这也是一把把潘氏的希望灭掉。看着潘氏蜡黄干瘦的脸,方才眼里的光已经全都消失,又变成一片茫然,自从知道世子之位落到赵思贤手里,潘氏的眼神就总是如此,先怨恨后茫然。
婉潞把潘氏的手放进被里:“大嫂,我们做了快十年的妯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心里也清楚,你放心,侄子侄女们的婚事我一定会放在心上。”
潘氏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那丝笑不仅没有添一丝神采,反而更显凄凉。珍姐儿已经哭了出来:“娘,女儿不嫁了,嫁出去被人看不起,倒不如在家里的好。”婉潞伸手拍着珍姐:“侄女你这样说越发让你娘伤心,做女儿的有个好婆家,你娘见了心里也喜欢,这一欢喜说不定病就好的快些。”
珍姐儿抬头望着婉潞,眼里有一种不属于孩子的怨毒:“六婶婶你别说的这么好听,要不是六叔巴结皇上,这爵位也不会掉到你们身上,这时你倒来做好人了。你要真是好人,怎么不上表辞爵。”
潘氏已经咳嗽起来:“珍姐儿,你胡说些什么,你六婶婶也是…”说着潘氏已经咳的说不出话来。婉潞把潘氏扶起给她轻轻捶着背,珍姐儿被娘训斥,脸上怒意更甚:“娘我有说错吗?爹再不成器,要轮也轮到三叔家,那会轮到六叔家,不定他们在背后做了什么,你还帮他们说话。”
潘氏已经咳的停当一些,声音沙哑地对珍姐儿道:“闭口,你听了些什么话,跑来这里胡说,亏的是你六婶婶大度,若是别人。”说着潘氏又咳嗽起来,婉潞给她捶着背,珍姐儿已经满脸是泪:“娘,你只会训我,难道不是吗?四婶婆说了,全是六叔叔在背后捣鬼,不然这爵位满天飞也轮不到六叔叔这里,还有六婶婶也是惯会装贤良,平日见她和和气气,等祖父祖母不在了,谁晓得背地里会怎么对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