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了所有世家们的爵位是不可能的,但拿已经势弱的赵家杀鸡给猴看那是绝对有可能的。不在老侯爷死前动手,不过是不想留一个逼死老臣的罪名。
婉潞轻轻皱眉,真要没了爵位,那是什么情形?因罪夺爵的人家多了,他们的日子可不大好过。婉潞不怕吃苦,可是孩子们呢?难道真要让孩子们也跟着过那种日子吗?但怎么才能说服皇帝改变决定,或者站到皇帝这边?
一双手搭上了她的肩头,自从那日月下谈话,两人都不爱点灯,婉潞往后靠到丈夫怀里,赵思贤的手摸上她的脸:“为七妹妹的事,辛苦你了。”婉潞把脸靠向他的手掌:“我不辛苦,只是你知道吗?许太太休思慧是因为听说…”
“听说赵家要被夺爵?”赵思贤已经接了妻子的话,哎,自己真是想多了,婉潞抬头看丈夫,光线虽然昏暗,但丈夫脸的轮廓还是能看的清楚的,看见丈夫的脸,婉潞就觉得安心。
赵思贤已经坐到妻子身边,手搭着她的肩头:“婉潞,这是我们男人操心的事,赵家这么多年,受过赵家恩惠的人多,得罪的人也不少,真到了那日,我们也只有受着。”婉潞抬起头:“我不怕被夺爵,我也不怕过日子,可是我怕是别人的落井下石。”
赵思贤的手指在妻子脸上停了停,落井下石的人谁不怕?赵思贤叹气:“总还有姐夫姑父他们。”婉潞的声音很低:“思贤,富贵莫过于帝王家,当初潞王一家被流放时候是个什么情形?难道他家的亲戚比不上我们赵家的亲戚尊贵吗?”
赵思贤伸手把妻子紧紧抱在怀里,这种情形又怎么没有想到呢?婉潞在他怀里闭紧眼:“思贤,解铃还须系铃人,既得罪的是皇家,开解也要皇家。”赵思贤猛地把妻子放开:“你疯了,你要去求见陛下?”婉潞摇头,黑暗之中看不清楚但赵思贤意识到了,婉潞的声音里有一种决心已下的感觉:“不,我要去求见皇后娘娘。”
这样说话赵思贤无法反驳,他重新抚上妻子的脸:“婉潞,这事还不到你出面,这次的风声是皇后兄长那边放出来的,我们自然可以让人说这是后族…”婉潞打断了他:“这次过了,下次呢?今日肇祸之始看起来不过是阻止林秦两人被追封,实则是三十年前埋下的根,难道老侯爷可以拍着胸口说,他没有借拥立之功在陛下面前放肆吗?那再过十年,二十年,今日的皇后一旦成为太后,难保她不会追究。到时轻而易举就可以加一个是我们侮辱了后族,天长日久的积累,到那时就是积怨,那时只怕就不是夺爵那么简单。”
当初冲帝驾崩,年幼无子,按照制度该是在冲帝的侄子辈中挑选新帝,冲帝兄长里面,已经有十来岁的孩子了。但罗太后执意要兄终弟及,挑今上承继皇位,当时也是掀起一阵风波,在以赵家为首的世家们的支持下,今上承继大统,罗太后依旧以太后身份训政。
皇帝那时才满十岁,老侯爷持拥立之功有些放肆也是有的,皇帝不过一笑罢了。今日的祸,其实是那时的根。
若真这样做,把帝后都双双得罪,再过几年,那时的罪名就更大了。赵思贤想清楚了,无奈地长叹一声。婉潞紧紧抱着丈夫,声音有些颤抖:“思贤,皇后宽厚仁慈,你不要担心。”宽厚仁慈?真正宽厚仁慈的就不会执掌后宫二十多年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但此时赵思贤也只能顺着妻子的话:“我知道,婉潞,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求见皇后,这是我们男人家的事,不是你的。”婉潞嗯了一声,但话还是没有变:“如果有个万一,你一定要。”赵思贤已经堵住了她的嘴:“胡说,不能有什么万一,我们要白头偕老,要看子孙满堂。”
婉潞靠在赵思贤的胸前,感受着他心脏激烈地跳动,希望不要走到自己要进宫求见皇后那一步,天威难测,皇后的威严同样也不可冒犯。
许大爷在门房整整待了一天一夜,等许老爷第二天带了礼物和许太太上门来赔礼道歉的时候,赵家总算有长辈出面了。
侯爷命人把许家父子请进来,让二老爷出面招呼。许母就被请到叶氏上房。今日叶氏的上房和平时可不一样,叶氏身后雁翅一样站着两溜丫鬟婆子,旁边还站着几位少奶奶,除了水氏周氏,有掌家之责的婉潞也陪在那里。
许母双眼也是红肿不堪,隐隐能看到脸上似乎有些青紫,难道说许老爷气不过,动手打了她?婉潞心里狐疑,但还是站在下方恭敬伺候。
许母今日没有了昨日的气焰,开口就道:“亲家太太,昨儿我糊涂油蒙了心,写了那么一张东西,亏的你府里不计较,我们老爷昨儿回来,对我说这么好的媳妇我怎能这样处置,今儿来赔礼道歉,亲家太太就把我们大奶奶请出来。”
叶氏此时可不像平时那么好说话,脸上神色似笑非笑,斜斜睨许母一眼:“许太太您这话可就说错了,要知道君子一诺驷马难追,您许家休出门的媳妇,我赵家也不缺她的这碗饭吃,什么接回去那不是让京里人笑掉大牙?许太太您就请回吧。”
许母早知道今儿来赵府是要做足了小心的,面上早堆满了笑:“亲家太太您这话的就有点意思了,京里小夫妻们吵架,常有丈夫怒极写了休书,日后后悔求上门请做媳妇的回去的。这种事也是常见的,亲家太太您就担待我这回,请我们大奶奶出来。”
水氏不由微微撇了撇嘴,婉潞也觉得好笑,叶氏的话已经接上了:“许太太您也说了,那是小夫妻吵架,您许家可不一样,您是做婆婆的,是尊长,尊长有命怎能不受,尊长的命怎能反悔?”
许母一张脸涨成猪肝色,低了头不说话了。叶氏还要再教训她一下,端了架子就说:“再说了,做媳妇的,最怕就是和婆婆不投缘,您昨儿都做出这种休儿媳妇的事,想必我们七姑娘是着实不入您的眼,我赵家再穷也有一碗饭吃,这样跟您回去了,有没有她的舒心饭吃还两说呢。”
许母急忙道:“亲家太太您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大奶奶可是我们许家明媒正娶回来的,谁敢不给她舒心饭吃,我头一个不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抽许母我觉得好爽,你们鄙视我吧。

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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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氏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没有接许母的话,许母面色更加急促,咬牙道:“亲家太太,昨儿这事确是我做的不是,这就给你们赔礼。”说着就站起身,预备行礼下去。
不等她膝盖落到地上,叶氏已经一把搀起她来:“许太太,你这不是折杀我吗?”许母的泪已经掉了下来:“亲家太太,我晓得昨儿的事羞辱了赵家,别说给您磕头,就算再做什么也补不回来。”说着就用手绢捂住脸大哭起来。
低眉顺眼站在那的水氏妯娌们互相交换个眼神,接着就继续规矩站在那里。许母的哭泣叶氏并无所动,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丫鬟送上一盏茶,叶氏递给许母让她喝了两口顺顺气。
等许母不哭了,叶氏这才拉着许母的手坐了下来:“许太太,这亲戚不成了情谊在,传出去不让别人说我们赵家轻狂?”
叶氏越礼数周全和和气气,许母就更感到如坐针毡,起身又道:“亲家太太,我…”话没说完就听见丫鬟报:“大太太来了。”
帘子掀起处楚夫人走了进来,水氏她们忙上前行礼,叶氏也起身相迎:“大嫂过来了。”楚夫人面色虽然依旧平静,但脸上还是有一丝微微的怒意。
见了站在那里的许母微微一点头就道:“许太太,您今儿的来意我们是清楚明白的,只是赵家不是什么低三下四的人家,不去追究你家已是看在大家总做过亲戚的面上,你们还是请回吧。”
许母面上顿时显得十分尴尬,婉潞倒觉得奇怪了,怎么和昨儿说的不一样。叶氏已经把楚夫人扶了坐下:“大嫂,怎么说他们也是结发夫妻。”听叶氏说话缓和,许母忙道:“是啊是啊,还有两个孩子呢,总不能让他们年纪幼小就没了爹?”
楚夫人唇边带出一丝冷笑:“孩子,许太太,昨儿你可是以我们七姑娘无出休的,这时候又从哪里跑出两个孩子来了?”许母一张脸变了又变:“亲家太太,那两个孩子是大奶奶的陪房生的,当然能算得大奶奶的孩子。”
亲耳听见她把自己昨儿说过的话又生生咽下去,婉潞唇边也现出一丝嘲讽的笑容,但很快就消失,还是那样规矩站在那里。楚夫人似乎有所触动,然后就摇头:“罢了,罢了,今儿我们赵家还算是枝繁叶茂,有爵位有人做官你们许家都这样对待,等到我们赵家有个万一,那时你们提起这件事,不晓得会怎么对待我们七姑娘呢。我们赵家再如何,也不会把女儿眼睁睁送去跳火坑。”
说到跳火坑,楚夫人停了口,面上有一点点怅然若失,婉潞知道她想起了思聪,在外人眼里,思聪是王府继配,嫁的那叫一个风光。可是外面是风光呢,内里的辛苦谁又知道呢?
每每遣人去探望思聪,回来的人都说思聪顶着个偌大的肚子,那小脸却越发消瘦,戚王只关心她的肚子,常流连在各房姬妾那里,思聪带去的那几个陪嫁丫鬟,也都被戚王染指。自然免不了有那想往上的,渐渐已经有人对思聪不恭敬了。
怀孕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就算赵家派人去探望,碍于礼仪也不能说的太多。更别提好色的戚王对赵家没有丝毫助力,这门风光的婚事除了面子,半点实惠都没有。
楚夫人微微摇头,还是那样沉静地望着许母,许母又掉下泪:“亲家太太,那都是我糊涂,错把珍珠当鱼目。大奶奶既嫁了我许家,就是我许家的人,又在我许家上下没有半点不到处。不管赵家如何,她是许家大奶奶这点永不会变。我今日若说了半点谎话,就让天打五雷轰。”
楚夫人微微叹气:“哎,赌咒发誓又有什么用呢?当初七姑娘进你许家的门,可是到祖宗跟前拜过的,连祖宗都不怕,许太太,你还会怕雷神吗?”许母被噎在那里。
楚夫人眼里平静无波,但说出的话含有冰冷:“许太太,那虚无缥缈的发誓,说了也不起多大作用,总要给我点实在的,不然我怎么忍心把七姑娘再送回去,到时有个万一,不说对不起列祖列宗,这梦里都是不安的。”
许母一张脸更是通红,咬紧牙道:“大奶奶本是我们三媒六聘娶回来的,明日我就让人带了花轿来接她回去。”楚夫人要的就是这个,被休的女子哪能一接就回去,不说赵家这种大家,就是小门小户的女儿,被休了男人家反悔,也没有就这么跟着男人回去,总要对方家抬了花花轿子,这边重新上妆换衣吹吹打打接回去,以示自己不是被休之妇,而是重新又娶回去的。
楚夫人目的达到并没完全放松,只是点头:“那明儿我就先让人请一请亲眷,虽说丧期内不好用酒,又值公公病着,但这样的大事也不好马虎。”这样看来就是要自家也摆酒请客了,许母脸上不晓得是哭还是笑,这样被拿捏住,以后再摆婆婆的威风都很难了。
楚夫人和叶氏交换一个眼神,叶氏已经笑了:“这件事,我们不过就是照了风俗来做,亲家太太虽说你做婆婆的是尊长,可做小辈的也不是孩子了,总有他们的脸面,这为了婆婆无故休了媳妇寻死觅活的事难道又少了?更别提为这些事打官司的了,我们两家都是有体面的人家,也不去经官动府,不过就依了风俗做事,大家都有体面,你说是不是?”
这时候不应是又有什么法子?楚夫人已经让丫鬟出去传话给二老爷他们那边。二老爷心里清楚,虽和许老爷坐在那里,许老爷左一个谦右一个谦的道,二老爷却没听进去多少,只是在那打马虎眼。
许老爷又怎么不明白呢?自己太太这事做的太让人说不出来,只盼着自己太太进去后姿态能放低些,坐了会儿不好告辞就说要探老侯爷的病。
老侯爷已经许久不见外客,许老爷虽是亲家也没有让见,只是进了屋子,隔着屏风问了几句,旁边侍疾的四太太答了。
这次思慧的事,出面张罗的是大房二房,虽说长幼有序,大房现是侯爷不算,还是赵氏族里的族长。但毕竟四房才是思慧的爹娘,现在瞧来,最少自己太太有一点是对了,思慧做为庶女,在自己爹娘那里并不得到重视,这才让做伯父的出面。
许老爷心里盘算着,接着又想,若是大房二房都不出面,自己太太的打算就做到了。但看赵家这样子,岂能让自己家一个五品小官这样欺上来?
就算赵家日后倒了,还有两个做王妃的女儿呢,许老爷心里的打算不能说出口,只有继续和二老爷在那里虚与委蛇。等到丫鬟来传楚夫人的话,说许母已经答应等明日带着鼓乐上门来迎回思慧的时候,许老爷不由撮了撮牙花,这个成事不足的人,但还要笑着对二老爷:“这事确是我家做的不对,方才我就有这个打算,只是怕贸然提出被驳了回来。”
二老爷又怎会不明白他的心思,面上也带了笑:“先母在世之时,对几个孙女十分疼爱,临终之时还再三叮嘱大哥,说他是做大伯的,嫁出去的女孩子们出了什么事,他定要出头,临终遗命,大哥和我们自然是要遵的。”
许老爷笑一笑:“侯爷侍母至孝,我们做亲戚的也是与有荣焉。”事情既得了解决,饭摆了上来,用过后许老爷又让许大爷去给岳父岳母磕头,让他们原谅自己家里做错。
等许大爷磕完头出来,许老爷也就告辞,带着妻子和儿子回去张罗第二天带轿子来迎回思慧的事。吹吹打打上了门,思慧重新换衣梳妆,许大爷又到门前请了几次,思慧这才坐上花轿在鼓乐簇拥下回了许家。
许家也备了几桌酒席请亲友们聚了聚,许母这时可没有脸面坐上首席,但思慧这一拜是她怎么都要受的,也只有坐到堂上受了思慧夫妻的拜。
拜完了思慧又重新和许二奶奶叙妯娌之礼,大小陈姨娘也重新上前给他们各自磕头,酒席摆开,许大爷出去外面陪客。思慧在大小陈姨娘的伺候下和许二奶奶还有几个亲友在自己房里饮酒,这事才算完。
老侯爷的病势一日比一日沉重,而从赵思贤眼里能看出来的,朝中情形只怕更加不对了。这让婉潞悬了心,又怕丈夫知道自己担心后更不好过,婉潞索性决定去问问续宗。
挑了个日子,婉潞带着两个女儿到了平家,淑娥迎了出来,她怀孕已经四个来月,婚礼结束之后,朱氏没有让王太太母女回乡,说依着出嫁女儿住的事情也不少,况且鸾娥已经十三,京里合适的人家也多些,平家人口又少,大家一起住也热闹些。
王太太再三推辞,但一来舍不得女儿,二来鸾娥也该说人家了,自己丈夫只是已逝小官,还不如用续宗小姨子的名头去说亲更好,也就住了下来。
淑娥见娘和妹妹都在自家住,对朱氏十分感激,本来是三分情七分面子现在转成了十分的情谊。王太太是个和顺的人,朱氏大事杀伐决断,小事也不糊涂,一对寡妇倒极说的着,淑娥怀了孕,两人更是有了事做,极力调养淑娥,生怕她有半点不适。
淑娥面色红润,瞧着比没怀孕前还精神,下人们也是服侍精心,她的日子过的是顺风顺水没有半点不如意。两人挽着手往里面走,婉潞笑着道:“妹妹这样,我倒羡慕你呢。”淑娥白婉潞一眼,话里带着嗔怪:“姐姐又取笑我,不就是吃醋婆婆对我比你好?”这话已经让朱氏听见了,笑呵呵地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对媳妇和对女儿都是一样的,哪有分别?”婉潞已经上前拉住她的胳膊:“娘,这是妹妹取笑我呢。”
见婉潞撒娇,淑娥走到王太太身边坐下,人就靠到她怀里:“好在我也有娘,不然就被姐姐气死。”王太太拍拍女儿的胳膊:“也只有亲家太太这样的人才容的下你,哪有当着婆婆的面这样说大姑子的?”淑娥笑着说:“娘,你就不晓得了,换了个人我就不敢说了。”
大家说笑一阵,朱氏要逗外孙女们玩耍,让婉潞和淑娥去自在说话,进了淑娥的房,淑娥用手捶着微微有点浮肿的腿:“这才四个月,就被他折腾的睡不好,再过几个月更不晓得要怎样了?”见婉潞不接自己的话,淑娥坐正:“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婉潞也不隐瞒:“淑娥,你这些日子可有进过宫见过皇后娘娘?”这是淑娥出嫁以后婉潞头一次问起这个,还这样的严肃,淑娥不由吃惊:“除了出嫁的第二天进宫谢恩之外我就再没进过宫,姐姐你怎会问这个,是不是赵家有什么事?”
原来竟连淑娥都知道了,婉潞叹一口气:“你晓得我们七姑奶奶前几日被休又被接回去的事了吧?外面都说是许太太那日被邪魅附身才做了这样的事,实际是皇后的嫂嫂龚夫人在许太太面前说什么赵家要被夺爵,许太太惊恐才做出这样的事。”
被邪魅附身这是赵许两家商量好的托词,还在事后寻了道士来做了法事,好让这场戏演的像模像样。淑娥虽然明白这大半是托词,但听到内情还是皱眉:“姐姐,那位龚夫人,娘娘都不大爱见她的,她说出的话不过就是骗骗人,姐姐又何必往心里去?”
事情要真像淑娥说的就好了,婉潞的眉头没有松开:“树大招风这已是忌讳了,偏偏当年老侯爷为了拥立之功曾经对陛下不敬,再加上这次陛下要追封林秦两位,赵家又是头一个出来拦的,这些不是往死路上走吗?”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古代被休的妻子,要重新回到原来那家的话,也是要重新办个仪式的,没有随便就跟男人跑回来的道理。

运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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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庶之别,淑娥不由叹了口气:“偏偏陛下也好,拦着的人罢,都各有各的道理,尊崇生母是人之常情,出面拦的有祖宗家法。要我说,出面拦的就该只做个样子,这种事不过是陛下家事,又不动摇国本。这样死死拦着,必要摆出一副忠臣样子来,倒迂腐极了。”
听淑娥这样说,婉潞也就放心下来,淑娥练达,不一味地追求忠直,续宗有这么一位妻子,也不用担心别的。趁淑娥拿水喝的时候婉潞轻轻一笑:“你这样说,要传到外面,该被人说嘴,你不贤不惠。”
淑娥扑哧一声笑出来:“姐姐你今儿也来诓我,若是动摇国本的大事,自然要死谏了,可陛下尊崇林秦两人,又没削了孝端皇后的供奉,礼法上依旧是孝端皇后为尊,那两位怎么也要落在下位,况且林家已经没人了,秦家虽有人,子孙出仕的又不多。不过是陛下求个心安,做臣子的这时候出来死谏,不过是迂腐之举,那能说句忠直?”
婉潞点头:“妹妹果然不愧在皇后娘娘身边两年,这番话说的极是。妹妹就想想,现在是胶着之态,等尘埃落定,陛下难道就放着这些不管,少不了要找人做伐,赵家既冲在头里,这不就是头一个要被拿的?”
淑娥没有说话,婉潞低下头,正好看见淑娥肚子里的孩子动了下,婉潞叹气:“我们吃些苦也没什么,只是你外甥他们,特别是福姐儿,还不到两岁,因罪夺爵的人家和平家当年不能续爵那是两回事。到时你姐夫的功名只怕都没了,就算有你们的接济,那能济的多少事?”
淑娥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抚着自己的肚子,婉潞说完就看着淑娥:“妹妹,我知道要你出面去求皇后娘娘,也是难为你,你在宫里两年,必定有那么一两个熟人,求他们引见一二就可。”淑娥已经伸手紧紧握住婉潞的手:“姐姐你若真想求见皇后娘娘,安郡王世子夫人那里不就…”
婉潞没说话只是淡淡一笑,淑娥已经了然:“姐姐,这事是要瞒着赵家当家人?可是姐姐,你这样做了,未必赵家当家人会感激你。”婉潞眼里带上了坚毅:“我知道,只怕连你姐夫也要怪我恨我,可是为了你的外甥们,我不能不这样做。”
淑娥感觉到婉潞的手在自己掌心紧紧蜷成一团,小手指的指甲已经掐到自己肉里,淑娥此时也觉不出疼。婉潞的声音有些破碎:“我知道这事是要等着男人们下决定,可是我一个做母亲的,难道就眼睁睁等着吗?老侯爷的脾气又那样固执,再这样不做转弯,赵家的爵位迟早保不住,我怎能心安理得等着?”
淑娥感到手心已经有血渗了出来,那血沾到婉潞手指上,婉潞这才急忙把自己的手从淑娥手里抽出来,翻开她的手看见她细白掌心有血迹渗出来,哎呀一声叫出来就要叫丫鬟进来寻伤药。
淑娥看见自己掌心不过一个很小的口子,指甲掐的痕迹再重也不该出这么多的血,看见婉潞的小手指那里出了不少的血,淑娥急忙扯过她的手,原来是婉潞的指甲折断,断指甲带着一片肉在那里,难怪流那么多的血。
丫鬟已经走了进来,见婉潞这样急忙递过剪子,淑娥接过剪子小心翼翼地把婉潞的指甲剪掉,方才折断的时候婉潞也不觉得疼,此时用剪子剪,婉潞倒觉得一阵剧痛,十指连心果然是对的。
丫鬟又端过一盆清水,淑娥给她洗净后撒上伤药,那种疼痛渐渐变成木然的疼,婉潞屈着一根手指有些抱歉地笑:“是我自己不小心,也不知道有没有吓到妹妹肚子里的外甥?”
提起孩子,淑娥又轻抚一下肚子,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有感应,轻轻踢了淑娥的手一下。淑娥抬头笑了:“这孩子胆子大着呢,什么都不怕。”见婉潞脸上那种微微的怅然,淑娥咬一下唇:“进宫虽不是件难事,但我现在大着肚子不好出面,记得苏总管在宫外是有宅子的,他是娘娘身边近侍,姐姐何不去求一求他?”
苏总管?想起那个笑的谦卑,但一双眼总那么精明的宦官,婉潞轻轻点头:“他在宫外的宅子在何处我也知道的,不过还要妹妹先去和他说一声。”这是小事,淑娥当然应下。
不知皇后娘娘能不能见自己?更不知道见了后是凶是吉?但已有了主意就好过之前一片模糊,只能在那里等候。婉潞稍微放下了心,现在要做的就是去苏总管的宅子那里送信,别的只有等候。见淑娥拿出几样精美首饰让人送过去,婉潞不由吃惊:“苏总管宅里又没有女眷,这首饰给谁?”
淑娥这下真笑了:“苏总管虽是宦官,宫里也有对食的宫女,他在外面置办宅子是经过陛下准许的,那个宫女也得了娘娘恩准出宫住着。不过这事要被大臣知道了,又该说苏总管持宠而骄,所以连宫里知道的都不过那么几个。”
原来如此,难怪从没听过风声。淑娥能告诉自己,也是心里知道自己不会在外面乱说。婉潞心里下着判断,淑娥又道:“虽说苏总管是个宦官,和那个宫女也是恩恩爱爱,比一般夫妻还要恩爱些。”对食的事婉潞曾在书上见过,从没想到自己见过的人里面也有,宦官没有了利器,也不知道要怎么和女子相处?
婉潞想着就觉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伸手揉揉胳膊,把那层鸡皮疙瘩揉掉。苏总管的宅子不远,丫鬟抱着包袱出去不过半个时辰就回来了,上来给淑娥禀告:“奶奶,那家的主人不在,主母收了东西,听说奴婢是这里去的,还问了几句,说别人家送来的不敢收,奶奶送去的也就不好推辞,说奶奶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以后不用再送东送西。”
淑娥也知道苏总管要在宫里当差,白日在宅子里的可能不大,那首饰不过是投石问路,只要收了就好办,吩咐丫鬟下去才对婉潞说:“姐姐,那边既收了东西,就再安心等几日,有消息了我让人去寻你。”
淑娥这样办事,婉潞也十分放心,朱氏已经派丫鬟来寻她们到前面吃饭。都是家里人,也就不用摆什么规矩,朱氏和王太太坐在上面,婉潞淑娥对坐,鸾娥坐在淑娥身边。瑾姐儿没有座,站在朱氏身边,朱氏每夹一样菜都要先问问孙女吃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