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事情还没结束?叶氏的眉头悄悄皱了一下接着就松开:“六奶奶,那你送郡主回去,我往后面去去就来。”水氏周氏也跟了叶氏往后走。婉潞不由轻轻叹了口气,大厦将倾,忙碌的不止一人。
回头见郡主还等在那里,婉潞轻声笑道:“七婶婶,我们走吧。”郡主站着没动,唇微微抿起:“你不是和我有话说吗?现在没人了,这里说也可以。”婉潞面上笑容没有变化:“七婶婶,这里总是路边,要嫌我不能进你的院子,那不如移驾到我屋里,那里总也有香茶点心我们可以慢慢坐着说话。”
郡主的神色有些许变化,丫鬟也急忙道:“郡主,这里风大的很,我们还是回屋去吧。”郡主这才转身往另一边走。
郡主虽没有单独建府,但她的院子在整个赵府之中,精致华美那是头一份的。当年赐婚的诏书一下,赵府就大兴土木建了这个院子。前后三进,正室厢房一应俱全,前有金鱼池,后有荷花塘,遍植花木不说,那个小花园足足有两亩,荷花塘中有亭子,夏日可以垂钓赏荷,冬日可以拥炉赏雪。
当日赵府迎娶郡主入门,那也是欢腾的,谁知不过八|九年的工夫,就走到这样一个田地,人生兜转,那可真是无法言说。
窗棂上精美的雕花似乎戳了婉潞的眼,她接过丫鬟递上的茶微微抿了一口,茶香满口和平日吃的茶有些不一样。婉潞赞道:“七婶婶这里的东西自然和我们房里的不一样,这茶的香气都不一样。”
回到自己房里,郡主放松了很多,那种冷漠也不在了一些,只是笑道:“六嫂今日来我这里不是来赞我的茶香的吧?”婉潞放下茶杯:“自然,七婶婶也不是什么外人,我就直说了,若赵府有个万一,七婶婶会怎么办?”
郡主发出一声冷笑:“人都说六嫂是通达人,怎么今日说话这样颠三倒四?我是陛下亲封的郡主,赵府兴衰和我何干?”婉潞笑了:“赵府兴衰真的和郡主没有一点关系吗?”
郡主垂下眼帘,低头看着杯里的茶。婉潞继续开口:“听说七爷和郡主琴瑟和鸣,夫妻恩爱,在京城里谁不知道,赵府若衰,郡主自可以保住自身荣华富贵,七爷由郡主而贵,自然也跟着郡主。只是郡主,赵府怎么说也是七爷从小生活的地方,七爷难道就忍看自己白马轻裘,而家人四处离散吗?”
郡主猛然抬起眼,那眼光咄咄逼人:“你在威胁我。”婉潞并不畏惧:“不,郡主,我没有在威胁你,只是说出一个事实,你我唯一的共通点不过是赵家媳妇,对赵家恨也好,怨也罢,赵府垮了我们这些人捞不到好处去,郡主呢,你的荣华富贵难道就真的和赵府半点关系都没有?”
郡主扔下一个茶杯:“六奶奶,你说的太多了,要知道虽然是我嫁进赵府,但赵府仰仗的是我而不是我仰仗赵府。”婉潞依旧不为所动:“郡主又何必动气?您的富贵是天生的,我们的富贵是后来的,但郡主细想想,前朝也好,本朝也罢,多的是公主郡主下嫁之后有人家获罪的事情,那些公主郡主又有几个是真正地能安然过了后半世的?况且你既和七爷恩爱,难道忍心看着七爷着急难过?”
郡主连喘几口气才把心里的怒气平复掉:“让我去为赵家求情,我做不到。”婉潞又喝一口茶,茶已经变凉,微微有些苦涩:“老侯爷那样辱骂林太后,您是她的亲外孙女,不愿意求情也是人之常情。”
郡主的身子往椅背上一靠,话里又带上那种居高临下:“那你和我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婉潞依旧不以为忤:“不求情自然也可以不下石,郡主不听不闻不说就可以。”郡主又露出冷笑:“我方才还当你是个好人,谁知转眼你的狐狸尾巴就露出来,原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婉潞并不因郡主的话而产生半点不满:“好人?坏人,我要的不过是我的子女们平安一世,既已在赵家这棵大树之下,也只有祈求它平静安宁,不然覆巢之下,纵早早离开,也未免要受些波及,我比上郡主有皇帝舅舅,也比不上三婶婶和皇家有亲,能轻松不受波及,所依仗的只有我一人而已,不得不早早打算。”
郡主轻轻拍了拍手:“好一个只为儿女不得不早做打算的良母,只是长幼有序,六嫂嫂,你的打算只怕会变成一场空。”婉潞大胆直视着郡主:“郡主不听不闻,不站在任何一边,就已经够了,至于别的就尽人事听天命了。”
郡主把杯里的残茶泼掉,淡淡地说:“你说的没错,我也是赵家媳妇,我答应你,除非赵家犯了谋逆大罪,别的时候我都不插手。”婉潞起身道个万福:“我替你的侄子侄女们谢过郡主。”
郡主坦然受了这礼,打个哈欠:“我也乏了,六嫂请出去吧,你既说这茶好,就拿一包去吃,总也是妯娌一场。”婉潞又谢过她,这才往外走去,郡主的丫鬟追上把一包茶叶递给婉潞,婉潞赏了她个金指环也就拿起茶叶出去。
现在还不能回去,还要先回老侯爷院里瞧瞧是什么情形呢,婉潞疾步往老侯爷院子里行去。院门口垂手侍立的丫鬟婆子们已经消失,难道说老侯爷被劝住了?婉潞心里这样想,脚步反倒徘徊起来,院里匆匆走出一个丫鬟,见到婉潞急忙行礼:“六奶奶您回来了。”
看见是彩云,婉潞比个手势,彩云急忙摇手:“六奶奶,太太吩咐你们先回去,老侯爷方才病了,正在等太医呢。”病了?方才老侯爷那个架势,婉潞的确担心他像月太君一样被气的倒地,但自己临走时候老侯爷不还好好的吗?
彩云漫走两步:“具体我也不晓得,只是等太太在里面叫人进来时候才知道老侯爷竟吐了一口血,怕太医请不来,侯爷亲自带着片子去请太医去了。”
吐了血?也不知道他被气成什么样了,婉潞不好再多问,也只有回到自己屋里。太阳透过公孙树照了进来,让满院子都浸在斑驳的光影中。
婉潞坐在榻上,拿起一件针线无意识地开始做起来,也不晓得老侯爷的病情怎么样?他这样的病因,楚夫人他们当然要讳莫如深。风吹的公孙树哗哗地响,婉潞停下手,大树底下好乘凉,可大树底下也长不出苍天大树。
又往针线上扎下一针,可这大树要真的倒了,殃及的可不是自己一家,还有很多人,婉潞此时竟不知道是该任由大树倒下,各自四散后再另图呢,还是依旧让这大树站在那里?
春燕的声音响起:“姑娘,都这时候了,该传饭了。”婉潞叹了口气抬头看着自己的心腹婢女:“你说,是在这里好呢还是离开?”春燕被问的摸不着头脑:“姑娘,我是你的人,你到哪我就到哪,是不是姑爷又要外放了?”
外放?若真能外放倒是好事,婉潞摇头:“我不过随便问问,春燕啊,我们这一辈子,只怕是离不开这个院子了。”春燕更是摸不到头脑:“姑娘你今儿是怎么了,是不是饿了,我让他们赶紧传饭,今儿有庄里打上来的鲜鱼,做汤味道是最鲜的。”
看着春燕欢欢喜喜地走了,婉潞扯起嘴角笑了笑,想的不多,是不是就能更快乐?
吃过晚饭很长时候赵思贤才回来,见他眉头紧皱,婉潞没有问别的,只是伺候他换了衣衫又递上一杯热茶。赵思贤喝了两口茶才叹气:“赵家的家运,难道就真的这么坏了?”
婉潞轻轻捶着他的肩头:“难道真是郡主?”赵思贤摇头:“不干郡主的事,是祖父非要让父亲去给三叔叔写信,让他回来赵家,还说要让邱氏和老姨娘的坟都进赵家祖坟,牌位也如此,父亲哪里肯,争执之中祖父用拐杖打了父亲几下,接着祖父就吐了一口血晕了过去。”
侯爷总算还顾及赵家的体面,婉潞没有说话,赵思贤叹气:“太医来了,也只是说祖父是老病,听天由命罢了。”
听天由命,这四个字里含有的绝望婉潞是能感觉到的,只是伸开双手紧紧抱住丈夫,只有这样才能给他力量,一起走下去。
老侯爷的病倒似乎让皇帝缓和了些,赐药命太医日夜在侯府诊治,表面上看起来和别的时候没有二致,儿媳孙媳们轮班伺候,一切仿佛都那么平静。
这日婉潞刚起床梳洗完召来管家娘子们问事,就有个管家娘子走进来,脚步匆忙说话也着急:“六奶奶,咱们家的七姑奶奶被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提示,七姑奶奶是四房的思慧,四太太的庶出女儿。

受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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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姑奶奶,思慧?婉潞手里的茶碗盖都来不及掀开就起身问道:“你没听错吧,七姑奶奶前几天还回来归宁侍疾,那时她还好好的,这还不到几天,亲家怎会休她回来?”管家娘子上前搀住她:“奶奶,小的绝没听错,是四太太房里的丫鬟来说的,四太太还要去老侯爷那边侍疾,请您先过去呢。”
思慧本就是庶出,四太太对她不过就是平平,月太君在的时候,四太太为在月太君面前做面子,思慧出嫁时候的嫁妆预备的还不错,思慧出嫁之后也想着让她归宁几次,尽下做嫡母的责任。等思聪落选,为了思聪的婚事四太太又和月太君起了几次争执之后,思慧就被忘到九霄云外,少有人惦记着她的归宁之事,也没人问问她过的好不好。婉潞想起那个总是站在思君身后有点怯生生的少女,不由轻叹一声。
见婉潞出来,等在那里的丫鬟急忙上前行礼:“六奶奶好,我们太太说了,请奶奶先过去劝着点七姑奶奶。”连丫鬟都一点也不着急,婉潞轻轻点一下头:“那家休妻,用的是什么理由?”
丫鬟嘴一撇:“六奶奶,七姑奶奶可是嫁过去六年无出。”无出被出?婉潞的眉头皱了起来,在小户人家,嫁过去六年没出,被休的也有。但在这样大户人家,嫡妻生不出孩子没一个被休的,可以纳妾,挑丫鬟让她们生孩子,生出来的孩子再放在正室身边抚养就是。
思慧带去的四个陪房丫鬟里面,有两个已经被她姑爷收了房,生下一儿一女在思慧身边抚养。她的日子过的平顺安逸,虽没有孩子那两个庶出子女也乖巧聪明。怎么这会用无出的罪名休了她?
婉潞晓得问这丫鬟也问不出什么,只有加快脚步往四太太院子里面走。刚进院子就听见思慧的哭声,还有九奶奶的劝说声。九奶奶今年三月生下一个儿子,或许是这些日子赵家的事情实在多,这儿子生出来就有些瘦弱,四太太自然不喜欢这孩子,对九奶奶的脸色也不大好。
九奶奶担心自己的儿子,对婆婆的冷嘲热讽只当看不见,四太太怒火没处去发,也只有隔绝他们小夫妻,以读书为名让九爷搬出他们的院子,到外面书房去住,又挑了两个年轻美貌的丫鬟去伺候。这举动让整个赵府的人都皱眉不已,这又是他们家务事,不好多劝的。
婉潞做为嫂嫂,也趁九奶奶来自己这里寻药的时候安慰过她,思慧回来,九奶奶做为弟妹来劝劝姐姐也是常事。
丫鬟已经打起帘子报:“六奶奶来了。”相对垂泪的九奶奶和思慧忙站起身相迎。思慧一双眼肿的活像桃子,见了婉潞来不及行礼就开始呜咽,九奶奶眼里落的泪不晓得是为自己还是为思慧,勉强行了一礼就道:“六嫂,现时你在掌家,长辈们又要侍候老侯爷的病,这事总要你来拿个主意。”
思慧听了越发觉得自己孤苦,哽咽着道:“我剪了头发去做姑子去,赵家这百来年,从无被出之女,我竟然被他家休了回来,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说着又大哭起来,九奶奶急忙拉住她:“七姐姐,这样的话可说不得,我们总要去辩个是非对错的,难道他家说休,给张休书我们接了就走吗?”
思慧哭的天昏地暗,哪里能听的进去,九奶奶说的对,婉潞和九奶奶一起把思慧按了坐下,又吩咐旁边站着的丫鬟去熬一碗定心汤来,自己拿着帕子给思慧擦着泪:“赵家不是什么小户人家,就算是小户,女儿被出也要去堂上嚷个是非曲直,你嫁过去六年,并无一毫过错,他家要休了你,哪有这么容易的?”
思慧今早刚起床梳洗好就被婆婆叫去,还没说话就被塞了一纸休书,你过门六年,毫无所出,我许家容不得你,快些回家去吧。思慧还在呆怔,想张口寻自己相公问个究竟,已经被婆婆身边的两个婆子如抓小鸡一般抓出去,思慧刚说出一个字:“婆婆,我…”
嘴里已经被塞了团布,耳边是许太太冰冷的声音:“我家门户低微,不过一五品小官,赵七姑娘你是侯爷侄女,郡主小姑,我们这样小庙供不起你这尊大佛,还是一拍两散。”
思慧嘴里被塞了布团,想要把休书扔掉,婆子们紧紧抓住她的胳膊往后面拉,思慧拼命挣扎,敌不过婆子们力气大,婆子们捡起被思慧扔掉的休书塞到她手里:“七姑娘,小的们也不过就是奉命行事,您拿了这休书再去另嫁一家,休怨我们太太。”
许家宅子不大,后门处已停了一乘小轿,思慧被塞进轿中,轿子摇摇晃晃起身,婆子还在窗边道:“七姑娘,天下被休的女子也不是你一个,太太顾念你总做了许家六年的媳妇,这才不大张旗鼓地休你,只是一乘小轿就送回去了,你有什么好怨的呢?”
思慧嘴里被塞了布,连话都说不出来,直听着这婆子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话里不外就是许母并没对不起思慧,一个女子嫁了人,六年了什么都没生出来,早就该被休的。
轿子到了赵家,婆子上前不晓得说了什么,守门的还当是送七姑奶奶回来归宁,流水开门放进去。谁知搀出来的七姑奶奶竟软做一团,守门的还想问个清楚,许家的婆子们早就跑了,再问轿夫,轿夫也是雇的,一早守在巷子口等生意被喊过来的。
守门的晓得这事情不好,一面找婆子把思慧搀进去,一面去报信。思慧浑浑噩噩被搀进四太太院子,四太太听说她被休了回来,眉头一皱就道:“我还要去公公那边,你们去请六奶奶吧,她当家,这事该她拿主意。”
等九奶奶过来安慰,九奶奶也不得婆婆的欢心,除了陪她哭就没别的话,听到婉潞说自己毫无过错,思慧那混乱的心才清明一些。丫鬟已经捧来定心汤,婉潞接过拿匙喂着思慧,又让丫鬟过来给思慧捶着肩膀。
喝了几口定心汤,思慧推开碗示意自己不喝了,这才对婉潞道:“六嫂嫂,我无出也是真的,就算去辩个是非曲直,只怕也…”说着思慧那眼泪又滚落下来:“只是我的命不好罢了。”
“七妹妹这话不对,什么叫命不好,你才二十刚出头,以后日子还长呢,哪说什么命不好的?”帘子掀开处,水氏周氏走了进来,说话的是水氏,她眉头皱着,见思慧那半死不活的样子,水氏眉头皱的更紧,周氏跟在她身后,这几年周氏的身子骨调理的不错,瞧着圆润许多。
婉潞和九奶奶起身相迎,婉潞一支手还放在思慧肩头,顺着水氏的话道:“四嫂说的是,七妹妹你父母双全,又有娘家庇护,哪里能得个命不好这话呢?”水氏已经拿过休书看了起来,眼里渐渐笼罩上了怒气:“什么无子就要休妻,旁的不说,七妹妹的那两个丫鬟生的,难道不是七妹妹的,这许家做事也太颠倒。”
周氏轻轻哎了一声:“四嫂,侯府最近是多事之秋,这许家当初结亲时候瞄上的不过是侯府势力,现在…”现在侯府大不如前,况且许家借重的侯府势力也不见有多好,这个当头,自然要把思慧休掉,好等以后侯府败落时候不被牵连。
婉潞又何尝不明白这点,九奶奶虽只关心儿子,可是这些风声她也有听说的,皱紧眉头问:“三位嫂嫂,难道说真这么?”婉潞拍一拍她的手:“九婶婶,我们不过是后院妇人的一点小见识罢了,具体如何还要看,你只要安心调理好身子就成。”
婉潞声音温和,九奶奶嗯了一声。安抚好了她,婉潞又对水氏道:“四嫂,大嫂现在病着,二嫂三嫂又不在,老侯爷现在病在床上,也不好再让他们烦心,这事还要请四嫂你拿个主意。”水氏眉间笼着一股轻愁:“要是三嫂还在,还可以借下她的娘家势力,三嫂偏又随三伯外放去了,郡主那里又。”
老侯爷病倒这种大事,郡主也不过就是问了几声,更何况在她看来,这不过是一件小事呢?婉潞的手一直握住思慧的手没放开,感觉到指尖越来越冰凉。
婉潞轻声道:“这是我们赵家的事,也无需去借重别人,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四嫂你说是不是?”水氏叹气:“是啊,靠山山倒,靠水水干,六婶婶,你平日有掌家之责,这事就烦请六婶婶和我去走一趟许家。”说着水氏叫过丫鬟,让她们去禀告楚夫人。
思慧此时虽然没有哭,但脸上的神情还是那样难怪和可怜,听到水氏要和婉潞去许家走一趟,思慧抬起头:“四嫂六嫂,这事怎么说也是我的不是,哪能再让你们去受辱?”周氏轻轻地拍着她的肩:“七妹妹,你当你被休不过是你一个人的事吗?无缘无故被休,传了出去那是整个赵家都受辱的,今日你被休我们不替你出头,异日等你的侄女们长成出嫁,别家也会拿这个说嘴,说我们堂堂侯府,竟连女儿都保不住。”
思慧又抽泣几声,再没有说话。帘子掀开走进来的竟是楚夫人,看见她,在座的急忙起身,楚夫人见了思慧,那眼里不由包了泪,上前按住她的肩膀:“可怜我的儿了。”
思慧被这温柔的问话问的眼泪顿时又掉了下来,摇摇晃晃跪下哭道:“都是侄女自己不好,才让他们休了侄女。”楚夫人挽起她:“许家这等趋炎附势的小人,真以为趁多事之秋做下这种事情我们会轻轻放过?休说此时爵位还在,侯府没倒。就算真的被夺爵,侯府倒了,也容不得他们这样欺心。”
思慧这下哭的更大声,婉潞她们也陪了几点眼泪,楚夫人把思慧放到周氏那边才对水氏道:“四奶奶,你也晓得府里我这边是抽不开身,去许家就由你和六奶奶去。”水氏和婉潞恭敬答应,楚夫人拍拍思慧的脸,又让周氏和九奶奶窝伴她,这才转身走出去。
楚夫人一走,水氏就叹道:“难怪全府没人不敬重大伯母,这想的周到处没一个能比得上。”婉潞没有接话,水氏已经拉了她的手:“六婶婶,我们一起去吧。”
两妯娌带了四五十个粗壮的婆子,坐了一辆车,婆子们在背后跟随步行,路上水氏和婉潞商量了,先礼后兵。到时许家胡搅蛮缠的话,再做别的打算。
婉潞从小到大还没遇到这种事,握了水氏的手道:“四嫂,我的心有点要跳出来。”水氏扑哧一声笑了:“谁又是生下来就干这个的?我的心不也跳的咚咚的?”
生在闺中,学的是文静秀气,这种乡下泼妇要做的事情,两人都没经过。许家大门已经能看见,丫鬟上前递了帖子,婉潞她们在车上等候。
许家大门还是紧闭着,水氏的眉头皱紧,叫过丫鬟吩咐两声,丫鬟对领头的婆子说了两句,婆子们刚要上前去撞开门的时候许家大门打开,走出一个少妇来。
婉潞见过这少妇几次,知道这是思慧的弟妹,许二奶奶。水氏已经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车,婉潞也跟着下车。许二奶奶笑的面上如拂春风:“赵四奶奶,赵六奶奶好,方才我们太太说过了,两家虽姻缘不成,人情还在,正要吩咐人把赵七姑娘的嫁妆送回去呢。”
水氏冷笑一声:“那几千银子的嫁妆,我们赵家还不放在眼里,这次来,是要人的。”要人?许二奶奶一愣,婉潞已经想到,笑吟吟接口:“当初我们赵家陪了四个陪嫁丫鬟,那四个丫鬟都是家生子,这赵家的人总不好在许家。”
水氏也笑了:“还有她们生的孩子,也是我赵家的,当然要带走。”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我顶喜欢看赵家一群女人掐外面的人的戏了。错了,好像该说我顶喜欢写吧。

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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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二奶奶一张脸顿时不晓得该用什么颜色对上,婉潞又道:“既然我们赵家的姑娘被你许家休了,你们要发回嫁妆,照了以往京城的例子,陪嫁的人当然也要还回去,就算有配了人的,多也是夫妻分离,生下的子女自然要跟着回去,哪有我们家的人还在你许家的,说了出去,只会被人笑话我赵家连规矩都不懂。”
许二奶奶一张嘴张了又张才道:“两位奶奶,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只是都晓得那两个丫鬟生的是我家大伯的孩子,是我们许家的骨血,那能被带到赵家。”
水氏和婉潞对看一眼,两人脸上都露出鄙视之色,水氏挑眉道:“许家的骨血?那两个丫鬟是七妹妹的人,生的孩子自然也是七妹妹的,我倒想问问,你们许家有何面目以她无出休妻?”
许二奶奶不由后退一步,婉潞轻轻踏前一步:“许二奶奶,那休书之上可是清楚明白写的是七妹妹无出被休,若真的无出,我们赵家也不敢上门来辩个分明,那两个孩子可是叫七妹妹母亲?七妹妹归宁赵家那两个孩子也是称我们为舅母。这样能叫七妹妹无出吗?”
许二奶奶一张脸已经涨的通红,她本也算能说会道的,只是水氏和婉潞两个连连逼问,一时没想到反驳之辞,张口想说那两孩子不是思慧亲生,哪能叫做她有出?转念又一想赵家是有备而来,方才已经落了把柄在人手,怎能再落把柄?
脸上重新堆起笑容:“两位奶奶,我不过是来给婆婆传话罢了,我和大嫂也是五六年的妯娌,平时亲如姐妹,大嫂被休我也曾劝过婆婆,只是我总是小辈,婆婆不听我也不能再多说,等我回去禀了婆婆,再请你们进去细谈。”
说完连少陪都不说一句,就匆匆进了里面关起大门。这才说了几句就落荒而逃?婉潞拉一下水氏:“四嫂,下面的呢?”水氏打个哈欠:“我们先回车里坐着等,他家要是不出来,再过一个时辰我们拿了卖身契去把人给我拉出来。”
这也合了婉潞的意思,两人坐到车里,丫鬟已经端来茶和点心,喝一杯茶,吃两块点心垫下肚子。点心是家里带来的,茶就是去外面茶馆买来的,和家里的茶不能比。
婉潞瞧着车窗外的许家,大门依旧紧闭,水氏打了个哈欠打算小睡一会,丫鬟放过个枕头在她身后,对婉潞小声道:“六奶奶你也闭一闭眼,不然等会没精神。”
闭眼倒不必了,婉潞瞧着车后面跟随的婆子们,小声问丫鬟:“那些妈妈们也吃了喝了吗?”丫鬟点头:“领头的陈妈妈已经每人发了两个包子一壶茶,她们倒也乖觉,有几个老妈妈已经在那巷子口和人说闲话呢。”
说闲话?说许家的不是倒是真的,这种趋炎附势的小人,就该被好好说道。婉潞点头:“下去传我的话,今儿跟来的,每人五钱银子的赏,说闲话说的多的,每人再加五钱。”
丫鬟应声下车去传话了,水氏睁开眼,懒懒地说:“六婶婶平日过日子精打细算,今儿这么大方。”婉潞掩住嘴打个哈欠,脑袋靠到车壁上:“钱总要花到刀刃上,况且七妹妹这事,许家也太欺人了。”
若思慧是那种仗势欺人,自己生不出孩子还不许夫君纳妾的泼妇,许家要休赵家总也要掂量一下。可思慧为人温柔和顺,两年没有孩子就把丫鬟给了七姑爷由他宠幸,对两个庶出子女也一视同仁,归宁时总带着他们。
那两个丫鬟也没卖掉,抬了名分在那里,因都姓陈,人都叫她们大小陈姨娘。思慧为人也算做足了三从四德,谁知今日赵家不过败相初显,还没到大厦倒塌,许家就急吼吼要休妻,真是可恼。
婉潞轻叹一声,水氏已经听到她的叹息,睁开眼看着她:“六婶婶,我们是迟早要离开侯府的,但你不一样,瞧大伯母的打算,你是要留在侯府支撑的。”婉潞叹气:“四嫂,我真是羡慕你,能够离开侯府去过逍遥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