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别提那些古董宝贝,各房里都有月太君赏下的一些东西,可各房里的东西加起来,也不到眼前箱子里的一半。赵致柔是晓得月太君私蓄极厚的,但厚到什么地步也不太清楚。
丫鬟已经抱过来一个小匣子:“太太,姑太太,这是老太君生前留下的地契,说这些东西等她闭了眼就交给太太。”四太太急哄哄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大嫂大姑太太,你们来清点婆婆留下的东西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说着话,四太太已经走了进来,一眼看到那些打开的箱子和橱柜里面的东西,眼睛不由睁大,楚夫人已经淡淡开口:“这些东西总要清点好了再分给大家,难道四婶婶以为我这个做大嫂的会独吞?”月太君有女儿,历来的习俗,她的私房补贴女儿之外,就是各房媳妇们分一分,也有一些人家长房媳妇用各种借口把这些私房独吞了的。
楚夫人既请来赵致柔一起清点,自然没有独吞之意。四太太的脸不由红成虾子,哂笑着道:“大姑太太伤心太过,我怕她见了这些东西睹物思人又哭一场,想赶过来安慰安慰,顺便再帮大嫂的忙,别无其它意思。”
楚夫人已经打开装地契的匣子,里面装了一沓地契,拿出来仔细清点,共有两千五百亩田地,两所庄房和三间铺面。旁边还有个小帐,楚夫人翻开才知道这里面的地契是从第一代侯夫人手里就传下来的,明白载着第一代侯爷拨了五百亩田给第一代侯夫人做私房,月太君的婆婆嫁进来时又陪嫁了一千亩田,一所庄房和一间铺面,去世时候这些东西就传到月太君手里。
月太君当日陪嫁的共有一千五百亩田,三所庄房和四间铺面,赵致柔出嫁时,月太君给了她五百亩田,两所庄房和两间铺面,剩下的田地庄房铺面就在这里。
小账后面还有月太君写的数行字,不外就是说这些是历代侯夫人积攒下来的,自然也要传到下一代侯夫人手里。楚夫人把小账递给赵致柔,赵致柔快速看完,笑着道:“这些东西娘既有命,大嫂就收了去,难道我还和你争这个?”
四太太看见那厚厚一沓地契,已经看了半天,听到赵致柔这话又泄了气,传到侯夫人手上,自己自然摸不着了。楚夫人把这小匣子收好,叫进自己的丫鬟把匣子抱回去,又吩咐人请叶氏过来,这才对赵致柔道:“这些东西按习俗该让大姑太太先挑,大姑太太挑剩下的才轮到我们做儿媳的。”
楚夫人面子做到,赵致柔也不会多要,只拿了两样古董和月太君常戴的几样首饰,有些黯然地道:“我出嫁时候,娘给我预备的嫁妆本就丰厚,你那两个外甥女出嫁,娘给她们添的妆也足够小户人家备嫁妆了,这些东西,不过是留个念想。”
说着赵致柔就有些哽咽,楚夫人安抚地拍拍她的背,叶氏已经走了进来,见橱柜箱子全都打开,晓得是清点月太君的私蓄,忙道:“说起来,我们老爷也不是婆婆的亲生子,这些东西大嫂和四婶婶分了就好,难道我还会说长道短?”
楚夫人坐在那里稳稳不动:“二婶婶你这话我就要驳一驳了,虽说二叔叔是庶出,从小也是在婆婆跟前长大,你做了婆婆三十年的儿媳,婆婆的东西难道你不应得?这话说出去,倒要叫人说我轻狂。”
叶氏忙笑着解释一通,楚夫人也不去管四太太是什么神情,把衣料首饰古董就要分成三份。叶氏忙道:“大嫂,虽说婆婆跟前只有我们三个儿媳妇,但三叔叔那里也有你二侄子,他娶妻生子十多年了,我们没有个三婶婶,就让二奶奶也拿一份。”
楚夫人还没说话,四太太已经冷笑:“二嫂果然心疼你一手带大的二爷,只是二嫂你难道不晓得,三老爷可是一口一个不认嫡母,婆婆的东西,他儿子可有脸拿。”
赵致柔开口轻叱:“四弟妹你这话就太不对了,三哥当年和母亲之间,各有过错,现在母亲已去,三哥那句不认嫡母的话,在世人眼里都不值得一驳,况且母亲也受了三哥给她挣的诰命,母亲去世,陛下亲自下诏夺情,凡此种种,无不表明三哥和母亲之间的母子名分并无改变,我既没有三嫂,这些东西分一些给二侄子也是常理,难道还要让旁人说我们赵家做事太绝?”
赵致柔一番斥责让四太太说不出话,楚夫人忙道:“这都怪我忙糊涂了,没想到这个,二婶婶说的对,这就让人去请二爷二奶奶过来,他们祖母留下的东西,本就该传到他们手上。”
请赵二爷和苏静初就要出府去请,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才听到丫鬟报他们夫妻来了。一走进屋子,未及行礼赵二爷就看见满屋子摆着的这些东西,眉头不由皱起来,看着妻子。
苏静初也晓得这个缘故,孙辈里面只叫自己夫妻,就是要分些给自家,见丈夫看自己,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应对,只是上前行礼。
叶氏是二爷养母,瞧这个侄子比自己儿子也差不了多少,拉起苏静初就说了这个打算。赵二爷眉头这下皱的更紧,妻子不开口,他做男人的就要说话,在心里斟酌良久才道:“两位伯母和姑母的好意,我们夫妻心领了,但…”赵二爷停顿一下,那声父亲终究叫不出口。
赵致柔已经开口:“但什么但,你难道不听闻,长者赐不敢辞吗?我们都是你的长者,给你就拿着,再说别的我就恼了。”
当年事中,赵致柔最心疼就是这个侄子,出嫁之后归宁,对这个侄子也另眼看待,即便日后外放,也常写信回来再三再四问这个侄子情形。赵二爷渐渐长大认字,姑侄之间常有书信往来,连二爷娶苏静初,都是叶氏和赵致柔两人信中商量的。
二爷和这个姑母平日也亲厚,听了这话脸红了起来,嘴里还要说话,赵致柔已经拿起一些金银往他们夫妻俩手里塞:“难道你们不姓赵了,既姓赵,就给我拿着。”
二爷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苏静初搬出去住这一年,家计也算艰难,她的嫁妆不厚,赵家这边送来的东西赵二爷又坚决不收,全家连主带仆十来口人只靠着赵二爷一年三百多两的俸禄。丫鬟裁的只剩两个,一个在房里做些活计,另一个做些粗使。
带去的三房家人也只剩下了一房,婆子做饭洗衣,她男人在外买些东西,剩下一个小厮跟着赵二爷上值下值。对女红从不在意的苏静初也放下纸笔,带孩子,做针线。
赵二爷天性淡泊,常和她笑说,当年的琴棋书画今日已经变成了油盐醋茶,除了俸禄没有别的生财之道,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啊。苏静初也只是夫唱妇随,并无一丝怨气。
赵致柔也晓得这点,给二爷的多是金银,人人都同意了,四太太一个人的反对就极无力。楚夫人见苏静初身上穿的,还是前年裁的孝服,叫进丫鬟来小声吩咐了一句,就继续和她们分着那些东西。
分的结果四太太还算满意,有几样早看中的古董也收入囊中,再加上那些首饰衣料,四太太盘算了一番,分的这些东西也有五六千银子,可惜了那两千五百亩的田地,传给下任侯夫人的,要是自己的儿子能继承侯府,那些东西不就是自家的了?
四太太还在盘算,丫鬟已经抱了那个匣子进来,楚夫人打开匣子取出一张地契,招呼苏静初过来:“你们搬了出去,也是自成一家,上面老人尚在,那些产业不能动,这是老太君的私房产业,那些分了,这些也要分给你,这两百亩田的地契你拿去,就当是你攒的私房,不许二侄子动。”
苏静初的孩子已经渐渐长大,娶媳嫁女都是要银子的,有了月太君的这些东西,娶媳嫁女就够了,平日再俭省点,日子也能过了,见这里又添上二百亩田,苏静初不晓得该说什么。
四太太又要张嘴,被赵致柔一脚踩到她脚上,赵致柔已经笑着说:“二侄媳,老人家的好意你就拿着,不要那么不爽快。”既已收了那么多的东西,再推辞这个也显得矫情,苏静初行礼谢过,这才收了地契。
赵二爷出去寻人把那些东西拉回自家,四太太也让自己房里的丫鬟来搬东西,事情完了,赵致柔也就告辞。楚夫人和叶氏并没有动,两人心里所想各不一样。半天才听到叶氏叹息:“大嫂,以后这个家要你操持,才是难上加难。”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这屋子许久没住人,能看到桌上的灰没有擦干净,楚夫人已没有了方才在四太太面前的精明,只是用手捶着头:“我是长媳,辛苦也是应当的,要怪,也怪二婶婶不来帮我。”叶氏把腿伸直:“大嫂,侯府里面的事,你比我更清楚,若再不改,尔哥儿媳妇又是个志大才疏的,这祸现在不发,日后发,那就是不可收拾了。”
楚夫人又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用手遮住眼睛,很久才长叹了一声。四太太的声音又响起了:“大嫂二嫂,你们还在这里说私房话?”楚夫人和叶氏瞬间就坐的笔直,四太太已经走了进来,这次是在这屋子周围四处瞧了瞧,对楚夫人道:“大嫂果然比我们有福气多了,不但多得了几千亩的田地,以后住的屋子也比我们住的要更大些。”
楚夫人没有说话,四太太已经让丫鬟快些倒茶来,这一日都忙着清点这些东西,谁也顾不上喝茶。丫鬟过了许久才把茶端上来,四太太喝了一口就放下,问楚夫人:“大嫂,婆婆屋里的丫鬟下人要怎么发派?要分到各房的话,我瞧中一个丫鬟,想和大嫂讨过来。”
楚夫人早有准备:“你方才也瞧见了有一匣子一千五百两的银子没动了吧?婆婆生前多次说过,她去世后她房里的人就全放出去,六个大丫鬟每人一百两,六个小丫鬟每人五十两,剩下的六百两就分给几个老妈妈和做粗使的。”
方才那匣银子四太太当然瞧见了,一直想问又不敢问出来,听了楚夫人这话嗯了一声,话里还有叹息:“哎,我本来想把那丫头要过去,给小九做屋里人呢。”楚夫人的眉头皱的很紧,九爷成亲不到一年,就算要放屋里人,也要等个四五年九奶奶没有生育再说,现在就预备,未免太早了。
四太太得意之余就把打算说出,心中也懊悔,闭嘴不说话,叶氏开口:“九爷有了您这样打算的嫡母,真是他的福气。”楚夫人迅速接上:“是啊,倒显得我们这些做嫂子的太不贤惠了。”

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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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这样的话让四太太的脸一下红了,楚夫人说完正色道:“四婶婶,你虽然为九爷打算,但也有几句话要嘱咐。一来还在婆婆的孝期里面,哪有孝期没满就放屋里人的。二来也要给九奶奶个体面,她嫁过来未满一年,你做婆婆的就给她放屋里人,传出去,旁人要怎么想?”
楚夫人说话时候,四太太已经站起,等到楚夫人说完,四太太连应几个是,显出一副灰头土脸来。楚夫人伸手示意她坐下,神色放缓:“你着急抱孙子,我们都明白,九奶奶和九爷都还年轻,孝期满了,多少孙子抱不得,何必急在一时?”
叶氏也开口:“四婶婶,我们都是一家人,体面全是一家的,若是别人,大嫂也不会这样嘱咐。”四太太更觉难堪,面前两位又是嫂子,想驳一驳,她们拿出大道理来,只得红着脸应是。
楚夫人这才把月太君房里的下人全都传来,把月太君吩咐的话传下去,分了那一千五百两银子,丫鬟婆子们都磕头谢恩。楚夫人又吩咐人把月太君房里的家具都被清点造册,放进库房。
事情全都办完,已是下午时分,楚夫人和叶氏她们离开,叶氏已经饿了,笑着说:“大嫂精神倒好,这一天都没用饭,还这么精神。”楚夫人她们妯娌在这里清点月太君的东西,潘氏也不敢让人来请她们出去用饭,楚夫人忙碌中也忘了这事,叶氏一说才觉得自己肚子空空如也,摇头叹道:“我也真是老了,竟忘了这样大事。”
前面走来一丛人,见到她们领头的秦氏紧走两步上前行礼:“给四婶婶道喜,方才九奶奶有些不适,请来太医,说已有三个月的身孕。问过九奶奶身边的丫鬟,才知道九奶奶这两个月已经觉得,只是恰好逢了老太君的丧事,这才没有说出口。”
楚夫人已经含笑对四太太道:“恭喜四婶婶了。”叶氏也笑。四太太面上却没有多少欢喜之色,秦氏听丫鬟们私下议论过九奶奶不得四太太的喜欢,横挑鼻子竖挑眼,摆足了婆婆的款。九爷又是庶出,天生就怕了四太太这位嫡母,见嫡母不欢喜自己妻子,面上也是淡淡的。
婆婆如此,丈夫又不能护着,秦氏她们背地里说起,都在叹气,还在新婚就如此,以后日子只怕更难,现在有了身孕,不管得的是儿子还是女儿,总有了依靠。
婉潞听说九奶奶有了身孕,去她屋里送了补品。九奶奶躺在窗前榻下,用手撑着下巴不知在想什么,见到婉潞进来起身相迎,婉潞忙扶住她:“你有了身孕,该好好歇着才是。”
九奶奶是个清秀女子,她父亲和四老爷同在部里任郎中,既有同事之谊,就做了儿女亲家。论起双方父母,也算门当户对。只是在四太太看来,自己家总是侯府,九奶奶家人未免高攀,又大了九爷两岁,总有些怨言。
婉潞坐下和九奶奶说了几句闲话,妯娌之间也不大熟,不过就叮嘱她安心养胎,见她有些懒懒的。婉潞见丫鬟都不在跟前才握着她的手道:“以后日子还长,九叔叔虽有些软弱,人是个好人,等生下孩子,夫妻之间什么话不能说的?”
九奶奶叹一口气:“六嫂好心我是知道的,今儿才晓得我有孕,婆婆方才回来就让人把九爷的铺盖搬到书房去,一句好话都没说,若不是还在老太君孝期,只怕就要让丫鬟去伺候了。”
婉潞握紧她的手:“这些你也别想,你的日子是和九叔叔过的,婆婆只要侍奉好就成。赵府怎么说都是侯府,四婶婶再如何,也要三分面子,这点你别担心。”
说着话婉潞还是往四周瞧了瞧,九奶奶点头应了,别的房里又送过来礼物补品,婉潞也就回去自己房里。
坐在那里拿着针线在做,想起九奶奶和浅草,不由摇头叹气,朱氏常说侯府人多口杂,心疼自己。可是和她们比起来,自己还仗了一个婆婆明理,丈夫疼爱呢?不是谁都有朱氏那么好的福气,嫁进平家这样人家。
赵思贤的双手搭上她的肩:“在想什么呢?拿着针线只是叹气,难道说智哥儿又长大了,你嫌他费布?”婉潞抬头白他一眼,拿起针线往他身上比:“这是给你做的,你再过几日就要去上值,总要预备下。”
祖母的丧不需守制,赵思贤请了三个月的假在家料理丧事,再过几日就该去上值了。
听到这袄是做给自己的,拿起那袄在身上比了比,嘴里还抱怨着:“这一年你就没给我做过衣衫,左一件右一件不是给智哥儿的就是给瑾姐儿的,你瞧瞧我身上穿的,还是你三年前给我做的青色袄。”
说着赵思贤还从里面扯出穿的那件袄,婉潞见丈夫那一脸的委屈,从他手上抢下那件袄子,狠狠瞪他一眼:“你还有脸说我,这几年我不都忙着生孩子,不然就你这几件衣衫,我有什么不能做的?”
见妻子说话时候腮上有一层浅浅的粉,虽然生了四个孩子,有奶妈丫鬟服侍,婉潞并不见憔悴,比起初结婚时,倒多添了些风韵。
这些日子忙着丧事,夫妻也没有好好说话,赵思贤上前紧紧抱住他,鼻子就在她肩窝处嗅起来:“ 都好几个月了。”婉潞被他弄的心痒痒的,用手去退他的下巴:“再过几日,等孝期满了,啊。”
赵思贤嗯了一声,鼻子还嗅了嗅,婉潞捏捏他的脸,亲在他腮上一下,夫妻俩对视一会,赵思贤这才不甘不愿地放开妻子。
外面已经传来丝儿的声音:“彩云姐姐来了。”赵思贤急忙坐正,婉潞站起身用手抿一抿鬓边,彩云走了进来,她手里还端着一盘子东西,行礼道:“六奶奶,这是太太吩咐送过来给哥儿姐儿的,这些东西都是老太君的遗物,以后哥儿姐儿娶妻出嫁,都能摆设增增光。”
婉潞忙接过盘子,又让彩云坐下,让丝儿倒茶上来,彩云不敢耽搁,说了几句话就要回去,婉潞抓过一把钱赏了,又让奶妈带着瑾姐儿去给她祖母道谢。
转身时见赵思贤已经在那里看着东西,四样古董,四样首饰。古董看起来都是好东西,那些首饰就更不用说,玉色润泽,黄金耀眼,宝石极大。
见赵思贤脸上有些怅惘之色,婉潞上前扶住他的肩,赵思贤用下巴蹭了蹭妻子的手背,此时无声胜过有声。
月太君去世,侯爷他们都在按制丁忧,沉寂许久的大宅又多了许多人。孝期不需出去应酬,关在家里。小孩子们大的上学,小的聚在一起玩耍。妯娌们没有别的事,料理家务也料理不了许多,除了做针线说闲话也就没别的事做。
婉潞到了这个时候,总算可以关心下朱氏他们了,办月太君丧礼时候,恰好朱老爷的宅子已经收拾好,朱氏就带着续宗搬到他那里去住。续宗在京里住了这几个月,朱氏怕他在这花花世界学坏,越发拘着他,每日限着他只许出去两个时辰,去了哪里必须要让人回来禀告,续宗乖巧,当然听从,每日连门都不出。
倒是婉潞劝朱氏,续宗年纪已经大了,总要学着点出外应酬,不然当了官,那些人情事务一概不通,岂不成了世人说的书呆子?
朱氏觉得婉潞说的也有理,这才松口让朱老爷应酬时候带着续宗出去见见世面,只是朱老爷来往的人大都是商场中人,朱氏又担心他学的一身铜臭。
赵思贤听婉潞说了,转托了思梅,思梅喜欢婉潞这个弟妹,爱屋及乌对续宗也有好感,让安郡王世子带着续宗去拜访了几个饱学之士,续宗本就聪明,学的又扎实,得了那些名师的指点,学业更有长进,朱氏这才放心。
朱老爷在京里长住,浅草经常回来,婉潞虽不出门应酬,去舅舅家是天经地义的,也常带着瑾姐儿他们去朱老爷那边。两姐妹常常见面,方太太听说婉潞和浅草经常在朱老爷宅子见面,大为不满,又无法拦住她,只有等浅草回来的时候在她跟前冷嘲热讽,浅草只当做个不知。
又转过一年,续宗在这年二月赴了会试,三天会试,朱氏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婉潞晓得她的心情,特意来陪伴她。等见到续宗完整回来,朱氏才放了心。也不敢问他场里情形,只是催他去歇息。
倒是赵思贤问了问,听续宗说了那些做的文,对的策。赵思贤悄悄对婉潞道:“我瞧着小舅这样,只怕是个状元。”
婉潞吓了一跳:“你开什么玩笑,他才十七,况且这才是会试,纵中了会元,还有殿试呢。”赵思贤只是摇头不语,把续宗写的文拿给侯爷看,侯爷对续宗之才也大为赞赏,这样的才能,定有好消息。
会试放榜,续宗中了第二名,婉潞讥笑赵思贤,说他瞧错一名了。况且历来殿试,极少有会元黩落的。殿试不过是走过场,放榜那日朱氏在宅里等候,续宗已听过赵思贤所说的话,心里并不以为然,榜眼已是不错,哪敢再望状元?
等到太阳快落山,终于看见三骑报子,张口就道喜:“府上平老爷钦点第一甲第一名,状元及第。”真是状元?婉潞没多少喜色,反倒惊诧,怎么会元不是状元?
赵思贤已经拿了榜单过来瞧,榜眼没变,会元被点为探花郎。赵思贤微一思量就道:“历来探花都要容貌出众的,那位会元我记得比起小舅容貌俊俏许多,想来这才被陛下点为探花,倒委屈了他。”朱老爷欢喜不已:“不管别人委不委屈,十七的状元,大雍开国到现在都是独一份的。”说着就高声叫:“快赏,赏报子百两白银。”

传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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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还没落,第二批,第三批的报子又到了,听到朱老爷要赏百两白银,那些报子围住朱老爷要他再增赏银,朱老爷心里高兴,命管家又去取了三百两银子拿出来做赏。
报子们谢过朱老爷就跟着管家去取银子,续宗沉浸在喜悦里面,一时还说不出话来,婉潞笑道:“让舅舅破费了,甥女是做姐姐的,倒没有表示。”朱老爷大手一挥,说的话豪气十足:“银子算什么,做舅舅的就不缺银子,上次方家中了个进士就鼻子朝天瞧不起人,这次我外甥中了状元,瞧是谁厉害。”
喜报已经传到里面,朱太太也走出来要和丈夫商量请客庆祝,正好听到丈夫这样说,瞪了朱老爷几眼:“这话只能在家里人面前才能说,别人面前可不能说,不说别的,外甥女婿就是世代簪缨之家出来的,别让他笑话。”
朱老爷伸手拍了拍赵思贤的肩:“外甥女婿,我晓得你不是那样的人,不说旁的,你待我恭敬有礼我就心里清楚。”说着朱老爷不由叹了口气。
婉潞晓得他是为了浅草,微微笑了一笑,朱太太已经去推朱老爷:“好了好了,你就不要赞个不停,各人有各人的福气,现在只怕贺客都要上门了,你们快些出去迎客,我和外甥女在里面陪着小姑。”
朱老爷这才左手拉了续宗,右手要去牵赵思贤:“走,我们出去外面迎客去。”赵思贤后退一步:“舅舅,小婿身上还有孝,今儿过来可以,迎客就不必了。”朱老爷拍拍脑袋:“瞧我这脑子,忘了你祖母去世还没满一年,你忙你的吧,忙你的吧。”
说着扯住续宗就往外走,朱太太吩咐管家们各自去了,回头见赵思贤面上有不愉之色,忙上前道:“外甥女婿,你舅舅他今儿高兴,说的话有些过头,你担待些。”婉潞是知道赵思贤的心事的,当日月太君在时,曾有意让思聪嫁给续宗,四太太不高兴这桩婚事,生生把思聪许配给了戚王。
思聪嫁进王府,四太太说起来也是戚王岳母,觉得无比荣耀。思聪归宁时候也说在王府还好,但跟着思聪回来的婆子丫鬟们私下和赵府的人说过,思聪过的并不像外表那么好。戚王宠爱女儿,又心疼她失去生母,过门后本该是思聪当家,戚王依旧让郡主管着王府的事。对外都说是让思聪安享几年,初过门不得当家的王妃?这日子怎么能好过。
再加上戚王姬妾众多,内里很有几个得宠的妾室,名分所关,她们虽不敢无礼放肆,但要在戚王跟前撒些娇痴,说几句思聪的坏话,那可是轻而易举的。戚王初讨思聪过门,图了新鲜也常到房里歇息,思聪毕竟年纪小,勾引男人的手段那如那些美妾,新鲜劲儿一过就又到那些姬妾房里去了。
上个月思聪查出有了身孕,四太太十分得意跑去探望她,原本说的是在戚王府住几天照顾思聪的,到了晚上就回来了。听那些跟四太太去的婆子们私下议论说,她是吃了郡主给的哑巴亏才回来的。
郡主先是不肯来拜见四太太,说自己外婆早已去世,后来思聪传饭,郡主又吩咐厨房只备了中等的席面,最后四太太要留宿,郡主索性派人来对思聪说,她有了身孕该讨个吉利,这种在守孝期的客人就不该见。四太太本想训郡主一顿,瞧瞧这是王府,不是她的侯府,只得忍气吞声回来,还安慰思聪,横竖先戚王妃的孝期还有一年多就满了,到那时郡主就该出嫁,让思聪好生安胎,等生了儿子,那就是戚王的嫡子。那时没有人敢在她面前不敬。
这事已经传遍侯府,楚夫人和叶氏有几分心疼思聪,只是毕竟不是她们自己的亲女儿,只有派人多去送些东西给思聪。当日侯府和戚王府结亲,本为的是多一助力,赵思贤这几个月冷眼看来,戚王在朝中也没多少势力,将来有个万一,现在就已情淡爱驰,到时休说是助力,只怕连庇护赵家老小都做不到。
今日又见续宗高中状元,不由为思聪懊悔起来,当日若能嫁的续宗,外面瞧着虽不如王妃那么荣耀,也是郎才女貌。多一状元女婿,对侯府来说也要比多一王爷女婿好。
状元的前途可是一片光明,吴姑老爷上个月就升了户部尚书,哪点不如王妃呢?此时木已成舟,赵思贤也只有叹息。
婉潞轻轻拉一下丈夫,赵思贤才回过神来,对妻子小声地道:“我先回家去,你进去里面陪陪岳母,有了这样喜事,我会去禀告母亲,今儿你就在这里歇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