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点头,周嫂又和兰花说了几句,也就告辞。绿丫从里屋出来送周嫂,乍见绿丫,周嫂不由嘀咕一句,怎么这绿丫和方才不大一样了,等走出一截子,周嫂才恍然大悟,是绿丫的装扮变了,把头发扯到鬓边遮住半边脸,脸上也不晓得用了什么法子,有些苍白,至于那鲜艳红润的唇,就更和原来不一样了。
周嫂不由拍一下手,这姑娘,还算聪明。
兰花瞧着绿丫现在的装扮,许久没有说话,绿丫已经笑嘻嘻地拉着兰花的手:“兰花姐,你别伤心,现在可比原来好多了,原来我总是担心,现在不会了。再说,谆哥哥要得了廖老爷的提携,我们也不会再住在这里,到那时我就可以恢复原来的装扮了。”兰花捏捏绿丫的脸,什么都没说只是叹气。
绿丫听着兰花的叹气,靠在兰花肩头,其实自己比起秀儿来说,已经幸运的多了,一想到秀儿,绿丫的心就飘过一朵乌云,整个人都是暗的,还不知道秀儿几时能被断出来,听说她们已经统统被关进监去了。
张谆回来时候,见到绿丫这样装扮,怎不明白自己不在的时候出了什么事,只恨现在的自己,还是太过弱小,无法保护自己要保护的人,绿丫见张谆面色,就晓得张谆已经猜到,没有说什么只是端来了晚饭放在张谆旁边,张谆看着绿丫对自己信赖的眼,近乎发誓地说:“绿丫,我这一生,绝不负你。”
绿丫笑了:“谆哥哥,你也不能辜负兰花姐啊,她为了你,吃了很多苦。”兰花不好意思地笑一笑:“那叫什么吃苦呢?谆哥儿,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有脸去见爷了。”
张谆嗯了一声,一定会的,绝不会让她们吃过的苦白吃。
过了几日,廖老爷就带了榛子回乡,只遣小厮来说了一声,并且和张谆说,别忘了这一年之约,张谆怎么敢忘,廖老爷走后,张谆也收拾行装离开京城。
若说榛子离开,绿丫只为她高兴的话,那么张谆离开,绿丫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和兰花送走张谆,绿丫努力推着磨磨豆子,看着白白的豆浆出来,绿丫才觉得心里好受些。
兰花提了桶把豆浆收起来,端一碗水给绿丫:“歇一会儿吧,这才走了两天呢,这一去就是一年。”绿丫接了水喝了一口:“兰花姐,我在想,秀儿他们也该有个结果了吧。”
算起来,已经进去一个多月了,眼瞅着就要过年,总不会拖到年后去,兰花的眉皱在那:“要说秀儿这命,可是真苦。”别人还有盼头,而秀儿,连盼头都没有,绿丫觉得眼又酸了,站起身想继续做事,门被敲响了:“张小哥,你在家吗?”
听着是个男声,兰花忙让绿丫进屋,自己在门口应了声:“谁啊?”说话的见是个女子回话,迟疑一下才道:“我是隔壁在衙门做事的老刘,张小哥前几日托我问问屈家的事,今儿断出来了,特地来说一声。”
老刘?这附近住的人三教九流都有,兰花也听人提起,说这里有个在衙门里做事的,为人最好,平日不常见,没想到今儿就来了。兰花把门打开一个缝,那老刘三十来岁,一把大胡子,生的还算忠厚,瞧见兰花竟愣了下,听说张谆家里有个守寡的姐姐,可没想到人长的这么爽利,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兰花细细打量了这才把门打开半扇:“谆哥儿出门去了,不好招呼你的,有什么事还劳烦你详细说说。”老刘摸头一笑:“其实也没什么事,因临近年底,屈家这案子并没判的很重,屈家三口判了流三千里,家产全都抄没入官,家里蓄的那些人,全都当官发卖了。”
流放,这的确不算重,可一想到秀儿这么好的姑娘也要跟了一起去流放,兰花这心里就沉甸甸的,心里虽沉还不忘多问一句:“他们什么时候上路,能不能设法瞧一瞧?”
老刘摸摸下巴:“这不是什么难事,要赶在年前结了这案,也就这两三日出发,你要去的话,等上路的时候我来寻你,在城门处等着就是。”兰花一颗心落了地,忙对老刘谢了,老刘寒暄几句也就离开。
刚从张家大门处走出,既听到周嫂的声音:“这不是刘大哥吗?怎么从这边来了?”老刘忙停下脚步唱了个大诺:“张家小哥托我一件事,我去和她们说了。”周嫂满面是笑:“就是那进了监的屈家?说起来,张小哥也是个厚道人,还想去打听,若换做我们,巴不得这家子再不得超生。”
老刘应了两声:“我还答应了等那家子流放时,带他们去瞧一眼,只是不晓得张小哥今儿怎么偏生不在?”周嫂瞧一眼四周方道:“刘大哥,你是个忠厚老实人,这话我也只敢告诉你,张小哥儿昨儿就出门了,总要去一段时候,临走前托我照管下他家里。我想着兰花和小张嫂子都是老实人,也就应了。现在瞧见你,晓得你一向都是热心邻里的,若有空,去光顾下兰花的摊子,也好不让人来捣乱。”
原来如此,老刘虽为人忠厚,可在衙门久了也听话知音,晓得周嫂这是要借自己的势,也就唯唯应了。周嫂见老刘转了弯,这才上前去敲张家的门。
转眼就是屈家三口被流放的日子,那日一大早,绿丫就起来把包袱收拾好,不外就是几件衣衫,还有一小包碎银子,还是兰花咬牙拿出来的,总共加起来也不过二两银子。绿丫抱着包袱,想着秀儿这一去,还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回转,况且又是和这样的人一起去。
秀儿千好万好,也抵不过有这样一个爹,只受了他的苦,没有受他的好。兰花今儿也不摆摊了,转身进来瞧见绿丫在那垂泪,叹口气道:“绿丫,我晓得你舍不得秀儿,可没法子,谁让她有这么一个爹?这一去,但愿她…”这话真是让兰花自己都不相信,毕竟屈三爷两口是什么样的人,兰花实在是太明白了。
绿丫把眼里的泪擦掉,对兰花轻声道:“兰花姐,我晓得的,秀儿常说,一定会好好活。”再说,秀儿也不喜欢自己哭,自己绝不能让她看见自己的眼泪,以后那么长的路,都要自己一个人走下去,好好活,活出个人样来,过上好日子,要让秀儿知道,好日子是什么样的。
老刘的声音已经在门口响起:“兰花嫂子,你们都收拾好了吗?收拾好了,就出去吧。”兰花应了,见老刘只站在大门口不进来,不由笑一笑,这街坊邻居里,老刘算是头一个好人。
这会儿虽早,可街上还是有人,瞧见老刘等在张家大门口,有人就笑着打趣:“刘大哥,你没了嫂子这么两三年,这会儿难道动心了,看上卖豆腐脑这家的?”兰花带了绿丫出来,正巧听见,兰花只当没听见,毕竟这样笑话在这街里,就跟打招呼一样。老刘憨憨地笑笑:“不过过来帮个忙,这话别说,不好。”说话那人越发笑的厉害,还想再打趣几句,见兰花已带了人出来,也就闭了口,老刘领了兰花两人穿街走巷地过,绿丫抱着包袱想着自己的心事,眼里又在发酸,一想到秀儿,绿丫就把眼泪给生生忍回去,不能让秀儿看见自己哭,一定不能。
三人来到城门口,守城门的兵丁还在那打着哈欠,出城的人也不见几个。照道理,流放的人总要来的早些,绿丫已经把脖子伸的老长往远处看,希望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兰花和老刘总不能闲站着,也说几句家常话,话犹未完,就瞧见不远处来了一群人,这就是押送屈家一行人等前去流放的了。绿丫的心顿时激动起来,正想快步上前时,老刘叫住她:“小张嫂子,你先略等等,我去和人说,毕竟那些都是粗人,你一个女人家不好过去。”
绿丫把脚步收回来,看着人群中那熟悉的身影,眼又酸起来。秀儿看起来,比萎靡不振的屈家那两人精神好多了,瞧见绿丫站在路边,她露出一个笑,用口型对着绿丫说话。别为我担心,我会好好的。绿丫看着秀儿那无声的话语,眼里的泪终于落下,溅到手上的包袱上。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不是故意虐秀儿的。。。
、第38章旧人
老刘已经和那几个押送的人说过,过来招呼兰花,兰花拉一把绿丫,绿丫这才把泪给忍回去,和兰花一起走到秀儿面前。
四目相对,绿丫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该叮嘱的也叮嘱不出来,毕竟秀儿比自己能干多了。还是秀儿先开口:“瞧你现在我安心多了,绿丫,学聪明些,谁欺负你也别忍着。别担心我。”
绿丫点头,把手里的包袱塞给秀儿:“就这么两件衣衫,我急急忙忙赶的,你瞧着穿吧。”秀儿也没和绿丫客气,接过包袱,绿丫悄悄在她耳边说:“那件月白色中衣衣角,我缝了个暗袋,里面放着二两银子,到时你要遇到什么事,就拿出来。”秀儿点头,见绿丫眼里的泪又落下,伸手把她的泪擦掉:“这么大人了,还哭哭啼啼的。你放心,我会好好的,绿丫,我会回来的。”
绿丫心如刀绞,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拼命点头,秀儿拍拍绿丫的肩,绿丫抬头看着面前的秀儿,泪眼朦胧中已经看不清秀儿的面容。你好好的,我也会好好的,我们还会再见面,到那时,就不是这样伤心,而是要笑着见面。
押送的人已经过来催促,秀儿把绿丫拉着自己的手慢慢地松开,又看了一眼绿丫,就转身和众人离去。绿丫瞧着秀儿的背影消失在城门处,伤心不已,腿再也支撑不住自己,跪在地上放声大哭。
兰花谢过老刘,转身瞧见绿丫伏地大哭,心里也一阵酸涩,秀儿真是个好姑娘,可这一路上去,谁知道遇到什么事?男孩子倒罢了,不过吃些打骂,可是姑娘家。兰花不能再想下去,也不能告诉绿丫,只是上前扶起绿丫:“绿丫,伤心过也就过了,我们这样的人,不是遇到这样事就是遇到那样事,实在无能为力。”
绿丫站起身,举目望外瞧去,再也瞧不见秀儿的身影,从此后,天各一方,纵我想见你,也不晓得该如何去寻你。老刘已经走过来:“小张嫂子,你也不用太担心,这几个押送的,我们平日也是有来往的,我也和他们说过,要他们路上多关照些,等到了地头,再去和监管的人讨个情,寻个松些的活路做做,过个几年也就回来了。”
“这事多亏刘大哥了,还替我们给了酒钱,等回去屋里,我把这银子还给刘大哥。”兰花也在一边说明。老刘的手急忙摆起来:“兰花,不用了,不过二三两银子,我还拿得出来,你们一家子,也过的艰难。”
绿丫已经把泪擦掉,对老刘深深行了一礼:“多谢刘大哥了,你既不要银子,这过来喝豆腐脑吃油条,也不用再给钱了。”兰花在旁点头:“说的是,刘大哥,这回这银子你不收的话,真让我们没脸了。”老刘是忠厚人,说不过她们俩,只得摸摸头憨厚一笑。
绿丫又往城门那看一眼,再挂心也没有用,以后要好好地活,努力赚钱,这样才能在秀儿回来的时候告诉她,自己过的很好。
秀儿他们走后数日,就是年根,周围邻居也送了些过年的东西来,兰花一一回了礼,这一年虽只有绿丫和兰花两人过的年,但心里有奔头,觉得连屋子都要亮堂些。
年初一周嫂也约了她们去逛了庙会,报国寺里烧了一柱香,保佑这一年都顺顺当当。绿丫烧香时候特别虔诚祷告,祷告秀儿在流放之所也平平安安,等到流放期满就能回来。兰花也在一边喃喃念祝,愿所有的磨难都过去,不再有新的磨难。
两人站起身,周嫂已经看过了旁边的景致重新转回来,见她们起身就笑着说:“这报国寺的香火是最灵的,听说连宫中的娘娘都遣人来烧香呢。”
“真是没见识的人,宫中的娘娘们哪来这地方烧香,她们啊,自己起心造了一座寺庙,不过你们这些人就没资格去了。”见周嫂显摆,旁边一个来烧香的不由嘲讽出声。
周嫂在街坊邻居面前,也是有面子的人,此时听了这声嘲讽,不由白了一眼:“奇怪了,这报国寺内,怎么会有狗叫?”兰花和绿丫相视一笑,嘲讽那人不由怒了:“好心提醒你,怎地这样说话?”
周嫂咦了一声,对兰花道:“兰花,你听过有捡骂的吗?”兰花忍不住笑:“当然没听过。”
那人听到兰花两个字,不由往兰花面上望去,瞧清楚兰花的长相就啧啧两声:“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兰花,怎的,你现在就过成这样,当初你到我家,那是怎样的气派。”
出门烧个香还会碰见熟人?兰花心里惊讶,方才不注意看那人的长相,这会儿细一听,就听出声音有些熟,再一瞧不由脸沉下来:“难怪有人捡骂呢,原来是小迎儿,你和你家小姐,都是喜欢捡骂的。”
小迎儿正待要在兰花面前炫耀下自己小姐出嫁后,自己的风光日子,没想到听了兰花这句,那眼不由瞪起来:“兰花,你少仗势,张家的人早死绝了,就剩的一个孤鬼,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还想骗我家小姐嫁过去,亏的我们家老爷退了婚,现在我们家小姐,嫁的是柳家的少爷,柳家光绸缎庄就有四家,我们小姐出门也是前呼后拥的,哪是你能想的。”
绿丫这下听明白了,原来这个小迎儿是张谆原来定亲的那位小姐身边的丫鬟,丫鬟如此刻薄,想来小姐也不是什么好人。绿丫和兰花本就同仇敌忾,开口道:“柳家大富,那也是祖上积德,你就这么肯定我们以后不会有这么富?”
小迎儿往绿丫身上扫一眼,那嘴里的冷笑就没断过:“啧啧,没想到张家那个孤鬼,还能骗这么个年轻小姑娘做他媳妇,我说你要不要跪下来求我,给我磕头,我就让你进去伺候我们家姑爷,免得跟着张家的人吃苦受穷。”
小迎儿要说绿丫也就罢了,偏偏小迎儿一口一个说着张谆,绿丫哪受得了这个,呸了她一口:“不要脸的东西,还是大家子里的使唤丫头呢,一口一个伺候,我瞧啊,只怕是你想去伺候你们家姑爷。”小迎儿见绿丫生的娇怯些,本以为是个好捏的柿子,哪晓得绿丫张口就道破她的心事。
柳家的少爷生的虽没张谆俊美,但有贝之才甚多,小迎儿早巴不得姑爷瞧中自己,好遂一遂平日心大的愿,偏生那位小姐吃醋的紧,那容得下一点空子,今日来烧香,小迎儿也不晓得在佛前祝祷了多久,只求姑爷早日瞧中自己。
此时小迎儿生怕这话被来的同伴听见,又去小姐面前搬弄是非,眼不由竖起,伸手就要往绿丫脸上打去:“不知死活的东西,不过一个贱婢,也敢在我面前说话。”见她要打绿丫,兰花口里已经喊着有人打人,手就把绿丫一拉,接着脚往小迎儿脚上踩去。小迎儿不但没打到绿丫,还被兰花踩了一脚,登时怒火熊熊。
“迎儿,你在这做什么,我不过去瞧个景致,你就在这和人吵起来,等回去了,告诉妈妈们,只怕会打死你。”就在小迎儿要发火的时候,她的同伴转来,瞧见这样,急忙出声招呼。
小迎儿这才把袖子放下,拉住同伴就要诉说,那同伴比小迎儿要聪明些,见是兰花也微微愣了下,只点一点头就拉了小迎儿走。绿丫能听到那同伴和小迎儿在那说,不过是落水狗,有什么好打的。
绿丫不由心里叹气,兰花还要追上去吵个分明,周嫂忙拦住她:“罢了,这样的事,吵了也没什么意思。再说她仗的不外就是她主人家的势。我瞧着张小哥儿生的好,定不是个一直居下的人物,等以后,你们都是要享大福的。”
不管周嫂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兰花都收回脚:“承您吉言了,我们也不想什么享大福,不过是愿有爷当日在时的日子就好。”香已经烧完,周嫂也就和她们一起回去,边走边道:“兰花,也不是我说,你们刚搬过来我就觉得,你们和别人家不一样。这落难很平常,只要这心里的气还在就好。你看那戏文上还唱呢,伍相国还唱莲花落,韩将军还受跨下辱,那样的大英雄大豪杰都落过难,更何况是我们。”
“周嫂子这话说的是,不说伍子胥韩信,就说吕蒙正,贫穷之时连个瓜都吃不到,落瓜亭尚存。”
“哎呦呦,小张嫂子不说,我还不晓得什么伍子胥韩信,就只知道什么伍相国韩将军,那落瓜亭又是什么掌故,你说给我,我好回去和家里人学学。”绿丫的话方完,周嫂已经拍手叫起来。
绿丫低低一笑,也就讲几句吕蒙正贫时赊瓜尚不足能到口的故事,兰花在旁听着,胸口那股气渐渐消失,别人看不起也是平常事,最要紧的是自己不能看不起自己,此时争一时之长短,不如异日宝马香车到他门前,让他们知道,当初看不起的,都是错的。
过了年歇了几日,到了初五兰花和绿丫也就出摊。豆腐花雪白细腻,打一勺口蘑丁做的卤在上面,再撒上一点香菜,绿的黑的白的交映在一起,没吃就觉得很好看。更何况旁边还有蓬松松黄澄澄的油条?真是让人食欲大开。
因此两人的摊子才支起来,就忙个不停,兰花用手擦一下额头的汗,收了吃完的人的钱,又把碗收拾好,那边已经又来了人:“来两个油条,一碗豆浆。”兰花急忙应了,端了豆浆夹了油条过去。
绿丫在那专心炸油条,油条炸的差不多了,又忙把碗筷给洗干净,两人手都不得闲。这时兰花见老刘走过来,急忙招呼:“刘大哥,过来喝碗豆浆。”
作者有话要说:为毛一写这文就想写掐架啊。
姑娘们,是这样的,我打算下个月开始起,每天六千六,于是老问题来了,是分开更还是一章更呢?
、第39章心动
老刘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刚走到桌边要坐下就猛地直起身:“不了不了,我还是不吃了,衙门里还有事呢。”说着老刘就跟屁股背后有狗咬他似地飞快跑了。
这老刘是怎么回事?绿丫已经把碗筷洗干净,油条也炸好,难得是个空,走过来对兰花道:“刘大哥今儿是怎么了?”谁知道呢?兰花拍拍额头不去管他,见又有人来了,忙带笑上前招呼:“要豆浆还是豆腐脑,这油条要几根啊?”
来人却没有说话,只是去瞧在一边的绿丫,啧啧两声:“没想到这样地方还有这样嫩的,虽然脸色苍白了些,可这生的,着实秀美。”自从上回周嫂说过,绿丫刻意把脸和唇都弄的惨白,好让人以为她有病起,已经没有这样的人了,此时听到这话,绿丫的时候不由握紧。
兰花已经把这人的眼给遮住,笑眯眯道:“这位大哥,你是要吃油条还是要喝豆浆,除了这,别的我们这可没有。”这人已经站起身,像喝醉酒一样摇晃着往绿丫那边去:“哥哥我今儿啊,就想吃这块嫩豆腐。”说着那手就要摸到绿丫的脸上,接着发出一声惨叫。
原来绿丫已经握了油勺在手上,原本是想把那勺油泼到那人手上,想想到时说不定会危及他人,倒不如用油勺烫那人一下。于是这人手才伸出,绿丫已经手疾眼快,把油勺的往那人手上一磕。
这热热的才从锅里捞出来的油勺,这样往人手上一磕,那人的手顿时就红肿一片。便宜没讨成反而挨了一油勺,这人恼羞成怒,伸出完好的另一只手就要去揪打绿丫:“哥哥我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你竟这样,赔我的药费来。”绿丫已经把油勺里的油往那人面前一泼,热热的油泼到地上,登时就呲拉拉一片。
绿丫顺手就从锅里又打了一勺油,冷冷地道:“你要再敢过来,我就把这勺油泼到你脸上,拼了去坐牢,也不怕你这样的人。”此人本就是这街上的无赖,只是远没有到不要命的地步,况且素日靠的是这张脸去和人勾搭,骗些吃穿,听到绿丫要把这勺油泼到自己脸上,登时吓的比要割了自己的宝贝还甚,后退一步,但硬犟着道:“这里这么多人呢,都有眼看的,是你烫了我,赔药钱来。”
“是我们烫的吗?明明是你心急,不等油条出锅就用手去捞,这才被烫到手,这会儿又来讹我们,你说说,谁给你作证。”兰花见绿丫应对,急忙出言帮腔。
这无赖没想到绿丫她们虽是女子,却不怕自己,不由瞪目结舌,伸手去拉桌上的人:“你来作证,是不是她们烫我的。”这人笑眯眯地把最后一口豆浆喝完才道:“我没瞧见,不过你历来手脚不干净,性子又急,伸手去捞别人锅里的油条也很平常。”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让无赖急了,又去抓另一个人要他作证,这人更干脆,打个哈欠说:“谁不知道你是什么样人,张家这两人都是老实的,你说,我信你还是信他们。”
这,这,无赖的眼都要突出来,绿丫已经把油勺往锅里一扔,那勺和锅相击的声音让无赖想起方才被烫的疼痛,只得捂了手,狠狠地道:“以后再来收拾你们。”就飞快地走了。
见无赖落荒而逃,兰花舒了一口气,笑着对那几个人道:“多谢诸位仗义直言,今儿这豆浆油条,就我请了。”先头帮忙说话的已经笑了:“早晓得这样,我就给我儿子也带两根油条回去。”
绿丫已经拿纸包了油条,兰花接过送到那人面前:“几根油条的事,多不上十个铜板,这点东道,我还做的起。”见兰花当真,此人倒不好沾便宜,忙从袋里抓出一把铜钱放到桌上,道一句扰了就拱手离去。
兰花抓了铜钱要还给那人,另一人已经笑了:“兰花姐,你就收起吧,大家都是穷苦人,哪还占这样的便宜。不过今儿白老三来的奇怪,他在这街面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儿怎会这样突兀?”
今儿太阳好,有吃了早饭不肯回家在街面上笼手晒太阳的闲人走过来,打个哈欠说:“别人都不晓得,这事我最清楚,这白老三不是和万寡妇勾搭的火热,这万寡妇早看中刘大哥忠厚老实,想着嫁他,可谁把一顶翠绿帽子往头上磕。刘大哥就不同意,只怕这万寡妇是因爱生恨,不好动刘大哥,就来找这边的麻烦。”
原来竟是绿丫受了自己的牵连,兰花也不晓得为什么,这脸就红起来,偏偏还有人起哄:“兰花姐,你就嫁了刘大哥呗,横竖你们一个寡妇,一个鳏夫,也没那么多的事,等嫁了刘大哥,你也不用出来摆摊,到时刘大哥对张小哥也多有照应,这样的事,才叫两全其美。”
真是越说越让人脸红,见今儿预备的油条都炸的差不多了,豆浆也完了,豆腐脑只剩下一个底,兰花叫过绿丫收拾摊子:“不和你们说了,只会取笑人,我还是收了摊子,回家吃午饭去。”
这叫越描越黑,已有人拍手大笑:“瞧兰花姐这张脸,真是红的不能瞧了,兰花姐,只怕再过两日,我们就要叫你刘嫂子了。”兰花啐说话的人两口,和绿丫急急收拾东西回家。
等进到家里,绿丫才抿着唇笑,兰花白绿丫一眼:“笑什么笑,有那么好笑吗?”绿丫已经过去用手摸一下兰花的脸:“兰花姐,你自己照照镜子,脸比擦了胭脂还要红几分呢,这会儿又要怪我不笑了。”
真是越说越不像话,兰花啐绿丫一口:“我去做饭,你少在这笑我,我要嫁谁,是由不得自己的。”绿丫咦了一声才想起兰花的来历,但很快就又笑了:“兰花姐,你这意思,是不是谆哥哥同意了,你就嫁了。不过我瞧刘大哥,人的确挺好的。”
兰花顺手打绿丫两下:“我去做饭。”说完逃一样地进了厨房,绿丫还想再取笑兰花几句,但见兰花这样也就止了步,站在那看着兰花笑。看着太阳越过当顶,绿丫不由微微叹一声,也不知道张谆这会儿在哪,只有过年前来过一个口信,说已到了主人家住下,让兰花和绿丫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