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薄
这片混乱之中,稳婆只觉得手忙脚乱,听到屈三爷这样说,急忙把已经收拾好的孩子随便包裹一下放在那,就去瞧吴娘子。屈三娘子也冲了进来,见那孩子孤零零放在那哭个不住,还不忘上前抱了孩子对稳婆喝道:“三十两银子呢,够你用好几年了。”
稳婆正把吴娘子放好睡下,又给她把那些血污了的东西都给撤掉,听到屈三娘子这样说,一时又不晓得该怎么办了。吴娘子听到他们的话,吓的浑身颤抖,顾不得下面还光着,也不管这地上还干净不干净,从床上连被一起滚下来,拉住屈三爷的袍子下摆大叫:“爷救我。”
屈三爷见吴娘子一张脸吓的苍白,忙道:“有爷呢,你快些去躺着。”说着就喝老王:“还不快些把人扶到床上去,还有,给产妇熬的汤熬好了没?”
张婶子冷眼瞧着,听到屈三爷这么问,只用手掠一下鬓:“没熬,我说狗儿,这事,可活脱脱是你惹出来的,你不在外头捅这么一个孩子出来,也不会闹成这样。”
稳婆已经被她们指使的团团转,急得索性坐在地上:“罢了,这次就算我白来了,相公娘,你的银子我也受不起,这接生孩子的事,我就当效劳了。”说完稳婆爬起来就要往外走。
屈三娘子哄着孩子,可她既没生过也没带过孩子,听着小孩子哭个不住十分烦躁,见稳婆要走急忙喊住她:“你要是…”稳婆用手擦一下额头的汗,连连摇头:“我绝不会说出去的。”
说完稳婆瞧一眼吴娘子,对她道:“大娘子,你要想好了,身子好了就出去吧,这家里的人,瞧着都豺狼似的,在这样家里,你能讨得了什么好去。”说完稳婆飞快跑了出去。
吴娘子此时半点都没有得了儿子的喜悦,反而吓的要死,特别是想到方才张婶子瞧自己就跟死人一样的眼神,更是吓的只去拉着屈三爷的袖子:“爷,您一定要救我,救我。”
屈三娘子哄了半天孩子,还是没哄好,索性把襁褓放在吴娘子旁边,坐下施施然对她说:“我也不怕你说我狠心,横竖我也晓得,你也是恨我的。你现在孩子也生了,以后想怎么打算,说吧,不过我告诉你,你可别想着做这家主母的梦,我,可不是那样好惹的。”
吴娘子始终是生长在市井之中,见识过的手段,顶多也就是给人下老鼠药的手段,可就连这样,吴娘子也不敢试。此时听到屈三娘子这样说话,况且屈三娘子是真的狠得下心把自己给杀了,顿时觉得保命要紧,眼里泪已经流下,只是瞧着屈三爷。
屈三爷被这么闹了一场,也觉疲惫不已,心中早已有了打算,不由叹气道:“罢了罢了,你们成日打打闹闹也不是个事,算我负你,等坐完月子,你就回娘家去吧,我送你三十两银子,就当你和我好了一场,又为我生了个儿子的补偿。”
吴娘子虽已料到屈三爷只怕会这样说,可真的听到还是泪如滚珠般落下,口里喃喃地道:“爷,您就这么狠心,让我们母子分离,况且你和这样豺狼虎豹样的人在一起…”
屈三娘子听的得意,伸手就给了吴娘子一耳光:“放屁,这孩子是你的吗?只是借你的肚子生下而已。豺狼虎豹,你也真当他是个好人?”
吴娘子被打了一巴掌,此时也不敢还口,只是看着屈三爷,屈三爷连叹数声:“罢了罢了,都是前世做的孽,你将养好了身子,回娘家去吧。”说完屈三爷看向屈三娘子:“只是这孩子,你要好生看好。”
屈三娘子得了屈三爷肯定的答复,已经心满意足,伸手抱起那孩子,口里就道:“你放心,这孩子是屈家的香火,我一定待他好。”吴娘子一场筹划终成画饼,连自己的儿子都成了别人的,心如刀割一般,颓然躺在床上在那流泪。
屈三娘子抱着孩子走出去,嘴里还在叫老王,让她快些去寻个奶妈回来奶孩子,等快走出门口时瞥一眼吴娘子:“妹妹,别说我不好心提醒你,这月子里可不能流泪,不然老了害眼。”说完屈三娘子哈地一笑就此走了。
看完一场好戏的张婶子打个哈欠,对吴娘子道:“忘了,我还该回厨房给你熬粥去。下回,你要再勾引男人,可要记得先打听清楚了,这家里的老婆是做什么的,别又像这回一样,赔了夫人又折兵。”说完张婶子准备走,想着那脚步又一停:“哦,你还有三十两银子呢,也算卖了个好价钱。只是要卖,何不索性做了半开门,一晚也能有个三五钱。”
说完张婶子脚不点地走了,吴娘子被气的直喘气,屈三爷徘徊一下,走到吴娘子身边:“事情就是这样,以后,你也别来瞧孩子,孩子跟着我们,总比跟着我好。要有合适的,你再嫁一个也没什么。”说完屈三爷就走了,好在还不忘叫老王来服侍吴娘子。
屋内顿时冷冷清清,吴娘子心就跟浸在冰水里似的,又哭了起来,老王进来给她端了碗粥,见她在哭也不安慰,只把粥放在旁边:“快喝吧,等身子将养好了就快些离开。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冷言冷语吴娘子都不在意了,只是端起碗把那碗粥一口喝干就看着老王:“我还没死呢,我要瞧着,你们一个个都没好下场。”老王只哧地一笑,也不理她,拿了空碗转身就走。
吴娘子用被子盖着头,大哭起来。屈三爷在外听到,对屈三娘子道:“说起来,她也可怜。”可怜,屈三娘子横屈三爷一眼:“说的就跟你是那样良善人一样,你要真良善,也就不会有今日了。”
屈三爷被说的无话可说,只得躺了下来:“好在这会儿你也有儿子了,以后的事,也该依着我些。”屈三娘子好容易把孩子哄睡着,把孩子放到一边,用手推一下屈三爷:“别想你的好事,绿丫这丫头,生的着实好,我啊,要留着她的女儿身,好多卖几两银子,你要馋了,就去寻别人去。”
屈三爷伸手往屈三娘子身上摸索:“那我先寻你解解馋?”屈三娘子笑骂一句,伸手抱住屈三爷,屈三爷吃吃低笑两声,老王在门外听见,对吴娘子的房门那啐了一口,没有金刚钻,也敢来揽瓷器活,活该。
绿丫听说吴娘子好好的,心里算掉下老大一个疙瘩,见秀儿在那皱眉,用手拍拍她的肩:“你在想什么呢,不管怎么说,这命留下了就是好事。”
好事?秀儿叹一口气:“你啊,有时候活着还不如死了呢,死了,就不会看见这些了。”绿丫困了,在被窝里躺好,打个哈欠:“可是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还能见到很多别人见不到的事呢。”
秀儿想反驳几句,听到身边已经传来绿丫的鼾声,不由笑着摇一摇头,这孩子,真傻,可是如果没有这么傻的人陪着自己,这日子,只会更难熬。想完了秀儿又对着油灯呆呆出神,都是孩子,可是为什么对儿子就那么好,对女儿就不闻不问呢?虽然对屈三爷从没指望,但秀儿眼里还是有泪流出。
过了好一会儿秀儿才用袖子把眼泪狠狠擦掉,不去想了,想了也是白想,活着,最少还可以看见他们一个个都不得好死。秀儿肯定地想,那些人,做了那么多坏事,都会不得好死的。
秀儿吹灭了灯,把头靠在绿丫肩上,沉沉睡去,梦中似乎瞧见屈三爷和屈三娘子不得好死,秀儿在梦里都笑出了声,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梦才能实现。
月子里吴娘子已经变成惊弓之鸟,只觉得在这家里多停一日就多一分危险,等一坐完月子吴娘子就收拾东西打算离开,离开前很想再瞧一眼自己的儿子,可是屈三娘子连门都不让她进,只丢出三十两银子让她快些离去。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吴娘子只得弯腰捡起那三十两银子就抱着自己的包袱离开,离开前在门口狠狠吐了两口吐沫,诅咒一番才走。老王把吴娘子的所为告诉屈三娘子,屈三娘子只冷笑一声:“这种乡下人的把戏,亏她也信。我啊,有了这个孩子,以后也就有了指望。”
老王在旁笑嘻嘻说话:“相公娘您说的是,这孩子生的多俊,一瞧就是做状元的料。”
作者有话要说:
、寻人
做状元?屈三娘子的唇轻蔑地一撇:“得了,别说状元,就是举人也是天上的文曲星,我啊,没那么大福,只要他以后顺顺当当长大,接了这门生意,给我娶个媳妇,生个好孙儿,我不用再去自己赚钱,也就成了。”
老王笑的越发谄媚:“还是相公娘您有见识,不像我,只听说过状元郎,顺嘴说出来了。相公娘,您为人这么好,以后啊,一定福气更好。”为人好?屈三娘子又哧了一声,孩子睡的有些不安稳,在那皱眉要哭,屈三娘子也就让老王把孩子抱出去给奶妈喂奶,自己在那品着茶。
这个世道,为人好那就是被当做脚下的泥踩,别人狠,自己要更狠,才能过好日子,以前在园子里的日子,再也不想了,想起来就是噩梦,接不到多的客人就被饿饭被打。屈三娘子唇边笑容越发轻蔑,想通了这些,谁还在意做善人,恶有恶报,岂不闻杀人放火金腰带,自己这辈子,能到这里,哪是做好事得来的。
“榛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又烫到手了?”正在灶上炸鱼的绿丫眼疾手快,见榛子去拔火的时候,一个火星跳到她手上,烫了个泡出来,忙拉过她,用瓢打了一瓢水,给她洗着。
那冰冷的水碰到了肌肤,榛子眼里又有泪:“绿丫姐姐,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我想爹,也想娘,还恨。”绿丫瞧着榛子圆团团的小脸,伸手拍了拍她的脸:“你别哭了,前儿那个瞎子还说,你是有福气的人,磨难只是暂时的。”
有福气的人?榛子用手揉下眼睛:“他骗人,我爹娘还活着的时候,也给我算命,说我有大福气,可从来没说过,我会落难。”总是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绿丫把榛子抱在怀里:“以后会好的,榛子,说不定明儿你舅舅就找上来,把你赎走。”
那个从没见过面的舅舅,一直都是榛子内心的依靠,此时听绿丫这样说,榛子眼里又有闪光,但很快就低头:“两年了,绿丫姐姐,我一直在算,我被卖进来已经两年了。”日子越久,越觉得当初父母双全有下人服侍的日子,不过是在做梦,只有在屈家被人使唤,呼来喝去的日子,才是现实。
绿丫不知道怎么安慰榛子,毕竟榛子和她们不一样,她们都是穷人家孩子,而榛子,是享过福的,只是拍拍榛子的肩。
“吆,绿丫,你又在这哄大小姐了?都两年了,还在这痴心妄想,想着原来的好日子呢,真是做梦。”一个灶上的端了筲箕进来,瞧见绿丫在那哄着榛子,冷嘲热讽起来。
绿丫也不理她,接过筲箕就把那些炸好的鱼捞起来:“你要闲的没事,学学怎么做鱼才是要紧,这都进来四五年了,还学的不够好。”
那灶上的也不在意,只是抱着手瞧向榛子:“我学的再差,也比大小姐强啊。大小姐可是到现在都还在学怎么烧火,连个面果子都不会炸呢。要不是绿丫你在头里拦着,早被挨了多少顿打了。不过绿丫,你这么护着她,是不是巴望做她的贴身丫鬟啊?我听说,大户人家的贴身丫鬟,也是吃好穿好,什么事都不做呢。”
绿丫已经把鱼全捞到筲箕上,把那满满的筲箕塞到灶上的怀里:“快些端出去晒吧,这都什么时辰了,没晒好,明儿就不能用。”灶上的还想再排揎几句榛子,见榛子又默默地蹲到灶前面烧火,也就接了筲箕,扭着腰出去。
绿丫把锅里的油打到盆里,见榛子脸上不好使,劝她道:“这家里,糊涂人多,不晓得心疼人,只知道用话排揎,其实细想一想,有什么意思呢?”
榛子起身帮绿丫洗着锅灶:“绿丫姐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我不会变坏的。”绿丫伸手摸摸她的脑袋:“你这孩子,真是个孩子。”
榛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绿丫姐姐,连你都这么好,我又怎么会变坏呢?”绿丫没有说话,继续忙碌起来,新来的做粗活的挑着水进来,绿丫忍不住想起张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样了,听说得了别人资助的银子,重新寻了房子,在卖豆浆油条,还留了新的地址,可是自己,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到哪去。
想着绿丫悄悄地把眼角的泪擦掉,和榛子继续忙碌起来。
春过了又是夏,夏过了又是秋,在屈家这个院子里面,人总是来了又去,绿丫听到又有人来相看,那心绪已经不像平常平静了,也不知道自己会被什么样的人家买走。
秀儿除了安慰绿丫几句,说一定要求屈三爷给绿丫找个好主家之外,也没有别的法子。毕竟,秀儿连自身都难保。
而在墙外的京城,永远都是那样繁华,来去的人更多,秋风起了,这早上的豆浆卖的也更多些。兰花在这边卖豆浆油条也有大半年了,和周围的人也熟了,别人问起,张谆都说兰花是自己守寡的姐姐,绝不提以前的半个字。
兰花劝了几次,见张谆不肯改口,索性也就做个小寡妇打扮,虽然没有正经嫁人,可也跟过几个男人,唯独张谆的叔叔兰花从不曾忘,为张谆的叔叔守寡,兰花心里也是乐意的。
早上卖油条豆浆,中午收了摊,泡好豆子发好面,再做一会儿针线,差不多了做晚饭等张谆回来吃,兰花的每一日都像这样平静而忙碌。
这日张谆刚进门,兰花并没像平常一样迎上前接担子,而是在那急急地问:“你还记不记得榛子她舅舅叫什么姓什么?”这还真稀奇,张谆把担子放下,从缸里打瓢水喝了才说:“当然记得,姓廖,年纪总也有三十四三了,难道说有人来问?”
兰花的眉头没松开:“姓廖,那就有些不对,来打听的人姓周,其实也不是来打听,只是今儿有人来喝豆浆,我听了半耳朵,说是什么周大人的命令,务必要寻到,这京城这么大,都两三年过去了,哪里去海底捞针去,我顺口问问,说是山东巡抚周大人的亲戚,三年前在京城丢了一个孩子,现在想来寻。因是私事,不好惊动衙门里,这才让人暗自打听。”
三年前,榛子也就是三年前被扔掉的,难怪兰花上心,张谆的眉头也皱紧:“那等明儿人来了,你再细打听打听,问问哪个地方,长的什么样子,说不定是榛子的舅舅托这位周大人寻呢。”
“巡抚?这是什么官职,听榛子说了,她舅舅不过做小生意的,哪能攀上这样的官,不定是人有相似,不过问问也好,要能寻到,也是功德一件。”兰花噗嗤一声笑了,张谆仔细一想,说的也是,巡抚是高官,哪是一般的人能攀上的。别看屈三爷在那耀武扬威的,仗着的不过是几个管街面的衙役罢了,连街道厅的官儿,他都见不上面。
兰花上了心,也就在那等那日说话的人再来喝豆浆,可一直等了四五天都没等到,就在兰花急的嘴上长泡时候,见那两人又说笑着走过来,进了棚子就在那叫:“两碗豆腐脑四根油条。要那素卤,我说,你是怎么做到的,这素卤比那外面的肉卤还好吃。”
兰花见这两人进来,心里顿时安了,急忙多多地加了两勺卤:“这是家传秘诀,可不能说的,两位这寻人,可有什么头路没有?”这两人端着碗西里呼噜在喝豆腐脑,等到半碗豆腐脑都下肚了才抹一下嘴:“嗨,哪里寻去,连那些私窑子都去寻过,说没有这么个人,我想着,这京城里的拐子,也是会看风声的,只怕当时拐了,连夜出京,卖到什么大户人家做奴仆去了,天南地北,怎么去寻。”
他的同伴也摇头:“这不,我们弟兄准备回去复命,想着你这豆腐脑好,特地过来再吃一碗,只怕回到济南,就要挨上一顿板子了。”兰花在那细听,用抹布擦了下桌子才道:“那日没听清楚,还没问过,只知道寻的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原来地方在哪里,可有什么信物不曾?”
两个差役互看一眼,都笑了:“你这话说的有点意思,你一个卖豆浆油条的小寡妇,怎么晓得这些事?”兰花急忙赔笑:“都是我家小爷抬举我,其实我并不是他姐姐,更不是什么守寡,本是他家买下的人,只是后来落了难,相依为命,这才唤我一声姐姐。要说原来卖我那家,他们家本是做买人卖人的,我也见过一个姑娘,从小被人拐来的,这才想着问问,若是呢,就再好不过,若不是,也就丢开。”
还有这么一回事,年老些的那个差役摸下胡子:“那你说说,你见过的那个姑娘,今年多大,原本家住哪里,可不许骗我们,不然我们虽是山东的,但要摆布你这么一个人,也是轻而易举的。”
兰花急忙赔笑,把榛子的身世说出,两个差役听完,久久没有说话,兰花见状,晓得只怕有几分准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那额上不自觉出来汗,只是在那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8 章
过了许久,两个差役交头接耳几句,还是由那个年老些的差役开口:“说起来,我们大人也不过是受人所托,不过这件事,事关重大,你千万别说出去,我们即刻回山东,去向大人报信。”兰花直到此时才松口气,急忙笑着道:“这是自然,说起来,这姑娘也真是造孽,原本也是娇生惯养的,谁知遇到…”
想来榛子的舅舅也受了榛子叔叔婶婶的蒙蔽,兰花又把那话咽下。差役已经笑了:“这世上千奇百怪的事多了,你这小小女子自然不知道。说起来,这不过是故意把孩子扔掉,还算留下一条命,有那些狠心的,拿了孤儿的钱财,不给饭吃,常日役使,活活虐待而死的,也不是没有见过,只是总是长辈,这长辈故杀子弟,也要不得赔命。”
说着这差役叹一口气,对兰花道:“你把这话放到肚子里,长则一月,短则两旬,我们就会回转,横竖你这摊子也不搬。”兰花忙再三再四地保证,也没收这两差役的钱,就送他们离去。
等张谆回来,兰花把这事细细说了,最后又道:“只是我心里总有个结,不晓得榛子的叔叔婶婶,对榛子的舅舅说了些什么话,还担心另一件事,榛子的舅舅万一觉得,自己甥女被卖到那样人家,虽比卖到窑子里好些,可说起来总是不名誉的,到时觉得丢脸,不肯认她又如何?”
张谆听完兰花这忧心忡忡的话就笑了:“兰花姐,你这是多想了,要真在意,这两差役不会连窑子里都去问过。”兰花点头:“你说的是,我啊,就盼着榛子能出来,如果,榛子开口求一求,只怕绿丫也能被带出来。”
提到绿丫,张谆眼里闪过一丝温柔,接着就插到别的话,兰花见状,也没有多说,又问几句张谆生意上的事,也就收拾歇息。
此时绿丫并不知道榛子已经有人来寻,依旧过着每日不变的日子,这日榛子往前面去送饭,等送回来时脸色苍白地说:“绿丫姐,我方才去送饭,听到有人叽叽咕咕地说,要撺掇了爷,收用你呢。”
这,这消息让绿丫如被雷击到一样,抓住榛子的手问:“你是听谁说的?”
“还有谁,定是小莲花她们几个,嫉妒你得张婶子的疼,又听说相公娘要留着你的女儿身,好多卖几两银子,她们恨不过,就想这个呗,这几个人,真是坏了心肠。自己脏了,就想要别人也脏。”在旁边收拾鸡的秀儿头都不抬地说,说完还不忘用菜刀狠狠地把鸡大腿给砍下来:“要当了我的面说,我就拿菜刀砍她们。”
“吆,真是把自己当大小姐了,我说秀儿大小姐,你要真是大小姐的话,怎么还在这厨房里,跟我们一起做事,而不是跟喜哥儿一样,在前面屋里,有奶妈伺候,我还听相公娘说,等再过几日,就买个干净些的丫鬟服侍呢。”小莲花在门外已经听了许久,这时扭着腰走进来,一贯冷嘲热讽地说。
秀儿啐她一口:“呸,我可不像你这样黑了心肠的,还特别地不要脸,自己刚来了月事,就巴巴地守在别人经过的路口,然后被收用,不就为的那几盒胭脂水粉,真是眼皮浅的没法瞧了。”
小莲花听秀儿说出她的底细,顿时手插腰骂起来:“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敢说老娘的话,你啊,不就是个爷不要的女儿,还有,绿丫,你别成天以为你长的好,就想保住干净,就算你这会儿完完全全出了这家,到了主家,还不是主家说收用就收用,等配了人,为了好差事,管事的要和你睡一晚,难道你不去伺候?生来就是服侍人的,就别端着这冰清玉洁的劲儿。到时得了趣,我瞧啊,别说管事的,只怕就算那粗鄙小厮,那肮脏柴房,你也要去寻欢。”
绿丫尚未开口,秀儿已经暴起,拎着菜刀蹦到小莲花跟前:“呸,十三四岁的孩子,毛都没长呢,就一口一个睡来睡去的,那日在柴房和小厮的,是你不是别人,我还听见你说,要小厮给你买手帕呢,一块手帕也就几个钱,就值得你这样。”
小莲花见秀儿暴起,又把目标转向秀儿:“怎么,我说绿丫你心疼了,谁不知道你和绿丫不正经,两人同出同进还睡一张床,半夜时候那床上唧唧哝哝在做什么,什么亲奶|子舔下面,这都是你们俩做出的勾当,我和男人睡怎么了,阴阳和谐,天经地义。你们两呢,明明是两个女的,偏假凤虚凰,这才是不该做的。”
秀儿听她含血喷人,手里那把菜刀就扔过去:“放屁,你自己半夜睡不着想男人,就造我们这样的谣,我们俩清清白白,哪是你能明白的。”
“什么清白,不过是掩人耳目。”小莲花见秀儿把菜刀扔过来,身子往下一蹲,躲过菜刀,嘴里依旧不饶人地说。秀儿见菜刀扔不到她,扑上去就去撕小莲花的嘴,小莲花比秀儿要壮一些,不防被秀儿扑倒,嘴里在骂,手就去扯秀儿的头发。
榛子见她们又打起来,已经吓呆,绿丫嘴里说着劝架的话,却去紧紧按住小莲花的腿,让小莲花挣扎不起来。秀儿得了绿丫的帮助,手握成拳就往小莲花脸上打去。
小莲花挨了几拳,嘴里越发骂起来,秀儿的拳头越发重了,正打的火热时候,张婶子走进来,脸沉下:“这才一会儿没见,你们怎么就打起来,都给我住手。”
绿丫见张婶子进来,急忙放开按住小莲花腿的手,秀儿趁机又往小莲花脸上打了一拳,这才起身:“张婶子,是她满口污言秽语说我和绿丫,绿丫还好心劝架呢。”张婶子拍一下手:“罢了,你们这几个孩子,都别说谁的是非,小莲花嘴不好,我晓得,可是秀儿,你也是个刺头。”
“不是刺头,在这家里,早被磨折死了。”秀儿嘴里嘀咕出这么一句,张婶子摇头:“罢了罢了,秀儿,你年纪越大,越有自己的主见了。小莲花,我晓得你这两日气焰高,不过这也怪不得你,谁让我们年纪也渐渐大了,有心无力了。只是我要告诉你,什么撺掇狗儿收用绿丫的话,以后可别再提,还有,和你相好的那几个,也别让他们见了绿丫就口里调戏。绿丫,可是相公娘说过的,要留她女儿身的,真被破了,你们倒是一时痛快了,只怕就要受一辈子的苦。”
小莲花听张婶子这么说,鼻子只是往上面一翘,心不甘情不愿地嗯了一声。张婶子晓得她没有往心里去,毕竟是没吃过亏的,真以为伺候男人伺候的舒服了,就可以横行霸道了,吴娘子可是连儿子都生下了,最后还不是被赶走,那块臭肉,别的不提,这折磨人的手段,那可是层出不穷。
不过小莲花不肯听,张婶子也不理她,只对着绿丫道:“我晓得你是个聪明孩子,学东西也快,人也干净,相公娘已经说过了,要给你好好寻一户人家,你放心,在这家里,只要你不浪着去勾搭男人,不会出事的。”
绿丫正在给秀儿梳头发,听了张婶子这话,急忙点头。秀儿已经把绿丫的手一推,也道:“绿丫,以后你别单独出门,什么时候都和我在一起,我就不信,还有哪个人胆大包天,敢拉了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