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之梧点头,接着就道:“姐姐也是这样说,老姨娘,我记得您,会记得您!”曾之贤把弟弟的手握住,轻声道:“老姨娘,我们就告辞了,您以后,多多保重!”
保重,吴老姨娘瞧着孙儿们往前面去,只举得心都被谁挖掉了一块,从此之后,也许,再没有从此了。这日子,就像那古井一样,无波的让人心悸。
“你和你老姨娘多说会儿话也没什么。”曾之贤姐弟回到曾老夫人上房时,脸上泪痕没干。曾老夫人见了,就对曾之贤道。
“多谢祖母了,只是规矩在这里,以后孙女这有什么好东西,往祖母这边送时,定不会忘记老姨娘的!”对为妾的生母,祖母,这个尺度总要拿捏好,既不能让嫡母或者嫡祖母觉得待那边太亲热,又不能让她们觉得太无情,毕竟生养一场,得些孝敬也是应当的。
这句话,曾之贤已经想了一路,此时适时说出,果然让曾老夫人脸上放松:“果然,你和你爹爹一样,都是好孩子。夜了,你们去歇息吧。嫣然是我身边得用的,我从此把她给你,你以后有事情,可以问她!”
这是正式把嫣然给曾之贤,而不是原先说的借用几日,嫣然听了这话就过来给曾之贤磕头,曾之贤急忙拉住她:“嫣然姐姐客气了,您是祖母身边得用的人,以后,还要多提点我才是!”
“服侍大小姐是我的福分,哪敢提提点二字!”嫣然的话让曾老夫人面容欢喜,就让嫣然服侍他们下去歇息。曾之贤走出门时看着黑暗中的侯府,这回府第一天总算过了,以后的日子大概就是如此,小心地讨祖母的欢心,好好地把弟弟养大。石家的亲事,成婚也要在三年后,那时弟弟已经十岁,也懂一些事了。
曾二老爷夫妻的灵柩在半个月后到达,灵柩依旧瘄在城外庵里,等待吉日再行发丧。曾之贤姐弟到庵里守灵,阴阳生择了四月二十八的日子下葬。也有不少亲友前来吊唁送殡,石安做为半子,也跑前跑后,谨尽半子之责。这让曾之贤那颗忐忑不安的心,又添上了几分安慰,况且守灵时候,虽然遮遮掩掩,彼此也看清了面容。
石安觉得,曾之贤是个清秀温柔的女子,曾之贤瞧见石安是个清俊稳重的少年,都不是那形貌丑恶的,这就够了,足够他们想念到洞房花烛之夜,揭开盖头时,彼此相视一笑,成为夫妻。
出了殡,曾三老爷也把曾二老爷那些打捞上来的财物全数运回京,曾二老爷这一任地方肥美,即便是清官,宦囊也有一万多两,再加上这一路得到的各色礼物,刚好凑足两万两。
曾三老爷说到做到,开了本帐,扣掉三成,剩下的全交给曾之贤。这让曾之贤不晓得说什么好。曾老夫人见三儿子竟然做出这样事,气的把他叫来骂:“这事说来也是为公,那些地方上的使用并没让你出银子,我瞧过账,都是走公中的,也去了近万两,你倒好,拿着公中钱财花了,转手把你哥哥的产业吞了三成,传出去,你让人家怎么瞧我们?”
“娘您这话就错了,谁不知道我爱银子,我这公平正道地拿了三成,到时若有个什么,侄女的嫁妆也能少出…”不等曾三老爷说完,曾老夫人就拿起引枕往他身上打去:“满口胡沁,你侄女订的亲,也是门当户对的人家,难道还能少了她嫁妆不成?到时我们家脸面往哪里搁?你再如此,横竖你二哥也没了,我就把你大哥寻来,这家业三份分开,你自己过你自己的日子去,省的给我打嘴!”
“娘,我这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并不学那些伪君子行径,口里说着不爱财,可是背地里干了些什么,天才晓得!”听到要把家当三份分开,曾三老爷算盘珠子划拉一比划,就算出自家出外后,要多花多少银子,这会儿一家子吃穿住都是公中的,少说也能省下三四千银子,省的就是赚的,等以后分了家,自己的私房,未必不比大哥一家的产业少,那时才能勉强离开去过自己的日子。
“你,你这是跟谁学的,好好的侯府老爷,偏偏学这些!”曾老夫人被儿子气的捂住胸口,曾三老爷嘻嘻一笑:“娘,儿子既然惹您生气,就先走了!”说完曾三老爷一溜烟走了。
曾老夫人抚一下心口,仔细想了想,没奈何,这还得自己补给孙女,不然的话,传出去自家真是不要做人了。曾老夫人让丫鬟去请曾之贤过来,丫鬟方才出去,已有婆子来报:“侯爷来了!”
这有点不巧,不过见见侄女也不用回避,曾老夫人让人请侯爷进来。侯爷今年还不到四十,面皮白净,文质彬彬,更像文士而不是祖上因军功而封侯,见了曾老夫人,侯爷行礼问安后才道:“母亲近日可听到京中流言?”
“你这人问的什么话?别说我们家现有丧事,就算原先我也不大爱应酬的,上哪去听流言去?再说就算是流言,那些话,也没得污了耳朵。”
“娘说的是,原本儿子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今日上朝出来时,听人说了几句,总觉得该和娘商量商量!”弟弟遇难,曾侯爷也请了一个月的假料理丧事,等丧事办完,也就回去销假。
“难道说,这流言,和我们家有关?”儿子如此郑重其事,曾老夫人早就猜到,忙让丫鬟去告诉曾之贤,让她不用过来。
“母亲虑的极是,正是和我们家有关。要说,是该和大侄女有关!”曾侯爷的话让曾老夫人的眉皱紧:“你大侄女规规矩矩在家守孝呢,哪里来的流言?”
“就是因了守孝,现在有人说,只怕大侄女命硬,克父克母,甚至还有人说,大侄女下巴尖削,不是有福气的长相,石府娶了大侄女,也会…”
“这都哪里来的胡说八道?你大侄女,你也见过的,下巴那里尖了?”曾老夫人努力克制,可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
“母亲说的很是,儿子也是这样说的,但儿子虑的是,只怕石府想借此退亲,亲事一退,以后大侄女也难寻到好的。”名头说的好听,侯府千金,却是父母双亡,外祖那边,也不是什么很有力的家族。曾之贤紧紧握住手中帕子,听到曾老夫人让自己回去的话,曾之贤本想转身,谁知却听到这么些话,这些流言,简直是往人伤口上撒盐。
嫣然没有曾之贤离门边离的近,自然听的没这么亲切,见曾之贤脸色煞白,急忙扶着她离开,等走出一截才道:“大小姐,侯爷和老夫人,也是为您好!”
这句话让曾之贤眼里又有了泪,嫣然急忙劝道:“大小姐,这世人的嘴,什么都能吃,当然什么都能说。只要石家那边不在意,您又何必放在心上?”
、24 偶遇
嫣然的话让曾之贤眼里的泪又涌出,急忙伸手把泪擦掉才道:“石家那边怎么会不在意?如果不在意,伯父也就不会特意来寻祖母说话了。”现在和原先已经不一样了,爹娘都已去世,如果被退亲,未来的日子,曾之贤觉得,就没多少盼头了。
嫣然伸手摸去,见曾之贤的手冰凉,急忙叫身后的小丫鬟过来相帮着一起把曾之贤扶回去,曾之贤却没有动,手只紧紧抓住嫣然的衣衫:“嫣然姐姐,求你,求你去听听,听听大伯和祖母,到底商量成什么样子?”
嫣然刚要说好,身后已经传来曾之庆的声音:“大妹妹这是怎么了?”曾之贤忙站起身,起身时候有些站不稳,差点摔在嫣然身上,嫣然忙伸手扶住曾之贤。
曾之庆见曾之贤面色苍白,脸有泪痕,稍微一想就明白,只怕是这些日子的流言传进了曾之贤的耳里。曾之庆忙道:“大妹妹还是快些回去歇息吧,这些事,自有祖母和父亲做主。”见曾之贤面色还不定,曾之庆又道:“大妹妹休要以为自己没了父母就没了依仗,大妹妹毕竟是侯府千金,比不得那寻常人家的女儿!”
这话是给曾之贤吃定心丸,曾之贤面上的苍白却依旧,勉强一笑行礼转身,曾之庆又喊住嫣然:“嫣然,你站一站!”嫣然和曾之贤都觉得奇怪,虽没回头却停下脚步。
曾之庆也晓得自己这样叫住姐妹们的丫鬟有些鲁莽,不自觉地挠一下后脑勺才对曾之贤道:“我不过是想问问嫣然,妹妹这些日子的起居,妹妹虽然仁孝,可伤心太过,若叔叔婶婶泉下有知,定不会安心的,所以才想让嫣然平日多劝劝你!”
“大哥的好意我晓得了,嫣然,你就在这和大哥说两句话吧!”曾之贤谢过曾之庆,这才在小丫鬟搀扶下回房。
“老太太吩咐我去服侍大小姐,定会照了老太太吩咐精心服侍的,世子无需担心!”嫣然的话让曾之庆笑了笑,接着就道:“其实,不是这事,我是想,大妹妹这样伤心,又会焦虑。我和石安也是好友,倒不如悄悄地让石安来见见大妹妹 ,安安大妹妹的心!”
“世子说的这是什么话?男女…”嫣然的回答让曾之庆往天上丢了个白眼才低头看嫣然:“你也未免太过迂腐了。大妹妹和石安,已经定了亲,这旁边有人,私下见一面,就算祖母知道,也只会睁只眼闭只眼,并不算十分越礼。”
“不成,这事,要是老太太暗示了,就可以做,不然的话,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嫣然又是一口回绝,曾之庆的眉皱成一个疙瘩:“你这人,说你迂腐你越发老夫子起来了。我今年过年去上香的时候,还悄悄地见了…”
说着曾之庆就忙捂住嘴,嫣然已经听到了,眼睛瞪的有些大:“你悄悄地去见谁?见了我们世子夫人吗?世子,这不一样的,那位是有父有母,可是我们大小姐,没了父母,现在外头还有那么些流言,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到时传出去,我们小姐的名声就…”
“谁敢传出去,我打死他!”曾之庆这下是真急了。
“世人的口,怎能堵得住这么多?世子,我还是那句话,这事,你去寻老夫人问,若是老夫人肯,那我一个做丫鬟的也没有别的话说!”说完嫣然就匆匆离开,曾之庆喊了她两声,嫣然只是充耳不闻。
曾之庆背着手在那想了想,还是转身去曾老夫人上房。
此时曾侯爷也正好和曾老夫人说到这事:“虽说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两小情投意合,那就更好了!上回二弟丧事,我在旁瞧着,姑爷对侄女,并不是不满意的,不如…”
曾侯爷还在踌躇,曾老夫人已经明白了,摇头道:“这件事,不到走投无路不能做,毕竟我们也是侯府,侯府千金,又不是嫁不出去,哪能这样着急?”
“娘说的是!”曾侯爷先附和了一句这才道:“可是,如若对方真有心退婚,退了之后,大侄女的婚事,就没这么好寻了!”无父无母的孤女,又是被退了一次婚的,要寻相当的人家就有些难了,可要往不如的人家去寻,难免会被人说侯爷刻薄无父无母的侄女。
曾老夫人点头:“你虑的是。这样,你让人放出话去,你大侄女的嫁妆,除了公中所出五千两外,我再额外添上三千两,再加上你二弟妹嫁妆里面那些,添添补补,也有万把银子。”
这是为什么曾侯爷明白,刚要起身告退,帘子掀起,曾之庆已经走进来:“祖母,爹爹,这件事,还不如我悄悄地让石安和大妹妹见一面,石安肯了,难道他伯父还能按着要退亲!”
“胡扯!你小孩子家,懂得什么?”曾侯爷喝止儿子,曾之庆虽被父亲训的低头,还是嘀咕道:“这个家总要我来当的,我已经十五,已经定了亲,算不得小孩子了!”
曾侯爷还要再说,曾老夫人已经道:“你先出去吧,这件事我再细想想,还有外头的那些流言,必要全部被压下去才是!”曾侯爷虽应是,但他和曾老夫人都明白,压下流言只有一个办法,石家不退亲,现在主动权并不在自家手里,而在对方那里。
曾之庆等自己爹一走,就坐到曾老夫人身边:“祖母,大妹妹若真被退亲,那才叫…”曾老夫人安抚地拍拍孙子的手:“我明白的,你别胡闹,这件事,我要细想想,细想想!”曾之庆还想说话,想起方才嫣然说的,若被有心人传出去,曾之贤的名声就会坏掉,晓得祖母必是要做万无一失的事,也就乖乖闭嘴。
“小姐,今儿天气热,不如让厨房做碗酸梅汤来?”月娟走进屋,见曾之贤正在改曾之梧写的字,上前轻声道。
曾之贤放下笔,嫣然已经送上手巾给她擦着手,曾之贤擦完手接过月娟递来的茶喝了一口才道:“不必了,这屋里放了冰盆,也不用再做酸梅汤!”
“倒是我糊涂了,酸梅那个东西是收敛的,不如拿桂花香露来,小姐用上那么一碗?”虽然被刻意隐瞒,但这些流言还是渐渐传的满府都是,甚至已经有人说,石府现在不提退亲,是因为石安要应秋闱,等石安一赴过秋闱,就会正式遣媒前来退亲。现在已经是六月,离了秋闱只有两个月。
曾之贤还想说不用,就看见月娟和嫣然两人的眼,把要说的话给咽下,改为:“我不爱喝那个桂花的,还是玫瑰的好,索性兑三碗来,我们三一人喝一碗!”
月娟见曾之贤好歹露出一个笑模样,急忙应了就去开柜子拿香露,让小丫鬟打来井水,拿过茶碗兑了三碗,往里放了冰块。曾之贤只喝了一口就不想喝了,见嫣然和月娟两人并没端碗,强迫自己把剩下的都喝了才对她们俩道:“还不赶紧喝,放久了就不好了!”
月娟和嫣然这才端起碗,喝完觉得头上身上都清爽多了。小丫鬟走进来道:“小姐,老夫人身边的姐姐过来说,说老夫人睡醒了午觉,想去园子中乘凉,请小姐一起过去!”
陪伴祖母也是做孙辈该尽的孝心,曾之贤应了,嫣然也就陪着她先到上房,曾老夫人见孙女这些日子越发清减了,总要说嫣然她们这些贴身服侍的人几句,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花园来。
夏日花园也就求个凉爽,一行人慢慢地走,来到荷花池边,曾之贤见这荷花开的还不错,不免驻足观看,曾老夫人让嫣然陪着曾之贤,也就往另一边去。
曾老夫人刚离开不久,耳边有传来脚步声,嫣然以为是曾老夫人派人来说什么,抬头却见曾之庆和石安两人走过来。电闪雷鸣之时,嫣然就明白这是为什么,还当是曾之庆安排,不由有些恼了。
曾之贤没有听到人说话,有些奇怪抬头,见是曾之庆和石安两人,慌张中想回避,可除了几棵柳树并没别的地方,不由低低开口:“大哥着实太胡闹了!”
曾之庆咳嗽一声,不想承认这是自己一手安排的,只对曾之贤道:“没想到大妹妹也在这赏荷。正巧,石安只怕有话和你说!”说着曾之庆就对嫣然挤眉弄眼,要她赶紧去望风。
嫣然愤怒地瞪曾之庆两眼,但也无可奈何,飞快走到另一边站着,好让曾之贤和石安说话。
“你,你还好吗?”石安沉默了半日,对着曾之贤憋出了这么一句,曾之贤的耳根都已经红了,低头绞着手里的帕子,听到石安问自己,才轻声道:“我很好,祖母和伯父都待我很好!”
、25 高中
嫣然站的有些远,并听不大清楚石安和曾之贤的对话,却能瞧见曾之庆脸上的神情,不由生气地瞪曾之庆一眼,这种事情,哪能随便做的?曾之庆笑嘻嘻地冲嫣然作了个揖,嫣然不敢真的和他生气,只是望着那条小路。
“我,我不会和你退亲的,不管伯父怎么说,我都不会退亲!”石安看着曾之贤,终于把这句话说出,一下红到耳根。曾之贤长久以来的忐忑因这句话一下消失,脸上露出自从父母双亡后头一次发自内心的笑,这笑如春花开放,让石安有些看呆。原来自己的妻子不止是那样单薄,其实也生的很美。
嫣然见小路那头似乎有裙角转动,忙对曾之庆拼命做手势,曾之庆明白,上前搭住石安的肩,示意他赶紧和自己出去。石安又深深地看了曾之贤一眼,这才和曾之庆飞快离开。嫣然见小路那头的裙角消失,这才拍拍胸口跑回到曾之贤身边:“小姐,这件事,以后可不能做了。若让老夫人知道,我妹妹…”
“祖母应当知道的,不然,他进不来!”曾之贤此时的神情和原来并不一样,原先嫣然觉得她虽然很美,可总有一种忧伤,可此时那种忧伤开始淡了,一种只属于少女的生命力开始在她身上蔓延。
“小姐!”嫣然不由握住她的手:“真的吗?”曾之贤有些奇怪嫣然为何会突然握住自己的手,但还是点头:“是的,这个家里,有什么事能瞒住祖母呢?我们先去寻祖母吧!”
嫣然应了,扶曾之贤往前面行去,曾之贤又悄悄笑了,祖母给的这个丫鬟,其实也很不错,服侍人精心不说,想的还很周到,就是不晓得,她对自己能不能忠心?
曾老夫人带着人在一丛树下散坐,正在听一个丫鬟讲笑话,瞧见曾之贤走过来,曾老夫人让那丫鬟停止讲笑话,招手让孙女过来:“那荷花好看,你就多看一会儿,横竖我也没什么事。”
这句话一说,曾之贤越发肯定,这件事出自祖母安排,浅浅一笑才道:“孙女服侍租门面,是应当的!”曾老夫人见曾之贤这短短一会儿,和原来已经不同,忧伤散了不少,眉间也有亮色,整个人比原先开心了些。唇边不由露出一抹笑,庆哥儿虽胡闹了些,可年轻人的事还是年轻人自己知道,只要石安执意不肯退亲,石侯家里也不能过于强硬,毕竟这门亲事,双方也是谈了许久。
想着,曾老夫人慈爱地拍拍曾之贤的手,曾之贤抬头对她一笑。曾老夫人向远方望去,很多事,都该过去了,都是姓曾的人,为了曾家的名声也不能胡乱做事。
转眼就是八月,秋闱之期已到,那几日曾之贤有些坐立难安,嫣然虽不知道曾之贤心绪如何,可也明白她惦记石安,耐心劝解安慰。让曾之贤心里的焦躁慢慢消失。
放榜那日,曾之贤一大早就起来,梳洗完后去给曾老夫人问安,曾老夫人这日也起的早,见了曾之贤神色就笑着安慰她:“无需这样焦急,石姑爷今年才十六,十六岁别说举人,连秀才都是年轻的,这一镑中不了,再走几科也是平常事,不说别的,你爹当年考举人,也考了两遍呢!”
曾二老爷考举人虽考了两遍,不过考上举人第二年,就联捷中了进士,二十刚出头的进士,称得上年轻有为。吴老姨娘晓得今日是放榜日,也早早过来曾老夫人身边听信,走到门边正好听到曾老夫人这话,那眼泪唰一下就流出。小婵急忙拿出帕子给吴老姨娘擦泪。
吴老姨娘接过帕子把脸上的泪擦掉,这才收拾心情走进上房。曾之贤听到曾老夫人提起自己父亲,心里也正酸涩,见吴老姨娘进来,忙起身相迎:“老姨娘来了,祖母正在说昔日父亲的话,很多我都不晓得!”
吴老姨娘强忍住悲痛道:“那些都是过去的了,我啊,就望你爹爹在天之灵保佑,让石姑爷中了,也好堵一堵那些人的嘴!”流言是要好消息来打破的,只要石安高中,所谓曾之贤不吉的流言自然消失,曾之贤嗯了一声,脸上的期盼更深,一定要中啊。
里头的主人都在焦急,外面等着的丫鬟们倒比较轻松,不管石安中还是不中,对她们也没多少影响,顶多就是服侍主人时候有些区别罢了。
“嫣然姐姐,你到了大小姐那边,有没有什么变化?”果儿悄声问嫣然,嫣然笑了:“有什么变化?还不是一样的月钱,再说大小姐也是个和气的,倒是你,都升了二等了,月钱也比原先多了,你可要别让你叔叔又去把你月钱给支了!”曾之贤身边,按例是不能有一两月钱的人的,不过嫣然是曾老夫人身边过去的,月娟曾老夫人又嘉许她的忠心,给月娟也提了月钱,因此曾之贤身边,倒有两个一两银子的丫鬟,曾之庆身边也没有这样的。
不过事出有因,就算是曾三太太,也不会拿这事和一个失去父母的孤女计较。不就一个月多了二两月钱,曾之贤能在家几年,能多支多少?拿这事说事,那才叫掉价?
提起月钱果儿的小脸就皱做一团:“姐姐,别提这个,我二叔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啊,油锅里的钱都不嫌烫手,更何况是我的月钱?月月去支的比别人还勤。我现在啊,也只有把那些赏的,全攒起来!”
说着果儿就小声道:“升了二等,赏钱也比原先多了些呢!”嫣然笑了:“那你要好好的,不光升二等,以后,还要升一等!”这敢情好,果儿脸上又露出喜悦,两人在这说着话,屋里的气氛却没那么轻松,虽然曾之贤很想说几句打破沉闷的话,可她自己还心事重重,哪能寻出话来说?
赵氏今日得了曾老夫人的嘱咐,早早就在外头等消息,又要处理家务,并不在曾老夫人房里,曾三太太又带着女儿回娘家小住几日,更是没人来替她们三人解一下。
“都你瞧我我瞧你做什么?世人的嘴,堵得住多少?贤姐儿你也别想了,做人,一定不能想的太多!”气氛实在太闷,曾老夫人忍不住开口,吴老姨娘立即附和:“夫人说的对,大小姐,你也别想了!”
真的能别想吗?曾之贤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曾之贤的心一下提起,嫣然已经掀起帘子走进来:“给老夫人大小姐报喜,方才夫人让人来说,已经看到榜了,石姑爷榜上有名,先让人来告诉一声!”
哎呀,这一声让曾之贤心里大石落地,吴老姨娘已经激动的眼泪都出来了,一个劲儿念叨:“我就说大小姐是有福气的!”曾老夫人比她们镇定一些:“你夫人有没有说,中的是第几名?”
嫣然摇头:“瞧榜的先瞧了名字,瞧见姑爷的名字就即刻先回来报信,中了第几名这些,还要再细瞧!”不管怎么说,就算是最后一名,榜上有名就已很好。曾之贤想擦掉眼里的泪,可是那泪怎么都擦不掉。
“给侄女道喜了!”这回是赵氏前来了,嫣然忙上前给她打起帘子,赵氏笑眯眯地走进来,给曾老夫人行礼后才道:“已经瞧清楚了,侄姑爷中在第三十六名上,这个算没入五魁,可也不低了!我也让人去问过了,说去了石家报喜,还会来我们府上报喜呢!”
来这边府上报喜,那就是把这边当做石安的岳家,曾老夫人拍拍曾之贤的手就对赵氏道:“备赏,当年你二叔是多少赏银,今日也就多少赏银!”赵氏应是,也就出去张罗了。
曾老夫人已经把曾之贤搂在怀里:“我的儿,这下放心了吗?”曾之贤有些羞涩地点头,吴老姨娘在旁瞧着,心里不由又是一阵酸涩,可也要上前和曾老夫人一起打趣下曾之贤,曾之贤脸上的羞涩更深,这下,是真的可以放心了。
报子们去过石府,又往曾家来,曾家在报子上门时,放了鞭炮,又拿出百两赏银,一扫曾二老爷夫妻双双去世时候,整个府邸弥漫的那股低沉气氛。
“姐姐,是不是姐夫中了举,就不会和你退亲了,还有那些话,也没人说了?”曾之梧一下了学,见到曾之贤就和曾之贤说话,曾之贤听到弟弟的话那眉就皱紧:“你是听谁胡说的?”
那些话都是不好的吗?曾之梧的小额头皱紧,月娟端着盘点心进来,见曾之梧的样子就忙对曾之贤道:“小姐,老夫人的上房这里人来人往,人多口杂,总有一些话语难免会飘进七爷的耳朵。”
、26 迷茫
人多口杂?曾之贤的眉微微皱起,曾之梧本来要伸手去拿点心,看见姐姐皱眉就急忙道:“姐姐,那些话是不是不该听,不该说,姐姐,以后我再也不听,再也不说了!”
弟弟这样让曾之贤更加怜爱,拿起一块点心放到他手上:“虽然圣人说,外言不入,内言不出。不过爹爹生前常说,世事练达皆文章。姐姐不愿意你什么都不知道,可也不愿意你像市井之徒那样油腔滑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