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倒茶的嫣然差点把水倒在自己手上,定了定心才道:“姐姐你说什么话呢。”
“女儿家年纪大了,总要嫁人的,老夫人许了我娘,让我往外头聘去,我娘这一年也寻了些人家,差不多也要定下来,等定下婚事,顶多还能在老夫人身边服侍一年就要出嫁了,我空出来的窝,我也晓得,许多人眼红呢,可我也好,老夫人也罢,总是觉得你是个稳妥人!”
紫铃今年也十七了,这个年龄,要不是丫鬟,早已出嫁了。嫣然坐到紫铃身边就道:“姐姐这话是肺腑之言,我也不好推辞的,可是青铛姐姐她?”
“青铛这丫头我还不明白的,爱揽事好出风头,可是她总记不得,我们的风头都是老夫人给的。等我走了,你也别担心她,只要老夫人待你好,那就随便什么人眼热你!”
“真这样的话,还不晓得又要招多少人嫉恨呢!”嫣然的话让紫铃哈哈一笑,捏一下她的脸:“人不招嫉是庸才,只要记得服侍好主人,那就随她们去!”
嫣然点头,两人又说几句,嫣然也就换了衣衫跟着紫铃往上面去。
见到曾老夫人,果然曾老夫人吩咐嫣然再像前几日那样做个荷包,嫣然答应下来了又道:“也不晓得三老太太喜欢什么样的花呢,前儿给老夫人的是花开富贵。总不好重了!”
“这有什么,你就绣一枝梅花!”嫣然刚要答应,曾老夫人又摇头:“不好,还是绣竹子吧!”
“既然这样,倒不如绣岁寒三友呢!”紫铃过来给曾老夫人腿上盖了张薄被,笑吟吟地道。曾老夫人不由道:“果然是你想的好,就绣岁寒三友!紫铃你在我身边十来年了,这要把你嫁出去还舍不得,可是这姑娘家哪能不嫁人呢?”
“瞧老夫人说的,奴婢就惶恐了,我虽好一些,嫣然只会比我更好的!”青铛正抱着白日晒好的被子进来,听见紫铃这话,脸色不由微微一变,接着走上前去把被子铺好,笑着道:“紫铃姐姐这样的,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丫鬟们的眉眼官司,曾老夫人哪有不晓得的,只要她们不争的你死我活服侍不好自己,曾老夫人也就随她们去,此时就顺着青铛的话笑着道:“紫铃确实好,嫣然,你要多和你紫铃姐姐学学!”
嫣然笑着应是,青铛的神色又有些变化,但什么都没说出来。
嫣然既选好了花样子,也就告退下去,好去画花样子做荷包。刚起身就听到门外丫鬟道:“世子过来给老夫人问安!”接着门帘一掀,曾之庆笑嘻嘻地走进来,他此时已经换好衣衫,因年少还没束冠,只用一根玉簪挽住头发,又穿了身玉色八团锦袍,越发显得唇红齿白,色若春花。
曾之庆上前给曾老夫人行礼,曾老夫人已经拉着他的手,问长问短,今儿都做了些什么,在书房有没有淘气?曾之庆一一答了 ,说到在书房里时,曾之庆不由瞧一眼嫣然才道:“并没淘气,今儿先生还夸我呢,还说我的文章,已经很不错了!”
“这才好,你虽不去考什么举人进士,可也要给你弟弟们做个榜样,若你弟弟们像你二叔样的,考上进士出外做官,我啊,也能闭上眼!”曾老夫人满意地说着,嫣然不由想起方才曾之庆穿着小厮衣衫偷跑出去玩,不由悄悄一笑。
曾之庆正好看见,对嫣然悄悄地作个揖,这动作曾老夫人没看见,青铛可瞧见了,眉不由微微一皱,这中间,定有蹊跷!
紫铃的亲事很快定下,是个脂粉铺的伙计,一年也有三四十两银子的进项,小伙子今年十九,算得上年轻有为。婚事一定下,照侯府向来的规矩,紫铃往曾老夫人跟前去的次数就少了,这下人人都想要紫铃这个窝,要知道,曾老夫人跟前的一等丫鬟,体面之外,一月还有一两银子的月钱呢!
“嫣然姐姐,她们这些人煞是好笑,难道不晓得,老夫人最看重你?”花儿这一年多来,和嫣然也算极熟,嫣然虽和她们玩笑,但少和她们说那些心事,此时听到花儿这讨好的话就笑了:“这些事,总是老夫人做主,我们能说些什么?”
“果然嫣然姐姐和别人不一样呢!”没有套出嫣然的话来,花儿只得转了口,见嫣然飞针走线的就道:“这松梅竹绣的可真好,比吴老姨娘房里挂着的那副画还好呢!”
“小婵姐姐在老姨娘屋里,也是很得看重的!”嫣然把线头咬掉,笑着对花儿说,花儿本想说,在老姨娘房里算什么好,想了想又道:“老姨娘也算有福气的了,我听说,二老爷想为老姨娘求道诰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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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古代钱和银子之间的兑换比例不一样,最低时候一两银子只能兑八百多大钱。但是大部分时候,一两银子都比一吊钱贵,所以本文取中间值,这里一两银子大概能换一千两三百钱。
、7 风波
花儿话里的羡慕嫣然听的很清楚,重新穿针引线绣起来才道:“按说,老姨娘早该得封诰了,这回要不是…”因着吴老姨娘没有得封诰,曾二太太的封诰也迟迟没有,这回要不是曾二太太的娘过来和曾老夫人婉转说起,只怕曾老夫人还要压着呢。
毕竟吴老姨娘得不到封诰也没什么,可是曾二太太没有诰封,说出去不大好听。算起来曾老夫人也受过几次诰封了,累封至一品夫人,还要压住吴老姨娘的诰封,这点心绪,嫣然猜得出也不好对花儿说出。停住口道:“老姨娘得了诰封,到时你姐姐她们这些近身服侍的,也会涨一涨月钱的!”
姨娘身边的丫鬟,每位不过五百钱,和曾老夫人身边专做杂事的丫鬟是一样的。吴老姨娘身边虽有四个,比普通姨娘多了两个丫鬟,可小婵她们的月钱也是和原来一样,并无分别。
“涨月钱不说,这出去和平时也不一样了!”提起这个,花儿就欢喜起来,嫣然听着花儿在那说着,脸上笑容很淡,花儿她们这样从外头外来买回来的,果然有些不大一样。
“吆,花儿,不见你在前头和青铛姐姐说话,倒在这陪着嫣然,你这鼻子可够灵的!”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接着果儿就走到房门口,对花儿冷冷地道。
“我不过是过来给嫣然姐姐送丝线,顺便陪她说会儿话,在你嘴里就成什么了?”花儿每回和果儿见了,必然要斗嘴,嫣然已经习惯了,起身招呼果儿:“前头没事了吗?你这会儿就下来?都坐着,我给你们找好吃的!”
果儿瞪花儿一眼,坐在嫣然坐的位子上,顺手拿起嫣然绣的荷包,嘴里也啧啧称赞:“嫣然你绣的真好,难怪老夫人看重你!”
“不过是比你们心细一点罢了!”嫣然拿起茶壶给果儿倒茶,花儿见果儿一只手拿着荷包,另一只手去接茶,想着要给果儿一个没脸,故意唉哟一声肚子痛,不等嫣然过来就用手去抱肚子,抱肚子时候那胳膊故意拐在果儿拿茶的那支手上。
果儿被花儿这重重一拐,哎呀一声,手里的茶已经倒的满手,果儿这下不顾手被烫到,怕的是那荷包被茶水溅到,急忙低头去看那荷包,这下不由心里叫声不好,荷包上已经有了茶渍,这荷包是靛蓝色,洗了就不能用了。
果儿这下急的眼里泪都出来了,这荷包要是平常荷包也就算了,偏偏是曾老夫人叮嘱嫣然,让嫣然绣给曾三老太太的,忙对嫣然道:“姐姐,我把你荷包给弄湿了,我这就去给老夫人赔罪!”
嫣然问过花儿,花儿本就装的肚子痛,本只想拐果儿一下,谁知把嫣然的荷包给弄湿了,到时老夫人要怪罪下来,难免自己也要吃挂落,不由唉哟之声叫的更大了,还对嫣然道:“嫣然姐姐,我先去茅房!”说完花儿就拿了一张草纸匆匆往茅房那边跑去。
“这小蹄子,闯了祸就溜了,嫣然,你就不该和她好!”果儿气的脸都红了,转身对嫣然有些不满的说。
嫣然瞧一眼那荷包,安抚地对果儿道:“这事我去和老夫人说,不是什么大事,你这么慌张做什么?”
“可是…”果儿的声音有些低:“青铛姐姐这些日子,正想着挑你的刺呢!”
“你啊,别的事不经心,这些事偏生记得这么清楚!我们是什么人,不过是服侍主人的罢了。再想着挑别人的刺,要紧的也是把主人给服侍好了!老夫人的脾气你又不是不晓得,最是宽厚仁慈的。你就安心吧。”
果儿脸上还是有些不确定,嫣然拍拍她的手就拿着荷包往上面去,果儿端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眼巴巴等着。花儿在茅房里干蹲了半日,这才磨磨蹭蹭出来,出来后见果儿坐在门口就蹑手蹑脚上去:“你放心吧,嫣然和我们不一样,老夫人定不会说什么的!”
果儿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闯的祸,这会儿惯会说人,平常一口一个姐姐叫的那么甜,这会儿,就什么都不理!”
“我这不是肚子疼吗?”花儿死赖到底,果儿也不想理她,车转身把个背给她。
嫣然来到前面时,听到里面又在斗牌,今儿只怕是吴老姨娘赢了,听着她在那和曾老夫人说些讨好的话。嫣然的脚步不由停一停,吴老姨娘这样的,已经算十分有福气了,穿金戴银儿子能干临了还能得诰封,可是和曾老夫人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再说侯府这三代以来,男主人们有过的侍妾姨娘通房等,没有上百,五六十总有了,这样有福气的,也只有这么一个。
嫣然低头走进去,像往常一样站在曾老夫人身后。曾老夫人已经道:“嫣然你来的正好,给我瞧瞧牌!”嫣然应是走上去,吴老姨娘已经笑着道:“不过就赢了夫人一串钱,夫人就要嫣然来帮忙瞧牌,我啊,索性把这钱都给夫人,夫人就不会要嫣然瞧牌了!”
曾老夫人把手里的牌亮给嫣然,要嫣然瞧着要出哪张,嘴里却对吴老姨娘道:“你下个月月钱就涨了,分些给我有什么不好?”吴老姨娘抿唇一笑:“我啊,也是托夫人您的福气,要不是夫人您,我也不会涨月钱!”
既然吴老姨娘要涨月钱,那看来诰封的事是说准了,嫣然轻声和曾老夫人说该出哪张牌,心里思忖道。
青铛带着小欢上来给众人重新换茶,小欢一眼瞧见嫣然手里藏着的荷包,对青铛使眼色,青铛怎不明白小欢的意思,笑着道:“老姨娘这话说的对,这家里,可不是人人都要托老夫人的福气?”
这话让曾老夫人脸上笑开,青铛又道:“要说托福,嫣然妹妹才最托福呢,老夫人身边,现在可离不得你了!”
“咦,这话说的,就跟青铛你吃味了一样!”陪着曾老夫人凑一角的曾三太太放下一张牌,笑吟吟凑趣。
“三太太您这话说的,我可要驳回了,别说嫣然妹妹生的这么俏,就说那手好针线,我们都比不上的。”青铛面上笑的越发欢快,这让吴老姨娘哦了一声就对曾老夫人道:“夫人瞧中的针线,定是不一样,也不晓得我有没有这个福气,也请嫣然姑娘绣一个呢!”
“嫣然,你就去把你给三婶子绣的那个荷包拿来,给老姨娘瞧瞧!”曾老夫人吩咐着嫣然,接着就对吴老姨娘道:“不过呢,你要劳烦这丫头,我可不依!”
“瞧瞧,我们就是没福气的了!”吴老姨娘故意对曾三太太说,曾三太太知道一笑就瞧向嫣然。
青铛开口说话时,嫣然并没想到会绕到自己身上,可等说着说着,嫣然才觉得不对,见众人都瞧向自己,嫣然心中不由有些急躁,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就对曾老夫人道:“方才青铛姐姐还说我心细呢,这可是才说就打嘴,方才荷包绣的差不多了,我口有些干,起身倒茶时竟没注意,把茶水泼在荷包上头了。这会儿拿来,还请老夫人恕我的罪呢!”
说着嫣然就跪下,双手把荷包呈给曾老夫人,青铛想上前去把荷包拿给曾老夫人,曾老夫人已经拿起荷包,瞧了瞧才道:“你这丫头,就是心实,我让你紧着些赶,你就日做夜做,瞧瞧这会儿,反倒自己做错了。起来吧,下回可不许这样,再这样,我就罚你给我们每人都绣个荷包!”
嫣然并没忽视曾老夫人说话时候,青铛那一闪而过的失望,谢过曾老夫人嫣然才站起身,吴老姨娘已经从曾老夫人手里拿过荷包,瞧了瞧就赞道:“果然好手艺,这样赶工针脚还这样密,我年轻时候是赶不上的!倒是红玉能赶上几分!”
“你今儿赢钱赢糊涂了吗?嫣然不就是红玉她孙女?这手针线,只怕还是红玉教过一些!”曾老夫人的话让吴老姨娘用手轻轻拍下额头:“我忘了,该死该死,那夫人嫌不嫌弃我老糊涂了,还要不要斗牌?”
“要,当然要,我还要把钱从你那里赢回来!”曾老夫人说着就继续出牌,曾三太太也在旁凑上几句趣。嫣然的心这才放下,继续在旁服侍,不过偶尔看到青铛的脸色时候,嫣然的手还是下意识地握紧。
“说吧,今儿那荷包,到底怎么回事?”斗了会儿牌曾老夫人就说乏了,让她们都回去,自己要歇息,等靠在榻上,曾老夫人让嫣然给自己捶着腿,闭着眼平静地问。
“就晓得什么事都瞒不过老夫人您!”嫣然这句话让曾老夫人睁开眼,接着就笑了:“你祖母可没有你这么会说话,其实呢,我也猜得出来,那些小丫头们,一个个没经过事,就跟那没养熟的猫儿狗儿的,总想着挠一爪子!”
、8 嫉恨
嫣然的手在那停了一下,类似的话祖母生前也说过,别看有些人在主人跟前,也是有脸面的人,可不晓得主人待她们就跟那猫儿狗儿似的,喜欢了就逗逗你,不喜欢了就扔到一边。要想不做这主人跟前的猫儿狗儿,光晓得哄主人开心可不成,定要服侍好了主人,让主人离不开你才成。
接着嫣然的手又继续给曾老夫人捶起腿来:“她们还小呢,等再经些事就明白了。原本还为果儿悬着心呢!”
“你果然是个好孩子,看来红玉生前没有少教你!”嫣然的话让曾老夫人叹息,嫣然的眼垂下:“祖母生前,常和我说一些道理,那时候小,并不懂的,后来来到老夫人跟前,想起祖母说的话,又经紫铃姐姐指点,才渐渐晓得祖母说过的这些道理的含义!”
“青铛那丫头就不如你,一心只想着服侍好了我,让别人插不上手去,这样就能把地位稳稳保住,可她不晓得凡红花必有绿叶衬的道理!”曾老夫人过了很久才又道。
“青铛姐姐服侍老夫人您,十分尽心不说,还很细致!”这是嫣然头一次在曾老夫人这里听到对青铛的不满,不由有些奇怪地问。
“这些只能算中等,这个家里这么多的人呢,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念头,做上人的,最要紧的就是要把这些人原先不管存着什么样的念头,都要一条心只对着这家里使。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既然这样不可能,那就要让这家子都和和气气的,该用的该使的,每一个都在应当的地方,还要尽量做到公平,不能让人怨气丛生。你说青铛服侍我很尽心很细致,可她有些时候,生怕别人上前,甚至会故意把别人的不是宣扬出来,这对我,虽没什么妨碍,可日子久了,难免有人会生怨气!”
曾老夫人瞧向嫣然的眼神里有慈爱也有叹息,只缓缓地道。嫣然没有抬头自然也瞧不见曾老夫人的眼神,只是在那抿着唇笑,过了会儿就笑了:“老夫人的意思,做您身边的人,必要晓得公平,不能去抬高踩低,有时还要隐恶扬善,让这么些人都能不生怨气!”
“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聪明呢?”曾老夫人唇边的笑容越发慈爱,让嫣然别捶腿了,在自己身边坐下,嫣然应是后才搬了个小板凳过来坐下。
曾老夫人瞧着她,眼神里有了叹息:“你这么聪明,也不知道以后哪个有福气的娶了你去!”这话曾老夫人说的无意,嫣然心里却像翻江倒海似的,要不要趁机求曾老夫人给个恩典,让自己到外头聘去,但很快嫣然就把这心思压下,这样的恩典,该让自己的爹来求,而不是自己。
于是嫣然低头,笑容里带上些羞涩:“我能得老夫人青眼看顾,已经十分有福气了!”
这话让曾老夫人脸上又绽开笑容,把嫣然的手拍了又拍:“难怪青铛不喜欢你,这样会说话的孩子,还真是少见。你放心,我活着一日就护你一日!”
曾老夫人今年还不到六十,嫣然在心里一算,起码那么十来年是没问题了,急忙起身给曾老夫人行礼:“奴婢谢过老夫人了!”曾老夫人把嫣然拉起:“什么谢不谢的,你是红玉的孙女,又是个聪明知进退懂礼貌的好孩子。这样的好孩子,我愿意抬举!”
嫣然的心这会儿已经放下了十二分,刚要说话就听到青铛的声音:“老夫人起了没有?夫人送来些厨房新做的点心,说是换了新厨子,请老夫人试试呢!”
曾老夫人对嫣然点一下头,嫣然会意,走上前打开门,青铛瞧见嫣然,面上的笑有些恍然,但很快就恢复平静,走进房里。嫣然让小丫鬟们去担水,好伺候曾老夫人梳洗。
等嫣然端着洗脸的盆走进屋里,曾老夫人正在青铛伺候下尝着点心,尝了一口曾老夫人就对赵氏道:“这厨子做的也还成!”
“这是媳妇娘家荐过来的,说是原先专门在他州外府官府上伺候,后来年纪渐渐大了,叶落归根,想着回京,听的他极擅长点心,媳妇想着,婆婆总说家里没有个好的点心师傅,这才让他来试试!”
曾老夫人瞧赵氏一眼:“你倒有心,这厨子,就收下吧。按比家里厨子多一倍的月钱给就是!”这也是侯府惯例,在外请的人要比自家人给的月钱高,赵氏忙应下。
嫣然请曾老夫人梳洗,赵氏的眼往嫣然身上一扫就对曾老夫人道:“嫣然这一年多都长成大姑娘了,方才她走进来,我还觉得恍惚,怎的今儿是紫铃端水过来,那些小丫头们呢,等仔细一瞧,才见这是嫣然!”
“嫣然丫头和紫铃丫头倒也有些像,都是那样宽厚平和聪明的性子。既然你来了,我想起一件事,紫铃那丫头,过了年就要回家待嫁去了,她的窝我想了想,用生不如用熟,就让嫣然补了。至于嫣然这空出来的,你想从我房里挑一个也成,另选人也罢,全由得你去想。”
曾老夫人接过青铛递来的手巾擦着手对赵氏道,赵氏先对嫣然说了恭喜,然后才对曾老夫人道:“这样小事,本不该婆婆您劳神的,只是这服侍婆婆的人,总要和婆婆心意才是。婆婆方才说的用生不如用熟,索性也从小丫头里面挑一个升上去,至于那小丫头,再选人补上窝就好!”
她们婆媳在那商议,嫣然已给曾老夫人和赵氏行礼道谢。青铛听的嫣然补上紫铃的窝,那脸色微微变了变,但很快就恢复正常,对嫣然说着恭喜,又对曾老夫人道:“老夫人总说嫣然妹妹比我们心细,这要补嫣然妹妹的窝,不如就问问嫣然妹妹的意思!”
这种事情也很平常,但哪有当着这一屋子的人问出来的,多是悄悄问的。曾老夫人瞥一眼青铛才瞧向嫣然:“这话也对,嫣然,你觉得那些小丫头里,有哪个合适呢?”
这是在把自己架到火上烤,嫣然能感觉到屋里屋外的人都在侧耳听自己的回答,不由往曾老夫人脸上瞧去。曾老夫人的神色却很淡然,嫣然猛地明白,这是在试自己呢,侯府这么多人口,人心复杂,能做曾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那可不是件简单容易的事。
这么一想嫣然就笑着道:“老夫人这是给我出难题呢,明明晓得我来到您身边才一年多,连补紫铃姐姐的窝都不够格,想着这是老夫人您给的恩典,也不能推辞,也就硬着头皮接下来了。这会儿老夫人又问我这个,老夫人房里的小丫头们,总有十来个,有些我都还没和她们好好说过话。倒是青铛姐姐,在老夫人房里日子久,晓得她们脾性呢!”
见嫣然笑吟吟地把难题丢给自己,青铛的牙差不多都咬碎了,这个嫣然,瞧着是个好人,果然不是个好人。曾老夫人脸上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就对嫣然道:“你紫铃姐姐还有两三个月才走呢,到时你再和我说,也可以和你青铛姐姐商量商量!”
嫣然笑着应是,青铛也只有应是,瞧过一出好戏的赵氏起身笑道:“那媳妇也就先告退去安排晚饭去。前儿庄上送来了一笼鹌鹑,庆哥儿说想喝鹌鹑汤,倒不晓得老夫人的意思!”
“庆哥儿倒像他祖父,爱喝这个汤。”曾老夫人先说了这么一句才道:“给他拿几只做汤,剩下的全给炸了,明儿一早拿来对粥!”赵氏应是退下,青铛的眼微微一凛,想起那日曾之庆和嫣然的那个动作来,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青铛心里想着,但也晓得,这件事总要好好谋划,才能打击嫣然。
凭什么她初来乍到就是二等,过了这么些日子,就成了一等,而自己是从小丫头熬起,熬了七八年,才好容易升上一等。这中间有多少辛酸,嫣然她晓得吗?
青铛眼里那闪过的不善让嫣然微微皱眉,接着也不放在心上,等去问问紫铃就是。
“还有什么?你命好呗,一来就是二等,也没人敢欺负你。你是不晓得,我是和青铛一起进来的,她比我还小两岁,我还好了,家里老子娘都是侯府的人,可是青铛就不一样了,她是外头买来的,被嬷嬷们管教时候就挨过不少的打,等分了房头,那时候还不是在老夫人房里,是在三太太房里,姐姐们总是欺负她,让她跑腿扫院子。你想想,她好容易挣到这个地位,怎会不记恨你?”
紫铃的话让嫣然恍然大悟时候,又忍不住叹气:“这又是何苦呢?”
“人上一百,各形各样!横竖我告诉你了,以后你可千万要多留个心眼!”紫铃的话让嫣然笑了:“姐姐,谢谢你!”
、9 谋算
“和我客气什么,我们也是几辈子的交情了!”紫铃拍一下嫣然的脸,脱口而出这句话后突然轻叹一声,嫣然自然明白紫铃为什么叹这一声,轻声道:“她要争上去,也是常理,可也不能为了争上去,就要把我给踩下来!”
“说你懂的多,这话说出来就让人笑了,有些人坏着呢,不把你踩下去,她们怎么上去啊?不过你也不要担心,一是要把老夫人服侍好了,二呢,这心要平,老夫人是经过事的,有些小手段她只是不想说出来罢了。青铛也是个聪明的,可再聪明,能聪明过老夫人吗?”
嫣然应是:“多谢姐姐的教导!”
“什么教导,我不过是比你多了几岁年纪,又从小就进这府里来,比你总是多见了些事罢了。说起来,别人觉得在这府里千好万好,不愁吃穿,若能像吴老姨奶奶那样,生个能干儿子,这更是几辈子的荣耀呢!可我不这样想!”
赵氏的主意虽被曾老夫人打消,可赵氏给曾之庆挑随身服侍丫鬟的时候,那也是无数人想争上去的,特别是觉得自家女儿和曾之庆年貌相当的那些人家,更巴不得女儿能在曾之庆身边长长远远服侍,好给自家荣耀荣耀!挑了总有个把月,见赵氏看中的都是那些相貌平平,年纪比曾之庆大个三四岁,平常老实的丫鬟,这些人才熄了这个心。
只是年轻的少爷们渐渐也长起来了,还不晓得到时又生出多少事呢?嫣然不由轻叹一声,紫铃笑了:“你年纪还轻,想这些做什么?还不是该吃就吃该玩就玩,有些事,说句你没听过的,非人力不可为呢!”
嫣然不由羞涩一笑,紫铃看着嫣然唇边笑容,又伸手捏一下她的脸,算着时候也差不多,该上前去服侍曾老夫人了,两人这才往上面去。
两人走进屋子时,曾老夫人今儿没斗牌,靠着熏炉坐着,和吴老姨娘一长一短的说话。青铛正带着小欢在另一间屋给曾老夫人熨衣衫,紫铃走上前给曾老夫人行礼,又打开手炉瞧了瞧,加了块炭才道:“老夫人今儿怎么不让她们在面前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