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争一时之短长,难道我教你的你又忘了不成?”曾老夫人笑骂孙子一句,这才叫人倒茶,嫣然见红衫没折回来,翠袖又在外头,忙上前给曾之庆倒茶!
红衫正在放下帘子,又给小欢使眼色,小欢没争上一等,心里也不服气红翠两人,可是这不服气归不服气,她们俩的话还是要听,这眼色一使就明白为什么,对红衫点一点头,红衫把帘子放下,这才笑吟吟地对嫣然道:“劳烦嫣然妹妹了!”

“服侍老夫人,算不上什么劳烦!”嫣然答了一句,见曾之庆又笑吟吟地看着自己,鼻子不由微微一皱,也就回到原来地方重新站好。

小欢得了红衫的指示,上前就去拎方才那个小丫头的耳朵:“你给我往这边来!”这小丫头被小欢拎过去,嘴里可不服:“小欢你恼什么,你也没争上一等,比我就好那么一些些,有什么资格管教我?”
“我比你大,就管的你!”这小丫头听了这话就往小欢脚上一瞥:“脚比我大些吧?也不晓得你一个姑娘家,一双脚比汉子的脚还要大些!”


、29 忠心

啪的一声,那小丫头脸上已经挨了一巴掌,见小欢怒不可遏,这小丫头尖叫起来:“打人了,打人了!”小欢不料这小丫头竟然不服自己的管,还要尖叫,正要再说,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吆,小欢,你挺威风的,这会儿就在这打小丫头骂人,我可还没动手呢!”

小欢转身,见是翠袖,那小丫头两眼一挤已经挤出泪来:“翠袖姐姐,我不过就和世子说了两句话,小欢就恨我恨得要死,还说要教训我!翠袖姐姐,连你都没动过我一指头呢!”
小欢并没忽视翠袖脸上的得意,刚要辩解就听翠袖叫起来:“啧啧,小欢,你这手可真辣,难道你看上了世子不成?”这话小欢怎么敢接,翠袖已经得意洋洋地道:“瞧来,我要去老夫人面前,好好说说这事!”

这是陷阱,只怕翠袖管不住小丫头们,也是陷阱要让自己被赶走,小欢整个人都在颤抖,见翠袖要往前面去,牙一咬就给翠袖跪下:“翠袖姐姐,这事全是我做的不是,求您别去老夫人跟前!”翠袖变了脸,往小欢面上啐了一口:“吃里扒外的东西,你也有脸给我跪下?青铛姐姐被你害的,都没活路了。”
青铛?这个久已消失的名字重新被翠袖说出,小欢的眼不由睁大,翠袖已经对那小丫头道:“等会儿你可晓得怎么说吧?”小丫头点头,小欢已经颓然地坐在地上,见翠袖要走出就急忙上前抱住她的脚:“翠袖姐姐,全是我的错,求您饶了我这一回!”

翠袖瞧着她:“这会儿晓得求我了?我方才进来时候,你是什么嘴脸?只晓得捧着红衫,不就因红衫的娘是夫人那边的采买?对我理都不理,还给我下绊子。若非青铛姐姐早告诉我老夫人的那些习性,我早被你害了。这会儿,晚了!”说完翠袖就把小欢一揣,和那小丫头走了。

小丫头走出一步回身往小欢身上吐了口吐沫,就追着翠袖出去了。完了,全完了,小欢没想到竟是青铛要害自己,想挣扎起来但站不起身。有人扶了她一把,小欢抬头见是果儿,忙拉住果儿的袖子:“果儿,嫣然在老夫人面前是有体面的,青铛要害我,必然会不放过她,你去把嫣然找来,我求求她!”
果儿看着小欢,突然露齿一笑:“小欢,你这是自作自受,我不会为你去求嫣然姐姐的。再说,嫣然姐姐行的正坐的端,从不害人,青铛姐姐要怨,也要先怨自己好不好?”

“我没好下场,你也不会有,我…”小欢见劝说不成,就想威胁,但果儿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看的小欢遍体生寒,接着果儿就道:“小欢,你别在这等了,再等,也没用的!”
见果儿离去,小欢的心直沉入谷底,没了差事,回了家,不晓得会怎样被抱怨,说不定还会被娘随便嫁给谁。这样的日子,想想就害怕。

曾之庆兄妹在曾老夫人面前说了会儿话,曾老夫人也就让他们兄妹出去,曾之庆刚走出去,就见翠袖在那安慰一个小丫头,曾之庆细细瞧去,见那小丫头好似有些眼熟,不由上前问:“这小丫头怎么了?”

小丫头抬头见到曾之庆,面上露出见了鬼样的神情,只往翠袖身后躲。翠袖叹一声才道:“不敢欺瞒世子,方才世子进来时候,这孩子和世子说了两句话,谁知被小欢瞧见了,拉过去又打又骂,说她勾引世子。这小丫头今年不过十岁,不过是见世子和气,就说了几句罢了,谁知被人这样诬陷!”
翠袖的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让曾老夫人听见,曾老夫人不由有些不满地瞧向红衫,红衫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见曾老夫人瞧向自己就道:“这件事,只怕是小欢自作主张!”

曾老夫人叹了口气:“这做大丫头的,管教小丫头们也是平常事,可若是…”曾老夫人没说下去,红衫此时要把自己摘出来,又道:“小欢平常服侍老夫人,还算精心!”

曾老夫人没有说话,只是在那皱眉细思,这一细思,自然处处是破绽。况且在曾老夫人心里,这丫鬟爱慕家中的年轻爷们,也是常见的事,可这心里想想也就罢了,竟还为这个吃醋打人,最是不可饶恕。
红衫不晓得曾老夫人为何沉默不语,只觉得翠袖是个不好相与的,以后要好生对待才是。

曾之庆听完翠袖的话,不由笑了:“不过是件小事,别哭了,你姐姐打骂你也是为你好!”翠袖怕的就是曾之庆不为小欢说话,此刻听到曾之庆为小欢说话,心中暗喜,但嘴里的话却带上些许抱怨:“世子说的,可见我们是初来的,比不得小欢那么有体面!”
这话听在曾之庆耳里也是平常,正好走出的小欢听到这句,顿时吓的说不出话,偏生曾之庆还唤她:“小欢,以后要管教小丫头们,也别打骂的太重了!”

这一句句听在屋里的曾老夫人耳里,小欢越发的不自重起来,曾老夫人的手不由捶一下桌子,声音却很平静:“倒是我忘了,世子他们已经长大,小欢也不再是小孩子了!”
翠袖没法听到曾老夫人在屋里说的话,但小欢脸色变化她是能瞧见的,又再加上一把火:“小欢的脾气,可是比我要坏些,下回你可要记得,别当着小欢的面说话了!”

那小丫头点头,曾之庆自以为了解了一桩事,笑着道:“都散了吧,一点点小事罢了!”小欢哪里能散去,腿都无法支撑住自己,只能靠在旁边柱上。

嫣然陪着曾之贤站着,自然瞧见这一幕,总觉得这些事里,哪里有不对,可又猜不出来哪里不对。见曾之贤要往屋里去,急忙服侍她过去,等进了屋,曾之贤才开口道:“这事,可真巧!”
巧的一眼就能瞧出来,嫣然给曾之贤倒了杯茶才替她收拾着衣物:“是啊,太巧了!”

“下人们,都是全挂子的,偏偏男人们不晓得,还以为这下人们都是忠心耿耿的!”曾之贤这话让嫣然的心头突地一跳,接着就道:“大小姐这话,倒是让人不敢接了!”

“有什么不敢接的?娘常说,管家哪是轻易能做的?赏罚分明之外,还能辨得出忠奸。这下人里面,十个中有一个忠心的,就已很好。剩下的,或为名或为利,不敢背主,还有少许,为了别的利,悄悄背主的也不少!”
嫣然总觉得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瞧着曾之贤道:“那小姐觉得,我是忠还是奸?”

“你是祖母给我的,不管是忠还是奸,都没多少关系。我毕竟是依祖母过日子。要你的忠心,不免有些太过了!”月娟正好走出来听到曾之贤的话,迟疑一下才走过来道:“嫣然服侍小姐,一向都是很尽心的!”

“所以,我要这点已经够了,娘生前常说,要下人们的忠心,是很难的一件事!”这话让月娟都吓的跪下:“大小姐,奴婢…”

曾之贤把月娟挽起:“你起来吧,你是个忠心的,我晓得。可是我能给你的不多!”这话才让月娟放心下来:“大小姐,奴婢也只有大小姐可以依靠了!”
惟其如此,才能对曾之贤忠心,嫣然怎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还是瞧着曾之贤:“我只晓得,服侍人就好好的服侍,别的,不能想的更多!”

曾之贤也笑了:“这话说的好,能说出这话已经不错。方才我见你有不赞成的神色,难道你觉得,这是别人设的局?”这话题换的虽快,嫣然还是点头:“翠袖她们,需要一个能让小丫头们都听她们的事情,而老夫人,虽不禁丫头们和年轻的爷们说笑,可也忌讳她们生出别的念头。小欢平日并不那么严谨。”

不光如此,就算曾老夫人事后发现小欢是冤枉的,也只会让小欢离开她的院子,需要杀一儆百之效,而小欢,未尝真正冤枉。这侯府的后院,果然比当初在外任时候复杂多了。曾之贤叹一口气,示意自己要歇一会儿,让嫣然月娟两人都出去。
等出去了月娟才半含抱怨地对嫣然道:“嫣然妹子,方才你怎么不向大小姐表忠心呢?”嫣然淡淡一笑:“大小姐是个聪明人,我若直表忠心,大小姐不会相信!”不但不会相信,还会生疑,失去父母只有弱弟的人,怎会那么轻易地相信一个别人?


、30 境况

月娟沉吟一下,已然明白,拍拍嫣然的手道:“嫣然妹子,原先大小姐不是这样的,突遇变故,这也是难免的!”嫣然淡淡一笑没有接话,月娟还待再说,就见婆子领了个媳妇走进院子里来,嫣然瞧去,见是小欢的娘,不由蜻艇腿一声。

月娟已经听见嫣然的轻叹,嘴一撇就道:“这件事,虽是小欢中了局,不过说起来,翠袖也要收服人心,拿小欢做筏子是免不了的。”况且小欢的有些举止,也算不上冤枉。

“做姨娘有什么好呢?就算是吴老姨奶奶那样,儿子出息有了诰命,不也…”嫣然停下往曾之贤屋里瞧了一眼,吴老姨娘连待曾之贤亲热都不敢,就这,吴老姨娘还是这些做姨娘的人中,上上份的了!
“总有人想博个富贵,做人上人。吴老姨奶奶虽说自己有些委屈,可这也是礼。现在她全家都被放出去了,我听我嫂子说,也是在外头买房子买地,穿金戴银,出入有人服侍,比起在这院子里做个丫头到了年纪出去配人,自然还是吴老姨奶奶这样的好!再说,又有几个能明白,那种孤寂是没法忍的?”

月娟的话让嫣然侧着头细想一下就笑了:“说的是,是我拘泥了,以为人人都像我这样。”月娟噗嗤一声笑出来,见小欢的娘进了上房后很快出来,脸上有沮丧之色,带了小欢就往后面去,想是去收拾东西,月娟不由瞧嫣然一眼:“像你这样的可不多,满家子算算,你这样的丫鬟,也只有那么两三个。”

嫣然又是一笑,不想再讲这个话,问月娟道:“方才大小姐问你,你有什么打算呢?”月娟已经十七,这个年纪也不能跟着曾之贤陪嫁出去了,月娟的眉微微一皱就道:“还能有什么打算?服侍大小姐两年,等大小姐出嫁前,把我给嫁了就是。生为女儿身,又做了丫鬟,还能有别的念头吗?”
嫣然听出月娟话里的黯然,握了握她的手没说什么,生为女儿身,又做了丫鬟,命就更如草芥,难道这一生就这样吗?嫣然觉得心里的念头像草一样开始疯长,不,不能这样想,不能,不能。

嫣然在心里默默地和自己说,忍不住闭了下眼,睁开眼时看着头顶的天空,就那么一小块,什么时候才可以真的走出曾家这个地方,看一眼外面到底是什么样的?

因近年底,石侯很快就出丧,出丧那日,曾家也搭台路祭。曾侯爷亲自前去路祭不说,曾老夫人还前去送殡,见了石老夫人,曾老夫人总是要安慰石老夫人几句的,两边都没提石家立嗣的事情,石老夫人也没让石戚前来拜见曾老夫人。等送完殡,曾老夫人心里明镜似的,以后和石老夫人,再不能像原先一样了。毕竟各自都有了儿孙,不能再像闺中那样了。
曾老夫人从石家回来,也没说什么,日子好似就那样过下去,眼瞅着就到年关。曾之贤姐弟虽在孝期,曾老夫人还是给他们做了新衣衫,不出去坐席,在屋里穿着也好。

曾之贤在那试着新衣衫,曾之庆的声音就在外面响起:“大妹妹在里头吗?我想和大妹妹说说话呢!”自从小欢的事后,曾老夫人对丫鬟们管束的有些紧了,曾之庆虽和曾之贤是兄妹,渐渐大了,也要分个内外。
此时听到曾之庆在外头,曾之贤给嫣然示意,让她出去外头问问。嫣然掀起帘子走出去,见曾之庆站在廊下,不停地在那转悠,瞧见嫣然走出,曾之庆眼里就闪过惊喜:“嫣然你来了最好,我和你说,石老弟的境况很不好,你去和大妹妹说这话就是!”

石老弟?嫣然迟疑一下才算想起这是哪位,不由摇头:“这话,要是老夫人让我说,我就说了,世子您说的,我不能传!”曾之庆懊恼地捶自己手一下:“嫣然,你怎么总是这样?大妹妹和石老弟,那也是从小定亲的夫妻,现在他境况不好,难道不该告诉大妹妹?”
嫣然还是摇头,曾之庆不由瞪嫣然一眼,上前就要掀帘子进去,嫣然已经挡在门口:“世子,老夫人吩咐过,以后要分内外,您不能进去!”

曾之庆很想一把把嫣然推开,可也晓得这样不行,想要声音高一些,又怕惊动曾老夫人,只有瞪住嫣然:“我可告诉你,石老弟犟的很,不肯收我的银子,我瞧着他啊,只怕是连过年的银子都没有,这才来寻大妹妹的,你不和她说,到时出了什么事,你担不起!”说完曾之庆就一跺脚走了。

见曾之庆走了,嫣然这才转身进屋,曾之贤已经把衣服试好,着了日常穿的,见嫣然进来就问:“我听的说什么石字,不是他家?”嫣然应一声是,这才悄悄地把曾之庆说的话说给曾之贤,曾之贤的眉头不由皱起,月娟已经道:“只怕是世子骗您呢,石家也是大族,虽说姑爷没有入继,可也有本生父母,难道连过年的银子都没有?”

“世子不会在这样事上骗大小姐的,不如寻个人去打听打听?”嫣然见曾之贤只是皱眉也不说话,心一横开口道,这是曾之贤心里的主意,见嫣然说出也就点头,月娟先觉奇怪,接着也就明白,嫣然自去寻人打听。
很快就打听回来,原来石安的遭遇已经传的到处都是。石安入继不成,石戚成了嗣子之后,石安自然要回归本家。谁知他的哥哥早把他当做不是这家子的人,见弟弟入继不成,已经不但沾不到光还要拿出一份家财来,就跟割了他肉似的,虽让石安住进家里,却在那盘算怎么才能既不伤自己家体面又让弟弟出去的事?

也不晓得谁给石安的哥哥出了个主意,说既然哥哥已经娶妻生子,石安也已定亲,就该各自分家。石安的哥哥听的大喜,等石侯的丧事一完,就请来族中长辈主持分家,预先把那肥美的产业都藏起来,只有些零碎银子还有些不好的产业拿出来当做自家产业。石安的继母本也要靠石安的长兄奉养,自然也不会在这事上帮石安说话。
算来算去,竟只有宅子还值些钱,石安的兄长以自己是长兄要奉养继母为名把宅子划到自己名下,剩下的东西也就二一添作五,石安名下只剩的不到百两银子和些小东西。石安的兄长还说不忍弟弟这样,给石安凑了一百两银子就请他出门。

石安拿了这一百两银子啼笑皆非,只有先找地方住下。他也是富家公子,哪晓得赚银子的苦处,开头寻的宅院还不小,身边服侍的人也不少,这一百两银子用不了个把月就花的精光,大宅子自然住不成了,只能搬去一个人家分租的那种屋子住着,身边服侍的人中有识机的,早就别寻高枝去了,身边就剩的一个小厮陪着!

就这,他兄长还到处放出话来,说石安不会生理,专会败家,亏的当初两兄弟分了家,不然的话,只怕父亲留下的那点小产业,也很快被他败光!
既然他兄长这么说,有人联系起石家择嗣子的事,也说只怕就是因为这样,石家才不择他为嗣。一传十十传百,石戚也乐得不出面为石安解释,现在石安在京城人口中,已成了败光分家家私,不会过日子的败家子了!

“他不是那样人!”曾之贤听到嫣然说的,几乎是喊出声,她少有这样激动,嫣然瞧她一眼才道:“大小姐说的是,可这些事,单我们晓得又有什么用呢?”
是啊,有什么用?而且现在石安身边没有银子,还怎么安心读书科考?曾之贤站起身在那走来走去,永远都忘不了那个少年在荷池边说,我不会退亲。就是这句,让曾之贤又活过来。

现在,他遭了难,自己怎可坐视不管?曾之贤的手在那搅着帕子,月娟和嫣然两人对看一眼,不好开口说话。外头有脚步声,听到脚步声曾之贤急忙坐回原位,走进来的是红衫,她恭敬地对曾之贤道:“舅太太来了,说想见见大小姐!”

“舅太太?哪位舅太太?”曾之贤奇怪地问,若是赵家或者曾三太太的娘家人,也不会指名要见自己。
红衫脸上露出笑容:“是秦舅太太,是大小姐您的舅母!”舅母?曾之贤没想到会听到这门亲戚上门拜访,眼中露出讶异之色。红衫点头:“老夫人瞧见帖子都觉得奇怪呢,等人一请进来,老夫人就认出人来了。舅太太说连年在外头做官,正好今年要到京中选官,想着开年就好选,索性在京中过年,刚安顿下来,就来拜访老夫人,并想见见大小姐!”


、31 传话

曾之贤的亡母确实姓秦,曾之贤也晓得自己大舅舅是在外头做官的,不过关山万里,连通封信都极难,更何况见过。此刻听到自己舅母前来,不由在那迟疑。

红衫已经拿起梳子过来给曾之贤梳头:“大小姐是欢喜过头了吧?快些梳梳头,好上去见舅太太。”曾之贤这才开口问:“梧哥儿呢?”嫣然已经给曾之贤拿斗篷手筒过来:“七爷这会儿还没下学呢,瞧这样子,舅太太定是会在这用晚饭的,到晚饭时候再见也是!”
曾之贤嗯了一声,把斗篷穿好,也就往上房去,这舅母是什么习性,会不会待自己好?还有,曾之贤只觉得这短短一段,怎么都不够自己想的,翠袖就已在那打起帘子,请曾之贤进去。

曾之贤刚才进屋,尚未看清就听到耳边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这就是我们表小姐,瞧这模样,和我们姑太太也就几分相似!”接着曾之贤的手就被握住,曾之贤抬头,见面前是个四十来岁,温柔慈爱的妇人。常说见舅如见娘,此刻虽没见到舅舅,可见到舅母,曾之贤不知怎么,眼里的泪就有些忍不住,但还是强忍住行礼道:“外甥女见过舅母!”!
秦太太忙挽住曾之贤,对曾老夫人叹道:“这孩子,不光模样像,连这动作和她娘都像!”曾老夫人已经道:“说的是呢,我和舅太太也有快十五年没见过了,上回你来时候,这孩子还在她娘肚子里!”

“那还是上回来选官的时候,一晃都这么多年了。来的时候,她舅舅还说呢,这样上门去,不知道会不会被打出来!”秦家官微职小,虽在外迁延多年,也不过一个从五品官,这样的官儿,在这京城里,用车载斗量形容,一点也不过分!
曾之贤听秦太太这样说,忍不住问道:“舅舅也来了?”秦太太点头:“你舅舅也跟我们一块来拜访,这会儿曾三老爷陪着他呢,本该进来给老夫人问安的!”

“我年纪都老大了,又不是没见过的,再说贤姐儿也该见见她舅舅,来啊,去书房把梧哥儿也叫来,和她姐姐一块拜见舅舅舅母!”翠袖应了就让人出去传话。

秦太太见曾老夫人这样相待,心不由放下大半,此次进京,不是没有想借曾家的势,让秦老爷的官再升上一升的。不过一来曾二老爷夫妻双双亡故,二来曾二老爷只是庶出,秦太太担心曾家不会好好待自己也是有的。

此刻既然曾老夫人这样客气中带有客气,秦太太也就越发亲热,等曾之梧从书房过来,秦老爷也来拜见曾老夫人,各自见礼过后,秦老爷也就和曾之梧出去外头,曾之贤在里头陪着秦太太。
赵氏和曾三太太得了消息,也来和秦太太见了面,赵氏打过招呼,就去治备酒席,曾三太太在这陪着说话。

秦太太到的此刻见了曾家上下,心已经全都放下,等过了年开口求帮忙,曾家定会鼎力相助,说了几句就道:“原本还想带你表姐来呢,她比你大一岁,等你舅舅选了官,回家乡时候,也就要让她出阁了!”

“孩子们总是要在一起才亲热。舅太太你太客气了,就该带表小姐一起进来!”曾之贤还没开口,曾老夫人就笑了。秦太太又笑一笑,就对曾老夫人道:“有句话,不该开口的,可从进来到现在,见上上下下,待贤姐儿姐弟极好,倒让我觉得,有小人之心了!”

“你是贤姐儿至亲,有什么话,说就是!”曾老夫人淡淡笑着看向秦太太,秦太太往曾之贤脸上瞧了瞧才道:“我们虽进京不过两三日,也听到了一点风声,贤姐儿定亲的那家,原也是大族,只是我们听着,那子弟有些不贤,论理这事,曾家既已定了,我们不该问的,可婚姻是女人一辈子的大事,不得不多问一句!”
不贤,这两个字一落到曾之贤耳里,曾之贤就觉得惊讶无比,石安原先,可是被人人称赞极其贤德的,这两个字,什么时候能和他联系在一起?

果然曾老夫人已经开口:“舅太太你未免太过小心了,你是贤姐儿的舅母,关心这事是理所当然的,况且你们才来京两三日,就打听的这么清楚,足证你们待贤姐儿是真心。只是这事也是那边的家事,我们不好插嘴的!”
曾老夫人这话虽只说了一半,秦太太也就听出些意思了,有些惊讶地问:“如此说来,这外头的话,有些不准?”

“人家家里的人多了,难免争短竞长,为了些银钱,亲兄弟打起来的都有!我们姑爷,被人这样放出话来,又不好辩解的,不过是哑子吃黄连,自己心里苦罢了!”
曾老夫人叹一声就又和秦太太说了,秦太太往曾之贤面上望去,见她面上有殷切之意,只微一想也就明白,也就换了话题,说起别的来。

曾三太太瞧一眼曾之贤,面上不由露出一丝得意,曾之贤并不在意曾三太太怎么想,只是在想着曾之庆今日说的话和秦太太现在说的。石安那么一个谦谦公子,被人这样放出谣言,日子还不晓得有多难过。连曾之庆的接济他都不愿收,可想而知别的。要怎样才能帮帮他?曾之贤被自己脑中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但很快就握住手里的帕子,自己和他已经定亲,私下接济一些也属平常,算不得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秦太太在这吃了晚饭,晚饭后又闲坐一会儿,答应过两日带女儿前来,表姐妹们也好见面,就告辞而去。曾之贤送走秦太太,又陪着曾老夫人坐了会儿就回到房中。
嫣然和月娟在那收拾床铺,打算服侍曾之贤睡下,曾之梧渐渐大了,已不再用丫鬟伴夜,早已自己收拾睡下。曾之贤见嫣然和月娟已经熏好的床铺,把被褥铺好,晓得自己该站起来卸妆睡下,可那脚步却动不了!

“小姐今儿想来是高兴,才这会儿还不睡下!”月娟笑着走到曾之贤身边,给她卸妆,曾之贤想叫嫣然出去,自己和月娟商量,可又晓得月娟没有嫣然那么细致,想了想咬牙开口:“大哥今日来说,他不肯收这边的接济,只怕是以为这边会想退亲,我想告诉他,我不退亲,就是不晓得,怎样才能传过去!”

“大小姐!”嫣然和月娟齐齐惊呼,曾之贤觉得自己的脸都红的不能瞧了:“我晓得,未婚男女不能私下见的,可我和他已经定了亲,我只想让他安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