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很快传遍,躺在房里的韩氏听到翡翠在外和人说话,不由喊道:“翡翠,你到底在说什么呢?”翡翠进来笑着道:“是老太爷身边的杜鹃姐姐得了桩婚事,大家都说,要凑份子去贺喜呢。”
韩氏咳嗽两声才闭着眼说:“老太爷一向疼杜鹃,只怕给她寻了好婚事。”翡翠笑着摇头:“也不知道老太爷怎么想的,偏偏把杜鹃姐姐给了守马圈的老张,老张都六十了,还瘸了腿,这说情不成呵斥也就够了,怎的这样做?”
韩氏心口如被钉了颗钉子一样疼,杜鹃、金婆子,当时以为这些都是万无一失的,就算这事发作出来,不过就是呵斥一顿,顶多让他们把各自的本都收回来就是,怎的现在是这样,韩氏的头有些晕,但眼反而瞪大,那如果,自己岂不会被休?
不,不,陈家为了名声不会休了自己,但要摆布死了自己,那是极轻易的。韩氏只觉一股寒气只升到头顶,双手抱住肩膀,翡翠见状奇怪地问:“四奶奶,您是冷吗?”韩氏伸手抓住翡翠的胳膊:“你不会是听了婆婆的,要害我吧?”
翡翠吓了一跳:“四奶奶,您怎么了?奴婢不过是来照顾您的,您好了,奴婢才能好。”韩氏听了这句话,泪顿时流的满脸,翡翠扶她躺下:“奶奶,您别的什么都别想,先把身子养好。”能不想吗?韩氏只觉得自己想的脑仁都疼了,可不能说出来,只是任由翡翠把自己扶平躺好。
这话很快传到陈大太太耳里,陈大太太问翡翠:“她真这样说?”翡翠点头,陈大太太的泪顿时流出,刘婆子忙劝道:“四奶奶病久了,难免糊涂,等好了,就好了。”陈大太太声音都哽咽了:“她把我这个婆婆想成什么样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休了她都不为过,只是总还有两个孩子,为孩子们也要保全颜面。我若真做些别的什么,等孩子们长大,听到些风声来质问我,我该怎么答?”
刘婆子忙又劝,陈大太太把她的手推开:“你去,就说我说的,让她安安生生养病,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不为别人想想,也为那两个孩子想想,总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刘婆子应是,陈大太太坐在屋中,过了好久才叹气,自己那个儿媳,成日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当日结亲时候,也是去打听过的,说韩家一家子都是和和气气的,女儿们也养的好,这才托人说和成亲。
可终究还是眼见不如闻名,陈大太太疲惫地合起双眼,好在曼娘还是个不错的,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人,有她在,自己这回是真能放心放手了。
陈铭远在九阿公那边吃了晚饭才回来,进门见曼娘坐在桌子面前眉头深锁,脚步很轻地走上去,看见曼娘面前放着的是两张帖子,不由伸手拿过来,笑着道:“你不愿意去的话,推辞了就是,难道别人还因你不去就生气不成?”
曼娘转身看着他:“不是这样的,我有没有和你说过赏花宴那日的事?”陈铭远皱眉,接着点头,曼娘点着那张帖子道:“你瞧,这是长宁公主府的,四月初是她生日,这本也平常。可是这张帖子里面,还单独又附一张,说必要我们阖府都去。”
陈铭远的唇抿起,果然还有单独一张,曼娘的眉蹙紧:“长宁公主的女儿,今年九岁了,长宁公主疼她,定会给她早早择个夫婿,”陈铭远笑了:“难道你以为,公主也看上我们儿子,要我说,谨哥儿还小呢,虽然长的不错,也很聪明,可还没定型呢,你别操那么多心好不好?”
说着陈铭远就自己宽衣脱鞋准备躺下,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真是累死了,好在后日才去交差,不然,明儿要去的话,腰都断了。”曼娘上前关门,端着蜡烛走到床前把蜡烛放到烛台上放下帐子,这才吹熄蜡烛:“还年轻呢,少说这样的话。方才其实我还想起另一件事,我们还是快些把谨儿和仙游县主的事定下,一定下,睐姐儿这事就可放下了。”
恩宠再重,也不能姐弟都嫁娶皇家宗亲,当日曼娘想到这件事时,想起的就是阿颜,只要谨哥儿和阿颜正式定了亲,睐姐儿这事就不攻自破。睐姐儿,陈铭远眼睛睁开:“睐姐儿怎么了?”
果然一提到女儿就不一样,曼娘把当日猜测说出,接着就道:“我当日想着的,谨儿定了阿颜,睐姐儿自然就不用进宫了。所以,我们还是要快些和表弟那边商量这件事。”宗室千金,定亲顶好还是经过皇后降旨,才显得更加体面。这边择好夫婿,那头去请皇后降旨,也是两不耽误。
陈铭远本想取笑妻子,哪有这么着忙,想了想那话又没出口,只是拍下妻子的肩:“这事我晓得了,定会放在心上,一定要你娶了你合意的儿媳妇,还有,我们的睐姐儿,定要好好挑个夫婿。”曼娘伸手捏下丈夫的鼻子:“你说好的,可不许忘。”
陈铭远觉得身上又有劲了,把妻子抱紧些,声音也变的有些含糊:“我说过的话,什么时候忘过?”声音渐渐低下去,已听不到曼娘的声音。
陈铭远还能歇一日,曼娘不能,早起梳洗过,去陈大太太那边问安,几个妯娌都在,赵氏又有了身子,这胎怀的有些不稳,赵氏操心肚子里的孩子,倒不去管别的事。曼娘去时,众人正在那里猜,赵氏这胎要是个女儿就好了。
曼娘给陈大太太行礼过,也坐下和陈二奶奶一起猜测,看着曼娘面上笑容,赵氏十分想从这笑容里寻出几丝不甘愿来,毕竟睐姐儿现在是陈家唯一的孙女,再添一个的话,睐姐儿受到的关注难免会被分掉些。可是曼娘笑容和平常一样,眼里唇边,都寻不出不甘愿来。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看古人记载,打死奴仆的很少,很多都是嫁给最低等的奴仆来表示惩罚。其实真心比打死还惨啊。。。


、154琐事

曼娘已经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五婶子,我今儿脸上脂粉没抹匀吗?”这反问让赵氏脸微微一红,笑着道:“还没好好瞧过三嫂呢,没过门前,就听说三嫂是个端庄沉静的,那时候忙着过年,也没和三嫂好好说过。这会儿闲下来了,才能好好瞧瞧三嫂。”陈大太太已经笑了:“五奶奶这张嘴,还真是巧,哎,原先呢,四奶奶没病时候,你们都说说笑笑,多好。”
赵氏不由自主看向陈大太太,韩氏犯了事,被以养病的名义关在院里不许出来,这让赵氏有些幸灾乐祸,叫你成日摆什么架子,以为管家了就了不起,现在,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吧?可陈大太太这话,分明还惦记着韩氏,不过细想想也是,韩氏毕竟生了两个儿子,又是明媒正娶回来的,纵犯了再大的事,也要留一线地。
听到陈大太太又说几句这家里就这么几个人,大家要和和美美时候,赵氏原先都没往心里去,谁家不说这么几句场面话,就算是亲兄弟姐妹,难免还会遇到爹娘不公,更何况都是异姓妯娌,面子上过的去就成,至于私下使绊子的,真不要太多。
可此时陈大太太再提,赵氏却觉得像句句在说自己,又听到陈二奶奶和曼娘在那笑着说本当如此的时候,脸不由微微一红,也不晓得是什么缘由。
陈二奶奶和曼娘已经告退,赵氏正想跟嫂嫂们一样告退,陈大太太已经叫住她:“五奶奶,我晓得你和四奶奶之间,彼此心里都有些过节,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以后你三嫂当家,你要记得,有些事,看起来小,但一有了开端,就是祸。”
赵氏的唇微微张了张,此时该说几句来为自己开脱的,可竟不晓得该说什么。陈大太太有些疲惫,鬓边的白发更多了些:“我这个婆婆不爱管你们的事,你们妯娌之间,相处的好也是,不好也罢,只要面上过得去就是。可面上过得去,也不能在背后拆台,总是一家子,拆你妯娌们的台,其实拆的也是自己的。你是个聪明人,我想,你不会这么做。”
赵氏脊背上有汗出,急忙跪下:“婆婆,那些钱,媳妇并不敢沾手,媳妇虽然有时爱掐尖要强,也和四嫂口角几句,可晓得沾那些是损阴德的,哪里敢沾?媳妇承认,媳妇一开始就听到些风声,可只在心里笑话四嫂,并没有说出来,是媳妇的不是。现在闹出这么大的祸,媳妇也晓得害怕。”
说着赵氏低低地哭起来,陈大太太叹气:“你起来吧,肚子里怀着孩子呢。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你们嫁入陈家,就是陈家的人,甭管陈家出什么事,都是祸福与共,没人能逃得开。”赵氏擦一下泪:“婆婆教训的是,媳妇明白了。”
陈大太太也不去追究她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以后日子还长,总有她明白的一日。
陈二奶奶已把对牌钥匙账本都交给曼娘,见曼娘一一点清,这才拍手笑道:“总算全交出去了,哎呀你不晓得,这两个月,真是绊的头都疼了,我又没有管家的长才。”曼娘打开账本,最新那一页是陈二奶奶的字迹,清秀明丽,帐也记的很清楚,不由笑着道:“二嫂不是没有管家的才干,而是不愿吧。”
曼娘说的那么笃定,陈二奶奶微微一笑:“三婶子果然是玲珑剔透,虽说,夫君排在三爷之上,终究是个庶出,还是个亲娘做了那样事的庶出。婆婆这些年来没有克扣,让他读书给他娶妻,就已够了。别的,求再多不过是自寻烦恼。当家难免得罪人,我是这样的处境,总想着结个善缘,可是结善缘长久对这个家不好。只有三婶子你,既不怕得罪人,也能得罪人。”
谁说这个二嫂默默无闻?曼娘的手覆上陈二奶奶的手:“二嫂还说我玲珑剔透,我真要玲珑剔透,怎么连二嫂这个聪明人都瞧不出来?”陈二奶奶的唇微微抿起:“我不是聪明,我只是本分,婆婆虽然不说,但我晓得,昔日的事她一直记得的,二爷在这上面,算不上聪明,如果我再不本分,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世家庶出子,过惯了奢侈日子,分家后颇有不少迅速花光家产,落到靠亲友接济的地步。而没有外家依靠,那些亲友接济也不过是星星点点。曼娘看着陈二奶奶,见她眼角处,闪现一滴泪,刚要出声安慰,陈二奶奶已经擦掉眼角的泪:“说起来,婆婆待我们已足够好了,月例年例服侍的人,都和弟弟们是一模一样,我所求不多,只盼着公公婆婆都能活的长远,我能多攒些私房就是。”
曼娘只觉得再多的安慰都没有用,只有轻轻地拍拍陈二奶奶的手,陈二奶奶笑容灿烂:“小时候,我姨娘总告诉我,要寻个好夫婿,这样才能在母亲面前扬眉吐气,可等长大了我才晓得,真要有那样挑不出什么毛病前程广大的夫婿,母亲一定只会留给她自己的女儿。嫁进陈家,都是机缘巧合,婆婆看中我的沉默本分。现在的日子,已经比原来好很多。虽说夫君没有多少前程,可我还有儿子,振哥儿他,很聪明。”
聪慧早熟,十分体贴,这是曼娘都能瞧出来的,曼娘握紧陈二奶奶的手:“我虽不敢说没有私心,但寻个好先生,让下人们别再欺负大侄儿,这还是能做到的。”陈二奶奶笑容没变:“能这样就够了。三婶子,谢谢你。”
曼娘笑着推她一下:“我这也不是全为了你,你想,我拢共也就两个儿子,堂弟兄们越能干,他们两弟兄得到的助力不就越大?我们这样人家,又不是那小门小户,只供得起一两个孩子上学,别说现在八个,就是八十个,也不费半点劲。”
八十个,陈二奶奶这回的笑是正正经经地从心里发出:“我从不知道,三婶子你也是会说笑话的。”曼娘的眉一挑:“怎么,我就这么正经的连句笑话都不会说。”说完曼娘也笑了,两人笑了一阵,这才让在外面等候已久的管家娘子们进来各自回事。
这些日子陈四爷在那查事,管家娘子们个个都噤若寒蝉,连陈二奶奶管家时候都不敢像平日样稍微刁难一下,更别提曼娘了。虽然曼娘笑的温柔,可没有一个敢敷衍的,依次回完了事,不外就是婚丧嫁娶要各自随礼,谁要去谁家安排下,到时候也好安排出门。
这些都是日常,曼娘飞快地把这些料理了,也不过用了半个时辰,看看时辰,也快午饭时候,厨房早过来请示午饭要摆在那里,一一安排了,曼娘正准备起身离开,门口就多出个小脑袋,看见女儿那双灵活大眼,曼娘伸手招呼:“怎么这会儿才过来?”
睐姐儿难得规规矩矩地走到曼娘前面,但很快就伸手抱住她的脖子:“珍儿姐姐说,娘您要理事,让我先别过来,柳条姐姐也说,以后每日学女红,要增加到一个半时辰。娘,我能不能每天只学一个时辰的女红,读书写字是两个时辰呢?”
这讨价还价的,加起来还是三个时辰,可学女红就生生少了半个时辰,曼娘摸摸女儿的发:“我晓得你心里在想什么,读书可以明理,但这女红针线,是立足的根本。”这样说就还是每日要学一个半时辰的针线,睐姐儿的嘴撅起,曼娘拍拍她的脸:“好了,别不高兴了,娘现在待你越严,以后你长大了,就晓得娘的苦心了。等后日,我带你回你外祖父家好不好?”
睐姐儿喜欢去外祖父家,有表妹可以一起玩,还有长的很俊美的小舅舅可以看,立即点头:“当然好,娘,我还要和表妹一起去看花。”只有小孩子才想着到处去玩,曼娘捏下女儿的脸,后日是殿试放榜日,虽说不会落榜,可也要看点在第几,虽然不指望中个状元,可名次也要高才好。
殿试放榜,徐明晋不高不低,二甲第二十八名,按例可以考选庶吉士,入翰林。徐明晋却早就和徐启商量好了,直接选知县谋外任,徐家已有徐启和徐二爷都在翰林,徐十爷又在国子监,为免太过惹眼,徐明晋选择这条路也很平常。毕竟三年前考中的徐九爷,也只是谋了个别的差事。
尽管徐明晋不考庶吉士,但四代八进士,还是十分值得庆贺的,来祝贺的亲朋好友络绎不绝。庆贺酒席都吃了足足三日,曼娘现在管着家,也只有来陪着吃了一日的酒就回陈家,孩子们就放在徐家让他们和表弟们玩。
徐明晋考中进士,来贺喜的人中最关心的,大概就是徐明楠的婚事,长的俊美家世好,又入了锦衣卫,简直就是无数太太们眼中的乘龙快婿。徐启已有了孙子,一向对这个小儿子又有些放纵,就算有人来问,也只是笑着说这孩子的婚事,头一条就是孩子喜欢,别的都不要紧。
在别人瞧来,这就是推辞,这么大的男女彼此极少见面,哪能瞧出喜欢不喜欢?直到曼娘去赴长宁公主的生日宴席,还有人笑着问这事。好在徐启早和曼娘说过,曼娘只笑着回答:“您是不晓得,我那弟弟,因为他最小又自小失母,难免骄纵了些,常和父亲说,别事犹可,只有这件事,是一定要顺他心意的。我还问他,若挑了个刁蛮任性的人回来可怎么办?他倒好,回我一句,难道姐姐以为我还是小孩子?其实怎么不是小孩子,到三月,也不过刚满十六。”
众人都笑了,已有声音传来:“谁是小孩子呢?”看见长宁公主,都忙起身行礼。
作者有话要说:狗血过了,轻松、轻松一下。


、155议定

长宁公主抬手示意众人起来:“今儿我生日,又是在我私邸,都别这么多礼。还是照先前一样,大家说说笑笑就好。”众人应是,旁边的人把曼娘方才的话说了,还笑着道:“年轻人就是这样,十六七的时候,最怕别人说自己是小孩子了。”长宁公主瞧着曼娘:“说到孩子,方才才晓得,陈奶奶是一个人来的,怎么不见你带孩子们,上回见了你千金,昭儿还嚷着要再带她去你府上玩耍呢。”曼娘心里难免咯噔一下,但面上笑容没变:“家里已经请下先生,说好的后日去家里上课,家父疼这几个外孙,说要他们没上课前好好在那边玩耍几日,这才没带来。”
孩子们开蒙也是大事,旁边有人问起陈家请的是哪里的名师,听得是今年落第的举子,不由点头道:“这人我也曾听说过,也算有名的老师,贵府能请得来,真是福气。”长宁公主笑道:“既是孩子们请下了老师,我听说了,也不能没有一些表示,来人,去取一千张宣纸、十支湖笔、两方端砚、十盒松烟墨,给陈奶奶带回去。”
虽知道长宁公主一向出手大方,周围人听到的也不由咂舌,曼娘忙又行礼谢过,长宁公主见她没有推辞,也很欢喜,又说几句也就往别处去。众人这才又和曼娘说些别的话,但曼娘心中那不确定感越来越重,难道说,长宁公主真的看上自己儿子?真要定下,自己可不是多了个儿媳而是少了个儿子。
此时突见秦婉柔走过来,曼娘忙迎上去,秦婉柔已经笑着道:“听说你来赴宴,还发了笔小财,难怪越来越精神了。”曼娘顺着话说了两句就问:“怎么不见阿颜?”秦婉柔摇头:“她啊,听说今儿睐姐儿不来,就不愿意来了,还闹着你表弟带她去徐府寻睐姐儿去了,这是哪里来的缘分,她们两个倒比我们还好。”
曼娘说话时候已经有意引着,带着秦婉柔离开人群,秦婉柔察觉到,眉微微一挑:“你这是要找我说什么悄悄话?”曼娘看了看,见这四周都是人,不远处一个亭子也还安静,挽着她往那里走:“我们去那边说话。我都许久没见你,难道还不能说几句悄悄话?”
秦婉柔也笑了,两人进到亭子里坐下,已有侍女过来问可要送茶水点心来,秦婉柔吩咐她们去取来,这才笑着道:“哎呀,我还不晓得,你什么时候,舍得多想想我。”曼娘啐她一口,侍女已送来茶水点心,曼娘接过给秦婉柔倒茶,秦婉柔已拿出红封打赏了侍女,侍女接过谢赏退下,秦婉柔这才笑着说:“你给我倒茶,我可没备赏钱。”
曼娘忍不住翻个白眼:“都是和谁学的,这样轻嘴薄舌?方才别人问我阿弟婚事时候,我才想起,不如把阿颜的事定了吧。”秦婉柔的眉高高挑起,虽说双方都有意,可毕竟年纪还小,秦婉柔也想着,让阿颜和谨哥儿从小多见见面,免得以后定了亲,就不好多来往,可此时曼娘这样说出,秦婉柔未免要想,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岔子?
曼娘见秦婉柔只盯着自己瞧,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我想了想,迟定不如早定,当年我和俞家定亲时候也小,之后不也经常见到?只要心里坦荡就好,难道定了亲成亲前见不得,成亲后又怎能立即就把人当亲人。”
曼娘这话说的很有理,可秦婉柔哪是这样轻易能放过的,脸上笑容带上几分促狭:“我想着,是不是有人有意定了你儿子,你不好拒绝,这才要早些定下?不过想想也是,表兄现在是京中炙手可热的人,年纪还轻,你的儿女们都没定下,无数人上门也不奇怪。”
曼娘拿起一个杏脯往秦婉柔那边打去:“少说嘴,现在可是我这个做婆婆的亲自和你求亲,肯不肯,一句话?”秦婉柔笑嘻嘻地接着杏脯往嘴里放:“肯,自然肯,等今儿一散了席,我就进宫去,求皇后娘娘一道懿旨。”
曼娘瞧她一眼,又笑了,秦婉柔这才坐近一些:“其实呢,老太妃早想这样了,只是觉得让阿颜和谨儿两人多来往来往,也是好事,不然依她的念头,早就去求皇后娘娘了。”曼娘一桩心事已了,真待和秦婉柔说些自己的想法,刚把唇凑到秦婉柔耳边,就听到亭子外传来琦玉的声音:“哼,表姐去了六年,半分都不记得我,回来这么些日子,连我的门都没上过,还得我巴巴地寻来。”
曼娘和秦婉柔双双抬头,见琦玉站在亭子外,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她们,她刚生产还不到两个月,身形尚未恢复,秦婉柔笑着说:“瞧瞧,这是表小姑子发火了,表嫂子,你还不快些赔礼。”
曼娘已经笑着走出去挽住琦玉进来,听到秦婉柔这话就啐她一口:“越发轻嘴薄舌,这样的话都说出来。我和琦玉,是姐妹。”秦婉柔的眼故意眨一眨:“难道我说错了不成,琦玉叫尊夫,可还是表兄,不是别的。”琦玉用手扇一下:“嗯,我都是你们的表小姑子,来,来,两位表嫂,可有什么好东西给我,不然我可要去表兄们面前说你们坏话。”
曼娘不由放声大笑,秦婉柔也笑了,拍琦玉一下:“你啊,自从嫁出去后,得婆婆喜欢,性子越发比闺中还要爽利了,也不知道那位妹夫,受得了受不了你。”琦玉一双眼在眼眶中一转:“难道这样不好,必要唯唯诺诺,小心谨慎,别人说一自己不敢说二才好?”
秦婉柔拍着她的肩:“很好很好,我以后嫁女儿,也要把女儿嫁到这样人家去,要她似你一样,好不好?”琦玉顺手就把曼娘面前的茶杯取来喝茶,笑着道:“这有什么不好的,要我说,不如就把阿颜嫁到表姐家里去,表姐定是个十分好的婆婆。”
说着琦玉转向曼娘:“表姐的长子,是叫什么来着,谨哥还是竟哥儿?”曼娘伸手戳她额头一下:“还说我记不得你,你也记不得我了好吧,你大侄儿,叫谨哥儿,都满六岁了。”琦玉哎呀一声:“我这不是刚生了孩子,被绊的头疼,我可说好,这事要真成了,你们可要给我媒钱。”
秦婉柔忍住心里的笑,使劲点头,侍女前来报,称宴席已备,请众人入席,三人这才说笑着前去入席。用完午宴,众人告辞,曼娘上车回家时候心里十分欢喜,这件事已经有八|九分准了,剩下的那一分吗,就看去求旨意时候顺不顺利,不过曼娘觉得,这一分也会十分顺利,齐王府一直恩宠不衰,把一个没多少实权的宗室千金嫁于臣子显示恩宠,这样的顺水人情,皇家不会不做。
车到陈家,曼娘下车进内,钱妈妈已经迎上来:“方才韩家大舅奶奶来了,说是来探四奶奶的病,太太见了,让人带去见四奶奶了,还说,等奶奶您回来了,留舅奶奶在这吃晚饭呢。”正经亲戚上门,怎么也该和当家奶奶见见,这才是亲戚间的礼数,曼娘应了,先去陈大太太上房见过陈大太太,这才带人往韩氏院子去。
韩氏院子没有原来那么热闹,阳光照射之下,显得有些萧瑟,其实这院子里服侍的人还是不少,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曼娘走进院子,站在檐下的翡翠瞧见,忙迎上前:“三奶奶到了。”
门边的小丫鬟忙高高打起帘子,帘子打起那一瞬,曼娘好像听见有哭声一闪而过,韩大奶奶已经走出来相迎,曼娘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多年前韩氏嫁进来,大家会亲的时候,那时她是个端庄俏丽的妇人,行事井井有条,而此时却是面容有些愁苦,身上的衣衫也旧了,整个人透着一股说不上的不利索劲。
曼娘忙紧走两步行礼:“本该请舅奶奶到我那边去的,可是想着好几日没来探过四婶子,索性一并来了。舅奶奶休嫌我礼数不周。”韩大奶奶脸上勉强露出笑容:“三奶奶言重了,本是至亲,你来探我或我去探你,都是应当的。”
曼娘和她说笑着走进去,韩氏靠着个小丫鬟坐在窗下,瞧见曼娘进来也没起身,只是微微一笑:“三嫂来了,恕我身子不大好,不能起来相迎。”曼娘已坐到她身边,接了翡翠送来的茶笑着问候韩氏身子几句,又问候下韩大奶奶家里情形几句,又留韩大奶奶在这用晚饭,也就告辞而去。
韩大奶奶送她出去,转身进屋见自己小姑的泪又落下,叹了口气:“若要病好,定要十分放开心怀。姑奶奶我说一句你别怪我多话,方才从我进来到现在,不管是下人们,还是亲家太太,再到这里三奶奶,都是十分礼貌的,你有什么事不能放开呢?怎么说你还有两个外甥呢。”
韩氏不好和自己嫂子说那些银子的事,只是用手遮住眼什么都没说,韩大奶奶又叹气:“我晓得,翠玉翠红还有武家一家子,你心里也梗着,毕竟是你身边得力的人,可他们犯的事,顺天府衙都找上门来了,这种时候,难道还保住他们不成?我瞧啊,姑奶奶你还是养好身子,再把姑爷说的回心转意,你们毕竟那么多年夫妻,还有两个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