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花宴没开,众人也就各自寻朋唤友,在那说些家常话。曼娘虽是头一次参加公主府的赏花宴,但那些赴宴的人里面,也有不少的熟人,如秦婉柔,如汪首辅的千金,还有琦年,林琉玫等人,不是故交就是亲戚。再者今日来赴宴的人里面,有些也想见曼娘一面,毕竟对这位跟随夫君出外六年的相府千金,有不少都只闻名未曾见面。
这种场面,曼娘是精熟的,面上带着恬淡笑容,纵是今日初见的人也能说出几句他们家里的事。应对得宜毫无凝滞,另一方坐着的一个贵妇已经道:“瞧徐氏举动,果然是见惯这些的,可惜她今日只带了女儿来,我听说她的长子,也是很聪明伶俐,况且陈庶子,年少时曾有京城第一美男之名,想来她的长子,生的也会清秀。”
贵妇身后的侍女已经轻声道:“大公主难道忘了,今年新补上的锦衣卫百户徐大人,不就是这位陈奶奶的弟弟,都说外甥似舅,这相貌也是不错的。”旁边坐着的少妇已经笑了:“大姐你也太过着急,昭儿才八岁,你就想着为她寻女婿?”
长乐公主轻笑一声:“阿爹昨日还说,让你在今日来的各家女儿中,冷眼择三四个八|九岁的闺秀,好生瞧着,有那品行端正的,过个一两年,送到母后宫中养着,你瞧,跃侄儿今年也才九岁。”长乐公主甚得今上疼爱,从来只唤阿爹不唤父皇。
今日的主人宁安公主不由笑了,接着又道:“其实我瞧陈家那个千金也还不错,不过若姐姐有意给昭儿择陈家长子为婿,那就不好挑进宫了。”长乐公主笑了,身子前倾握住自己妹妹的手:“三妹你说,你是待我好些,还是待阿弟好些?”
宁安公主笑了:“那姑娘,长的着实太出挑了,只是,”皇后母仪天下,要的是端庄大方,可是若要让她屈就贵妃位,却又实在委屈了,毕竟陈铭远和太子的关系,谁都清楚。
长乐公主双手一拍:“那好,我就当你答应了,你总归要待我好些。至于阿弟那里,可还要慢慢挑。”说着长乐公主就离开座位往曼娘这边走去。
曼娘正和林琉玫说话,见公主过来,忙行礼下去,长乐公主已经挽起林琉玫,对曼娘道:“陈奶奶快休客气,这是在我妹子的府里,今日你又是客人,无需这般多礼。”接着又对林琉玫笑道:“小姑姑许久没见,今日怎不把小表妹带来?”
林琉玫笑着答两句,曼娘也在旁边说几句,见长乐公主一双眼只往自己身上瞧,心里着实奇怪,但面上还是没变。正在疑惑时有人传报,太子妃到了。
众人忙齐齐出门迎候,好在今日太子妃也算轻车简从,早早就传谕免礼,被众人迎接进花园。正主已到,赏花宴也就开始,众人围着牡丹,赞叹一回,太子妃又令能书能画能诗者,各自寻能作的送上来,到时评定出来,分别有赏赐。
能在赏花宴上得到太子妃的夸奖,自有人皱眉去想,曼娘只善书,也不和人争抢,林琉玫已经笑着道:“姐姐,不如我作一副画,你在上面题首诗,免得我们各自都要分开,你看可好。”
秦婉柔也听到,笑着道:“那不如我来作诗吧,曼娘姐姐啊,样样都好,就是缺了一点捷才。”说着就笑了,曼娘啐她一口:“怎么,你们俩是故意气我的?”秦婉柔点头,林琉玫已在下人铺好的纸上开始画起来,林琉玫的画艺,得过徐琴的指点,虽不如绵珠当日那样灵气逼人,却也十分有章法。
曼娘也稍微懂点画艺,林琉玫这一落笔就瞧出来了:“林妹妹这些年,画的越发好了。”林琉玫唇边也有得意笑容,秦婉柔扶着曼娘的肩:“你不晓得呢,她这几年,过的那是神仙日子,什么都不管,只管作画看书写字。”
林琉玫已画好一朵牡丹花,正拿笔勾着绿叶边,听了这话就回头瞧秦婉柔一眼:“你可给我想好了,这诗要怎么做,如果做的配不上我这画,瞧我怎么罚你?”秦婉柔一副你别担心的样子,须臾间林琉玫已勾出一边绿叶,曼娘不由想起昔日在扬州,也是做牡丹画来着,只是那个当日得尽赞扬的少女,已经不复往日了。
当日绵珠自以为嫁的好郎君,可是天下的事,没走到最后,谁晓得呢?林琉玫已画好画,秦婉柔把墨笔塞给曼娘:“来,我念,你写,定要让她晓得,我的诗,自是配得上的。”曼娘收起思绪,示意秦婉柔可以开始。落下第一个字的时候,曼娘知道,很多事情都已忘记。
各自都已完成,当然也有像秦婉柔她们三人这样,合力作画或者写诗的。太子妃和两位公主一一评点着,到林琉玫的画作时候,太子妃已经笑着道:“寿阳县主的画,画的越发好了,只是这上面的诗,不像是寿阳县主平日口气。”
林琉玫笑着道:“太子妃好眼力,这是齐王世子夫人作的诗,陈庶子的娘子誊上去的,若平日,我怎么有这么好的字?”太子妃对秦婉柔和曼娘笑道:“诗好,字更好,相得益彰。”曼娘和秦婉柔双双起身:“鄙作粗陋,当不起太子妃赞。”
太子妃又是一笑,往下继续看,点评完了,林琉玫她们三人合作的,排了第二,新任户部刘侍郎的幼女拔得头筹。太子妃亲自给那位刘姑娘送下赏赐,那位刘姑娘没想到头一次参加赏花宴就得到这么大的好处,几乎是激动地跪在地上忘了起来。
曼娘的眉不由微微皱起,秦婉柔已经低声道:“这位刘侍郎是新得陛下的青眼,原先一直在外地任官。女儿缺了些见场面的教养,也是平常事。”曼娘了然点头,见太子妃已把那位刘姑娘扶起,笑着说了几句,这才唤她们三人前去。
评定既完,太子妃又再坐了会儿,传来几家的孩子过来瞧瞧,除了长乐公主和宁安公主还有仙游县主外,睐姐儿也列在其中,孩子们虽玩了好半日,但嬷嬷们已帮她们都梳好发,洗了脸。
四个年龄相近的孩子一字排开给太子妃行礼,太子妃笑着道:“瞧着真如四个小仙女一样。”说着太子妃又对曼娘道:“陈庶子的千金,虽不是在京里长大的,可是这说话行礼,半点瞧不出来,可想陈奶奶平日的苦心教导。”
曼娘忙起身口称不敢,睐姐儿得到赞扬,虽然努力忍住,但眼里还是有笑意闪现。曼娘只隐隐觉得不对,太子要加恩,太子妃对自己表示亲热就够了,可现在对女儿也赞了又赞,莫非?曼娘觉得自己忽视了什么,但在太子妃面前,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得等宴席结束,各人归家时候才搂着女儿不说话。
睐姐儿今儿很高兴,不但见到了阿颜,还说:“娘,原来阿昭她上回不是不和我玩,而是气恼阿颜和我好,我们说过了,她也就答应和我们做朋友。娘,你说我又多了个朋友,好不好。”曼娘说着好把女儿搂紧一些,恍惚中似有什么东西劈开,皇孙已经满了九岁,太子的长子,未来的天子,他的婚事定已在冷眼相择,想到此,曼娘的眉不由皱起,女儿生的这样贴心,可不能送进宫去,皇家媳妇,看起来荣耀无比,可是娘家想要见到,也是不轻易的。
曼娘心里转着念头,该怎样和陈铭远商量,把这事免了才是,可又怕是自己风声鹤唳,想的太多。真是儿活一日,母操十分心。
马车已到陈家,睐姐儿掀起帘子:“娘,我要去寻爹爹,告诉他这些。”曼娘摸摸女儿的头,牵着她的手下车,钱妈妈已经迎上来:“奶奶,三爷在陪客呢。”曼娘哦了一声,睐姐儿的嘴已经嘟起:“那爹爹什么时候能回来。”
钱妈妈笑了:“是顺天府尹来访,已经说了好一会儿了,只怕还有一会儿。”顺天府尹?曼娘的眉微微一皱,牵着睐姐儿去给陈大太太问安。
此时厅上气氛有些凝重,陈铭远瞧着顺天府尹,浓眉深锁:“多谢老大人对鄙府关怀,只是那武家人,昨儿因查出亏空了家里银两,已被蠲了管事,全家被赶出府。”
顺天府尹已经笑了:“自然,尊府是何等样人家,称一句皇亲国戚也不为过的,自不会去做那些事。只是那奸人,口口声声都说是尊府的本钱,为小心起见,这才来尊府问问。再说也打探过,那奸人所娶妻子武氏,确是府上武管家的女儿。”
、139放心
陈铭远已经苦笑道:“老大人这样小心,本是人之常情,若再不信,家母身子不大好,四弟妹又病了,拙荆今日去赴赏花宴,尚未去搜他家屋子。武家的屋子还锁在那,老大人今日也带了衙役,不如就请老大人命人前去一搜,就晓得下官所言非虚。”说着陈铭远已叫来人,进来一个管家垂手而立,陈铭远指着他道:“你带几个人,带了老大人带的人前去武家原来的院子搜一搜,他家那些东西,都该还在屋内。”
管家应是又道:“昨儿武家不肯承认,三奶奶还寻来她家儿子养的外室,并把那些东西都赏给那妇人。老大人若不信,自可以命人去那边问问。”
若说顺天府尹还当陈铭远是推脱的话,这话说出就信了几分,毕竟这京中,下人在外面冒主人家的名,做些横行霸道的事并不鲜见。今早接了状子,为稳妥起见,这才前来陈家相询,此时听到陈家连那外室都放过,并把东西赏了,那证明陈家确实不知情,不然就该去那外室所在地方搜了,把证据都毁了才是。再者陈家也没未卜先知的本事,今早接的状子,昨日就处置武家人。
想到此顺天府尹就道:“尊府既不知情,也就无需去搜,下官这就回去,把那奸人入监。”陈铭远依旧道:“此事不妥,毕竟这奸人娶的,是我家管家的女儿,说来多少也和我家有些瓜葛,再者光这一家,说不定也做不成这样天大的事,还请往那两处都搜了,若搜出什么证据,一并按了名字,把人带走,替我家拔了这根刺,就是老大人对我家的恩德了。”
陈铭远再三相请,顺天府尹顿时觉得这陈铭远不骄不躁,心里不由竖一下拇指,让衙役们分了两处,一处往春香那边去,另一处往武家原来住的地方去。顺天府尹也就道:“陈大人的心情我明白,毕竟谁也不愿意被这样攀扯,可是我坐这么两年,晓得有些人,为了和人攀上关系,那叫无孔不入,防不胜防。就拿今日这事来说,不过是娶了尊府管家的女儿,就敢口口声声说是尊府指使,此等攀龙附凤之举,着实可恨。”
陈铭远也笑着摇头:“没有法子,树大难免招风,这些年下官一直不在京中,家里老母思念,未免生了几场病,舎弟妹又年纪轻些,难免弹服不住下人。武家的事,还是拙荆前些日子偶然听了一耳朵,说某某混迹赌场,拙荆细心,想着沾上赌瘾那可不好。这才明人细细查访,谁知不查却罢,一查吓一跳。不瞒老大人说,我家在京城现已三代,依托着皇家庇佑,对下人也是恩重,谁知竟惯出几个比主人还奢华的下人来。昨日家母想着,总是那么几代的陈人,也只蠲了差事撵出去,谁晓得竟如此胆大包天,传出去,真是没脸见人。”
顺天府尹细细听了反安慰陈铭远道:“家里人口多了,这些事是难免的,似我,”顺天府尹咽下去,反而对陈铭远道:“陈大人若不嫌我管的多,等案审好,就草拟一份奏折,为陈大人辩诬,可否?”
陈铭远忙站起身对顺天府尹连连作揖:“老大人如此待下官,下官感激不尽。”顺天府尹忙起身还礼:“不敢不敢,不瞒陈大人说,我做这个顺天府尹,就跟坐在针毡上一样,京城各大府邸,有些豪仆在外做些横行霸道的事,也不是什么稀奇的。遇到出了事,告上来,去吃闭门羹的都有。似尊府这样体恤,着实少见。”
陈铭远请顺天府尹坐下:“老大人难道不晓得,下官初入仕途,年轻气盛,御前应对就失策,被陛下贬去福建,一去就是六年,这六年在福建,胆子都变小了,哪能不谨慎。”顺天府尹摸一下胡子就道:“难怪陛下如此青眼陈大人,原来如此。不过我还要倚老卖老嘱咐陈大人一句。”
陈铭远身子微微前倾:“老大人请讲。”顺天府尹很满意陈铭远的态度:“陈大人还是先上一封自弹奏折,陛下会更欢喜。”先认错,等顺天府尹那道奏折到时,自然就严丝合缝,毫无被人可抓之机。
陈铭远又行一礼道谢,去往那两边的衙役已经回来,在武家原来住的院子倒没搜出什么,但在春香那边,搜出几张借据,都是武氏丈夫的名字,衙役已把春香和武二都锁到府衙去了。顺天府尹听了回报就对陈铭远道:“如此看来,这是冒名无疑,我这就回去审案。”
陈铭远起身送他出去,等到顺天府尹上轿走了,陈铭远才沉下脸,似武家这样大胆的,还有多少?这些年,韩氏到底是怎么管家的?真吞了妻子的钱财,陈铭远为了弟兄们的和气,不过就说一句半句罢了。
可竟纵的下人如此,陈铭远不由叹气,不过想想也是,韩氏一人是做不下这样的事,既要借重下人们的手,又怎能约束下人?陈铭远刚转身就看见陈四爷站在那里看着自己,陈铭远不由笑一笑:“老大人已经和我说清楚了,不过是外面的人,娶了武家的女儿,就大肆冒名起来。昨儿四弟妹为了武家背主忘恩的事已经气的病了,今儿这事,也不用告诉她,免得又生气,等会儿我进去禀告娘一声就是。”
陈四爷摇头:“三哥,你当我还是孩子,我总是在外做官这么几年的了,我自己媳妇我还不了解,这事,定没有如此简单。三哥,你就告诉我吧。”陈铭远拍拍弟弟的肩:“你和四弟妹总归是夫妻,有些事,心照就好。”
陈四爷看着陈铭远:“三哥,正因为我和她是夫妻,要过一辈子,你才要告诉我,不然这个脓包不破,到时候变成痼疾,就晚了。”陈铭远看着弟弟,记得自己离开这里去往福建时候,他才成婚不到两年,唇边的髭须还带有青涩,现在六年过去,面前的男子已经脊背挺直,身上已经带上了沧桑感。
已是,能分担自己重担的男人,陈铭远看着弟弟,点头道:“你能明白这些就好,毕竟她是两个侄儿的亲娘,为了两个侄儿,有些事,也不能做。”陈四爷怎不明白,正因为明白,才感到兄长话里的无力感,郑重点头:“三哥,我知道,以后我会管着她的,她这些年,或许…”
陈四爷没有说出后面的话,妻子这些年,并不是没有露出什么蛛丝马迹的,只是心不放在这里,毕竟兄长若在福建有个什么闪失,陈家这支的未来,就要靠自己撑起。从兄长离开京城时候,祖父就对自己说过,这个家,不能只靠一个人。
惊采绝艳的兄长,有一日也会掉落,于是曾无忧的少年,也要抗起这个重担。那时陈四爷心中,是希望妻子也像嫂子一样,能担起这个家,或者,在自己刻意忽视下,也真以为妻子做的很好,可当这一切都是假象时候。陈四爷蹲下,抱住膝头头埋下去,低低地哭起来。
弟弟如此失望,陈铭远是能领会的,毕竟世家娶的媳妇,或许没有情,但要有信、有义,这样才能撑起一个家。而韩氏的表现,是大大伤透了弟弟的心,陈铭远没有说什么,只是蹲在弟弟身边,用胳膊搂住他,如同弟兄们年纪还小时,一起分享秘密时候一样。
陈四爷过了好一会儿才抬头,对兄长勉强笑一笑:“三哥,明儿你还要赶路,还要写给陛下的自弹奏折,事情不少,你先回去吧。其实,这折子,该我来写才是。”陈铭远拍拍弟弟的肩:“我是你的兄长,现在外人瞧来,又是撑起这个家的人,自然是我来写。”
陈四爷抹一把脸上的泪,点头:“三哥,我不会让你失望的,韩氏,她这些年管家,只怕也从中落了不少,说不定娘当初委托她管三嫂嫁妆时候,也从中得利。不然那武家人,怎会这般有恃无恐,不怕主家责罚?三哥,我会去问她,凡吞进去的,必要吐出来才是。”
陈铭远摆一摆手:“那些金子银子的事,你也无需多放在心上,要紧的是你我弟兄们心中没有芥蒂。至于武家这件事,现在有顺天府接了,弟妹那边,你以后约束就是。”陈四爷点头,陈铭远的眉头并没松开,要真说韩氏不尽知情,只怕也未必,只是现在陈家要尽力撇清,当然不会主动往身上揽事。
韩氏这些年中饱私囊的钱财都空了,但愿她能得个教训,明白有些钱是不能拿的,不然,就白白辜负了自己弟弟。陈铭远又安慰陈四爷几句,前去陈大太太房里说了这事,听到武家嫁出去的女儿竟牵扯到放债这件事,陈大太太眉头深锁,再听到儿子要上自弹折,不由伸手摸向儿子的脸:“只是苦了你。”
陈铭远一笑:“我是做哥哥的,这件事,也有些因我引起,自然要由我来解。”陈大太太点头:“你媳妇说的话很有道理,我们家这些年,难免也养出些只知享福不晓得艰难的下人来。这回,是要好好地整顿整顿。不然,娘就对不起太妃当年苦心了。”
陈铭远又陪娘说了会儿话,这才回房,走出陈大太太院子见妻子等在那里,不由一笑上前,曼娘没说什么,只是和丈夫并肩而回,要做大事,家宅总要先安宁了。
陈铭远次日一大早把奏折送进宫,然后就启程回乡。车到通州,刚进驿馆歇息下来,就有人进来报:“宫中来使,说要面见大人,有陛下口谕。”
陈铭远还在疑惑,宫中来使已经走进来,是陛□边的常侍,不等陈铭远跪下去,那常侍已经道:“陛下说,六年福建并没白费,朕很高兴、很欢喜、很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那章添了句话,对于有字数强迫症的人来说,为了把这章最后一句话加上,真是费尽心机。
写这章的时候一直在想,贾府不倒,真是天理难容啊。
、140得意
说完那常侍已经拱手对陈铭远:“恭喜陈大人了。”陈铭远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欢喜,但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青涩少年,再不会为得了称赞就十分欢喜,重新跪下行礼谢恩,这才起身道:“不敢不敢,全赖常侍在陛□边美言。”
常侍笑的更加谦卑:“陈大人休如此客气,说起来我们都不是生人,那些应酬的话就别说了,只是还要讨陈大人顿晚饭吃,等吃了,还要赶回去。”陈铭远也晓得这人要连夜赶回,忙让人去传晚饭。
不一时端上晚饭,里面竟有一碗面,送饭的人笑着道:“昨儿是大小姐的生辰,大小姐在路上就说想吃碗生日面,奶奶到了这边,就亲手做了,说还请常侍尝了,让我们大小姐也沾沾常侍的福气。”
常侍看向陈铭远:“原来昨日还是令千金的芳辰,这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说着常侍就在身上摸一下,从荷包里拿出一对小金锞子,送到陈铭远面前:“没带什么,给孩子玩吧。”陈铭远也收了,让人送到里面去,笑着道:“不过是想沾沾福气,并没有要收礼的意思,真要这样,难道还要开宴不成?”
常侍已经端了那碗面在吃着,听了这话就放下碗笑:“方才还在心里说,陈公子变成大人后,人也越发稳重了,听了这句才晓得,陈公子还是昔日的陈公子。”陈铭远也笑了,吃完饭,常侍接了曼娘让人送出来的五十两银子,也就上马离去,陈铭远送到门口,交代管家,说这路上辛苦,凡来拜的客一概挡驾这才走到里面。
孩子们路上辛苦,早就个个睡去,曼娘接了陈铭远,刚要问话就困意袭来,打了个哈欠,陈铭远也伸个懒腰:“好了,这件事算是了了。”曼娘瞧他一眼:“嗯,你们男人的事是了了,我的事可才刚刚开始。”
陈铭远搂住妻子的肩:“我晓得你辛苦的,这不就带你回去一趟,见见老人。”曼娘抬眼看着丈夫微微一笑,没有说话陈铭远把妻子搂的更紧。
到家乡的时候已经是二月中,此时春风吹拂,江岸渐绿,岸边柳枝开始低垂,桃花被吹开花苞,再过几日,就是江南最好的季节,吹面不寒的春风,柳绿桃红的岸,横吹牧笛的牧童,也是曼娘魂牵梦萦的故乡。
船到码头,来迎接的人几乎把码头整个站满,这回回来,算得上衣锦还乡,曼娘和孩子们在船舱里,等着丈夫应酬完了,再坐轿回去。谨哥儿趴在窗口看着,回头对曼娘说:“娘,等我长大了,也要这样。”
曼娘摸摸儿子的发:“可你也要知道,要多荣耀,背后就要多少付出,你能告诉娘,你能做到吗?”谨哥儿点头:“我会的,娘您原来不是告诉过我,要成大事者,必要能吃苦,要宠辱不惊,顺境时不能骄傲,逆境时不能颓废,还有…”
谨哥儿开始掰手指头,睐姐儿已经眨着大眼:“还有,不能捧高踩低,要谦逊待人。”说着睐姐儿看向曼娘:“娘,您说我说的对不对?”曼娘笑了,点下女儿的额头:“说的对,不光你们两个记得,慎儿也要记住。”
慎哥儿打个哈欠:“娘,还不能下船吗?我好困。”睐姐儿戳戳弟弟圆鼓鼓的脸:“这一路就见你睡过去,还有那么多好景致没看呢。”慎哥儿偎依在娘怀里,打个哈欠不理姐姐。谨哥儿点头:“嗯,我们是男子,以后是可以走遍天下的,可是姐姐你是女儿家,所以嘛,”谨哥儿的眼眨一下不往下说,睐姐儿这下不肯干了,拉住曼娘的袖子:“娘,您要答应我,以后去哪里要带着女儿,女儿也要走遍天下。”
这几个孩子,曼娘把他们三个的衣衫都整理下:“男女总是有别的,不过睐儿,以后你要寻到个肯带你走遍天下的夫君,也可以。”睐姐儿的眼先一黯,接着就又闪光:“就跟爹爹一样。”
是啊,跟他们爹爹一样,曼娘唇边露出笑容,当日和俞家退婚,今日瞧来,正正经经是自己的福气,能得到一个这样好的丈夫,不用去羡慕别人的夫唱妇随,只要自己和他之间,总是在一起,有几个好孩子,就足够了。
陈铭远的应酬总算结束,轿子上了船,曼娘母子上轿,在众人簇拥之中,倒有几分昔日出嫁,众人来迎亲时候的感觉。曼娘不用去看,都知道丈夫脸上此时定是怎么都藏不住的得意,能做为钦使还乡,这是何等得意的事?
一路到了陈家宅子,老远就有鞭炮声,陈铭远已经翻身下马,步行过去,陈阁老已经带了合家上下大小在外相迎。陈铭远先上前请陈阁老进宅,进宅后才摆上香案,取出圣旨宣读前陈铭远道:“陛下口谕,陈大人年已老迈,特谕免礼。”
陈阁老先谢过陛下圣恩,这才站起来,陈铭远这才取出圣旨,开始宣读,加衔太保,加恩陈七老爷,着提升一级,再行荫一长孙入国子监。宣读毕陈家大小叩谢皇恩,陈阁老接过圣旨,交给身后的管家供在堂上,等寿宴结束,再行送进祠堂供奉。
这边的公事办完,陈铭远这才带着妻儿上前,跪下给陈阁老行礼,老人家年纪老了,总想见到自己亲人,陈阁老虽极得荣宠,可是膝下两女一子,长女远在京城,次女已经过世,儿子在外做官,虽把长孙放在这边尽孝,可总比不得儿子在身边。
况且老妻过世之后,更感孤单,此时见早逝次女生下的外孙女已经儿女成行,曾外孙们个个看起来都聪明伶俐,不由十分欢喜,让陈铭远起来:“你是我家千里驹,辛苦你了。”陈铭远忙道不敢,陈阁老看向外孙女:“你外祖母和你娘,若泉下有知,也是十分欢喜的。”
曼娘眼里不由有些酸涩,恭敬地又行礼方道:“外祖父年纪已老,我母早逝,孙女本该替母尽孝才是,一去数年,连外祖母都没送别,孙女着实不孝。”提起老妻,陈阁老也不由有些眼里酸涩,让脸上露出笑容:“你外祖母多病,临终前说,这一去就往好处去,让我别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