睐姐儿听到自己名字被提起,对着曼娘不停点头,还露出笑容。这个小人精,最晓得怎么讨自己的欢心。若是真不把她带来,这相思之苦怎么熬得过?况且离开了爹娘,陈大太太这个祖母待她再好,也比不得爹娘在身边。
曼娘把自己女儿的小手牵起来,领着她往家乡方向跪倒:“睐姐儿,你外曾祖母已经过世了,我们不能回家,睐姐儿听话,给外曾祖母磕三个头。”睐姐儿虽听不大懂,也不晓得三是多少,但磕头是知道的,对娘点一点头,就往地上磕。
小孩子不识数,磕了好几个,曼娘忙把女儿拉起:“好了,三个就好。”说着把手伸出来:“这是三,来,跟娘数一数。”睐姐儿好奇地瞧瞧,手指头往曼娘手指上戳了几下,接着自己也伸出三根手指,比在娘面前。
曼娘亲女儿一下:“我睐姐儿真乖,这么小就晓得三是什么数了。”冬雪见曼娘比方才好些,笑着道:“姐儿生的这么好,奶奶和爷又是这样教,我看啊,全厩的闺秀,都比不上姐儿。”曼娘看着女儿那张笑脸,不由有微微失神,接着才道:“我啊,管谁比我闺女好,只要我闺女一生平平安安顺顺当当就好。”
说着曼娘想起自己来之前对陈大太太说的话,不由微微一愣,原来自己也未能免俗,即便知道孩子家早点经风受雨才是对她好,可这颗做娘的心,是怎么都不忍心让她们经风受雨,而是要在自己的翅膀下面保护她们。
陈铭远县衙告过假,沈知县自然是满口答应,并且致以哀思,等陈铭远回来时候,家里已经来了客人,都是知道了这事,来向曼娘夫妇致哀的。这宅子不大,曼娘在堂屋里招呼客人,陈铭远就不能回房,只有在外一进的书房里看书等着。
这些日子姑娘们跟了金嬷嬷学规矩,变化几位太太们都看的出来的,特别是柳太太,更是感激曼娘不尽,不但絮絮致哀,还对曼娘道:“我家虽做些小生意,可是亲家老爷那边在泉州府,也是数得上的人家,还有海船往来厩,到时奶奶你有什么东西要带厩或者要从厩带什么东西来,就交给我,我一准把你办好。”
作者有话要说:哎。
、102生儿
李太太听了这话肚里就在笑,她是晓得曼娘和自己这些,都是不一样的,也不能像原来那样直接就开口嘲讽柳太太,身子微微往前倾就道:“陈奶奶的伯父,是江西按察使,这边往南昌,走闽江再转赣江,也就十来天的功夫,难道官家的传驿,还不如柳太太的亲家?”
说着李太太掩口笑了,柳太太心眼不多,平常嘴也笨,只晓得生气不晓得该怎么回,曼娘已经道:“这官家的传驿,自然更稳妥些,可是就不如走海船那么快了。我听说那海上风浪是很大的。”
这话两边都不得罪,柳太太只觉得曼娘是自己这一生中见过的人里面最会说话做事的,恨不得自己女儿也要学曼娘这样才好。李太太也觉得曼娘这话,还是赞了自己,也顺着曼娘的话说几句,不外就是海上讨生活着实不易。
柳太太现在把曼娘引做自己女儿的榜样,话里越发巴结:“金嬷嬷真不愧是宫里出来的,我那丫头,才过来一个多月,就和原来大不相同。陈奶奶,晓得你出身大家,金子银子这些都是不放在眼里的,只是人来到这么远的地方,总是会遇到点什么小事,要有什么差遣的,尽管开口。”
话虽说的粗俗,这份意思是好的,曼娘含笑应了,开口道:“正巧有件事想麻烦柳太太。我来这一个多月了,眼看要生了,”柳太太已经打断曼娘的话:“要找老实的奶娘?这恰好,我家有个管家,他媳妇二月里生,到时就让她到奶奶跟前服侍就是。”
曼娘摇头:“并不是寻奶娘,我们两家的规矩,奶娘都是要恩养的。可我们来这也不过是暂居,终归是要离开,总不能让人离井背乡和我们千山万水地。这孩子就我自己喂了,睐姐儿也大了,原本服侍她的那个奶娘也能来帮我一把。不过是想寻个能打下手的丫鬟,只是一来要聪明伶俐,二来年纪也要不大,三呢,最好一进门就能帮上,有些不好寻。”
柳太太了然:“这好办,我家的闲人还有那么两三个,等我回家就让她们过来给奶奶挑,奶奶喜欢了就带走。等奶奶走的时候,照常回我家服侍就是。”李太太不想原来是这样的事,不由暗自后悔,不该为了想瞧柳太太的笑话就让柳太太占了这么个先,可此时要想开口说自己家也有人,那不是给曼娘留下印象不好?
此时冬雪走进来,说沈太太来了,这两位太太借机告辞,曼娘送她们出,顺便迎沈太太。沈太太进了屋,安慰曼娘几句才道:“方才我当家的才晓得,原来令兄令舅,都是和他同科的,这同年的甥女妹子,更该照顾才是。”
一科取中三百余人,哪能个个都得高官厚禄,也不能个个都结交了。徐二爷和陈七老爷这样出身世家的,当然是个个打算结交的对象,可也不是是个同年就能结交说上话的,这层关系对沈知县来说,就是瞌睡送来了枕头。
沈太太此时比起平常都要待曼娘更为亲热,提起陈太夫人的世,也是哀叹伤心不已。曼娘晓得这是因了自己舅舅的原因,这样好意也只有尽数收了。落后沈太太才问道:“只晓得令尊娶了郡主,若不是今日听说令外祖母没了,还不晓得你生母原来姓陈,这样算的话,岂不是…”
沈太太停下没说,曼娘已经道:“这边祖父和我外祖父,是兄弟。”叠为婚姻这种事沈太太也听过的,不由点头:“哎,就是这样才好,知根知底的,你还不晓得你侄女的婚事呢,我都头疼了好些年,这在外做官,说起来是很好听的,可一论到儿女婚事上就头痛。她哥哥还好,在家服侍她祖母,已经定下了。可就你侄女,寻个同官人家也不是,在家乡也不是。”
这样念叨,算是又进了一步,曼娘虽孩子还小,可也理解做母亲的心,笑着道:“其实呢,若有同年中合适的,再做一门亲,也是好的。”沈太太不由拍一下手:“说的是呢,我也这个意思,他这些天才寻出缙绅录来在那找同年,若不如此,我也不会晓得,原来你竟是同榜同年徐榜眼的妹妹。”
曼娘又是一笑,沈太太说了会儿,柳家已经把小丫鬟送来,沈太太也就告辞,这关系更近一步,以后就好办了。
柳家送来四个小丫鬟,年龄都是十一二岁,曼娘让春雨冬雪在旁看着,选了个看起来还机灵的人出来。柳家送人来的管家娘子忙道:“我们太太说了,特地还为金嬷嬷送了个人,还请奶奶再为金嬷嬷挑一个。”
柳太太虽则说话做事有些粗,但一遇到她女儿的事就细致了,这也是做母亲的常态,曼娘让冬雪带了柳家的人给金嬷嬷挑,不一时出来,少了个年纪最小的小丫头。虽说柳太太定不会要身价银子,但曼娘还是又封了二十两银子和两匹衣料做为回礼。
柳家的管家娘子接过回礼,又接了赏钱,也就带上那些挑剩下的人走了。诸事都完,陈铭远这才能从书房回到自己屋里,进屋见曼娘一脸疲惫地坐在那儿,上前搂住她的肩:“曼娘,不愿意应酬的话,就别勉强自己了。”
曼娘靠到陈铭远怀里,这个时候,只有丈夫的怀抱最暖:“我晓得,可我若是不忙起来,我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阿远,你不要担心我,为了孩子,我有分寸的。”陈铭远的眼还是那样黑,失亲人的哀伤只能由时间慢慢淡化,把妻子再抱紧一些:“你说,我们给孩子起什么名字好?三皇子给睐姐儿定了大名,可兰珠实在太难听,要我说,还不如当初的兰萱。”
曼娘晓得这是丈夫故意说这邪让自己不要太伤心了,生老病死,本就是人间常事,看着丈夫,曼娘嗯了声:“那你当时怎么不驳回?”陈铭远故意叹气:“本想驳回的,可朱兄已经驳了一次,我不能再驳第二次,不然三皇子面上不好看。我们儿子就不能这样起了,不如唤谨如何?”
曼娘想一想:“那要等给他再生个兄弟,难道就叫慎?”陈铭远点头:“就是这样,谨慎谨慎,就这样定下来,免得他们不谨慎。”仿佛现在就抱着个白白胖胖的娃娃,曼娘点头一笑,就这样定下来。
转眼就是过年,曼娘从生下到现在,还是头一次这么少的人一起过年,照了家乡风俗贴了对联给孩子换了新衣,又做一顿丰盛的年夜饭。陈铭远虽和曼娘是同乡,但自小生长在厩,习俗早已跟了厩那边,交子时必要吃一顿饺子才成。
吃完年夜饭,曼娘让冬雪她们把饺子皮和馅都备好,自己和两个丫鬟在那包起饺子来。陈铭远抱着睐姐儿在旁给她讲故事,见睐姐儿眼皮往下耷拉要睡就忙哄她不许睡,要等过了子时,吃完饺子才能睡。
睐姐儿五次三番被爹爹打扰不许睡,只觉得爹爹无比讨厌,气的小嘴鼓鼓,手指着陈铭远和曼娘告状,小孩子口齿不是很清楚,再加上又带着哭音,听起来更像是撒娇不像告状,一屋子的人都笑了。
睐姐儿见大家都笑她,更是又急又气,还要继续告状,曼娘算下时候:“快子时了,你们把饺子煮出来,给睐姐儿吃一个就哄她睡,不然啊,她要哭到明年。”这话说完众人又笑了,睐姐儿这下是真的要哭了,陈铭远已经伸手把女儿抱起来:“好闺女,来,吃饺子,咬一口就睡。”
睐姐儿小脸气鼓鼓的,扭头不看饺子,陈铭远左哄右哄,睐姐儿总算赏脸咬了一口饺子咽下,刚咽下睐姐儿就眼皮又开始打架,这回陈铭远没有打扰她,她在陈铭远怀里寻个合适位置就睡了。
虽远离家乡,但怀里有女,身边有妻子陪伴,这个年,陈铭远只觉过得比在京中和朋友们纵马游玩还要踌。
过完年曼娘的肚子越来越大,金嬷嬷算着曼娘大概会在三月中生产,早早就让冬雪她们备下一应的东西,春雨过年时候也被诊出有了喜脉,这是赵家的头一个孙儿,赵妈妈也很欢喜,曼娘特别让春雨只做一些轻松活计,那些杂活就别沾手。好在现在有柳家送来的两个小丫鬟,人手比起原来更足,春雨歇一会儿也没多少关系。
转眼曼娘孕期满了,金嬷嬷从曼娘开始发动时就换了衣裳,带了冬雪和赵妈妈在房里。春雨怀着身孕是不能进产房的,就在厨下督着众人在那烧水烧汤。
曼娘已经是第二回生产,陈铭远没有像头一回那样着急,可还是抱着睐姐儿眼巴巴地在外面等,奶娘说了几次要把睐姐儿接过来,陈铭远都不肯。睐姐儿也着实乖巧,只乖乖坐在爹爹怀里,用小手柱着下巴,耐心地等着自己弟弟出生。
又送进一碗鸡蛋,陈铭远的眼一直没离开,好在这回送出来的是个空碗,那看来妻子比上回要好些,陈铭远刚要坐下就听到屋里传出一声响亮的哭叫,这是生了?比起上回生睐姐儿时,要快多了。陈铭远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接着金嬷嬷抱着个孩子欢欢喜喜走出来:“恭喜恭喜,生了个哥儿。”谨慎两弟兄,陈谨终于来了?
陈铭远有些不敢相信地接过襁褓,这娃还闭着眼不肯睁开,生的没有睐姐儿初生时那么好看,倒有些像他大舅舅。陈铭远有些嫌弃地想,毕竟当初睐姐儿初生时候,那五官就很清楚了,而不是像这个孩子,还有些面目模糊。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是亲妈。
、103玩耍
睐姐儿已经亟不可待,踮起脚尖要看自己弟弟,嘴里喊着弟弟,就要扯陈铭远的手,陈铭远怕女儿手上没有轻重,忙弯下腰把手里的孩子抱给睐姐儿看:“姐儿乖,这就是你弟弟,你是做姐姐的,可要护着弟弟。”
睐姐儿一双大眼眨啊眨,对爹爹点头,接着伸头过看,小脸不由皱起来,伸手想戳弟弟的脸,旁边的奶娘急忙道:“姐儿,哥还小,可不能用手戳。”睐姐儿听懂了,忙把双手背在背后看弟弟。
看着女儿这若有所思的模样,陈铭远不由笑了,刚要说话就见这娃娃胳膊伸一下,嘴张开的时候眼也睁开了,似乎在看着众人。陈铭远见这娃娃一双眼却黑白分明,像足了妻子,唇边不由露出笑容,奶娘忙过来接孩子:“爷,哥儿醒了,也该抱给奶奶喂奶了。”
陈铭远把孩子交到奶娘手上,睐姐儿已经问了:“爹爹,为什么我不吃奶了?”睐姐儿满一岁半时候就断奶,一直吃饭,陈铭远不料女儿有这么一问,不由皱眉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现在已经大了,不需要吃奶。”睐姐儿明显很不满意这个答案,继而又抛出第二个问题:“那娘喂过我奶吗?”
这个,陈铭远是真不晓得怎么回答了,旁边的金嬷嬷已经笑着道:“你初出生时候,奶奶喂过你。”真的吗?睐姐儿一双眼还是在那眨,陈铭远索性把女儿抱起:“你话怎么这么多,来来,我们你宋伯伯家,告诉你宋伯伯,你添了个弟弟好不好?”睐姐儿当然点头说好,金嬷嬷不由迟疑一下:“三爷,这事,总要下人们报喜,才算合规矩。”
陈铭远已经把睐姐儿高高抛起,睐姐儿咯笑了,被爹接住后还搂住陈铭远的脖子:“爹,再来。”陈铭远见金嬷嬷在边上露出不赞成的神色,忙把女儿抱紧些:“嬷嬷,我晓得,可是现在不是在厩,我们也要入乡随俗才好。等回到厩,我就不会这样了。”说着让女儿搂住自己的脖子,用手紧紧抓住她的两支小手:“走啰。”
金嬷嬷不免又摇头,可也要承认陈铭远说的对,入乡随俗罢了。金嬷嬷挑帘走进屋子里,曼娘已经把孩子喂饱,正看着奶娘把孩子重新包裹好,看见金嬷嬷走进来就欠身道:“嬷嬷辛苦了。”金嬷嬷见曼娘精神不错,又给曼娘诊一下双手的脉才道:“我也算没辜负郡主的吩咐。奶奶称什么谢,要谢,该我谢奶奶才对,不然我就闲在那里,了此一生。”
曼娘看向金嬷嬷,见她神情比起初见时还要精神些,对这些忙碌了一辈子的老者来说,没有什么比自己还有用更好了。现在金嬷嬷隔一日教那四个少女规矩,又能来调理自己的胎孕,自然十分喜悦。曼娘微微颌首:“嬷嬷若不嫌辛苦,睐姐儿渐渐也大了,有些事,还请嬷嬷替我教导教导。”
这是自然,金嬷嬷又说一会儿,见曼娘闭目欲睡,也就退出由冬瑶侍。
曼娘得子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平日相熟的人家,众位太太也要备了礼物过探望,满月时候也摆了桌酒,请众人过来坐坐。关山万里,来往信件不易,等京里知道曼娘生子消息,又派人带了礼物来时,已经是四个月后。
那时已是七月时候,出生时面目有些模糊的孩子已经五官清晰,成日咿咿呀呀,睐姐儿喜欢这个弟弟,每日就守在弟弟的摇篮边,两姐弟用别人都听不懂的话一起说,曼娘做针线时候偶尔抬头看见这幕,也只有摇头甜笑。
京中来人走进来时,看见的就是曼娘依在窗前做针线,睐姐儿守在摇篮边正在和摇篮里的孩子叽叽咕咕说话,风吹进屋里,吹走外面带来的烦热。来人不由手脚都放轻些,走上前行礼道:“三奶奶安。”
曼娘放下针线招呼她坐,又让冬雪端茶上水果。来人是陈大太太身边的心腹婆子,自然谨守规矩,只斜签着身子坐下,见端来的是荔枝香蕉,不由道:“这些,在厩里可是稀罕物。”
曼娘已经拿过一个荔枝剥着,笑着道:“在这地方,不算什么稀罕。”睐姐儿已经跑过来偎依到曼娘腋下:“娘,不是有那个什么,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说着睐姐儿的小眉头就皱起来,曼娘把荔枝剥开,里面的核也掉才喂到女儿嘴里:“不许多吃,吃多了上火。那叫不辞长做岭南人。”
睐姐儿点头,婆子已经啧啧赞道:“姐儿都会念诗了?记得姐比二爷家的振哥儿还小几个月吧?振哥儿这些时候说话才利索呢。”曼娘仔细算算,睐姐儿比振哥儿小了两个多月,笑着道:“不过是那日你三爷在那说话,她听见了,问了几次,就学会了这几句,成日在那念。男孩子说话要比姑娘家晚些。家里都好?”
婆子忙起身道:“家里都好,就是太太一直想三爷和您,特别想睐姐儿,还说也不晓得睐姐儿长高没有,说话伶俐没有?二奶奶年底又生了,还是个哥儿,太太还说,要能生个孙女给她带带也好。”物以稀为贵,陈大太太现在孙儿也有了几个,只有睐姐儿一个孙女,难免多唠叨几句。
曼娘明白老人家的心,点头道:“在那么远,亏得老人家一直惦记。你回替我说,我们在这一切都好。”婆子连连点头:“小的回还会对太太说,姐儿都会念诗了,让太太也欢喜欢喜。”
又说了些家常的话,婆子这才把带来的东西和家书送上,由赵妈妈带下歇着。东西不外就是药材衣料这些,里面还有不少是徐家备的,曼娘打开家书,先看的就是自己爹的那封,三月时曼娘又收到一封徐启的信,惯常的事无巨细,惯常的叮嘱。
这封信也是一样的,曼娘看到最后,说送来的衣料里面,裹了二十片金叶子,让曼娘拿着防身。曼娘把徐家送来的衣料打开,用手一摸,一匹万字不断头纹样的缎子里面,和别的衣料有些不一样,打开,里面放了个油纸包,再把油纸包拿出来,只打开一个角,就看见金灿灿一片。
爹爹总是惦记着女儿银子钱是不是不够花,曼娘觉得眼里又有些酸涩,把女儿抱起指着这些道:“这是你外祖父与我的私房钱,娘替睐姐儿攒起来,等睐姐儿长大了出阁,一并带,有人问,就说,这是外祖父给的。”睐姐儿乖乖点头,身后已经响起陈铭远的声音:“什么私房钱,曼娘,我的钱,可全交给你了,要攒,也该是我攒私房钱才是。”
睐姐儿跳下曼娘的膝头蹦到陈铭远面前,伸手抓陈铭远的手,急急喊道:“爹爹,弟弟今日会说话了。”陈铭远把女儿抱起来点一下她的小鼻子:“什么会说话,才四个多月呢,你就这么巴望你弟弟叫你姐姐?”
睐姐儿身子扭起来,表示不依,陈铭远走上前一瞧那些金叶子,哟了一声:“这是给我的零花钱?”曼娘白他一眼把这些金叶子再次仔细包好收进柜里锁好才对丈夫道:“,这是我爹给我的私房钱,是我的,你不许花。”
陈铭远把女儿放下,走过把儿子抱起来,听了这话就笑了:“是,是,什么都是你的,儿子女儿都是你的,连我都是你的。娘子,赏为夫二两银子,为夫明日要趁休沐,和宋兄进山小憩。”
曼娘想板起脸,可还是忍不住笑了,拿出一包碎银子给丈夫:“二两银子够吗?”陈铭远掂下这小包碎银,沉沉的,足有五两,点头道:“够了,这又不是厩,个酒楼没有五六两银子做不出一桌好菜。再说,我和宋兄是想山里瞧瞧。”
陈铭远虽在偏远之地,却对这戌土人情格外留意,每到休沐日,必要和宋主簿相携出,能走到的地方定要走到,曼娘晓得,这是陈铭远想尽量多知道一些,可还是忍不住提醒:“知道戌土人情是好事,你要学当地话也没什么,可是孩子们,可是要讲官话的。”陈铭远连连点头:“我晓得,曼娘,你就放心吧。”
睐姐儿见爹娘在那说了半日的话,已经不耐烦了,伸手扯陈铭远的衣襟:“爹爹,骑大马。”陈铭远哎了一声就把儿子送到曼娘怀里,自己爬到地上,睐姐儿已经飞快地爬上。曼娘摇头:“就没见过你这样宠孩子的,女儿一定会被你宠坏的。”陈铭远开始在地上爬起来:“怎么会,睐姐儿很晓得分寸的。”
谨哥儿也咯笑起来,扯着曼娘的衣襟自己也要过,曼娘打儿子的手一下:“,好的不学学坏的。”谨哥儿不依,扯着曼娘的衣襟嘴已经咧开,陈铭远在地上走了一圈,把女儿放下来,接过儿子:“来,儿子。”
曼娘在旁边不由双手拍起来:“好,弟弟也骑。”曼娘把睐姐儿扯过来,往她屁股上打一巴掌:“哪有这样的?”睐姐儿手捂住小屁股:“娘,我不会说出的。”曼娘看着那边笑个不停的那对父子,用手扶一下额头,以后,这孩子们可要努力管教,不然就陈铭远这样的,定会把孩子们惯坏的。
玩了一会儿,也就到晚饭时候,陈铭远热得出了一声汗,打了井水来擦身换衣裳,见曼娘脸色有些不悦急忙道:“哎,一个月也就这么两三次,孩子们爱玩,就陪陪他们,难道要像庙里的菩萨一样端着才成?”
曼娘把替换的衣衫丢进:“你和孩子们玩的开心了,这些衣衫,就换下这么一堆,浆洗费时候不算,再这样下,又该做新衣衫了。你当我就有这么姓做?”
作者有话要说:好喜欢写疼孩子们的戏怎么破?
、104公差
原先在厩时候,有针线上人,曼娘要做,也不过就是做几件里衣鞋袜,别的自有针线上的人做,日日穿新衣都使得。可现在来了这里,孩子们和陈铭远的衣服鞋袜,不管内外大小,都要曼娘亲自来做。
陈铭远已经把衣服换好,拎着桶走出来,把脏水倒了把脏衣服收到桶里放在门边,这才坐下笑嘻嘻地看着妻子:“这没什么,我见宋兄也常穿带补丁的衣衫出来,只要官服没有补丁,别的衣衫,干净整齐就好,打几个补丁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曼娘不由伸手摸丈夫额头一下:“来这几个月,你倒学的节俭了。”陈铭远屈起手指:“不节俭,日子没法过啊。你看,我一年俸禄不过四十两银、三挑柴、一百斤米。不节俭些连你们都养不起了。难道我还要花你的银子?”
曼娘嫁了陈铭远这么些年,还是头一回听到他算账,不由抿唇笑了:“那好,你以后可要多赚些银子,前儿我还听说你给人家写了祭文,谢了你三十两银子。我还在那奇怪,你怎的会做这些事了,原来是怕养不起孩子们。”说着曼娘就笑了,陈铭远故意摇头叹气:“是啊,不这样,怎么养得活你们?”
赵妈妈正带了婆子来见陈铭远,那婆子恰好听到陈铭远后面那句,不由皱起眉。赵妈妈和这婆子也是十分相熟的,忙道:“这不过是爷和奶奶开玩笑的话,你在这家也在老了,难道还不明白?”婆子忙道:“我自然晓得,只是三爷从小富贵丛中长大,哪会为了这么几十两银子就…”
后面的话婆子停了口,曼娘已在屋里问:“谁在外面说话?”赵妈妈忙应了走进屋里:“刘嫂子听说三爷回来了,特地过来给三爷问安。”刘婆子已经走进屋,规规矩矩给陈铭远行礼问安。
陈铭远唤她起来,站起来问了几句家里父母情形,又慰问刘婆子几句才道:“我在这里一切都好,又添了孩子,和同僚们相处也很愉悦,你回可要多说这些。”刘婆子的眼圈不由一红,但还是恭敬地道:“是,小的知道。”
陈铭远对赵妈妈道:“还请妈妈带刘妈妈下好生替我们招呼了,刘妈妈也多在这待几日,等歇息好了再走。”刘婆子又恭敬谢过,这才和赵妈妈下。出门时候,恰好遇到冬雪端了饭菜过来,见刘婆子和赵妈妈出来忙喊了一声。
刘婆子顺势扫了眼饭菜,青菜豆腐鸡蛋,只有一道红烧鱼看起来还可入眼,闻起来虽还香,可毕竟不够精致,点心也没有。刘婆子的眉又不禁皱起,赵妈妈忙对冬雪道:“还不赶紧把饭菜送上,方才就听姐儿说她饿了。”冬雪端了饭菜过,赵妈妈才拉了刘婆子:“你啊,别在这犹豫了,也别太太跟前为三爷三奶奶叫屈,别白白让太太伤心。三爷不说了,我们这位三奶奶才值得人佩服,能享福能吃苦的人不少,可像这位奶奶一样,既能享福也能吃苦,还劝解着三爷的,就不多了。”
刘婆子是聪明人,自然晓得赵妈妈的意思,忙笑着道:“我晓得你的意思,可是三爷那样一个富贵人,吃的就跟府里的下人差不多。那青菜豆腐,三爷当日在府里想吃,也不过就是倒换下口味,哪有天天吃这个的。我啊,只是心疼。”
说着刘婆子就叹气,赵妈妈打开门让刘婆子进:“你先好好歇着,我给你温壶酒来。晓得你是心疼三爷,可是呢,三爷平日不是说苦其心志的话。再说还有三奶奶陪着,我瞧咱们这位爷啊,和三奶奶在一起,真是吃糠咽菜都是甜的。”赵妈妈是陈铭远奶娘,自然更盼着陈铭远好才是,刘婆子点头就道:“也是,你说的对,进城时候我也瞧了,这虽说是个城,可也就那样。三爷这样也是入乡随俗。”
赵妈妈见劝下刘婆子,这才端出几样水果点心:“你先吃着,我再给你烫壶酒,我们老姐妹许多日子不见,也说说话。”说着赵妈妈风一般地了,刘婆子脸上笑容慢慢消失,环顾四周,瞧这屋子,也就比府上的马棚好一些,哪是堂堂管家住的?等想到赵妈妈方才说的话,刘婆子又叹气,罢了,也只有瞒住,不然真告诉太太,太太又是一阵伤心,隔了千山万水的,伤心也是白白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