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曼娘神色有些变化,十一小姐倒笑了:“这也是人之常情,再说当日我没出阁时候,我们一家子住的院子也比这多不了几间屋,还是我渐渐长大,才被挪出来去和祖母一起住。能有这么座院子,已经不错了。再说这位置,要出去的话,一个月五两银子都租不到。等你姐夫有了出息,我还愁没有大院子住?”
曼娘嗯了一声:“姐姐这样,就是祖母常说的,自在随心。”十一小姐握住曼娘的手:“这点你比我还强呢,再说了,我现在可是自己当家作主,说一不二。”外面已经传来孩童的哭声,接着一个奶娘抱着个孩子走进来:“奶奶,哥儿醒了,哭着要寻您。”
十一小姐上前接过孩子,这孩子还没过百日,见了自己的娘就不哭了,奶娘在旁笑着道:“哥儿也来见见你三婶子,要说,三婶子好。”曼娘见到孩子也很喜欢,也接过来抱着玩耍一会儿,时候也就差不多,赵妈妈来请曼娘,说再过一会儿就传晚饭了。
曼娘这才又收拾一下和十一小姐告别,回到那边宅子,刚到上房给陈大太太说了两句果然陈大太太就命人传晚饭,见曼娘要张罗陈大太太就忙叫住她:“有服侍的人呢,你先坐下吧。咱们家也没那么多规矩,要紧的是你小夫妻们要好,以后你每日早晚过来我这边问安一次就好,至于别的,什么服侍吃饭穿衣这些,都有服侍的人呢,我又没病到动弹不了,无需你们贴身服侍。”
雪琳已经嘻嘻笑了:“难怪今儿七叔要这样说了,娘啊,以后您给女儿寻婆家,可要寻像您这样的,规矩不大的婆婆。不然我看立规矩就头疼死了。”陈大太太笑骂女儿一声:“不害臊,当着你嫂子的面说什么呢?”
雪琳一双眼睁的大大的:“哎,娘,等我出了阁,嫂子可是我娘家人,难道我不该多和嫂子亲热亲热,等到以后被欺负,也有娘家人出头。”屋里的人已经笑成一片,陈大太太点下女儿额头,看似无奈,笑容里满是宠溺。
次日就是回门日,这日娘家是要大办的,虽说徐启已单独出来居住,徐家长房还没有正式分家,商量之后,还是在徐府请客办酒席,曼娘和陈铭远也先到徐启这边,拜见过父母双亲再全家一起往徐府那边去。
故此夜间陈铭远不敢再像洞房那夜折腾,却也没放过曼娘,两人初尝蜜事,也又试两次才沉沉睡去。天方亮也就起来梳洗,刚梳洗完就来报徐明晋已来接曼娘,匆匆去辞过陈大太太,夫妻走出去时就看见徐明晋站在那,虽带着笑但陈铭远总觉得小舅子的笑容里,好像还有丝怒气。
陈铭远还在琢磨徐明晋的那丝怒气从何而来,曼娘已经走上前和徐明晋说话,陈铭远落后一步看到了,看着自己,小舅子就有些不高兴,但看见妻子,小舅子就和平素是一样的,甚至还更多了几分亲热。难道说做小舅子的都这样,对姐夫不满?
陈铭远满脑子都转着这个念头,看见妻子上了车也想跟她一起上去,就被徐明晋拦住:“姐夫,我们俩还是骑马吧,姐姐一个人坐车,也宽敞些。”陈铭远觉得自己绝没有听错,这声姐夫叫的心不甘情不愿,和原来曼娘没嫁过来之前徐明晋一口一个表哥那么亲热完全不同。
陈铭远从善如流上了马,不时去看徐明晋,见他皱着眉,脸色确实有些不好,不由笑着问:“阿晋你今日是怎么了?怎么感觉有些不高兴?”徐明晋回头看了看表哥兼姐夫,想到自己爹的嘱咐才闷闷地道:“没什么。”
没什么才哄鬼,两人从小相识,比不得那从没见过的,陈铭远笑的更灿烂了:“是不是不高兴你姐姐嫁出去,你放心,我一定会待你姐姐好,再说了,等以后你不也要娶媳妇,难道你舅子去接你,也这样做脸色给别人瞧?天下可没有几个人像我这样,不在乎别人脸色。”
陈铭远说的有理,徐明晋却只觉得陈铭远这话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巧言令色。不由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看着陈铭远道:“我可和你说,不许欺负我姐姐,不然我饶不了你。”陈铭远笑容依旧灿烂:“那是那是。”
曼娘坐在车里,透过窗能看到前面徐明晋和陈铭远在说话,从曼娘的角度,只觉得这两人十分亲热。曼娘的唇边不由现出笑容,自己在意的人能够和睦相处,这样多好。
到了徐家,出来相迎的是林琉玫,看着陈铭远扶曼娘下车,林琉玫发现自己对陈铭远半分别的感觉都没有了,当年那些刻骨铭心,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忘的事,原来只需要不到两年就全都忘却。
而且,看着陈铭远和曼娘在一起,竟觉得十分和谐,好似他们天生就该在一起,而不是别人。林琉玫心里想着,笑着上前相迎,尚未说话难哥儿就冲出来抱住曼娘的腿:“姐姐,你成亲了为什么不可以住在家里?”
曼娘笑了,正想把难哥儿抱起,陈铭远已经先他一步把难哥儿抱起来,点着难哥儿鼻子道:“你姐姐是出嫁,等到以后你娶了媳妇就可以在家里了。”难哥儿看了陈铭远一眼,虽然晓得是表哥娶了自己姐姐,可是昨日姐姐走了就回来,已在心里把他定义为抢了姐姐的人,两条小腿只往陈铭远袍子上蹬,打算跳下来。
看见难哥儿这样,人都笑了,难哥儿从陈铭远怀里跳下来就几步上前拉住曼娘的手:“姐姐,那你以后可要经常回来。”曼娘没有回答,只是摸摸弟弟的头。陈铭远已经抢先答道:“一定,你姐姐以后可会经常回来的。”
难哥儿瞪大一双眼:“表哥,为什么你要帮姐姐回答?”曼娘又忍不住笑了,看一眼陈铭远眼里有丝戏谑。说笑间已进到厅上,给徐启夫妻行礼问安。因不在家乡,自然不能拜祭陈氏牌位,只是往家乡方向陈设了一个祭桌,曼娘夫妻下拜后也就往徐府那边去。
徐府那边就比这边热闹多了,刚到门口就是鞭炮声相迎,出来迎接的也是人多势众,从没出阁的小姐到家里的少爷们,曼娘夫妇被簇拥着往厅上先拜见徐大太太夫妇,起身后陈铭远被拉走去和妻舅们说话,曼娘由徐大太太拉着手,徐大太太往曼娘面上瞧了又瞧才道:“果然女孩儿还是要嫁人,瞧瞧这容色,比未出阁前好了不少。”
旁边的三奶奶们忙帮着称赞,称赞了一会儿徐大太太这才和曼娘单独相处,问问那些不好出口的话。曼娘含羞一一答了,虽然曼娘答的遮遮掩掩,徐大太太是过来人,当然明白始末,不由拍拍孙女的手:“现在瞧来,陈家这孩子心里是真的有你。总是老亲,你婆婆也不好多做规矩,这女人啊,丈夫好、婆婆好,也就够了。小姑妯娌这些,就要看缘分了。”
曼娘应是,柳妈妈已经走进来道:“老太太,戏已经备好了,客人们也来的差不多了,可要开席听戏?”徐大太太点头,曼娘扶起祖母,不由惊讶问道:“怎么改了称呼?”徐大太太微微一笑:“你曾祖父没了也有两年多了,也除了服,这称呼也就改改。”柳妈妈也笑了:“前些日子忙着姑奶奶出阁的事,太太也就吩咐先不去把这事和八老爷那边说,说等忙过了,自然也就改过来。”
徐大太太不由伸手往鬓边摸了下:“人这辈子,先是姐儿,再是姑娘,然后姑奶奶、奶奶、太太、老太太,转眼就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呼呼,第二章。
、欢喜
曼娘顺着徐老太太的手看过去,看见的是鬓边浓霜,记得曾祖母过世那年,祖母回去奔丧,那时一头黑发还挑不出几根白的,现在也不多几年,这发边的霜意就浓的让人看不下去,曼娘不由轻唤一声祖母。
徐大太太了然地拍拍她的手:“人总归是会老的,人老了,别的事就不去想了,只盼着儿孙们好。”曼娘觉得眼睛有些酸,眨眨眼睛让那种酸消失才扬起笑容对徐老太太道:“不管遇到什么,孙女,一定会让自己过好。”徐老太太笑容里满是欣慰,祖孙再没说话,出去坐席听戏。
酒席来的照例就是这些人,互相攀谈问候,有没定亲儿女的,这样时候自然要趁机给儿女们寻摸一门亲事。来赴宴的没出阁的姑娘们,就凑在一起叽叽喳喳,不时还有太太奶奶们往她们身上望去,寻思打量着。
曼娘现在已经是出了阁的人,只是坐在自己位子上看着那些少女们说笑,不知道自己脸上现在也满是微笑。坐一会儿席,听几出戏,也就过了午时,按习俗曼娘就该回陈家了,刚起身准备去辞就见新安郡主身后来了个婆子,面上神色有些慌张,来到新安郡主耳边说了几句。
曼娘认出这是新安郡主得用的,还在讶异是什么事能她这样慌张就见新安郡主已站起身,袖子拂过桌上,带的酒壶倒了,酒流了出来也不管就匆匆离去。这样动作别说曼娘,席上不少人都看清了,不由彼此对视,都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新安郡主出现这样失礼举动。
徐老太太使个眼神,已有伺候的人上前把酒壶拿走,桌布换掉,很快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徐老太太对曼娘道:“我虽舍不得你,可礼上如此,已过午时了。”曼娘起身,正待要拜别时就见那婆子又走进来,悄悄来到林琉玫身边,说两句后林琉玫也匆匆起身离去。
能让她们母女都惊讶的,只怕是福王出事了,曼娘沉吟一下,徐老太太的眉皱起,和曼娘想的也差不多,福王虽然身子骨一向还算好,但毕竟已经是七十多的人了,若有个万一也是常见的。
林琉玫一出去,席上的人大半都停了谈笑,有几个以目互视起来。原先的三奶奶,现在的三太太已经笑着道:“怎么,各位都嫌这戏不好?这班子可是我费了不少功夫才请来的,你们都不听了,难道是嫌我去了家乡那么几年,不晓得京城这几年喜欢什么戏,请错了班子你们不好笑话我,就这样什么都不说?”
三太太是生长在京城的人,今日来赴席的多半也都认得,听了这话已有人笑道:“六妹妹嫁人这么多年,还是这么爽快,我们啊,不是嫌你点的戏不好,是太好了,都听迷了。”说着已有人附和,三太太顺手就把戏单递过去:“既这么着,你们就再多点两出,我啊,去送我侄女去。”
席上重又说笑起来,曼娘起身和三太太一起出去,走出厅就有人迎上前对三太太道:“方才福王府来人,说福王用过午饭后有些不舒坦,说要歇歇,谁知刚扶他躺下,就舌头僵起来说不出来话,吓得忙去请太医又命人来请郡主回去主持。”
果然是福王出事了,三太太点一点头就对曼娘道:“这件事,郡主既没说出来,你也就当不知道。”曼娘应是:“三伯母,我晓得的。”三太太轻轻地拍下曼娘的肩:“哎,你这样聪明的孩子,一点就透,你十六妹妹要有你一半的通透,我也就放心了。”
三太太对十六小姐疼爱非常,真是含到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为她择婿这些日子,总是能挑出对方一些毛病出来。曼娘不由笑了:“十六妹妹聪明灵秀,哪是我能比的?”三奶奶又是一笑,拍下曼娘的肩:“你去和八叔叔道声别吧,陈家也不是那样不讲道理的人家,以后你要归宁的机会还多的是。”
曼娘又行一礼也就往另一边去,刚走出几步就看见徐启带了陈铭远和徐明晋走出来,瞧见曼娘徐启就停了脚步,有些匆忙地道:“福王府那里,你母亲已带了玫儿去了,我送了你们也要带你阿弟去。曼娘,我…”曼娘已经微微嘟唇:“爹爹,女儿难道是那样不知道轻重缓急,自己尊若菩萨别人都是粪土的人吗?您先过去福王府,若有什么,女儿也很该过去的。”
徐启欣慰一笑,匆匆又交代几句也就一起出去,各自上车往各人的方向去。曼娘上了车,掀帘望了眼街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瞧着丈夫:“你方才笑什么?”陈铭远顺手一扯就把曼娘扯到怀中,曼娘用手肘拐他一下:“快说,不许笑。”
陈铭远笑的似乎连眉毛都要飞起来:“唐相裴炎曾说,妻有可畏者三:少妙之时,视之如生菩萨。安有人不畏生菩萨?”不等陈铭远说完曼娘就道:“好啊,你变着法拐弯骂我是老虎呢,”
陈铭远握住妻子的手,尝过软玉温香滋味,才晓得旁人为何会这样说,嘴都凑到妻子耳边:“不,我方才只是听你说,自己尊若菩萨才想起的,少妙之时若生菩萨,等你有了孩子,就是九子母菩萨了,等…”
曼娘听了有了孩子的话,耳朵更红起来,推开丈夫的手佯作恼怒:“我不和你说了,越说越没谱,我还是瞧街景罢,此时正是春日,春日景色好看。”陈铭远见妻子掀起帘子往外看,自己也凑过去:“夫妻居室,说话哪有个谱?曼娘,等再过两日,这些应酬完了,我带你去三皇子的别庄好不好?那里种了不少花木,我和三皇子商量了,在那里住上几日,好好地赏花。”
三皇子的别庄颇有名气,太宗时曾赏赐给一位将军做养伤之所,原本这位将军顶多只有三年性命,住进那所别庄之后,竟又活了十五年,京城都传说这所别庄地气充足,对人最好。
那位将军过世后没有子女,被皇家收回,一直都当做春日游兴之所,自然种了无数名贵花木,每到春日,皇后定会在这所别庄举行赏花宴,京中各名门淑女,都已被邀请为荣。谁也没想到今上竟把这所别庄赏赐给三皇子,这样的荣耀让众人觉得,三皇子是板上钉钉的太子人选,毕竟皇后今年已近四旬,嫡子的可能性已经越来越小。
曼娘也曾听说过这所别庄,不过实在不巧,每次皇后开赏花宴时都错过,此时听的可以去那所别庄小住,况且丈夫口里呵出的气喷在耳边,让曼娘觉得耳根好痒,只是小小应了声。陈铭远往窗外看去,只见街上繁华,行人络绎不绝,怀中是彼此倾心的人。
生来就富贵荣华,又生在这太平盛世,能娶到自己喜欢的人做妻子,此等幸福,又有几人可得?曼娘回头,和丈夫眼对视,两人微微一笑,只觉心中甜蜜满溢。
到了陈府,例行先去给陈大太太问安,并且把徐家的回礼送上。这些回礼都是常例备的,陈大太太看过礼单,打赏了徐家送礼来的人,让陈铭远先下去歇息,把曼娘留在这。陈铭远虽嘴里答应着,但眼还是瞧着曼娘,陈大太太不由笑了:“虽是你的媳妇,却也是娘的儿媳,娘寻儿媳说几句话也是常事,定不会欺负她的。”
陈铭远不由尴尬一笑,赶紧行礼离开,走出门时还听到屋里伺候的丫鬟们忍不住的笑,陈铭远觉得脸上*辣的,可很快又直起背,男子汉疼自己媳妇,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别人要笑就由他们笑去。
只是要挑哪天去别庄呢,等应酬完也差不多要半个月后,索性就挑三月去,那地方比京城凉一些,那时桃花盛开,绿草如茵,和妻子携手走在桃花树下,走累了就可以随地而坐,如果没人的话,或者还可以稍效鸳鸯。陈铭远想的眉飞色舞,想的面红耳赤,巴不得一下就飞到别院去。
陈大太太和曼娘说了几句话,见曼娘毕恭毕敬中又对自己露出几分亲热,也忍不住赞一声,除了相貌,曼娘真是无可挑剔,这才道:“你是个聪明灵秀懂事的孩子,这家里你也瞧见了,人多事多,能帮我的没有几个,等你满了月,每日就帮我料理一些家务,这眼看着你四叔就要娶媳妇了,到时有你帮忙,我也能松快松快。”
帮着婆婆料理家务,这本就是做长媳的职责,曼娘自从和俞泠定亲之后,就一直被教导要如何料理家务,应酬帮忙,听了这话就道:“这是媳妇的本分,媳妇也不会推辞。”陈大太太又笑了:“难怪远儿非你不娶,这不扭扭捏捏的样,才是真正真正的大家闺秀呢。平日里,你也帮我教导教导你小姑,她啊,被我宠坏了,我就发愁,等以后她嫁人后怎么去别人家做人?”
里屋传来一声响,接着雪琳只披了件外衫,趿了鞋走出来,整个人扑到陈大太太怀里,雪白胳膊搂住大太太的脖子撒娇:“娘,你以为我睡着了就在背后说我坏话,你这样,要嫂嫂怎么瞧我?”陈大太太让丫鬟拿过梳子给女儿梳着头:“你都十四了,吴家那边已经说好,等后年就娶你过门,还这样一团孩子气,可怎么办?”
雪琳只是嘻嘻笑:“等女儿嫁过去,成了大人就自然会了。”陈大太太抿唇一笑对曼娘摇头:“瞧瞧你这妹妹,从来都以为撒个娇就能混过去。”曼娘顺着陈大太太的话说了几句也就告辞回屋。
进屋刚要把发上首饰去掉,就听到床上传来打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写完两章后一起上传,所以,不用等待。马上就来。
、誓言
成亲是件累人的事,曼娘心里想着,觉得自己也困的熬不住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陈铭远已经把眼睁开一条缝,拉住曼娘的手就往自己身上带:“你也困了,正好,我们一起再睡会儿,这时候离晚饭时候还早。”
说着陈铭远就又打个大大的哈欠,再睡一会儿是好,但可不能再做别的。曼娘脱了鞋就坐到丈夫身边:“你不能再做别的。”陈铭远听了这话就精神了,半直起身子,眼一闪一闪:“哎,你说要做点别的什么?”
怎么刚成亲两天就变得脸皮这么厚?曼娘瞪丈夫一眼,更觉得困倦,扯过被子把自己兜头盖住:“只许睡觉,不许说话,不然我罚你。”陈铭远眼珠一转就去扯曼娘手里的被子:“要罚我,怎么罚?快些告诉我。”
屋里的笑声传出屋外,正在和赵妈妈说话的钱妈妈笑了:“哎,年轻人就是好,我们那会儿啊,啧啧。”赵妈妈往屋里瞧一眼才道:“这些丫鬟也要和她们说了,免得…”赵妈妈轻咳两声,钱妈妈脸上满是笑容:“这我晓得,奶奶带过来的丫鬟,都是用了好几年的,听话老实肯干,那些狐媚外道的,都离的远才好。”
赵妈妈也自然要表扬一番自己手下的丫鬟也是如此,定不会给曼娘惹出任何不必要的麻烦。屋里的笑声越来越小,在廊下做针线的秋霜放下手上的针线,悄悄掀起门帘往里面瞧了眼,见帐幔低垂,床下曼娘的鞋还压在陈铭远的靴子上,抿唇一笑刚放下帘子就见钱妈妈往自己看来,秋霜对钱妈妈比个一切都好的手势,这才继续做起针线。
天高云淡草长莺飞,春日也是春眠不觉晓的时候。
会过亲、回了门,就该去各亲眷家拜访,最先该去的是陈铭远的舅舅家。但因陈太妃特别疼爱陈铭远,所以去的第一家是齐王府,又因福王中风的消息已经传出来,两家王府离的不远,于是决定去拜见过陈太妃后,就近去福王府探病。
拜见陈太妃时,陈太妃对曼娘也没说什么,但那眼却不停地在曼娘和陈铭远身上扫来扫去。陈铭远感到很奇怪,笑着问陈太妃:“姑婆,我今儿穿的衣衫不好看吗?你只往我脸上瞧?”陈太妃也晓得自己这举动有些露骨,但自齐王封王开府她出宫受奉养后,除了有数的几个人,别人都唯她命而听从,早已无需再掩饰本心,直接就开口:“我只觉得,你成婚后越发俊朗了。”
是吗?陈铭远伸手摸一下自己的脸,对陈太妃笑嘻嘻地道:“姑婆,我已不是孩子了,芝兰玉树这四个字,是担得起的。”陪座的齐王世子噗嗤一声笑出来:“表哥你这话说的,让我瞧瞧,你的脸皮到底有多厚,拿刀能不能刮下几层?”
陈铭远毫不在意,依旧笑嘻嘻:“表弟你休说我,你成婚后脸皮不也厚了?”说着陈铭远就对在和曼娘说话的秦婉柔道:“表弟妹,你说是不是?”秦婉柔过门半年,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听了这话就瞧曼娘一眼:“曼娘,你也要管一管表哥,哪有和人说话就攀扯到我身上的?”
陈铭远举起一根手指摇了摇:“表弟妹,你叫错了,可要叫表嫂才是。”几个年轻人这样说笑,倒让陈太妃准备好的话说不出来,罢了,他喜欢就好。若以后真要有个什么,自己到那时再说,自己可要活到曾孙成亲才成。
在齐王府用过午饭,又转向福王府,去探病总不好穿的太鲜艳,刚上车曼娘就把外面的大红色袄子脱掉,换了件桃色的,又让陈铭远把腰上红色的香囊解掉,换了个秋香色的。见曼娘有条不紊地做着这一切,陈铭远不由啧啧两声:“果然有媳妇就不一样,若换了没媳妇的时候,我可想不起这些,到时说不定就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曼娘瞅他一眼:“去,你娶了别人不也一样。”陈铭远笑嘻嘻地凑到妻子面前:“娶了别人和娶了你,可是两样。”曼娘点他额头一下,尚未答言已到了福王府,曼娘算是福王的继外孙女,传进去就有人出来迎接。
跟了人一路往里面去,福王府和齐王府的规制也差不多,除了更豪华些好似没有两样,不过和齐王府下人们轻快欢喜的神情不同,福王府的人面色要凝重很多。毕竟福王无子,王府要被收回去,这些下人们前程未卜,就算被放出去,可是失去了王府的庇护,日子哪是这样轻松自在?
一路来到福王居处,林琉玫已经迎了出来,和昨日比,她明显憔悴很多。自她出生以来,就一直受到福王庇护和疼爱,现在这个最疼爱她的人很可能没多少日子了,她怎么不难过?曼娘是经过生离死别的人,晓得林琉玫的心,什么都没说只是握住林琉玫的手,林琉玫鼻子一酸,差点就哭出来,强忍住了。
陈铭远面上神色也很肃穆,还没走进屋子就闻见一股药味,厢房里可以看见几个着了御医服色的人在那商量斟酌开方。福王身为皇叔祖,今上知道消息后就命太医院院判领了四个御医过来福王府伺候,还从库里赏赐了不少的名贵药材。
曼娘和陈铭远进了屋,没看见新安郡主,只见徐启坐在屋里,他是福王女婿,这种时候过来侍疾也是常情,瞧见女儿进来,徐启的脸色有些疲惫,勉强想说什么竟也说不出。帘子掀起新安郡主也从屋里走出,她神色还算好,但双眼下却是乌青一片,见曼娘夫妇进来,新安郡主微点一下头就道:“你们来了,你们总还是新婚,这时候过来也不好。”
看着新安郡主这样强撑住,曼娘忙扶了她坐下,又给她倒杯茶,轻声道:“母亲说什么呢,女儿虽不是母亲生的,却也要唤福王一声外祖,外祖病了,若女儿以怕沾染了晦气为由不肯来探病,那就是失了大节。”曼娘一席话说的熨帖,新安郡主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拍拍曼娘的手,林琉玫依偎到新安郡主身边,一向护在自己母女面前的外祖父,这回如果撑不过去?
林琉玫觉得身子微微一抖,不敢再往下想,新安郡主抱住女儿,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轻声道:“玫儿,不用担心,还有我。”徐启也道:“还有我呢,你叫我一声父亲,难道是白叫的?”林琉玫抬起头,一双眼里已经满是雾气,曼娘也笑了,她的笑容历来都能给人安定感觉,此时也不例外:“妹妹,还有我们呢,我和你姐夫,都在的。”
林琉玫看向一边的陈铭远,他依旧那么俊俏,不,比少年时候还俊俏三分,唇边的笑容和曼娘是一样的。是,没了外祖父,还有这些人呢,若再因此哭泣难安,不仅躺在床上的外祖父不踏实,连娘也要分心来照顾自己。林琉玫悄悄地弹掉眼泪,对新安郡主道:“娘,我没事的,还要帮你料理这些事呢。”
福王的两任王妃都早逝,曾经有过封号的几位侧妃和夫人也都陆续过世,福王虽有宠姬,却没一个得过诰封。偌大一座福王府,竟连一个有名分的女人都没有,还要靠新安郡主来主持料理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