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陈大太太就叹气,那么远的地方,算得上是两眼一抹黑地嫁过去,身份再尊贵又如何,到时人家不认,离那么远,等这边知道风声了,只怕骨头都敲鼓了。难怪长宁公主不肯答应,可陛下为何又答应了,真为了小儿女的私情,陛下岂不太糊涂了。
这些话让睐姐儿想起方才和自己父亲在书房里的谈话,心不由又突突跳起来,忙道:“说来,大嫂子都八个月了,再有两个月就要生了,那些奶娘丫鬟还有这些东西,可都要备好,免得慌乱。”赵氏又笑了:“果然我们大侄女是定了亲的人,再不想着那些风花雪月的事,连这样的事情都想的妥当。你放心,这是你二伯母头一个孙儿,这些她早早备好了。”
大少奶奶因有了身孕,并没有随众还乡,睐姐儿听到赵氏这话就起身道:“既如此,我也去瞧瞧大嫂子去,只是不晓得带什么东西?”陈大太太已让人把几样药材拿来:“得,就知道你舍不得自己的东西,去吧,代我瞧瞧你大嫂子,就说让她安生养着,我这边也不需过来问安。”
睐姐儿应是,带了东西往齐氏那边去,总算不需要再和人说阿昭的婚事了,不然睐姐儿不晓得,自己会不会当场尖叫起来。去瞧过了齐氏,知道她的胎像一切都好,齐氏身边的丫鬟还笑着说,太医已经来摸过脉,说十有八|九是个男胎,不过因右手的脉也跳的很厉害,太医一时半会也拿不准。
不管是男是女,这才是头一胎,齐氏夫妻都还年轻,齐氏也不着急,只和赖姐儿说几句家常,睐姐儿见齐氏有些困倦似睡也就告辞。
又在陈大太太面前说了会儿话,陪着她用完晚饭,睐姐儿也就回屋,回到房里想起今日所听到的那些话,睐姐儿不由叹气。肩上已经多了一支手,接着是曼娘的声音:“叹什么气呢,难道是觉得,阿昭远嫁了,你就再见不到她,于是伤心?”睐姐儿转头瞧着自己的娘,想到自己爹爹说的话,忍不住很小声地问出来:“娘,如果爹爹瞒着您公事上的事,您会怎么想?”
曼娘没想到女儿会问出这样的话,先笑一笑才道:“能怎么想?你爹爹和陛下,认识的年头比我和你爹爹认识的年头都要长,再说天子也有一些不能为外人道的事情要人去做的。这些事,我做女子的就不必问,安心理好家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一直都在想,在数百年前,我们晚了那么一小步,关上了一扇门,于是在一百多年前,被人按着打了一百多年,打到到了现在,还有人认为我们这个民族是落后的,忘记了曾有过的数千年的辉煌。
所以,才有这个情节出来,或许在数百年前,也曾有过一个帝王,试图了解这一切,但终究在众人的反对下偃旗息鼓,于是天文望远镜什么的,都被收进了库房密密珍藏。

 


、碎语

如果?睐姐儿瞧着曼娘,又问出来:“如果因为这些事情,爹爹他,你该如何?”
这话说的不清不楚,但曼娘还是听懂了,伸手弹女儿眉心一下:“这有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的荣华富贵因他而来,那也自当陪他吃苦,再说对政事,我有多少了解我自己是明白的,他既不肯和我说,那就必有不可说的意思,想那么多做什么?”虽然这是意料中的答案,睐姐儿还是忍不住叹气。
曼娘把女儿的头搂到怀里,轻声道:“至亲至疏夫妻,睐儿,这句话,等你嫁人十年以后,你就明白了。”
“娘和爹爹之间也是这样吗?”听着女儿的问话,曼娘的脸微微一红方道:“我和你爹爹之间,不是这样的,可是睐儿,这世上的人万万千,有哪一个能保证永远不变?魏姑爷他,现在瞧着还好,我只愿他能记得当初那八个字。”睐姐儿的脸也有些红了,把头埋在曼娘怀里没有说话。
曼娘和睐姐儿又说了一会儿话,这才转身回房,回到屋里时,陈铭远已经回来,换了衣服正坐在窗下的榻上喝茶看书。看着丈夫,曼娘想起睐姐儿方才说的话,缓步走到他身边坐下才道:“我从来不问你的公事,是因为相信你,方才女儿问我,若有一日因为你的公事而吃苦,我也只回答他,我的荣华富贵因你而来,若因你而死去我也只有陪你一起吃苦。”
陈铭远的手顿在那里,接着就伸手把妻子的手握在了手心,轻声道:“能娶你为妻,是我的福气。不过我答应你,若…”曼娘摇头:“你若瞒我,必有你的道理,我只想告诉你,若真有那么一天,你要告诉我,不要让我觉得突然。”陈铭远觉得眼里有些湿润,接着就点头:“曼娘,我不会让你吃苦的。你是我的妻子,是从小被人捧在掌心长大的人,嫁了我,我这些年又这么忙,已经没多少时间陪你。我怎舍得让你吃苦?”
看着丈夫那依旧俊秀的面容,曼娘把头偎到他肩上,什么都没说。陈铭远紧紧握住她的手,一直没有松开。风透过窗吹进来,卷起陈铭远的衣襟,一切都那样静谧美好,如同平日。
阿昭的婚事落于何处虽是近期京城最热闹的话题,但又有新的事情来冲淡,二公主在二月满了十五岁,钦天监择得四月十八是上好吉日,这日皇女下降臣子,做了两年多准驸马的熊大少爷终于等到公主于归这日,虽说婚后住到公主府,但熊府也摆了酒席,请一清众亲友,只是日子和皇家择的日子不是一日。
陈府和熊府这些年越发亲密,虽陈大老爷他们身上还带了孝,但陈七老爷的孝已经满了,于是陈七老爷夫妇前去赴宴。原本陈大太太还想让睐姐儿也去,说她对九阿公的孝已经满了,这些日子也该出去走走。但睐姐儿对熊府观感不好,推辞没去。陈大太太也由她去。
公主下降,虽不似太子纳妃一样普天同庆,但也十分盛大,那日从皇宫到公主府,沿路张灯结彩,而坐在马上的熊大少爷,也被赞相貌俊秀,难怪得配公主。阿颜也参加了二公主的婚礼,第二日就跑到陈府,睐姐儿接出去就笑道:“你这来的勤,难道又想约我去见阿昭?”
听到阿昭的名字,阿颜的脸不由往下一放:“我才不愿见她,既然她不听劝,一心只想嫁那个人,那我也就丢开手,由她去。”睐姐儿笑着去搂阿颜的肩:“这是要和她绝交?我听说昨日,长宁公主也去了宴席,但没有回公主府,依旧住到别院去了。阿昭定是没有去吧?”
阿颜的手挥一下:“不提阿昭了,提了我就心烦。我们讲别的吧,我猜昨日的宴席上,谁是二公主的陪嫁?”公主下降,陪嫁自是比旁人要多,光宫女就有二十个,还不提别人,睐姐儿的眉皱起:“那么多的宫女内侍,我哪记得住?”阿颜凑到睐姐儿耳边悄声道:“石小姐也在陪嫁里面。”
睐姐儿的眼顿时瞪大:“石小姐,她不是女官吗?”公主身边例有女官,但不算在陪嫁里面,阿颜瞧着她:“你难道忘了,石家去年就倒霉了。”石老爷被人参了一本,削职查办之外,还被抄没家产,家人虽没被没为奴,但抄没家产的话,以后的日子也就难过了。
想到这,睐姐儿的眉皱起:“可陛下并无旨意,家人没为奴,石小姐也该继续做女官才对。”阿颜叹气:“她去见陛下试图求情,触怒陛下,若不是念在石老爷为官多年也有些政绩,再加上儿女为父求情也是一片孝心,只怕陛下登时就下令处死她,只让她做宫女,已经十分开恩了。”
这样的宫女,只怕也不会被人放在眼里,想到那个眼中会有泪的少女,虽然睐姐儿对她观感不好可还是轻叹一声:“今日还是人上人,明日就为奴,你说,若我也遇到这样境地,会怎样?”阿颜没料到睐姐儿会这样问,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很快就道:“不会的,你不会的。再说,就算真是运气不好,落到这样田地,你也不会哀怨,更不会做别的。”
说着阿颜四处瞧瞧才凑到睐姐儿的耳边:“昨儿我见了她,她还是那样一说话就含泪的模样,而且,还悄悄地打听驸马是什么脾气。哎,别的公主罢了,二公主的脾气,哪能容得下这样的事。”睐姐儿顿时觉得耳根有些发烧,推阿颜一下:“你怎么说这样的话,这种话,不该我们说的。”
阿颜的声音也变的低了些:“我娘说了大了,再过两年也该出嫁了,才告诉我这些事的,还说,虽然陈府的家风好,可是也难保有那心大的丫头。不过你也该知道,当年我祖父的王侧妃,不就是这样,结果还闹了好大一场。”王侧妃,若不是阿颜提起,睐姐儿都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了,对她的印象也很模糊了,成了亲,是不是就要面对这些事?睐姐儿又叹一声,但不忘安慰阿颜:“你放心,我娘管两个弟弟管的严,对下人也是如此,那样偷鸡摸狗心怀不轨的人,我娘早早地把她们都撵出去,定不会给你添烦忧。”
阿颜的脸登时红了,推睐姐儿一下:“谁要你说这些,我怎不明白这个。”嘴里说着,那脸越发红了,睐姐儿忍不住往阿颜的肋下抓去:“还在装呢。”阿颜抓住睐姐儿的手,两人嬉笑一会儿,阿颜突然又叹气,睐姐儿晓得,她是又想到了阿昭,可是当日陈铭远说的那些话,是不能告诉别人的。睐姐儿也只有抱住阿颜的肩以示安慰。
阿颜明白睐姐儿的意思,两人又唧唧哝哝说了会儿话,齐王世子的长子,阿颜的兄长也要定亲了,这是陛下亲自挑选的人家,秦婉柔夫妻也亲自去瞧过那个姑娘,对她十分满意,只等天子的诏书下达,齐王府就会多一位王孙夫人了。
京城之中,常年来来去去的就是这些事情,红白喜事寿宴满月酒,每个月都有那么几桩,让人应酬个没完,只是不知道,阿昭真的离开这里之后,会不会想念京城这些应酬?睐姐儿抬头看天,天色湛蓝,有白绸一样的云飘过。这人生或许也就如此,有时有云有时晴朗有时又下雨。
长宁公主在别院住的日子越久,见阿昭不肯低头,那心里的火气越大,过了几日带人回到公主府,劝说女儿放弃。但阿昭来来回回只有那么一句,陛下已经答应了。劝说不了女儿,长宁公主也只有进宫哭求陛下,求他转了心意,看在自己只有一个女儿的份上,趁还没有下发明旨,让这桩婚事做罢。
天子笑的永远都那样温和,没有同意长宁公主的话,反而搬出人生得一有情人是极难得的,姐姐又何苦拆散他们,让他们各自分飞?说完皇帝就让皇后来安慰长宁公主,自己去了前朝。都不肯让步,长宁公主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皇后见长宁公主脸色,除了温柔劝解再没有别的话,只说既然陛下都为他们感动,决意成全,姐姐你也就放手吧。
长宁公主都无法阻止这件事,大臣们送到皇帝案头的那些反对的奏折,更是没有踪影没有批复。就在这样的反对声中,日子一天天过去,齐氏也在五月生下一个女儿,虽然不是陈大太太期盼的曾孙,但这头一个曾孙女也让陈大太太很欢喜。九阿公的孝期没满,满月那日就没有大办,只请了平日相处的好的亲友们来坐坐。
熊三奶奶也在被请的行列里,睐姐儿跟着曼娘出来陪客人。熊三奶奶瞧见睐姐儿,说了几句不知怎么就差点落泪,连声叹息:“都是我家没福,要早…”说着熊三奶奶就觉得失言,曼娘已经婉转地道:“姻缘的事,各有天命,三表弟妹你还是先请坐吧。”这话里有别的意思,但睐姐儿装作没听懂,只和曼娘一起招呼客人。
今日请的客人本就少,再加上和睐姐儿差不多年岁的姑娘,不少都已婚嫁,寥寥几个未婚少女,也无需像从前一样,专门请她们去花园里。睐姐儿正在和人说话,旁边一个少女小声问道:“那位熊奶奶的侄儿,是不是就是熊驸马的婶娘?”睐姐儿点头,少女的声音放轻一些:“今儿她还来做客,不是说…”
说着少女就把话给咽下去,睐姐儿敏锐地看她一眼,已有旁人忍不住,悄声道:“陈姐姐你们家在守孝不出门不晓得,听说这位熊奶奶,得了公主好大的没脸,前些日子气的在床上躺了三天。”

 


、择宅

公主和普通人家嫁女儿不一样,虽然面上也要待男方家长辈有礼,但天地君亲师,君可是在亲的前面。娶了公主的人家,也不会摆什么长辈架子,都要敬着公主才是。熊三奶奶那样的出身,又在京城这么些年,应酬见识也早不是从前,怎么会说话触怒公主?见睐姐儿的眉皱起,先头说话那个已经道:“听说那日公主驾临熊府,原本还好好的,谁知熊三奶奶说了句,愿早得贵子的话,公主就大怒,她身边的女官就称这样的话不该熊奶奶说的。”
这样的话本也是经常说的,谁家新娶了媳妇,不管媳妇是什么出身,不都要这样说上一句,哪知道二公主就因此发怒?睐姐儿的眉越发皱的紧了,不由微微一叹,娶公主虽荣耀,但天下就没有好伺候的公主,再加上二公主又是出了名的难伺候。熊大少爷原本也是被捧在手心长大的,以后日子,夫妻俩只怕还有的闹,睐姐儿不由轻叹一声,见丫鬟送上一道新菜,忙让了让:“这是新采的菱角磨成粉,再和莲子在一块炖了,还有百合在里面,最适宜这时候用。”
熊三奶奶今日来赴席,只觉得众人不时瞧向自己,偶尔还窃窃私语,心里明镜似的,但当了外人,又不能说出来,只是还和原先一样,和人说话闲聊,觉得脸都笑疼了,这席偏偏还不结束,再看向坐在另一桌上的睐姐儿,端庄大方,贤淑从容。若是娶了她,也不会如此,可尚公主,那又是多大的荣耀,算来算去,只是苦了自己的大侄儿。熊三奶奶微叹一声,听到旁边的陆太太在和曼娘说话宅子的事,不由瞧向陆太太:”贵府也要买新宅子?”
今儿能来,全是因魏家和陈家结了亲,陆太太满心欢喜地笑着道:“原本我外甥是住在我家里,现在他要娶妻,自然要买新宅子,我这会儿和陈奶奶说,已经瞧了两三处宅子,还要请陈奶奶带了我们外甥媳妇,仔细去瞧瞧呢,看喜欢哪处,就选哪处。”这才是一起过日子的人家,宅子选在那,怎么布置,都要有商有量,而不是什么都由旁人做主。熊三奶奶越发为自己侄儿伤心,可这尚公主的荣耀实在太耀眼,耀眼的让熊大少爷吃些苦头也是应当的。
过了两日,陆太太果然请曼娘母女前去瞧那几处宅子,关键是要睐姐儿瞧着哪里好。曼娘带了女儿出去,睐姐儿在车上听着曼娘和陆太太一长一短的说话,牙不由咬住下唇,也不知道今儿能不能瞧见他,算起来,自去年那次偶遇,到现在,差不多也一年了。也不晓得他现在怎样了?
睐姐儿的眼是亮晶晶的,靠在窗口什么都没说,陆太太望睐姐儿一眼就对曼娘笑道:“陈奶奶教女儿,教的着实好,记得您那个二千金,也八岁了,想必也有人问?”曼娘唔了一声就道:“她还小,连她哥哥都还没定亲,总要慢慢再等等。”说着曼娘摇头:“这一晃,操心的竟是儿女婚事了,日子着实不等人。”
陆太太也笑着说几句,嘴里说着闲话,往各处宅子都瞧了,到最后一处时候,一走进宅子睐姐儿就觉得这宅子不错,虽也是三进的,但庭院布置的比另几处都要好些,虽说屋子瞧起来有些旧了,但修缮一下,刷刷漆,也就跟新的差不多,最要紧的是,这宅子离陈府是最近的,只隔了一条街,坐车的话,一刻就到了。
睐姐儿的手轻轻地拍了拍,面上已经有欢喜神色,陆太太明白睐姐儿是瞧中这宅子了,不由和曼娘一笑,曼娘倒和睐姐儿想的相反,这宅子虽离陈府近,但离陆家就远了,不由对陆太太道:“其实我瞧今儿瞧的第二家不错,比这个也大些,到时亲家他们上来,住的也宽敞些。”
那间宅子是离陆家最近的,陆太太怎不明白曼娘的心思,笑着道:“姑爷写信来的时候,特地说了,这宅子是他们小两口一起住,怎么布置选什么样的宅子,全是他们小两口的事,以后姑爷就算告老,也是回家乡,不会在京城长住。让我特地转告,买宅子的时候,不用考虑他住在那。”
这个从没谋面的亲家,倒是个爽快人,曼娘心里思忖着转过前面的屋子,走到后面的花园,这花园虽不大,却也精巧,有小小假山一座,竹林一丛,假山前还有个很小的池子,里面没有荷花,有睡莲在开放。池子里面有几条金鱼游来游去。
“要是能把这池子再做大些,种上荷花就好了。”睐姐儿往池子里面瞧瞧,饶有兴致地说,说完了又觉不对,回身要和自己娘说话,却见身后除了自己娘和陆太太外,还多了一个人,魏钰正站在数步之后,瞧着自己。睐姐儿的脸登时就红了,转头去瞧那池里的金鱼。
魏钰原本还要做个偶遇,对曼娘行一礼道:“小婿原本是过来,谁知…”曼娘已经微微一笑,瞧陆太太一眼道:“这两孩子已经定了亲,又有我们做长辈的在旁边,以后这宅子也是他们住,说两句话也是平常,不如让他们说两句话可好?”陆太太自然点头,和曼娘让过一边。
魏钰原本想的,只是瞧瞧睐姐儿就好,谁知能和睐姐儿说几句话,登时就欢喜起来,对着曼娘和陆太太作了个揖就走到睐姐儿身边。那几句话睐姐儿听在耳里,脸越发红了,只是低头看着金鱼在吐泡泡。
魏钰站在睐姐儿身边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你也觉得这宅子好?那几个宅子我都瞧过了,虽然有比这个大的,也有比这个新的,但要论景致,这宅子的景致是最好的,还有这花园也是布置的最好的。你不是怕热吗?到时我们多种上些树,还有这池子也让他们挖开些,我们种上荷花,旁边再盖个亭子,你夏日可以过来消暑。这屋子虽然年头久了旧了些,但这里的树也是最多的。过来时候你是不是瞧见有个院子里面全是树,还有竹子,到时就把新房放在那个院子好不好?”
他话说的越多,睐姐儿的脸越红,只是看着那些金鱼在水草之间穿梭,也不说话。看着睐姐儿那绯红的脸,魏钰觉得睐姐儿越发好看了,心里想着,这嘴里就说出来:“你长的真好看。”这个人,两位长辈还站在那里呢,就说这样的话。睐姐儿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狠狠瞪魏钰一眼。
什么叫一颦一笑皆动人,魏钰当日也在书上瞧见过这样的话,可今日才真切地感觉到了,原来美人,不管是笑是怒,都那么动人心弦,而不是只有笑才动人,怒不动人。
魏钰看着睐姐儿,觉得自己的眼都移不开。睐姐儿瞧着他,用手把鬓边的乱发拢到耳边,瞧一眼不远处的两位长辈才轻声道:“你傻了吗?只会说这个,那我问你,若有一日,我没有这样美了,或是我本没有生的这样美,你还会不会觉得我动人?”似乎什么地方有笑声,魏钰觉得一颗心就这样飘过来荡过去,很快就答道:“我看见你的第一眼,看见的是你的眼睛,我…”
只是那一眼,就被吸引住了,天下怎能有这样美的一双眼,用言语也无法形容这双眼的美,也是用言语也无法形容看见这双眼时心里的感慨。魏钰忍不住用手抓一下头才对睐姐儿道:“当日我说,想你所想、念你所念。这八个字,我一辈子都记得的。”睐姐儿此时的心也似有一阵风吹过,吹的心慌意乱,吹的快说不出话来,看着魏钰的脸,睐姐儿觉得自己都快被这眼里的热情给烧死。
好一会儿后睐姐儿才回答:“嗯,你要记得这八个字,若忘了,我…”我什么呢?睐姐儿又望向两位长辈处,还是没有说出口。“若忘了,就让我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从来都认为,这些誓言没必要说出口,只要记在心里就可以的魏钰张口就是这么一句,说完了又小心翼翼看向睐姐儿:“我,绝不会忘的,我也不会骗你。”
睐姐儿只觉得整颗心都被甜蜜包围,嗯了一声就再没说话,只是低头看向金鱼。她真的很好看,可是就算她没有这么好看,自己也会喜欢的吧。想着当日在徐府花园的假山里听到的话,那时是不是就觉得,她和别的女子不一样呢?魏钰又觉得自己开始傻了,只是定定地望着睐姐儿。
陆太太和曼娘已经走过来,陆太太轻轻地拍了拍魏钰的肩:“好了,说了这么一会儿话也够了,还不赶紧出去,要让别人瞧见了,像什么样子。”是该出去了,魏钰又望了睐姐儿一眼,这才转身走出。
陆太太对曼娘笑道:“这孩子,原先没定亲的时候,说的都是这辈子就这样过就好,那时我还取笑他,说他是不晓得成家的好,这会儿就这样了。”曼娘也笑了,走到睐姐儿身边:“好了,别害羞了。以后日子还长呢。”日子还长,还有一辈子呢,睐姐儿只觉得心里像开了一朵花一样,那蜜都流淌出来,转身用手拉住曼娘的袖子,低头不语。
这样的小儿女心思,当年谁不是这样过来的?陆太太微微一笑就道:“哎,还忘了问问,这宅子要买哪一处,虽说价钱都差不多。”
“他说,就要这处,因为树木多,我怕热。”睐姐儿冲口而出,又觉自己说的不对,急忙缩回到曼娘身后。曼娘已经拍拍女儿的手,瞧着陆太太道:“既然孩子们也这样想,那就这处吧。说来,这处虽然屋子有些旧了,但我一路瞧来,这布置的精巧处,比其它几处都好。”

 


、第318章

绯姐儿本就生的可爱,今儿又穿了一身嫩黄,梳的是双丫髻,只在那髻上用红绸挽了一朵花。越发衬的脸像玉团一样,笑嘻嘻地瞧着那少女,手还拉着俞怀慈的手:“表姐我和你说,这京城里的人,最是大方,瞧见人家身上的袄子式样不新了,就要把自己身上的袄子送人。”俞怀慈怎不明白绯姐儿是为自己说话,手不由紧紧攥住绯姐儿的手,微微有些汗出,但还是挺直了背站在那里。
那少女被说的双颊绯红,她今儿来徐家做客,穿的是妆花缎子做的新袄,不说式样,光这料子就够外面人家过一年了。本只是讥讽几句,谁知被绯姐儿问的话都说不出来。偏偏她表妹也笑着道:“表姐素来都是这样大方,前儿还送了我一对金镯呢。”众人听了这话,也笑着凑趣,一言一句,要这少女把身上衣衫给送出去。
这少女本就年纪不大,那点口舌不过是平日在家和姐姐妹妹练出来的,那晓得今日这些人竟不放过自己,要真把这件袄给了也没什么,但回到家中,自己的娘问起,定要骂自己无事生非,好端端地讥讽什么人?见少女都快哭出来睐姐儿这才对绯姐儿笑道:“你瞧瞧你那门牙都没了,还这么爱说话。回头让娘晓得了,又要笑话你了。”绯姐儿听了这话,伸手捂住嘴,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叽里咕噜地转,煞是可爱。
众人都笑了,睐姐儿已经笑着道:“姐妹们平常在一起说话,最是喜欢谈笑这些,表妹你别介意。”俞怀慈怎会介意,那少女这颗心刚要放下,睐姐儿已经笑着道:“不过再是谈笑,再是亲戚,也不能拿身边的丫鬟和人比,难道说因着穿的不如丫鬟,就要不认亲戚了?”
少女这颗心刚放下一半,又被睐姐儿这话说的提起来,绯姐儿帮人要件衣衫不过是小事,而自己这张口说丫鬟和俞怀慈的对比,这才是大事。少女一张脸登时再次涨红,眼里的泪都要垂下来,睐姐儿见她这样才笑着道:“不过这位妹妹年纪还小,我记得你还不到十二?”
少女没料到睐姐儿有这一问,有些哽咽地道:“今年腊月才到十二呢。”睐姐儿笑眯眯:“年纪小的人,总是爱口无遮拦,今儿亏的是姐妹们在一处,要是去了别家府邸,和别人说话,拿着丫鬟和人混比,到时被笑话的可不止妹妹你了。”睐姐儿这番话说出来,那少女已经羞的脸越发通红,见睐姐儿笑吟吟地瞧着自己,只得起身对俞怀慈行礼道:“姐姐对不住,我不该拿丫鬟和你混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