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娘甚感奇怪,但还是谢过他就随宫女前往少女们在的地方和她们一起说笑谈天。
作者有话要说:做妾什么的,就算做到皇家的这么高位置,还是要受限制啊。
、撞破
少女们聚在园子另一端的一座二层小阁里,离的不远就能听见笑声,曼娘走上二楼,宫女掀起帘子,只见屋内放了一张大圆桌子,上面摆满瓜果茶水点心,几位少女或依窗赏菊,或坐在那说笑。
除了那两位公主,别的不是齐王府的两位郡主就是陈家和邱家的姑娘,算来除公主外,都是曼娘的表姐妹。
曼娘进屋后先给公主行礼,两位公主一位行三一位行五,不等曼娘跪下三公主就已紧紧扶住:“今儿是替太皇太妃过寿,你是请来的客人,哪还需行国礼,我们只平常相处就是。”五公主不过八岁,自然也是和三公主一样。话虽如此说,曼娘虽没跪下腿还是弯了弯,头点了点,算行了个半礼。
公主都不肯受礼,齐王的两位郡主和曼娘又相熟,齐王长女已经出嫁,今日来的是次女云台郡主和三女永康郡主,云台郡主已经早早起身笑着挽住曼娘的手:“我们都说,今儿就表姐没来,还在念呢,可巧你就来了。”
琦玉也走过来笑着说:“我还想着,表姐除了服该打扮的像鲜花一支呢,偏偏自从你回来,除了往我家报了个信就再没过去。我还想等忙过太皇太妃的寿辰,就约了陈家表姐去瞧你呢。也好给表姐你添妆。”说到后面一句琦玉眼珠一转,笑容里添了几分促狭。
三公主听着她们说笑就问道:“徐家小姐已经定亲了吗?我瞧着怎么比我还小了些?”云台郡主常出入宫廷,宫中的帝女皇子算来还是她晚辈,已经笑着道:“徐表姐定的就是徐供奉的侄子,婚期就在明年四月。”
三公主哦了声:“原来是俞成明的妻子,说起来俞成明已尽得徐供奉真传,一手梅花画的能从纸上站起来一样。”成明是俞泠的字,曼娘听的公主赞俞泠,心里又是欢喜又是羞涩,只是低头一笑。
永康郡主已经噗嗤一声笑出来:“三侄女,我可是唤表姐的,你啊,就别论画了,还是先来说说这做晚辈的事。”三公主一张粉脸微红:“五姑姑又笑话我。”这自然只是说笑,三公主真要唤声姑姑,曼娘也不敢应。
一直没说话的五公主突然咦了一声:“怎么不见林姑姑?”这种场合自然少不了新安郡主母女,曼娘不由想起徐府门前那一幕,只是这种事,不是做女儿的能够过问的,曼娘也不敢去问父亲,究竟作何打算?
依在窗边的陈家姑娘已经抬起头:“林妹妹方才和三姐出去了,不晓得她们要去做什么?公主何不寻个宫女来问问?”坐在她旁边的琦年皱眉:“好像我听三表姐说,要去寻铭远表哥说话,铭远表哥也进宫来了?”琦玉会心一笑,并没接话,曼娘不由在心中细算,林琉玫今年十二,比陈铭远小了四岁,若真是有意,等到能出嫁时陈铭远也将要二十,不能算是晚娶,现在瞧着,最少陈家是乐见其成的。
看来这新安郡主母女,还真是脾气有些相近,说话时候又来了人,不是别人却是绵珠,待她两位公主就没待曼娘这么客气,坦然受了礼,随便问了几句,知道她是奉了徐琴的令前来给陈太妃送贺寿的画就让她在旁边坐下。
琦玉她们和绵珠虽也相熟,但这是皇宫大内,比不得在各自府邸,自然以两位公主为尊,也只有平常相待。绵珠瞧着曼娘,数月不见,只觉得她又长高了,原本平凡的容貌似乎也随着成长慢慢散发出光芒,变得不再那么平凡。发上首饰身上衣装再到面上笑容,都从容自得。绵珠双手不由握成拳,只有半年了,明年四月二十六就是俞泠婚期,怎样才能让俞泠主动开口退婚,毕竟离的越近,对俞泠的影响也就越大。
曼娘问了绵珠几句徐琴的近况,绵珠自然有问必答,还笑着道:“其实徐妹妹你是老师的侄女,去登门拜访也不怕什么。”去拜访姑母自然是不怕什么,但哪有没过门的媳妇就往婆家跑?琦玉已经在旁道:“宋姐姐你这话就说早了,等表姐嫁过去,那是日日得见,这会儿就去岂不被人笑话?”
绵珠面上笑容也十分动人:“邱家妹妹说的是,倒是我疏忽了。”众人也不以为意,毕竟徐琴这么个不爱理世事的人能教出一个不大通人情的徒弟也是平常事,又开始说些别的话。等那边寿宴开了,来了个女官传了太后懿旨,说既已拜过寿,小女儿们就该在一起说笑用饭才是,让不必去那边赴宴,就在这边用膳。
三公主带了众人听过懿旨,宫女们已把座次排好,送上膳食。永康郡主已经摇头:“林妹妹倒也罢了,年纪还小,可是三表姐怎么也?”三公主已经笑着道:“林表姑的性子,倒和新安郡主一样,陈三小姐也没法子。”说着三公主已经唤来宫女:“去寻林表姑和陈三小姐回来。”
宫女应是出去,三公主招呼各人入席:“皇祖母既让我们在这不过去,想也是怕你们拘束,也就别辜负了她老人家的好意,都入座吧。”曼娘等人又要行礼告座,三公主故意把脸一沉,曼娘等人这才坐下,刚坐下尚未举筷,就听到传来脚步声,接着林琉玫和陈三小姐一起走进来。
瞧林琉玫脸上明显不高兴,甚至眼皮竟有些微红,三公主不由奇怪,云台郡主已经起身拉她们坐下,瞧着林琉玫道:“林妹妹这是怎么了?”陈三小姐正待开口,林琉玫已经大声地道:“不许说。”林琉玫平日虽然骄纵些,可也没有这样当面不让人说话的时候,席上顿时安静下来,三公主忙开口:“想来林表姑是饿了,快吃吧。今儿的寿面御膳房可是花了不少心思。”
永康郡主看向陈三小姐,陈三小姐只拉过永康郡主的手,在她手心写了个林字。永康郡主了然,看来她们不但没遇到陈铭远,反而还遇上林家的人了。新安郡主要改嫁,这件事现在在京城里自是人人议论,林家坐不住也很平常,毕竟新安郡主真要一改嫁,林家就没了郡主儿媳妇。
林家那边总是林琉玫的父族,她虽跟新安郡主在福王府居住,到底林家的人还是长辈。真要训她几句,她也只有听着。而看林琉玫这哭过的样子,只怕林家的人训的还很厉害。席上众人心里思忖着,但都没说话只是轻声用膳。
绵珠坐在最后面,看着坐在邱陈两家千金中间的曼娘,牙不自觉地咬住下唇,一定要想个法子让曼娘往俞家去,不然真等到新安郡主和徐启婚事定下,俞泠那边就更难说了。
用过午膳,又说笑消食,曼娘等人也就先和公主们告退,又去向陈太妃和太后告退,也就结伴往宫门走去。来到宫门口,各家的下人接了她们,又在宫门前告辞话别,各自或上车或上轿而去。
曼娘正待上车,见绵珠一个人等在那里,不由多问一句:“绵珠姐姐,那边的人还没来?”绵珠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自己的姑母的确不会想到这些,曼娘自要帮姑母做到:“绵珠姐姐若不嫌弃,就先乘我的车回去,等他们来了,问了侍卫自会回去。”说着曼娘又让夏风留一个小厮在这里,等俞家下人来接绵珠时再行回去。
绵珠推辞一二也就上了车,这是一个绝好机会,错过了就再难抓住,绵珠心里筹划着,面上笑容更甜,还和曼娘说起这些日子俞家在翻盖房屋,特地圈了一所小院子,说是给俞泠成亲用。这些曼娘也曾听二奶奶她们说起过,但哪比得上绵珠亲口所说,面上笑容更加娇羞。
不一时到了俞宅,夏风扶绵珠下了车,又叫开门请她进去,刚进去却见地上掉了根金钗,夏风忙捡起喊绵珠,但绵珠已走进里面,夏风不由迟疑。绵珠已让春雨来唤夏风,夏风回到车前举着那金钗:“这是宋姑娘掉的,小姐您瞧?”
曼娘原本想叫开门让下人送进去,可又想到俞泠,若能趁机见一面也好。让夏风再去叫开门:“我瞧着该送进去,再说我也许多日子不见姑母,既来到门前就该去问安才是。”夏风和春雨不由抿唇一笑,俞家下人已来开门,曼娘也不让他们通报就带了夏风往里面走。
俞家宅子不过两进,曼娘对此地也熟,穿过影壁过了厅再进一道月洞门从金鱼池边穿过一段游廊就是徐琴住所。能瞧见房屋都修整过,想着这是为迎娶自己做的,曼娘的心头有些甜。刚走过月洞门就瞧见绵珠身影在金鱼池边的假山旁闪现,曼娘急步走上前正待开口就听到绵珠声音:“泠哥哥,原来你只想我做妾吗?”这一声十分哀怨,但听在曼娘耳里却如雷击一样,夏风也呆住,正要开口曼娘就伸手扯住她,主仆俩站在那等待着俞泠要怎么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下周一开V,所以明天就不更了,攒后天的三更。其实公平说一句,如果没有绵珠这个变数,俞家这门婚事也算不上什么差的婚事。人口简单,婆婆不管事,嫁过来就是自己当家做主,连小姑子都没有。
、33伤心
十月的天气已经有些冷了,曼娘又是从马车里急忙出来,连斗篷都没有穿,风吹在身上本该很冷,可曼娘此时一点也不觉得冷,只是屏声静气,想听听俞泠怎么回答。
感觉像过了很久,其实很快俞泠就回答:“绵珠妹妹,我早已定了亲了,对曼娘,我不能辜负。”这一声让曼娘的心放松一些,若能发乎情止乎礼,也不错。绵珠呜咽一声:“于是,你就要辜负我了?泠哥哥,我知道,我什么都不如曼娘,可是我对你的心,从没有变。我也晓得,我不该对你有什么念头,但止不住。泠哥哥,你既只能让我做妾,那当日又何必那样对我?”
绵珠的声音本就十分婉转,再加上此时声声哀怨,就算是曼娘,也想伸手让她不要哭,更何况是俞泠?俞泠已伸手出去把绵珠的双手紧紧握在手心:“绵珠你别哭,我知道我委屈了你,可婶婶历来疼你,曼娘也不是一个容不得人的。你做了妾,也可和曼娘姐妹相称,生下儿女,我也会一并视之,并不会说什么嫡庶之别。绵珠,你那么好,曼娘也是个好性子,你们平日间相处的那么好,以后也一定会处的更好。”
俞泠还要继续说下去,可曼娘的心已经渐渐冰冷,尚未娶妻,就盘算着娶妻后纳妾,还是要纳这样一个相爱的人为妾,这让自己将来如何自处?夏风伸手扶住曼娘,感觉到曼娘的手已经冰冷。绵珠虽低头哭泣,可眼角处还是能瞧见曼娘的绿色裙角在树后闪现,眼里有得意的光闪过,但声音还是那样哀怨:“妻妾之别,何啻云泥。泠哥哥,你既只能让我做妾,那又何必许我?”
绵珠声声哀怨,俞泠心乱如麻,口里只会说:“绵珠妹妹,是我对你不住,别人家的妻妾何啻云泥,但你我之间定不会如此,除了名分上,别的,我都尽力弥补。若日后曼娘对你,我也定不许。”曼娘的心已如被刀割一样,片片碎裂,若没夏风在旁搀扶,曼娘只怕就倒下去。
绵珠的头摇的极快:“泠哥哥,你不懂的,你真的不懂。若你不能,为何要许,既许了,怎又辜负?”俞泠语塞:“绵珠,我,”绵珠已经抽泣起来:“泠哥哥,我晓得你不肯负了徐家,那就负了我,等你成婚后,我就落发为尼,日夜为你祝祷,愿你妻贤子孝,鹏程万里。”这让俞泠越发舍不得,紧紧地拉住绵珠的手:“绵珠,你怎能如此,你才十六岁,那青灯古佛哪是你的归宿?”
绵珠的眼这才抬起,泪慢慢落下:“泠哥哥,没有你,我也只能去伴青灯古佛。做妾是不能的,嫁旁人更是不能。”俞泠心里更痛,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什么声音,不由转身望去:“谁。”
瞧见的却是苍白了一张脸的曼娘,看见曼娘,俞泠心里更加恍惚,她怎地来了?曼娘的手心传来疼痛,这种疼才让曼娘醒悟过来,摊开手,那是绵珠方才掉在地上的金钗,此时顶端已有了浅浅的红。曼娘近乎木然地把金钗送到绵珠面前:“这是方才你掉在门口的钗子,我原本,只是来送的,谁知,谁知。”
曼娘连说两个谁知,竟觉喉咙哽咽说不出话来,夏风在此时不敢说话,俞泠已经挡在绵珠面前:“曼娘,你若要怪要骂要打就怪我骂我打我好了,可你是我的妻子,我定会娶你过门的。”曼娘只觉全身如冰一般冷,舌头都僵了,什么都说不出来,见绵珠久久不来取自己掌心的钗,索性把钗往地上一撇就转身离去。
夏风狠狠地瞪了俞泠和绵珠一眼,这才匆匆追上去。俞泠拾起地上的钗:“绵珠妹妹,我,”绵珠虽心里暗喜,但面上还是道:“你快些去追曼娘吧,她心里,定然是不好受的。”俞泠应了一声就匆匆往外追去,刚走两步就碰见俞隆,俞隆看见大哥就道:“方才我怎地遇见曼娘表妹,可她也没和我说话就跑了,大哥,出什么事了吗?”
俞泠不及解释匆匆跑出去,俞隆也觉糊涂,一眼望见旁边的绵珠,忙又问她,还不等绵珠回答徐琴从游廊那边走过来:“我听说曼娘来了,怎的不见她?”俞隆摊手:“我也奇怪呢,娘,我方才回来在门口处撞见曼娘,还没说话呢曼娘就匆匆走了,等进来就见大哥和绵珠站在这里,我正要问绵珠呢。”说着俞隆突然啊地叫了一声:“绵珠,你怎么哭了?”
虽然只是短短几句,可这几句已足够让徐琴想出些什么来,她不喜理家务,可并不证明她就是什么都不懂的人,那脸已经沉下去。俞泠在此时垂头丧气走进来,看见绵珠就要再安慰几句,猛不妨徐琴开口:“泠儿,你随我进来。”
徐琴甚少发脾气,但并不是没脾气,俞泠的心不由一抖,转头往绵珠处看去。这一看更让徐琴坐实猜测,手顿时抖起来,绵珠眼里又有泪出来,扑通跪在徐琴面前:“老师,都是我的错。”俞泠见绵珠跪地,忙也跪下:“婶婶,是我的错,我不该,不该,”连说两个不该都话不成句,徐琴已明白前后事情,眼前不由有金星直冒,险些晕过去,还是顺手抓住俞隆才没倒下去,看着俞泠声音已带上寒冷:“你怎能如此做?”
俞家那边俞泠自和徐琴陈情,曼娘这里已经到了徐府,夏风忧心忡忡地扶了她下车,早早等在门口的管家娘子急忙迎上来:“十三小姐您回来了,八爷已经问过数次,还说怎么宫中的赏赐都已到了您怎么还没到。还说…”管家娘子连问不休,春雨虽不知道在俞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晓得定不会是小事,不然曼娘也不会这样面色苍白,一路不发一语,呵斥管家娘子道:“你没瞧见小姐受了寒?赶紧让她们抬乘小轿来送小姐进去,再让厨房浓浓地熬碗姜汤送来。”
若不是春雨说,管家娘子也没发现曼娘面色苍白,这样一说忙闭了嘴,急急寻小轿又让人去厨房。曼娘靠在夏风身上,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不想说,只想倒在床上大哭一场。正乱着徐启得了信也走出来,本打算问女儿在宫中可受了什么惊吓见女儿面色苍白,忙问夏风:“这是怎么了,难道说宫中竟有人什么都不顾,呵斥你们小姐吗?”
夏风见了自己主人,顿时更为曼娘委屈,眼圈徒地红了:“八爷,不是宫中,是…”不等说完曼娘已勉强睁开眼睛露出一丝笑:“爹爹,女儿没事。”话刚说完,曼娘就觉得再撑不住,头一垂竟晕倒在夏风身上。
耳边只传来众人焦心的喊叫,曼娘只晓得有人背着自己把自己送到床上,又有人端了什么东西喂到唇边,甜甜的热热的,好像能把心底结的寒霜慢慢消散掉。可是还是不想睁开眼,一睁开眼,就要面对俞家的婚事,但在此时,这门婚事已经让曼娘心有芥蒂,嫁一个心中有别人的男人,纵是正妻,可又有多少意思?
娘温柔的话又在耳边:“曼娘,你已定了亲了,娘要告诉你,以后嫁过去,可不能光只有你心里有你夫君,也要你夫君心里有你才对。不然光有正妻的名头,没有别的,日子可怎么过?”娘,您今日若在,我也能告诉您,到底嫁还是不嫁?
眼泪从曼娘眼角流出,接着被一张帕子温柔地擦去,一个陌生地声音响起:“以学生看来,贵府小姐这病,是陡然受了激变,以致郁结在心没有发出来,若能哭出来就好了大半。”沉默一会儿后,是徐启的声音:“那可要如何诊治?”
接着就是商量开方这些,曼娘又沉沉睡去,昏睡时候,能感到有人往自己嘴里灌了些药汁,下意识地咽下去,曼娘觉得更困,重又睡着。但睡的并不安稳,俞泠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回响,我不会负了你。然后是绵珠的哭声,既不愿,怎又许了我?辜负,辜负,究竟是辜负了谁?
曼娘的头在枕头上无意识地摇晃,肩膀被人按住,有人用帕子把她额头上的汗擦掉,还有人时时来换那被汗濡湿的里衣。当再次有人用帕子把额头上的汗擦掉时候,那温柔的触感让曼娘想起一个人,伸手出去抓住手腕,嘴里已经喊出一声娘。
睁开眼,面前是陈珍兰温和的眼,手里还拿着那块擦了曼娘汗珠的帕子。看见姨母,曼娘心中无法对父亲言说的委屈这才全都发出,直起身就抱住陈珍兰大哭起来。陈珍兰原本还想让曼娘别起那么快,但被曼娘抱住后又听着曼娘大哭,不由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想哭就哭吧,还是孩子呢。”
曼娘这一哭倒让内外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有人很快去报给忧心忡忡的徐启,徐启听的女儿醒来,又在那抱着陈珍兰大哭,徘徊一下还是进了女儿闺房。进的屋来就听见女儿在那哭,徐启不由叹了一声,这两日曼娘昏睡期间,徐启已经询问过夏风,夏风自然把前后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诉了徐启。
徐启听的大怒,本想去寻俞泠的麻烦,可徐琴已带了俞泠上门,言明俞徐两家的婚事已定了这么多年,自不能因此生变,绵珠那边,徐琴已训斥过,只等给绵珠寻一门亲事就让她嫁出去。按说这样的处置已很好,可徐启是男人,怎会不明白男人的心?见俞泠虽依旧规矩行礼,但那眼里分明是忘不掉绵珠的,这样嫁过去,女儿不受委屈才怪。可这件事,怎么处置还要等女儿醒来,毕竟要嫁的人是她。
、34劝说
此时徐启叹气,进屋后瞧瞧女儿,见短短两日,她却瘦了一圈,心里更是绞疼。陈珍兰在旁,徐启不好上前,此时更不好相询,只是又仔细瞧了瞧这才对陈珍兰道:“曼娘这里,还请五姨多照顾,有什么事,你尽让人来回我就是。”
陈珍兰也不和他客气,等他走后让春雨打来洗脸水给曼娘洗着脸:“你都睡了两天了,请了不少太医来瞧,连宫中的御医都请了,说你只是陡遭大变,郁结在心。自己会醒,可瞧着你不醒,谁也放心不下。”徐首辅和徐尚书在日,这请御医自不是个难事,可现在这两位都不在京中,这请御医的人情只怕就是齐王府或者邱府的。
曼娘不由低了头,对陈珍兰轻声道:“都是甥女的错,经不得事,这么点小事就记在心里。”陈珍兰让人把水端出去,啪一巴掌打在曼娘膝上:“哎,曼娘,这时候你可千万别这么懂事。什么叫都是你的错,是小事。这是大事,是女人一辈子的大事。”
陈珍兰这一说,曼娘心中的委屈又漫上来,趴在陈珍兰膝盖上:“五姨母,我该怎么办?要嫁,我不甘心,可不嫁,我也不甘心。”不嫁,就是把俞泠让给绵珠,依了徐琴的性子,是会应了这桩心事的,怎能看着伤害了自己的人过着那么快乐的日子,不甘,不甘,还是不甘。
陈珍兰轻轻摸着曼娘的发:“傻孩子,我晓得你的心,你对俞泠,是有情的,也是盼着嫁的。可男女之间,不是一方有情就能过的好的。时至今日,你没发觉,俞泠对你,不过是因早定婚约,所以才如此。若没有绵珠,你嫁过去天长日久也会慢慢生情。可有了绵珠,而从我瞧来,他对绵珠,不是那样被美色所迷,而是情根深种。”
说着陈珍兰把曼娘的头抬起来:“曼娘,你若要嫁,处置一个绵珠哪是什么难事。不管是要把她嫁出去还是让她为尼甚至让她没了命,都不是件难事。可这么一来,你,就永远欠了俞泠的了。”陈珍兰给出的三条选择里面,没有一条是让绵珠做妾,这也是曼娘能想到的,俞徐两家都是有脸面的,怎会让俞泠收徐琴的弟子为妾?这样难看的事,徐琴绝不会答应。
曼娘不由叹气,永远欠了俞泠。陈珍兰没有再说,只是看着外甥女,年少时的情分,在成人看来往往浅薄,但只有经过的人才晓得,这点情义很多时候不会随时光磨灭,反而如那陈酒一样,越来越浓,浓的再也化不开。绵珠之于俞泠,很可能就是这种,那到时不管俞泠和曼娘过的好不好,都将是一根刺,这根刺扎在肉里,可能要很久之后才会爆发。
陈珍兰想到曾见过京中不少任丈夫风花雪月,自己打理家务抚养儿女出外应酬的贵妇人的脸,不由深深叹气,纵然她们一个个都笑的和蔼,应酬圆滑,可话语里偶尔也会有怨言,怨丈夫在自己如花岁月就抛下自己和别人在一起,纵然那些妾室再恭敬,庶出子女再孝顺,可心还是有不甘。
自己的外甥女,绝不能像她们一样,做女人,是要有做女人的享受的。陈珍兰抚上曼娘的脸,那样柔嫩,这样水灵。这个孩子,已经没有了母亲,哪还能让她的丈夫在她没嫁之前就心有所属,处置一个绵珠不是难事,难的是以后别的女子。
曼娘感受到姨母手心里的温暖,泪又要出来,但还是忍住:“姨母以为,我不嫁更好些,是不是?”陈珍兰点头,曼娘的唇动了动:“可是,”陈珍兰打断她的话:“曼娘,我自然晓得你想说什么,你们自小定亲,婚期已定,本是无可挽回的,可也要瞧瞧,这是出了什么事。绵珠另嫁也好、为尼也罢,甚至病没了也好。所有的帐,俞泠只会记在你头上。她若过的好,俞泠会比较,会伤心,若过的不好,那就更会比较更会伤心。到那时,纵你做了多少,费了多少心,他只会怨是你占了他心上人的位置。一颗石头,抱在怀里或者还能捂热了,可有些时候,男人的心一旦变硬,那就再转不回来。曼娘,姨母只愿你过的好,那些名声说法都由它去,你父亲也只愿你过的好。”
曼娘的泪再忍不住,流下脸庞,已经打湿了衣襟。此时流泪,好过执意要嫁,到那时真是哭都不能当着人面哭出来,一句你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就够了。陈珍兰把曼娘抱在怀里:“我晓得,你不甘心,不甘心为何绵珠明知道俞泠已经有了妻子还要和他牵扯在一起,不甘心为何你要主动退让。可是曼娘,很多时候有些事,不是不甘心就能解决的。方才我也说过,若你嫁了,那就是要拿出百倍的耐心和他周旋,甚至可能白费心机。你到明年才十五岁,一辈子虽那么长,好时光却只有那么几年,用好时光去捂一块捂不热的石头,有意思吗?”曼娘没有说话,只是点头。
陈珍兰索性再把道理掰细了:“你若不嫁,退了一步,以你姑母的心,定会成全绵珠和俞泠的,到那时就是他们欠了你。很多人不都是这样,没得到前百般珍惜,得到后也就那样。”听到成全绵珠和俞泠,曼娘的心又如被刀割一样,勉强应了个好字,陈珍兰抬起外甥女的头:“曼娘,但你答应我,甭管以后他们过的好还是不好,你都当没有这么两个人,永远没有过这个婚约,去俞家只是去探你姑母,待他只如待表兄,别的,什么都没有。”
曼娘觉得心被钝刀子在上面慢慢划一样,划拉的全是血,疼的让人动弹不得,只是点头没有说话。陈珍兰往她胸口处点一点:“别只点头,要记在心上。”曼娘嗯了一声,那泪又涌出,陈珍兰拍拍她:“哭吧哭吧,曼娘,就算你这些日子要怪我,我也只能这样说,嫁一个心上有人的男人,那种日子,着实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