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气相投才能举案齐眉,而不是相敬如冰,形同陌路。睐姐儿回到自己房中,想到爹爹说的那些话,不由想到那日抽花签时的那几个字,有杏不需梅,这不需梅的那个人,又在何方?
、298长大
想着想着,睐姐儿的脸就红起来,闺中女儿这样想,真是不知羞?接着睐姐儿就闭上眼,睡吧睡吧,明早起来,还要料理家里的事呢。
振哥儿的婚事定在七月初八,过完年曼娘就和陈二奶奶为这件事忙碌起来,家里的一些家事,也交给睐姐儿打理,这也是历来的规矩,女儿在出阁前,帮着学习打理家事,等出阁以后,才好在婆家做人。
睐姐儿原先也帮着曼娘料理过家事,可像这回一样,基本是全交给自己还是头一遭,好在这些下人都是曼娘用熟了的,睐姐儿只要照着原先曼娘的规矩去做就好。
心里存了心事,夜里就睡不好,第二日起来时候睐姐儿的眼有些肿,瞧见她眼有些肿,春雨过来时未免要骂睐姐儿的丫鬟,说她们服侍的不尽心。睐姐儿忙道:“小赵妈妈,不是这样的,不过是因昨儿我去鲁府玩的太高兴了,夜里也想着,眼才会这样肿。”春雨听了这话还是上前看了看睐姐儿的眼:“虽说这样,她们也该劝着你些。”
见睐姐儿只是嘻嘻笑着,春雨轻拍她一下:“我说让妞妞进来服侍你,你还不要,真让我伤心。”睐姐儿见春雨这样忙伸手拉住她的袖子:“您和老赵妈妈服侍我们这么多年了,您又那样心疼妞妞,难道我娘还能夺您心头爱?”妞妞从落生起,就被放出去,赵妈妈也早回家荣养,现在赵家在陈府里的人,只有春雨夫妻。
春雨的丈夫在二门处伺候,春雨在睐姐儿身边伺候,并不似从前那些老家人一样,家里有人放出去了,还全占了要紧的地方。而曼娘也已经定下,等睐姐儿出嫁,春雨夫妻也就被放出去,到时一家团圆。
此时春雨听睐姐儿这样说就摸摸睐姐儿的头发:“就晓得你和你娘一样。”睐姐儿又嘻嘻一笑,拿起一根簪笑着对春雨道:“小赵妈妈,您与其伤心这个,不如给我瞧瞧,我别这个好看吗?”那簪是银簪,头尾各镶了一颗珍珠,珍珠浑圆,是难得一见的合浦珠。
春雨接过簪子给睐姐儿把发挽好:“好看,你皮肤白,唇又红,戴这个越发显得珠光莹润,最恰好不过。”睐姐儿拿起镜子瞧了瞧,对春雨笑眯眯地道:“小赵妈妈的眼力还是这么好。”
春雨不由轻声道:“我啊,是既盼着小姐您早日出阁,又怕…”睐姐儿伸手拉住春雨的手:“小赵妈妈,我不会忘记您的,等以后,您要有什么事,还来寻我。”春雨点头,摸摸睐姐儿的脸,想说什么终究没有开口。
丫鬟已经走进来:“小姐,那些管事的婶子们都已到议事厅上。”睐姐儿嗯了一声起身出去,看着她的背影,这个比昔日曼娘美丽的姑娘,人生该比曼娘更灿烂才对。
管家娘子们在厅上等着,见睐姐儿进来,依次禀告了。睐姐儿一一处理,这时走进来一个管家娘子,先给睐姐儿行礼才道:“方才三少爷身边的小厮拿了份礼单过来,说今儿三少爷要去拜客,让小的们预备,小的们瞧了,这客是个新的不说,这礼单也太厚了,想给小姐您先过目。”
陈谨虽也曾出去拜过客,可那多是跟陈铭远一起去的,这单独去还是头一次,睐姐儿心里疑惑接过礼单,举目一瞧。要说这礼单也不算厚,但陈谨拿出来就算厚了,更何况少见笔墨纸砚而是些别的东西。睐姐儿的眉皱一下,那管家娘子会意:“三少爷的小厮就守在外面。”
睐姐儿点头让他进来,那小厮比陈谨还小一岁,从小跟在陈谨身边伺候,也是伶俐的,见了睐姐儿不等她相问就道:“回大小姐,三少爷是要去拜魏钰魏公子的。”原来是去拜他,难怪了。睐姐儿嗯了声就对管家娘子道:“照礼单备吧,不过…”管家娘子在等那个不过,睐姐儿想了想才道:“这帐,就挂在我娘名下,不用走公中出。”
管家娘子迟疑一下,然后才应是,见睐姐儿示意下一个人上前,管家娘子也就退出按礼单上的去办。
这日曼娘去陈二奶奶那边直到晚间才回,进屋时见睐姐儿正坐在窗下,手里拨着算盘珠子,嘴里在念叨什么。曼娘不由停下脚步看着女儿。西下的阳光透过窗照进来,睐姐儿鬓边的珍珠被照的发出白光,看起来竟似睐姐儿一张脸在发光一样。
女儿生的很美,曼娘一直知道,但直到此时,曼娘才觉得,是该让女儿出嫁了,她已经不再是自己怀里的娇宝宝,而是能料理家务的大人了。曼娘不知怎的,心中竟有一种触动,微微叹了口气。
正专心致志算着帐的睐姐儿听到叹气声,抬头看见是曼娘站在门边,急忙放下手中账册起身走到曼娘身边:“娘回来了也不叫我?今儿午饭时候,我特地让人给娘做的清蒸鳜鱼,娘爱吃吗?”曼娘习惯地把女儿鬓边的乱发往上拢一下才道:“爱吃,不但我爱吃,你二伯母也说那鱼做的不错,多用了半碗饭呢,还夸你。”
睐姐儿一双眼转了下才抱住曼娘的胳膊:“娘骗我吧,二伯母要夸我,娘怎么会和我说呢?”曼娘坐下时候拉住女儿的手:“我的女儿这么好,怎么会不被人夸呢?”睐姐儿先是一笑接着唇就微微张开:“娘,您今日没出去吧,也没人来拜访过您,您总不会就这样悄悄地把我定出去了。”
送茶上来的丫鬟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秋霜把茶端给曼娘才对睐姐儿笑道:“大小姐说什么呢,您是爷和奶奶的心尖尖,怎舍得轻易把您定出去?”曼娘端着茶:“秋霜说的不错,我只是方才进来时,看见你这模样,觉得你已不是小孩子,该把你许配出去了。又高兴又伤心,才会叹气。”
原来是这样,睐姐儿一双眼若有所思,秋霜在旁又笑了:“大小姐您放心,奶奶和爷要真给您定亲,一定会先问过您的意思。”睐姐儿忍不住吐一下舌,接着又不好意思地笑了,和曼娘说过今日的那些家务事才又道:“今儿弟弟让人来备礼,说是去访魏公子,我让人把礼备了,不过这帐是走娘您的帐。”
曼娘点一点头:“做的不错,魏公子救了我们,这礼也合该我们出才对,我今儿还想着让人回来嘱咐你,结果正巧来了些新料子,和你二伯母挑那些料子,就忘了。”说着曼娘有些疲惫地按一下额头,秋霜已经道:“大小姐生来聪明灵秀,这点真是像极了奶奶您在闺中。”
这些话曼娘也只听听就过,抬头看着女儿,记得魏钰也没定亲,既能仗义救人,想来也是不差的,不然也好好地瞧瞧他。还有那日新安郡主提到过的,说吴尚书的小儿子也还不错,已经中了秀才,年纪也相当。吴夫人还专门送了帖子来,四月初八浴佛会的时候,请去城外白云寺一会。
连新安郡主都说不错的人,想来也确实不错,曼娘心里在想着,睐姐儿说了几句得不到曼娘的回应,以为曼娘已经累了,也就告退回房。
等睐姐儿走了,曼娘才对秋霜道:“这孩子的婚事,一直在我心里转啊转,方才一瞧见她,我就想起她们说的那些,一时就又觉得头疼。”秋霜给曼娘按着额头才笑道:“大小姐太好了,爷和奶奶疼她,望着她一生平顺也平常。”一生平顺,何其难啊,曼娘又叹一声。
门外已经传来靴子响,接着陈谨欢欢喜喜走进来给曼娘行礼问安罢才道:“娘,我今儿去拜会了魏大哥,原来果真要行千里路才能知道道理,魏大哥比我就大了四岁,可是那各样的经历,比我可强多了。儿子想着,现在曾祖父的病已经渐渐稳了,等大哥娶了媳妇,儿子就行一下路,不晓得娘准不准。”
曼娘还没回答,陈慎的声音就在窗外响起:“娘,您一定要准,儿子也要去。”说着陈慎就蹦进来,只给曼娘作了个揖就拉着曼娘的袖子道:“娘,您常说,人生要多经些风雨,儿子们都已不小了,就该行万里路,胜读万卷书。”曼娘白小儿子一眼,把他手从自己袖子那里拉下来:“连礼都没学好,还去行万里路呢,只怕到了外面,就被人打回来。”
陈慎急忙规规矩矩又给母亲行礼,这才抬头看着曼娘:“娘,儿子已经十二了,再说和哥哥在一起,哥哥向来稳妥,我们也不往远处去,就去个山东,您要嫌山东远的话,那我们就往通州去。”见弟弟越说越近,陈谨急了:“娘,弟弟还小,他不出门也就罢了,儿子的话,就往家乡去,也该代爹娘拜祭一下祖宗坟茔。”
哥哥又拆自己的台,陈慎的眼睛一下瞪大,曼娘瞧着儿子们摇头:“好了,这都八字还没一撇呢,况且你们大哥的婚事是在七月,要出门的话,总也要年底就要赶回来,不然路上不好走,到那时再说。”陈慎着急地喊一声娘,陈谨却知道自己娘说到这话,十有八|九会松口,急忙拉一下弟弟的衣襟示意他出去,陈慎还不懂还要再说,陈谨已经对曼娘道:“娘的意思儿子明白了,儿子一定会照做的。”
说完陈谨就拉着陈慎出去,看着那弟兄俩出去,曼娘不由笑了:“这两孩子,原先瞧着还是孩子呢,这会儿都大了,不肯在家待着,要出门了。”不过好在是出门游历,不是去那花街柳巷,既要去,也就由他们吧,曼娘唇边的笑渐渐变的温柔。
四月初八浴佛会,曼娘应了吴家的帖子带了孩子们出门,这回不光是带了睐姐儿,还带了陈谨哥俩,毕竟有些时候,男孩子看人更能看的出来。出门前曼娘让人给准备好。
、299浴佛会
睐姐儿看着那些首饰奇怪问道:“娘今儿是怎么了,不过是浴佛会,怎地要我打扮的花儿一样?”
春雨隐约知道些曼娘的意思,小心替睐姐儿梳着头就笑道:“小姐生的这么美,自然要好好打扮一番,再说今儿去的姑娘们不少,只怕还要为二少爷相看一个呢。”
二少爷?睐姐儿瞧着镜中的自己就笑了:“谌弟怎么也要相媳妇了?”春雨给睐姐儿梳好头发,拿着镜子左右看看才笑着道:“二少爷也不小了,今年该满十五了,旁的不说,大少爷说是比小姐您大一岁,按月份算,不过就是大了几个月,大少爷七月就要娶妻了。”
说完春雨看着被打扮的花儿一样的睐姐儿不由叹道:“我们大小姐,也该寻个好夫婿了。”睐姐儿正低头把衣服上的带子给整理好,听春雨这话就看向她:“小赵妈妈又打趣我。”不是打趣,是真的。春雨淡淡一笑,没有说今日这浴佛会,只怕也是相看的场合,给睐姐儿又整理一下衣衫就送她出去。
不光是睐姐儿被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谨慎哥俩也是一身新衣,睐姐儿瞧见两个弟弟这样就笑道:“你们俩打扮起来,果真俊朗无比,我想啊,只怕会被人抢着去做女婿。”
陈慎皱眉看向曼娘:“娘,姐姐说的是真的吗?这样的话,我就不去了。”曼娘伸手点睐姐儿额头一下才把儿子拉住:“你姐姐取笑你你都没听出来?你成日在家读书,不常说闷的慌,今儿我带你们出去走走。还有,你二哥也要去。”说话时候,陈谌果然走了出来,今儿他也着意打扮了下。
看见陈谌也是一身新衣,陈慎才放心下来:“二哥打扮的比我好,嗯,这下我不怕了,别人只会把二哥抢去。”曼娘忍不住摇头一笑。去了扬州那么些年,陈谌已不复当年小霸王,看起来比陈慎还要腼腆些,听陈慎这样说就对曼娘作个揖:“我娘本来说也要去的,谁知有事就不能去,我娘说,还请三伯母多照看些。”
曼娘往陈谌面上细细瞧了才笑道:“都是一家子,自然要照看。”管家娘子来报车马已经备好,曼娘带了睐姐儿上车,陈谌带了弟弟们骑马跟随,一行人往城外去。
白云寺离京城有十里地,总要走一个时辰,出城后的路没有在城里时那样平坦,稍微有些颠簸,睐姐儿不像平常话那么多,只是靠着窗坐在那儿。曼娘看着女儿笑道:“怎么你今儿不爱说话?”睐姐儿抬头看向自己的娘想了想才道:“我不是不爱说话,只是小赵妈妈说,说今儿只怕还要为谌弟相看一个,这才觉得时光怎么会走的那么快?”
曼娘点一下女儿的鼻子:“才一点点大的孩子,怎么就有这种感慨?时光不管是走的快也好慢也好,你都是娘的孩子,娘会护着你。”睐姐儿看着曼娘,小声问道:“娘当初对爹爹,是怎么想的,就是,没和爹爹定亲的时候。”
那时候的事似乎已经很远,曼娘的眉微微一皱才道:“那时候能怎么想,不外就是个家里的亲戚,除了生的特别好些,没有别的看法。那时候,”曼娘勾唇一笑:“我也没想到要嫁他。”那时候的曼娘,还有婚约在身,那时候的曼娘,想的是怎么做俞家妇,而不会去想有一日嫁进陈家。
睐姐儿看着曼娘的神色变化,小声问道:“我听说,娘原先并不是和爹爹定亲,而是早有婚约,就是俞供奉。娘,我想问问您,您是怎么过了退亲那些时候,我觉得,娘那时候一定很难受。”说着睐姐儿又小心翼翼看着曼娘。
曼娘没有想到女儿会问这件事,眉头蹙起,那时候难受吗?当然难受,光生病就病了一个多月。可是现在想想,那时候的自己也太年轻了。曼娘把女儿的手握紧:“那件事后,我才知道,虽然祖母平常都对我说,世事那有这么完美,哪是想怎样做就怎样做的。可只有那时我才明白,纵然你出身再高,性情再好,他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你。当时我很伤心,怎么被人弃如敝屣。后来嫁了你爹爹我才知道,被弃如敝屣并不是你不够好,而是你没有找到对的人。那个对的人,会对你如珠似宝,捧在手心都怕你摔了。睐儿,你已经这么大了,总有一日要出嫁,娘只愿你也能嫁一个对的人。”
睐姐儿嗯了一声,偎依进曼娘怀里:“可是娘,那个对的人,到底在哪里?要怎样才能寻到?”是不是可遇不可求,睐姐儿又想到那个签语,不需梅,不知道这个不需梅的人在何方?曼娘也无法回答,只是轻轻地拍着女儿,女儿比自己更好,性情相貌都要好,所以,曼娘更不晓得怎么回答。
只有睁大眼睛,拼命去为女儿寻找这么个人罢了,可这尘世间的人,又有几个,是能知人知面也知心的?
已能闻到香火的味道,马车已也停下,下车时候不仅是这寺里的知客僧,吴家的管家娘子也迎上来,给曼娘行礼时不由往睐姐儿身上细瞧。睐姐儿已经习惯被人瞧,大大方方地看回去,吴家的管家娘子不由在心里赞一声,这才收回眼神对曼娘道:“我家夫人早已到了,正在那听因果故事呢,陈奶奶请往这边来。”
曼娘携了睐姐儿往里面走,陈家三弟兄跟在身后,总要去拜望一下吴夫人。
进了吴家所在禅房,吴家小姐已经回避到里面去,陈家三弟兄拜见过吴夫人,吴夫人依次赞过就对陈谨道:“小儿今日也来了,你们年纪相近,正该在一起玩。”说着吴夫人就唤来丫鬟,让丫鬟带陈家三弟兄去寻吴少爷。
陈谨弟兄们退出去,吴夫人这才拉过睐姐儿手,亲亲热热地说:“原本你也去过我家赴宴的,那时我总想寻你说说话,可总是忙,今儿,可要好好和你说话。”话音刚落,吴小姐已从里面转出来,先给曼娘行了礼这才笑着对吴夫人道:“母亲总是这样,还说今儿是带我来和陈家姐姐好好说话,结果这会儿,倒是您和陈家姐姐说起话来。”
吴夫人笑着对曼娘道:“我这个小女儿,养娇了,不管在不在人前都爱撒娇。陈奶奶莫嫌弃。”曼娘忙道:“女儿家这样才好。”两位做娘的攀谈一会儿,吴夫人也就让吴小姐带了睐姐儿在这寺里逛逛。
今日浴佛会,白云寺来的人不少,吴家早早包下一个院落,院落四周也安排下人不许闲杂人等过来,故此在这行走就如在家里一样。吴小姐原先和睐姐儿也见过几回,算是泛泛之交,今日吴小姐却格外热情,不但问些睐姐儿的日常,还问些旁的话。睐姐儿一一答了,再加上下车时候吴府管家娘子那样看自己,到此时,睐姐儿心里也有个数,只是不晓得,这个人是不是娘说过的,对的人?
两人渐渐行去,已要走出院落,守在路边的管家娘子忙上前对吴小姐道:“小姐,今日寺里人多,难免冲撞了小姐,小姐若想去殿上随喜一番,不如等小的回报夫人,让知客僧把殿内的闲杂人等都请出去,然后小姐再去随喜如何?”吴小姐的脸一拉:“到寺里来,本就是想透透气的,可这到处都是家里的人,可有什么意思?”
管家娘子忙又赔笑道:“小姐这话,小的们也不敢驳,不过您想见见外头的人,可今儿还有陈小姐呢。”吴小姐正想说服睐姐儿,旁边一丫鬟已经道:“小姐,那殿上的人,肮脏的很,气味都熏了小姐,奴婢听说,今儿寺里特地把一个花园开了,只让女客进去游玩,不如小姐往那边去。”
吴小姐的眉还是皱着:“那花园有什么有趣?”旁边一个小沙弥正好路过,听到就笑道:“山里比京城要冷一些,花也开的晚,虽说牡丹已经落了,可芍药开的正好,还有一棵碧桃也开了。大和尚们特地让那花园只许女客去,就因花开的好,小姐要去,小沙弥可以带路。”
吴小姐听了这话方才点头,又和睐姐儿说了声,两人也就在众人簇拥下往花园去。白云寺颇大,院落也多,这一路行来,除了这一行人再见不到别人,果然是专门给吴家让出路来。
一路到了花园,花园内本还有几个乡下来的妇人在那赏花,还没进园就听到她们肆无忌惮的笑声,吴小姐虽说要见见人,可也是叶公好龙的说法,听到那肆无忌惮的笑声眉就紧皱。小沙弥会意,请吴小姐在那廊下暂坐一会儿,就去对那几个乡下妇人说了。
那几个乡下妇人听到是京城里的闺秀来赏花,在一瞧闺秀周围都被丫鬟婆子围的严严实实,瞧着连下人们穿的戴的都是自己不认得的,生怕冲撞了,忙忙地对这边胡乱道个万福就离开花园。
花园内顿时安静下来,小沙弥忙请两位千金前去赏花,丫鬟已把芍药旁的石桌打扫干净,放了椅袱,吴小姐见了,这才上前坐下,对睐姐儿道:“这芍药开的果然极好,还有那碧桃。难怪古人有诗,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呢。”
睐姐儿也笑着和她说几句,丫鬟已把炉里的火煽开,给她们泡茶,吴小姐接过茶问了问才对睐姐儿道:“这寺里的泉水好似比京城里的井水好些,听说陈姐姐的曾祖父极好品茶,想来陈姐姐也是方家。”
睐姐儿接过茶一瞧,见那茶色嫩绿,茶叶像刚掐下来一样鲜活可爱,喝了一口赞了声好才道:“吴妹妹问我,就是问道于盲,虽说我曾祖父极好品茶,家里也有茶园。可我不擅这个,我爹还说我,喝茶就跟牛饮似的。”吴小姐笑的用手掩口:“陈姐姐说笑了,谁不知道陈家是书香世家,陈姐姐日夜受着熏陶,定也是雅致无比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现在是典型的岳父心态,觉得谁也配不上我家睐姐儿,你们鄙视我吧。
、第300章
睐姐儿摊开双手:“罢了,什么雅,我不过是个俗之又俗的人,外头瞧着好,里面俗的很。”吴小姐又是一阵欢笑,睐姐儿有些坐不住,若说要走,又拂了主人家的面子,只得耐着性子在那和吴小姐说话,两人的对话在吴小姐瞧来是十分莫逆,只有睐姐儿自己晓得,委实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总算吴小姐茶也喝完了,点心也吃了,话也说的差不多了,花也看够了,这才起身道:“该是午饭时候了,我们先回吧。”总算可以走了,睐姐儿这下的笑是发自内心的,和吴小姐起身离开,回去路上自然也没遇到什么人,快要走到院落时,有管家娘子走过来拦着:“小姐,您先往这边避一下。”
避一下,就是有陌生男人?吴小姐忙往后退,但吴家的院落里,已经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瞧见这边有女眷,他眼都没扫一下就往前面走。吴小姐和睐姐儿被丫鬟婆子们遮的严严实实,只能瞧见这男子身材十分高大。等他一走,丫鬟婆子们这才散开,吴小姐已经问管家娘子:“这人是谁,怎的会来?”
管家娘子见虽遇到陌生男子,但好歹自己家小姐没被人瞧了去,心这才放下对吴小姐道:“这是陆太太的外甥,陆太太今儿也来这浴佛会,来拜望夫人,她外甥自然也要拜见夫人。”
陆太太?吴小姐哦了一声就道:“我记得她外甥好像是在锦衣卫,怎的今日得空?”管家娘子忙道:“小姐记得不错,陆太太外甥姓魏,前个月刚入了锦衣卫。”原来又是魏钰,睐姐儿心里哦了一声,要知道他也在寺里,只怕自己两个弟弟更是欢喜非常。
两人进了禅房,果然多了一位陆太太,吴夫人和曼娘让各自女儿前去拜见陆太太,陆太太忙把她们俩扶起,一手拉一个,笑着道:“远远望去,就跟姐妹们似的,这两位小姐都是大方的,本来今儿我也要带我女儿来,谁知她说人太多,害怕。这样小家子气,气的我都没话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空,能让我女儿也见识见识两位千金的大方样。”
陆太太话音刚落,吴夫人已经笑着道:“令千金我也见过,文静秀气,哪像我家这个,就没有一个安静的时候。要说最好,还是陈奶奶家的千金最好,这端庄大方文静,样样都占了,也不晓得陈奶奶前世是烧了多粗的香,才有了这么个百里挑一的千金。”曼娘总要谦逊几句,还笑着道:“这孩子也是在外面,在家里淘气着呢,今儿出来时候还取笑她弟弟。”
吴夫人已经点头:“姐弟们和睦,这样也是极难得的。”吴夫人夸个不停,陆太太也瞧出几分端倪来,也在旁边帮腔,睐姐儿规规矩矩在那坐着,只觉得那汗都要被夸出来。
好容易这吴夫人夸奖的话说了差不多,管家娘子已经走进来,报斋已经备好了,问吴夫人可要在这里用饭?吴夫人笑着点头,陆太太忙要告辞,吴夫人忙道:“也是难得在寺里碰见,就一起用饭。”陆太太笑着道:“本该领的,可我那外甥,受不得拘束,我怕他在这寺里闯祸。想趁这用饭的时候出去瞧瞧他。”
曼娘已经轻声道:“魏公子虽受不得拘束,也是个稳妥的人,陆太太你还是请坐吧。”曼娘甚少如此,睐姐儿不由抬头看向自己的娘,但见曼娘面上和旁的时候一样,睐姐儿也只有心里嘀咕,没有说话。陆太太推辞不得,也就和吴陈两家的人一起坐下用饭。
众人筷子刚拿起来,管家娘子就进来对吴夫人道:“少爷和陈家三位公子还有魏公子一见如故,几个人往后山去了,特地让人来回一声。”吴夫人嗯了一声才看向陆太太:“小孩子们在一起,玩的才开心,陆太太你也不用这样担心。”陆太太笑着应是,众人也就开始用饭。
虽说食不言寝不语,可这在外面,又是在佛寺,不免也要讲一些因果故事。睐姐儿坐在曼娘身边,只觉吴夫人不时往自己这边看去,面上有赞许神色,还有坐在旁边的吴小姐也和睐姐儿咬一下耳朵,仿佛十分亲热。
睐姐儿不由觉得有汗从脊背上冒出,难道娘真要把自己许给吴家,可是这和娘说的不一样。睐姐儿咬一下唇,当了这么多人的面自不能问出来,也只有闷闷地吃完这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