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主的嘴嘟起,二皇子也不管她听没听进去,等回到宫,还是要禀告母后,把二公主身边的宫女内侍再换几个才好,不然公主跋扈欺负驸马,虽然驸马不敢反抗,但总归是一件不大好的事情。二公主突然抬头:“哥哥,不过说实话,那位陈小姐的确美貌出众,不如你去求父皇,娶了她做王妃。”
然后你这个小姑好刁难吗?二皇子面上的笑容收起:“你还是这么任性,我以后是要就藩的,我的婚事父皇母后也自有安排,哪能想怎样就怎样?再说,陈小姐要真成了你嫂子,嫂子可也是有管教小姑之责的,到时可就没有什么臣女不臣女的话了。”既这样,也就算了,二公主低头不语。二皇子再次摇头,这个妹妹刁蛮任性,亏得生在皇家,若是生在旁的人家,这样脾性早吃了不少多少亏了。
此时亭上抽花签已经抽完,众人在这亭内久坐,各自四散开去找别的玩伴。睐姐儿和阿昭阿颜在一起,顺着荷花池慢慢走,虽说荷花已残,但也有几株荷叶可瞧。见睐姐儿不大说话,阿昭拉一下她的胳膊就道:“你放心好了,舅舅舅母虽则宠爱表妹,但也是明白事理的。”
阿昭的舅舅其实也不少,但能不加任何别的字被提到的,只有当今帝后。睐姐儿瞧阿昭一眼:“我没在想抽花签的事,只是觉得奇怪,皇家公主怎能如此小肚鸡肠?”阿颜抿唇一笑:“你少装样。”说着阿颜就故意抬起睐姐儿的下巴:“瞧瞧,这如花似玉的容貌,吹弹得破的肌肤,要我是男子,也会觉得这是天下最美丽的姑娘。”
睐姐儿伸手往阿颜肋下抓去,阿颜已经腰一扭就到了阿昭身后:“外甥女,快些救救我。”三人玩笑一会儿,阿昭才抓住睐姐儿的手笑着说:“好了,仙游姨姨说的,可都是真话。不过呢,我还有个法子,你要真觉得不稳妥,我教你个法子,和戚尚书的小孙女,多来往来往。”
戚尚书?睐姐儿咦了一声就问道:“我记得原本她也爱出门的,不过从今年过了元宵,就不听见出门的信了。”阿昭点头:“这是舅母和我娘说话时候我听到的,今年年底,或者明年年初,就该发旨意了。”
阿颜不由点头:“那位戚小姐我见过的,端庄沉静,虽说比我还小了一岁,可是沉稳劲儿比我好多了,这样仪态,难怪…”睐姐儿已飞快地往四周瞧了眼才道:“没发旨意呢,还是悄悄地说。”
阿颜点头,但还是忍不住问阿昭:“不过我记得,浙江巡抚的幼女,也是倍加称赞的,怎么会?”阿昭四处望望才小声道:“那位鲁小姐虽容貌胜过戚小姐,才学更好。可性情上却差了戚小姐一些,若让她做个良娣,到时难免有些纷争。于是属意让她做二皇子妃,也不枉择了这几年。”
太子妃是未来天下母,容貌才学都在其次,性情一定要宽厚大度,鲁小姐才学虽高却微有些持才傲物,做太子妃确实不大合适。睐姐儿点头,阿颜已经咦了一声:“只是这真要发了旨意,还不晓得那位鲁小姐怎么想呢?”
作者有话要说:拾曹大人牙慧,这里的几个签语,也暗示了她们各自姻缘。顶锅盖跑。
、288人间事
持才傲物之人,难免会有些骄傲,阿昭奇怪地看着阿颜:“能怎么想,皇家择妇,哪回不是这样?就算是民间娶妻,没说定前不也要去数家访问?哪有只去一家说的?再说,做皇子妃,难道就辱没了她?”睐姐儿已经掩口笑着说:“难怪方才二公主说阿昭你,这要怎么娶媳妇寻女婿都知道的清楚明白了。”阿昭的手已经往睐姐儿肩上打去,三人又是一阵笑闹,阿昭的身子没有站稳,往后一仰,睐姐儿和阿颜忙伸手要去拉她,旁边路上正好过来一个人,见状伸手扶了一把。
阿昭站稳道谢,见竟是林姑娘,不由微微一愣,林姑娘往睐姐儿脸上瞧去,面上神色重又变的倨傲,什么都没说就离去。等她走了睐姐儿才上前,阿颜已经啧啧一声:“林家的女儿,果然都是差不多的。”睐姐儿瞧阿颜一眼:“你又什么都知道了?”阿颜声音压低一些:“我怎么不知道?那日你这位好表妹可是在那气的说只知笑闹成何体统的话。这样道学,真是不知道该赞一声家学渊源呢还是太呆。”
睐姐儿噗嗤一声笑出,伸手捏阿颜耳朵一下:“都说我嘴巧,没想到你嘴更巧。”阿昭故意叹气:“难怪都说这女儿家出嫁就不好了,瞧瞧,这会儿大姑子就欺负弟妹了。”这一句说的睐姐儿和阿颜脸都红了,两人双双要去撕阿昭的嘴,阿昭急忙求饶。
三人正在笑闹,已有丫鬟过来,面色有些惊慌:“表小姐,十三姑奶奶让您快些回去,听说,是府上的九老太爷有些不好。”九阿公身子历来健旺,虽则因老太妃突然去世伤心了一阵,可之后还是该吃吃该玩玩,闲来除了教导九少爷,还和别的曾孙们玩耍,怎的会突然不好。
睐姐儿急忙要出去,阿颜已经拉住睐姐儿的手:“还不晓得我娘要不要去,我和你一起出去。”齐王是九阿公外甥,今日秦婉柔也来赴宴,知道舅公有些不好,理当前去的。睐姐儿点头就和阿颜一起出去,到的前面看见秦婉柔果然和陈家人在一起,见阿颜跟了一起出来,秦婉柔对女儿赞许地点一下头。
此时也来不及说什么,既然人都齐了,曼娘也就服侍焦心不已的陈大太太上车,睐姐儿姐妹就和秦婉柔母女坐一辆车。睐姐儿搂着妹妹,绯姐儿乖乖地靠着姐姐,什么都不说。秦婉柔看一眼睐姐儿,曼娘正在为睐姐儿择婿,九阿公要真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忙着九阿公的大事,这事难免就要耽误下来,可这仓促之间,也不能马马虎虎就把睐姐儿的婚事给定了。
曼娘安慰几句陈大太太,又催车夫赶快一些,陈大太太微叹一声才道:“公公已年过八旬,高寿了,真要有个什么,也,只是,”陈大太太的话有些支离破碎,曼娘却听懂了,拍拍陈大太太的手,马车已到了陈府门前。
等在门口的管家娘子急忙迎上去,陈大太太未及站稳就问管家娘子:“老太爷怎样了,请医了没?”管家娘子急忙伸手扶住陈大太太,对她道:“老太爷吃完午饭时候还好,还瞧了九少爷写的字,说有长进了,又遛了一会儿弯,突然说头晕,丫鬟们正要去扶,老太爷就已经倒在地上,涎水流出。”
年老之人难免体衰,陈大太太心里想着,脚步不停地往九阿公那边走去,已有太医在那诊脉,见状陈大太太让儿媳和孙女们陪着秦婉柔母女往厢房坐坐,自己带丫鬟进去问太医。
九阿公躺在床上,九少爷眼巴巴地在那望着他,太医坐在床边诊脉,见陈大太太进来,九少爷飞快地往陈大太太怀里扑去:“祖母,不是我气到曾祖父的。”陈大太太把小孙子搂一下就道:“哥儿乖了,祖母已经晓得了,听太医怎么说。”太医已经诊好脉,见陈大太太进来就道:“年老之人,筋骨衰了,难免各种病痛就上来了。贵府老太爷平日不操心,看起来身体是健旺的,却不知道内里开始衰起来,这一回有些凶险。”
凶险?陈大太太听了这两个字,眼里的泪不由流出,门外已经传来陈大老爷的声音:“太医你也是常走我家的,还请多帮忙些。”说着陈大老爷带了陈铭远他们弟兄走入,太医见了陈大老爷忙拱手一礼:“医者父母心,这是自然,我先开一剂方子,吃了若明日起来时能转动,那就慢慢养着。好在老太爷素来不爱操心,这些年虽慢慢衰起来,底子还好,比起旁人要好一些。”
陈大太太哪里听得进去这太医后面的唠叨,只是请他先出去开方,陈铭远亲自陪太医出去。陈大老爷见妻子泪流不止忙道:“太太,尽人事听天命吧。”陈大太太此时才哽咽地道:“这话虽说的是,我只是想到公公的好处,就忍不住伤心。”若没有九阿公的万事不管,只怕自己这些年在这家里也没有这么顺利。
陈大老爷和陈大太太四十年的夫妻,自然晓得她这什么意思,只是点头一叹:“慢慢会好的,太太你别太过忧心。”此时九阿公咳嗽一声,陈大太太忙撇了丈夫往床上看去,九阿公已经睁开眼,喉咙一上一下,似乎要说话,却只感到舌头僵,说不出什么。
见儿孙们都在面前,九阿公努力地要说话,但还是说不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才伸出一根手指摇一摇,示意自己没事。九少爷早已爬到九阿公面前,十分伤心地说:“曾祖父,你要快些好起来。”九阿公想点头,想伸手摸摸曾孙的头,可什么都动不了,眼神变的渐渐暗淡,强了一辈子,难道最后要躺在床上由别人伺候?
太医已经开好方,又留下几枚丸药,嘱咐让用蜜水把这丸药化了给九阿公吃,陈铭远谢过太医,也就让丫鬟取了蜜水来把丸药化掉,亲自端了碗进来要喂九阿公,进门见众人都围在床前,有几个还有泪不由道:“太医说了,要多给病人吹吹风,爹娘,你们今日也累了,先回去歇着,这里有我还有弟弟们。”
陈铭远在这家里早是一言九鼎的角色,陈大太太夫妇不由嗯了一声,起身时还看着九阿公,见九阿公有点头之意,两人这才退后数步。陈铭远端着药碗上前,此时九阿公的舌头僵的,只有撬开牙关往里灌。等一碗药灌下去陈铭远才道:“太医说了,等抓来的药服了,明早若舌根散些,这病就有转弯的余地。”
陈大太太忍不住合掌说声阿弥陀佛,门外已经有丫鬟道:“太太,齐王世子来了。”舅公病重,外甥孙过来瞧瞧也是好意,陈大太太刚要说话陈铭远已经道:“我去见表哥。”丫鬟应声,陈铭远又对陈大太太道:“太医说,祖父这病,最好静养,这消息传出去,总有人来望的,都用这话回了吧。”
陈大老爷很以为然,让陈五爷父子在这照顾九阿公,自己和儿子出去见齐王世子。曼娘听的齐王世子来,也从厢房里出来,想问问丈夫究竟怎样,陈铭远忙把太医的话说出,曼娘了然,也进厢房去和秦婉柔说了。
秦婉柔听的九阿公需要静养,想来比当日老太妃的病要轻许多,也就安慰曼娘几句,带女儿去寻丈夫离开。曼娘让睐姐儿送出去,自己往九阿公上房去瞧。
送走齐王世子夫妇,别的亲友们有知道信的,也纷纷遣人来探望,不一时连宫中陛下都知道了,听得陈铭远祖父病重,特地赐下药材,陈家又合家谢恩,等到来探望的人都走的差不多,夜都深了。
九阿公儿孙多,也没有所有人挤在那服侍的道理,于是就按班排了,这头一夜自然是陈大老爷夫妇在床前侍疾。安排妥当,曼娘这才回到屋里,只觉得腿跟灌了铅似的十分沉重,不由轻轻敲腿一下,毕竟年岁在这了,不再是少女时候。
曼娘自嘲一句,却见陈铭远正在桌上奋笔疾书,走到他背后瞧了眼,见他写的是请假的折子,祖父病重,陈铭远身为长房长孙,自当侍疾的,曼娘虽感到很累,还是伸手往丈夫肩上轻柔地捏了几下才道:“祖父这回病重,也不知道…”陈铭远把笔放下,转头看着妻子,突然轻轻一叹,曼娘了然。
过了很久陈铭远才道:“总以为自己年纪还小,可这些年,参加的葬礼越来越多,才知道,自己已经不小了。祖父若…”曼娘伸手握住丈夫的手,上面有几个老人和没有老人,这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知道是一回事,等这事情真到了自己面前,又是另一回事,陈铭远有些疲倦,曼娘拍着他的肩:“睡吧,好好歇了,才有精神面对以后的事。”
陈铭远点头,却没有站起身,曼娘忍不住把丈夫的头搂到自己怀里,互相安慰,总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
太医的药服下去,到了第二日早上,九阿公的舌头没那么僵了,曼娘知道了消息,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样慢慢服侍着,九阿公总能再过个两三年,撑这个空挡,把儿女的婚事都定了,免得真出了大事,那才叫一个手忙脚乱。
陈谨这几日自然也是跟了父母在曾祖父床前侍疾,只是他略有些不大开心,原本说好的八月二十一就去山东的事,现在因为曾祖父的病就不能出行,想到五少爷出门前特地来自己面前晃,说要去山东哪些地方去玩,陈谨就有些气闷。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个文,就像活过了一辈子,虽然之前也有写过时间跨度不短的文,但都没有这个写的细腻或者被人说冗长,于是感触就特别深。
今天开始恢复双更,直到结束。
、289团圆
头几日是侍疾有些瞧不出来,等曼娘忙过最初的两日,就感觉到儿子的不开心,这日陈谨刚走出九阿公的房门曼娘就追上去:“怎的,还为不能去山东不高兴?”陈谨没想到自己的举动全落到娘眼里,急忙道:“娘,儿子并不是不高兴,只是…”刚说了个只是,陈谨就见曼娘很不赞同地看着自己,头不由低下。
曼娘示意儿子跟自己走进厢房里坐下才道:“谨儿,我知道少年人总是会被各种各样突如其来的事打乱原来的安排搅的心烦意乱,可是人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事能算的清楚的。总有些意料之外的状况。今日不过是去山东的一件小事,你就这样心烦气躁,异日呢?假如你和阿颜成婚之后,又遇到意料之外的女子,你对她一见倾心,她却不愿为妾,于是你就十分恼怒,甚至恨阿颜,和她夫妻冷淡。”
陈谨不料自己娘会拿出这样一件事来讲,急忙抬头道:“娘,不会的,我和阿颜,是自小就定下的婚事,怎么会有意料之外的女子?”曼娘摇头:“你现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自然是会这样说,可人活这辈子,那么长,怎么能知道有没有不一样的人呢?”
陈谨的眉不由皱起,曼娘轻声又道:“谨儿,你是我们的长子,我和你爹现在是壮年,但日后总会慢慢老去,这个家迟早要交到你身上,虽不能要你泰山崩于前而不言,但也不能一些些意料之外的事情,就失了分寸。”陈谨恭敬地听着曼娘的教导,过了很久才道:“娘,儿子知道了。”
曼娘看着长子,他已全然是少年的身形,心中感慨万千,只是拍拍儿子的手再没说话。陈谨看着自己的娘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道:“娘,我答应你,这一辈子,都会对阿颜好。”曼娘忍不住笑出声:“谨儿,这话不该你对娘说。只是娘和你说,男子们在外拼搏,这家宅后院的安宁也是极要紧的。阿颜是个好姑娘,虽出身高贵却不骄傲,待人温和有礼。你能娶到她,也是你这辈子的福气。”
陈谨又恭敬应是,门外已有丫鬟在问,说太医来了,换了方子,曼娘是否要去瞧瞧,曼娘应了一声就起身,看着儿子眼神深邃:“谨儿,娘只愿你这一生都记住这些话。”陈谨深深一揖,看见自己的娘走出去,陈谨觉得两日来心中的烦闷已经消失,这世上不如意的事那么多,又何必事事强求如意?
在众人的精心照料下,九阿公的病慢慢开始好转,一个月后已能在众人扶掖下在院中走走,这让全家人都松了一口气。扬州那边已经得到消息,本该在十月离开扬州的陈四爷听到祖父生病的消息,提前半月从扬州起身。当秋日的风变的萧瑟,渐渐感觉到冬日的寒冷时,离家六年的陈四爷带着全家回到京城。
曼娘和陈二奶奶陪着陈大太太在上房里等,赵氏带了孩子们在外迎接。陈大太太虽竭力维持面色平静,但颤抖的双手还是泄露了一切,曼娘心里清楚,只是按住陈大太太的手以示安慰。陈大太太对曼娘点一下头表示自己很好,可竟有一滴泪从眼里落下。院子中的人声开始变的嘈杂,已经能听到睐姐儿的笑声,陈大太太想站起来,竟觉得全身都没有力气。
陈二奶奶和曼娘两人急忙一边一个扶她起来,刚走出数步,就见有人挑起帘子,陈大太太不由站在那里,看见陈四爷满面笑容走进来,已迎面跪倒:“不孝男阔别多年,还望娘亲谅解儿不孝。”
这一句让陈大太太眼里的泪如滚珠般落下,甩开两个儿媳的搀扶就上前去拉自己的儿子:“我的儿,你快些起来。”陈四爷这一跪,身后已经跪倒一片。陈四爷就着陈大太太来拉自己的势头抬头瞧向自己的娘,见娘的白发已清晰可见,眼角的皱纹更是毫不掩饰地在那里,眼里的泪也忍不住滴落:“娘,儿子回来了。”
看见儿子掉泪,陈大太太再忍不住,索性当了众人就抱住儿子大哭起来。韩氏带着儿子们跪在一边,数年不见,韩氏也有些老了,唇边的皱纹已经清晰可见,虽比当日在京时候胖了些,可脸色竟是无悲无喜,这些年,她和陈四爷之间,听说只是面和心不和。曼娘心里微微一叹,陈二奶奶已上前扶起韩氏,曼娘笑着劝陈大太太:“晓得婆婆心疼四叔,可四叔四婶远道归来,还没洗过脸喝过茶,就先这样伤心大哭,实在不利于身。”
陈大太太这才渐渐收泪,让儿子站起身,拉着他的手在自己身边坐下:“都六年了,记得去的时候还是个翩翩少年郎,怎么回来时候就这样苍老?”陈四爷不由摸一下自己的下巴,笑嘻嘻地对陈大太太道:“娘,这话您就说错了,翩翩少年郎的是您的孙儿们,不是您儿子了。”
陈大太太抬头往两个孙子面上瞧去,陈谌已带了弟弟上前给祖母行礼,陈大太太急忙拉起来左看右看,看完了笑着说:“果然是翩翩少年郎,这六年在外,祖母想你们啊。”陈谌去扬州时候已经不小,此时听了陈大太太的话也忙道:“孙儿也十分想念祖母,这回回来,父亲说让孙儿就留在京城,好下场考一考。”
这一说陈大太太欢喜地看向陈四爷:“这么说,你把这孩子留在家里?”陈四爷点头:“听说不光是二哥家的振侄儿,连三哥家的谨侄儿都已过了小考,入了学。算起来,谌儿比谨侄儿还大一岁呢,这些年我也不敢耽误他们的功课,也该下场考考了。”陈大太太听的欢喜无限:“这就好,他们几个年岁相当,就该在一起。”
说着陈大太太就唤曼娘:“你这两个侄儿的住处,可安排好了?”陈四爷当年带着两个孩子走时,他们都还小,就住在陈四爷的院子里,现在自然要挪到外面去住。曼娘笑着道:“已安排好了,就在书房后面,相邻的两个小院子,和他们兄弟们在一起。”陈二奶奶在旁补充:“四叔四婶的院子也早收拾出来了,那些服侍的人,也是原来的老人。”
听陈二奶奶这样说,韩氏不由往陈四爷那边瞧去,陈四爷原本想说把自己的铺盖放到外面书房去,抬头却见妻子这样眼神,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开口笑道:“多谢两位嫂子了。”说着陈四爷起身对陈二奶奶和曼娘作了一揖:“我在外多年,全亏嫂子们服侍爹娘,还请受我一礼。”
曼娘和陈二奶奶忙还礼不迭,见状韩氏也起身行礼,陈大太太见眼前儿孙们个个礼仪周全,不由满脸是笑,陈四爷已行完了礼,对陈大太太道:“儿子还先回去房里,洗漱一番。”陈大太太点头:“去吧去吧,等晚上我们一家子在一起吃晚饭,连你姐姐妹妹也叫来,这都多少年了,没这么齐全。”
陈四爷不由往妻子面上瞧了一眼,接着就行礼告退。等四房这一家子退下去,陈大太太才叹道:“我瞧着,四奶奶和老四之间,实在有些…”说着陈大太太瞧见一旁的睐姐儿,忙又住了口,睐姐儿却已明白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低头装作不知道罢了。
既然陈大太太有令,曼娘也就让人去请陈铭眉和雪琳夫妻回来,又和陈二奶奶一起往厨房里看晚饭要预备些什么样的菜才好。等出了院门,陈二奶奶才道:“方才婆婆的话没说完,可有眼睛的人谁瞧不出来,本以为四婶子去了扬州这么些年,怎么也要和缓些,可这瞧着,竟是面和心不和之相。”
“夫妻之间,总有一些事不足为外人道。”曼娘沉吟一会儿才说了这么一句,陈二奶奶点头,也用别的话岔开。曼娘却想的更远一些,这夫妻之间,是不是有些事情,一旦破了就再弥补不了,如韩氏和陈四爷,远在扬州无人可依傍的话,二人也早该弥补起来,而不是依旧如此。
“爷的铺盖,先放在这屋里?”回到房中,韩氏见下人们在拣点行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陈四爷,陈四爷抬头,见韩氏鬓边,依旧有银丝闪现,方才见到的几位嫂嫂弟妹,一个个都笑容满面,想来夫妻之间和原来一样相得,不由叹了一声什么都没说。得不到他回应,韩氏也自去打点行李,除了那些行李,还有送各房的礼物。
韩氏让人一样样拿出来,好各处分发,要紧是把陈铭眉和雪琳这两处给分出来,别的都可以晚一些。看着妻子的背影,陈四爷五味杂陈,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回到家里,地方大了,谌儿他们都到外院去住,我方才听的是和哥哥弟弟们住一起的,记得当年谌儿欺负过振侄儿,虽这么些年过去了,可你也要叮嘱他们,和哥哥弟弟们关系要好。”
韩氏的手顿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道:“爷到现在还在怪我吗?”陈四爷的手微微握成拳,接着方道:“我没有在怪你,只是不晓得,”说着陈四爷顿住不提,只是不晓得该怎么面对,过了这么些年,还是这么句话。
背对着陈四爷的韩氏忍不住泪流满面,却不转身不让丈夫瞧见自己眼里的泪,陈四爷也看着妻子,晓得她又在默默流泪,可是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当年的少年夫妻,举案齐眉羡煞旁人,也不知是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样。
晚间酒席之上,众人却十分欢喜。九阿公也被用小轿抬到酒席上,虽然舌头不大方便,但一些软烂的食物和汤九阿公还是能用。外面陈四爷讲一些在扬州的事,里面酒席上也十分热闹,雪琳喝了一杯酒,回头瞧见韩氏就笑着道:“四嫂,一起喝一杯。”
作者有话要说:陈大太太第一次出场,还是十分有风韵的妇人啊。
、290惆怅
韩氏和往常一样默默坐在那里,听到雪琳这句话忙端起酒杯,两人轻轻一碰杯时韩氏忍不住道:“记得当年初嫁过来,小姑尚未及笄,而今日小姑已儿女双全。”雪琳莞尔一笑,陈二奶奶笑着看一眼孩子们那一桌才笑道:“不止儿女双全,小姑的长子这些日子也在寻亲事了,我听说你们和戚府走的近。”
提到儿女婚事,雪琳放下杯子用帕子点一下唇边的酒渍才笑着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二嫂,这些日子的确和戚府走的近一些,不过儿女的婚事,谁知道缘分在哪里呢。”赵氏已经掩口笑了:“二姐姐这话说的好,不像我,心里藏不住话,遇到什么事,早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说出来。”
说着赵氏大笑,陈大太太也笑了:“这多少年了,一家子都没这么齐过,今年过年,一定要热热闹闹办了。”曼娘笑着应了,接着又道:“那婆婆这里,要多拿出厚厚的压岁钱才是。”陈大太太故意把腰上的荷包一按,装作个心疼样:“连你都会晓得来我这里要厚厚的压岁钱了,这可不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