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妘本是剥着葡萄,稍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把葡萄吃下去说:“这是好事啊,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吧。”
我对朱妘的态度有点吃惊,没想到这半年的时间竟硬生生地把她的棱角磨灭了,我看着她有些麻木的表情,不由得感慨时间,尤其是在后宫中的时间竟是如此残酷。
不过末了朱妘又有些幸灾乐祸地说:“臣妾不在乎,反正皇上本来就很少去臣妾那。”说完看向玳君。
玳君的脸色变了,手有些微微颤抖着,但是她竭力用正常的语调回道:“是啊,皇后说得是,后宫是该充实些了…”
看到她这样我反而有些可怜她了,我起身走到她面前拉起她颤抖的手说:“可是你知道皇帝说什么吗,他说不愿意让你受委屈,他说他不同意…”
玳君听到这话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捂住了脸。
“可是”,我的话锋一转,近乎残酷地说了出来,“淑妃你应该知道为什么哀家那么急着召其他女子进宫。淑妃你应当帮哀家好好地劝劝皇帝,也只有你有这样的能力。”
玳君泪眼盈盈的抬头看着我,万分痛苦地点了点头。
自古以来出宫挑选秀女就是个肥差,而这项差事是多么的好从镜明眉飞色舞的表情中就可窥见一斑。不过我依然选择镜明去了,因为我相信在几个重点的秀女中镜明一定会挑选得合我的心意。
果然,在一个月过后,镜明呈上的百名秀女名单中,打头的五位秀女中有三名是出自南宫氏族,其中有南宫简的孙女南宫椒好,南宫仲的女儿南宫娣儿,以及我母亲同父异母弟的小女儿南宫茜,另两位也都是相貌出众的名门之后,后面排的则是一些地方中小官僚的女儿或孙女等。
镜明在一旁讲解道:“那位南宫椒好不仅容貌美丽,而且名字起得也吉祥。她身材匀称,而这”镜明比划着胯骨,“却很宽润,一看就是宜子之相。她今年芳龄二八,正是适合生育的年龄呢。”
我逐一看过,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提起案前的笔,将南宫茜划掉,交给镜明说:“就这样办吧,你问一下钦天监挑选吉日叫她们进宫,越快越好。”
说起各秀女在宫中的住所安排,我提醒镜明道:“你也莫要太势利,对那些没有背景的秀女们欺负得过狠了。现在可不是看身份,而是看谁能先生出儿子。现在你还能安排她们,但日后说不定谁就爬到你头上来,若是再碰见个心性小的,你恐怕就要吃亏了。”
镜明讨好地回道:“说起福分,那自然是南宫家的小姐了。”
我笑了笑,说:“但愿如此。”
我看着下面那一排排盛装打扮的秀女们,就仿佛自己置身于五彩缤纷的花丛般。她们大多只有十五六岁,脸上还未完全褪去稚气,然而我知道这样一张张清纯的脸庞包庇的却是与她们年龄不相符的勃勃野心,宫斗现在就要开始,而永远不会结束。
惠太妃指着站在第一排的南宫椒好说:“不愧是南宫氏人,那孩子在这些秀女们尤为出众,艳压群芳呢。”
四名出身高贵的女孩还未侍寝就先被封为才人,住所也是靠近皇帝寝宫的位置。
我特意邀请南宫椒好和南宫娣儿来到尔玉宫,椒好环视了尔玉宫的布置赞叹说:“虽然祖父已经身居高职,不过家中布置却不及尔玉宫的十分之一。祖父一直在对我们说皇太后是极为了不起的女人,是南宫氏的荣耀。”
我笑了笑,说:“哀家希望你们日后也能成为南宫氏的荣耀。你们若是谁能早日诞下皇子,那么将会和哀家一样荣宠至极。”
听完这话,两个人都有些羞赧,娣儿只低头不语,椒好则回道:“如果皇太后肯抬爱于臣妾,臣妾定不会辜负皇太后的厚望。”
我看向她,椒好的眼神透露出一种自信和对机会的渴望。
小小年纪就可以说这样狂妄的话呢,不过机会确实是为如椒好这般有野心的人存在的。
那日颛福请安来时我问颛福说:“秀女们进宫已经有些时日了,不过似乎没有一个人有宠幸的纪录,皇帝理也不理,这是怎么回事呢?”
颛福还未回答,我就继续逼问道:“是不是皇帝觉得哀家眼光不行,选得人都不合皇帝的意呢?”
颛福连忙否认说:“绝…绝没有那样的事。儿臣,只是最近政务太繁忙了,没顾得上而已。”
我心知这又是颛福的推脱之辞,我叹了口气,露出一种哀伤的表情说:“皇帝你知道母后最近经常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吗?”
颛福一惊,问道:“母后您是身体不适么?”
我摆了摆手,“是因为心事。你一日无子我就一日难安。母后要求的过分吗?若论感情,母后也到了做祖母的年龄了,只想抱抱孙儿享受一下天伦之乐;若论政治,你贵为天子,只有有继承人才能保证江山稳固,否则你如何向天下臣民交待呢?”
颛福低头沉默不语,半晌才闷闷的回答:“儿臣知道了。”
“在这些秀女中,都说椒好是有福之人,有宜男之相,皇帝今晚就去她那好了。”
那晚颛福确实听了我的话,要到椒好寝宫去,不过在半路上又折回了玳君的瑞雀宫,因为玳君突然病倒了。
我听到这个消息大怒,最后想了想还是稍稍平息了怒气携人奔去瑞雀宫。
刚进屋子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我皱了皱眉,然后就看到在床上躺着的神色憔悴的玳君。
看来她不是故意装病…恐怕是这次秀女的事让她郁火攻心,才突然病倒了吧。
我又是可怜她又是恼怒于她,玳君啊玳君,如果你自己争气一点何必沦落到这样的地步呢?
玳君见我来,就要挣扎着起身向我行礼。
我并没有上前阻止,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聪明的玳君怎么会看不懂,她有些哀楚地解释说:“太后,臣妾,臣妾不是故意的…”
我在心中重重地叹气。现今的后宫,颛福、朱妘和玳君都是苦恼的活着,朱妘虽然贵为皇后却最为孤单,玳君和颛福一往情深却偏偏不能好好相守在一起,但是这都能怨是我在逼迫他们吗?我又是为了谁呢。如果对他们放任自流,颛福一生无子,就会有好的结局吗。
想到这我坐到玳君的身边,温柔地将她额前的散发拨到耳后,我拉住她的手甚至有些低声下气地对她说:“哀家知道对不起你,但是大胤需要皇帝的子嗣来继承。玳君,你无法育子哀家也不能帮你,你去劝劝皇帝,求你。”
听说颛福当天晚上又到瑞雀宫去探病,只是被玳君拒之门外,玳君声泪俱下地劝说颛福离开,听说那晚颛福还红了眼圈,几近落泪。
又过了几日,在我的压力下,颛福终于与椒好成房。
我稍稍放下心来,赐旨将椒好提拔为美人,赏赐也源源不断而来。
一时间椒好风光无限,她在家时本就被惯了一些小姐脾气,此时是越发的高傲起来,对玳君更是当作眼中钉,时不时地讽刺刁难,但有时我也没精力去管了。
菟丝有些看不过去,在背后说:“椒好美人未免锋芒太过,其实这样对她并不好。”
我淡淡地说:“可是相面的都说她有宜男之相呢,她也是仗着自己有高傲的本钱。”不过我突然想到,也不知椒好可曾想过,如果她不能怀有龙嗣,那么今日玳君就会是以后的她。我摇了摇头,应当不会的吧。
但是就这样再过了半年,当我沉着脸问椒好为什么还没有结果时,椒好再也没有了当初的自信,她哭哭啼啼地委屈说:“太后,请您叫来敬事房的太监来问一问,皇上一个月上臣妾这几次?上淑妃那几次?”
原来虽然颛福在我的压力下去了椒好的寝宫,但是对玳君的宠爱并未减少,去得最频繁的竟依旧是玳君的瑞雀宫。
我被椒好的哭声扰得心烦,我拍桌而起,厉声说道:“你委屈什么!你竟然比不上一个不会生育的女人会抓皇帝的心!你自己是不是也该反省反省!退下!”
椒好走后,我让自己冷静下来,我该想想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做。
若说以前我还对玳君存有愧疚和怜悯之心的话,此时此刻我是完全忌恨她了。我明明为子嗣之事那样的焦急,而她身为一个不能育子的女人却一直在霸占着皇宠。
我吩咐下去,“去,把淑妃叫来。”
玳君进来时我在不安地踱着步子,我看到玳君停下了脚步,在她面前平静地说:“玳君,哀家曾给过你机会吧?哀家曾经待你就像待现在的椒好一样的好,可惜是你辜负了哀家寄予你的厚望,真是叫人心寒。现在你又置整个国家的利益于不顾,只顾你自己荣耀宠爱!哀家以后不会再让你见着皇帝了,直到皇帝有子嗣为止。今日你就搬出瑞雀宫!”
听到后面的话玳君惊恐地抬起头,她拉住我的裙摆,摇头恳求道:“太后,求您,别把臣妾和皇上分开,臣妾不是要霸占皇上,臣妾只是想着每日可以见到他,跟他说说话。臣妾现在就这么点奢求…”
我冷冷地推开玳君,不想听她的解释。
玳君痛哭起来,断断续续地说:“臣妾并没有阻止皇帝去别人的宫中…只是臣妾不能狠下心阻止皇帝来臣妾这儿。因为,因为臣妾爱他,臣妾心疼他。太后您记不记得,臣妾第一次进宫时,您就叮嘱过臣妾要全心全意的将皇上放在心里。臣妾听您的话做到了,臣妾真的做到了。”
“可是哀家现在又不想让你那么做了。”
“可是人的心意哪是那么容易更改的呢?太后求您别把臣妾和皇上分开…”
如果有罪,便让我当那个罪人吧。我不带一丝感情地对玳君说:“难道你现在还不明白吗?自从你是无育之身起,你在后宫就没有容身之地了。至于你所谓的感情,那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啊。”
第13章 争吵
下午本来就阴沉的天空突然布满大片乌云,接着是狂风大作,将外面的大树吹得沙沙作响,外面的门也被吹得开开合合。
我估计是要下大暴雨了,正要吩咐如意去关好门窗,突然一个人闯了进来,定眼一看竟是颛福,他的眼神呆滞滞的,一身的狼狈…
外面的风随着大敞的门猛烈地吹了进来,室内的纱帘开始不安地搅动,仿佛就要吹到天上去。
我大惊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对如意使了个眼色,如意领命退下,临走时将门闭紧。
“皇帝你怎么了?坐下慢慢说。”我让颛福坐下,端了杯茶给他。
颛福好似还没有回过神,半晌才慢慢地抬起头,神情痛苦地说:“母后,儿臣…”
我关切地看着他,然而他的话刚开头却又突然咽了回去。
他连忙喝了口茶,舒了一口气,说:“母后,儿臣挺喜欢玳君的,请您不要那样苛刻的对她,她又没有做错什么。”
原来说的是玳君的事。
“她怎么没有做错什么?”我反问道,“她明明为不能生育之身,却还霸占着皇上,致使皇帝现在还无子嗣,国家现在还没有继承人,这不是天大的罪过吗?”
颛福有些激动了,回道:“母后,难道子嗣就那么重要?就为了所谓的继承人,您将一个又一个女人塞给儿臣!您从来没问过儿臣愿不愿意,儿臣喜不喜欢!朕不是繁衍后代的工具,朕也是人,也有自己喜欢的人!”
颛福第一次大声的对我那样说话,而我印象中的颛福一直是沉默而静雅的。
我有说不上来的吃惊,我突然觉得也许我并未了解颛福,并不了解这个我抚养了十多年的孩子。
我语气软了下来,说:“母后知道你喜欢玳君,母后也并不是要把她打入冷宫,只是想让她反省反省。若是喜欢她,待你后继有人再接回她也不迟啊…”
“说来说去还是子嗣!在母后的眼中子嗣比儿臣还要重要,母后的前途比儿臣的意愿还要重要百倍!也许您从未爱过儿臣,您一直只想利用儿臣!”颛福攥着拳大声说道。
我睁大眼睛看着颛福,震惊地说不上话来。
“难道不是吗?”颛福转身看着我逼问道,“在这朝堂之上全是南宫氏的人,他们背后所依靠的大树不就是您吗?!朕说的话还不如您的一句话来得管用!政事是这样,后宫闺房之事您也要插手!您到底要逼迫儿臣到什么时候?!朕就像是一个傀儡皇帝!”
我浑身颤抖着,说的话都抑制不住带着颤音,“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啊?就为了一个女人,一个玳君,你就这么对你的母亲说话吗…”
颛福别过头没有再说话。
“什么叫哀家逼迫你…你自己身为皇帝做到你应该做的了吗…”我的语调愈加悲伤,只是心也愈加的冷硬,“傀儡皇帝?即便是傀儡皇帝,哀家也要你做一个好皇帝!”
我发起狠来,“以后不准你去见玳君!一步也不准你踏进她的宫中!”
颛福再也没有说任何反驳的话来,他只是一言不发地对我行了一个礼,那个礼周全得反而带有说不尽的讽刺味道,然后他打开门决然离开。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天空上突然传来一声响雷,我哆嗦了一下,然后木然看向大敞的门外。
雨已经噼里啪啦地下了起来,风夹杂着雨的潮气直直地向我吹来,划过我的脸,让我感觉到冰冷的疼痛。
书案上的纸被吹得纷飞,屋子里暗得仿佛已经步入黑夜,我再一次感觉到彻底的孤单与无助,一个人呆呆地站了许久。
自从那次争吵以后,颛福不只没有再见玳君,连其他后宫也未曾再踏入半步,我觉得他是在跟我赌气。
他只是忙,忙于政事,早早的去上朝,晚上埋没于无边无际的奏折之中,成了十足的禁欲的皇帝。
宫中人私下里说已经好久没有听见皇上弹琴了,好久没有见过他露出哪怕是一丝的笑容,她们说不明白当皇帝是多么让人羡慕的事,可是他却是那么忧伤。
在那夜深人静的时候,只有勤政殿露出的些微烛光亮到很晚很晚,看得我心酸。
后来我把玳君再接回到了瑞雀宫,可是颛福却已经是不闻不问了。
随着后宫的沉寂,我也逐渐地陷入了萎靡,我感到了一种无力,一种无能为力的失败。也许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我才是那一直搅乱局面的多余人吗。
不想管了啊,也不是我能管的…于是我上书颛福请辞去南郊行宫安度余生,虽然那尚未修缮完毕。
结果颛福那迟迟没有回应,却在几天后被告知南郊行宫的工程已经暂停,工匠们全被遣散回家,理由是朝廷的经费不足。
当我听到这个消息简直是五雷轰顶,我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简直无法相信我所听到的。颛福,我养育大的儿子,竟是这样对我么?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我茶饭不思,只是反复地回忆着思考着,从颛福小时候到现在,那点点滴滴,我到底在哪一步做错了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我几近偏执地想着我的过错。也许我当初就不该逼颛福结婚?也许我不该将玳君塞给他?也许我不该拆散他们?也许我不该指正他在政事上的过失?又或者,仅仅是从我让颛福少弹琴多关心政事时他就恨上我了的?
百般布局,百般算计,最后我竟然落到如此局面…甚至连一个安身之所也不可得。
我恍惚度日,直至卧病在床,心如死灰。
后宫妃嫔们都来探病,我看着她们,她们每个人都是花容月貌,都是那样的年轻,都是我精心挑选进宫的,颛福抛弃了她们的背后实际上就是抛弃了我,她们都是我失败下的见证者。
“太后,您好点了吗?”椒好轻轻地问。
我摇了摇头,这几天一直有个想法盘桓在我脑中,也许颛福没有子嗣是上天注定…是我逆天而行上天对我的惩罚,最后的皇位还应该是他的。
“皇太后根本就不吃药,这病怎么可能好,皇后,您劝劝太后吧,太后一直都很喜爱您的…”善善在一旁抹泪道。
朱妘扶起我,接过药碗,略略皱了皱眉,劝道:“太后,您还是喝些吧…您这样子都不像您了。”
我伸手正欲推拒送到嘴边的汤药,突然我的手被烫了一下,只见整个药碗都掉在我的身上,黄黑的汤撒了我一身。
然后就听见朱妘呕了一声,弯下腰呕吐起来。
我吃惊地看向朱妘,过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待朱妘稍直起身便抓起朱妘的手腕,将我的手轻轻按压在她的脉搏上。
我的心怦怦地跳着,神情由凝重渐渐的舒展开来,是喜脉…
竟是喜脉!
我带着惊喜看向朱妘,朱妘一脸呆呆的,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我将手缓缓的转移到她的小腹上…那里有另一个生命在跳动。
我又活过来了。
当我把朱妘怀孕一事说给颛福时,他也是一脸不可置信,我欣慰着说:“刚才查了敬事房的纪录,日期正是差不多的,算起来都已经三个月了。朱妘听说这事跟你一样吃惊,这傻孩子连自己怀孕也不知道…”
“孩子?朕的孩子?”颛福一时竟也反应不过来。
我拍了拍颛福的肩膀,诚恳地说:“对,你的孩子。福儿,母后前后仔细的想了想,想想也许真是我将你逼得太紧了吧。现在你也有子嗣了,母后再也不想管那么多,只想好好看着这孩子长大,体会天伦之乐。其余的事皇帝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母后相信你自己能开创自己的天下。”
渐渐地颛福的眼睛有点湿润了,他低下了头回道:“其实无论怎样,您在儿臣的心中都占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儿臣只是不想让您离开,哪怕不能和您说上一句话,但只要您在,儿臣的心里都是踏实的。”
原来颛福心里是这样想的,我听了有着感动,那天我与颛福终于冰释前嫌。
“真是什么人有什么样的命啊…”想想朱妘的怀孕我不由得再次感慨道。
“可不是。我们一门将心思投到淡妃和南宫美人身上,可不想最后却是平时不受宠的皇后结下龙胎。看来这事也应了有心插柳柳不成,无心栽花花成荫啊。时候到了,就自然成了。”善善也感叹一番。
“朱妘这事估计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吧。”
善善点了点头,“当时所有在场的妃嫔们都惊住了,恐怕这也是对她们最大的讽刺吧。我看有几个妃嫔很是不甘心呢。”
我明白善善的意思,朱妘如此荣耀,恐怕会遭来其他妃嫔们的忌恨,甚至对她的孩子不利。这也是后宫司空见惯的把戏。
我一定要好好地守护住这个孩子。想到这,我站起了身,对善善说:“走,我们去凤仪宫看看皇后吧。”
到了凤仪宫,只见朱妘靠卧在床上,脸色苍白,不见半点喜悦之色,下面准备着金铜莲花纹的盂盆。
“孩子,你怎么了?”我首次那样关切地对后宫那般说话。
朱妘连忙起身要行礼,被我拦下了,她楚楚可怜地对我说:“太后,儿臣害怕…”
我拍了拍朱妘,宽慰道:“傻孩子,怕什么呢?是女人都会经历这一关的。你还记得你完婚那天哀家跟你说过什么吗?有了孩子,你就不再是孤身一人…”
朱妘的手轻轻地放在肚子上,低头看着喃喃说:“我不再是孤单一人…”慢慢的朱妘不再似刚才那样紧张了,情绪逐渐缓和下来。
“怀了孕以后你可不能像以前那样大大咧咧的了,切忌急走急跑。饮食上更要多加注意,该吃不该吃的,我一会儿会让医女一一讲给你。这其中其他宫妃嫔送来的食物你更不要擅自饮食,一定要让医女验过才可。”我极有耐心地细细叮嘱道。
朱妘微变了脸色,有些紧张地问:“太后您的意思是,有人会害我?”
我没敢把话说重,就怕朱妘过于担心不利于她安胎,于是只轻描淡写的回答:“我们谨慎一点总是好的,有哀家在,谁也不敢伤害你和你的孩子。”
朱妘眼神中还有些疑惧,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临走时,我嘱托朱妘的奶娘让她一定要好好照顾皇后,增派给皇后两名医女,又怕凤仪宫年轻的宫娥照顾不周,便把如意也一并留在凤仪宫,提醒她在皇后的饮食上要格外注意。
朱妘的妊娠反应很大,常常呕吐,什么也吃不下,不到一个月就把这小人儿折磨得瘦瘦的。
我不止免了朱妘每日的例行请安,甚至自己也会每天去凤仪宫看望她,虽然看起来有失身份,不过对我来讲这比朱妘顺利诞下子嗣都不算什么。
那天我去时正看见奶娘端着汤药呈给朱妘,朱妘正要接过喝,我阻止道:“慢着。”
我接过汤药,质问:“这是什么药?”
奶娘回道:“这是皇上来时赐的补药呢。”
原来是颛福…我缓和下来,又想着颛福竟然专门来看朱妘,还特地送了补药,可见他对子嗣也不是一点都不在意。自从我与颛福和好以后,他对后宫也不再似以往冷冰冰的了,也开始到后宫过夜,这不可谓不是朱妘带来的福音啊。
“这汤药验过了吗?”我还是习惯性地问了问。
奶娘有些为难的回答:“自古以来圣上赐的御食臣子哪有检验的道理,大胤律法也是如此规定的。奴才们没敢。而且,皇上也不可能…啊。”
奶娘说的确实是道理,我倒是忘了这茬。不过我还是将汤药凑近闻了闻,一股浓重的苦汤味儿。
我微微笑了笑,将它交给朱妘说:“这的确是名贵的补药,皇后你放心喝罢。”
朱妘还是呕吐得很厉害,整个人都十分的憔悴。
我边轻拍她的后背,边安慰她说:“老人们都说妊娠严重的话生的肯定是男孩,男孩子嘛,爱折腾。想当初哀家第一次怀孕,也是吐得厉害,结果生得果然是个男孩。”
朱妘抬起头,吃惊地问我:“太后,您还有过一位皇子?朵颐帝姬还有哥哥?”
我的笑容不见了,我不经意间的话触动了我的伤心事。我的儿子叫颛承,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所以啊,皇后您怀的,肯定是个男孩。”善善在一旁说道,适时地转移了话题。
我还向如意问了问最近后宫拜访凤仪宫的情况,如意仔细回道:“皇上来得次数比以前勤快了,对皇后嘘寒问暖的,还特意赐了安胎的补药。淡妃、椒好美人等诸嫔妃也来探望过,也送来过东西,除了娣儿美人送的是吃食外,这个奴才已经验过,无碍,其他妃嫔们送的都是一些物件,比如说丝绸、福瓶、还有给孩子准备的长命锁、玩具等。其中,椒好美人送了一套精致漂亮的婴儿服,只是…”
“只是什么?你不用顾忌她的身份,这时候我知道谁重要,说。”
“只是…似乎是小女孩穿的衣服…”
我皱了皱眉,心想这南宫椒好真是被娇惯坏了,这时候还这么不知轻重。
“去,去把那件衣服给她退回去,就说我让退的。再跟她说,哪怕是这样的一件衣服,恐怕她也用不上。” 我冷笑着说。
朱妘终是挺过了严重的妊娠期,凭了颛福每日赐下的补药,身体也逐渐丰润起来,若说以前还有难改的女孩子稚气,那么现在她完全是笼罩在母亲的光辉下,多了一份从容祥和的气质。
自从警告过南宫椒好后,下午她便到尔玉宫跪着请罪,我严厉地批评了她一顿,自此她也收敛许多,不敢再对朱妘抱有微词,但是也不常去凤仪宫探望。
朱妘平安以后,接下来我最关心的事就是这个腹中的胎儿到底是男是女了。
如果是帝姬,那岂不是空欢喜一场。于是我带了几名亲信的宫人准备到宫外一庵中为朱妘祈福祈子,听说那家庵院求子很是灵验,不少妇人都是在那庵中祈得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