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时常亲吻我,甚至是在白日趁人不注意俯下身去。有时候他的嘴角会不小心印上我唇上抹的红脂,看得我心中小鹿乱跳。
白天看见他我会联想到夜的温存。他那沉重的身躯。他那厚实的熊背。他炙热的体温。他本该年老的身体却迸发的不肯罢休的情欲。
我们隐密的恋情像这夏日,逐渐升温,如此焦灼。
善善终于回来了。
上次的事情虽然事后权禹王叫人不得声张,可是还是有一部分人听说了碧澈与宫外男子私通的事,毕竟当初权禹王拷问碧澈的事情闹得很大。
之后碧澈终是带着腹中的胎儿死了。
善善在宫中偏僻的角落被禁闭一个月。
而元遥则没有善善那样幸运,他被降了几级的官职,不再有殿上人的资格,更被严令禁止再入后宫。权禹王说他会找更好的画师为我和九珍画像,言语间没有半点商量的语气。而我却说不出什么,我知道,权禹王因为元遥以前殿上的话一直对他耿耿于怀,没有取了元遥的性命已经是最大的容忍。
比这更糟糕的,还有元遥那性情耿直脾气暴躁的父亲,本来元遥这个独子没有娶妻已经令他诸多不满,现在传出他与宫中人私通的事情更是让他蒙羞,已经说要与元遥断绝父子关系,不再认他这个儿子。
在听到这个消息,我心如刀割。这件事的一切错误明明在我,可是却让善善和元遥受了罪。在这宫中,主子做错,奴才遭殃。
权禹王对元遥很忌恨的样子,我见不到元遥,更没有机会亲口对元遥说抱歉。但我将我身边貌美的侍女送给他,为了向他表明,除了我自己,我亲近的东西都可以给你。
而他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说没有必要。我根本不知道还怎么弥补元遥才好,这令我痛苦万分,只想着也许以后可以找时机再劝劝权禹王。
这次再看见善善也让我倍感吃惊。
我还一直觉得善善还只是那身处中年的端庄妇人,而眼前的明明是一个老迈的妇妪。
她的两鬓已经花白。
我冲到善善面前,手颤抖着摸她的鬓角,不可置信地问:“善,你…”
善善意识到了什么,不好意思地解释说:“那边也没什么人注意,这一阵子倒忘记染发了。”
原来在我不知不觉间善善已经老去了么?
而我还一直将尔玉宫诺大的事务交给她去操劳,为我的事操心,因为身边的人我只完全信任她。
我突然鼻子酸酸的,我擦了擦眼角,立即转身呼唤外面的人。
“来人呐,传哀家懿旨,女官长善善的几位血亲兄弟子侄官职均再升一阶,几位姊妹甥女可随意进出后宫。其家的成年男子可由哀家指婚娶贵族女子,其家的成年少女可由哀家指婚嫁贵族子弟。各地官员待其家需如皇戚,万不得怠慢轻视。”
“小小姐,您这是…”善善慌张地问。
我抱住善善,伤感地说:“善,我现在处在这个位置,你却从未向我要求过什么。所以你家人的愿望我通通满足。我要使你的氏族成为显赫的新贵,让他们每个人都因为你自豪。这是你该得的。”
善善像小时候那样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落下泪来,“小小姐的心意,奴婢懂。”
我和权禹王的感情逐渐加深,在度过耀眼的夏日之后,转眼迎来了瑟瑟的秋天。
我几乎沉浸在那爱情之中,享受有人可以依靠之后的轻松愉快。不同于福儿时的担忧,现在我每日只是消遣,用来挑选新衣、弹奏乐器、举办宴会,也有了更多的时间去陪九珍,指导她读诗作乐。
当夜晚来临时,我褪下皇太后的外衣,与世上最普通的女人无二,无助呻吟,意乱情迷。
然而少了夜的掩饰,现实毕竟是现实,美梦也总有被惊扰的一天。
他依旧是这个帝国的皇帝,我是他父亲的女人皇太后,世间上不只有我们两个人,还有他的朝廷、他的妃嫔、他的后代。
所以当他明明在夜答应我不再见姊,而今日却再度踏入瑞雀宫时,我的心情无法言喻。
除了愤怒,我还有什么?还有无可奈何。他的儿子病了。
听说他很着急的来到瑞雀宫,带来了宫内最好的太医。
听说戈敏在病榻上拉住他的手,拿着稚气的话跟他说:“父皇,您已经好久没来看儿臣了…儿臣很想念您。母妃也惦念着您。您以后有时间一定要多来看看儿臣好吗…儿臣现在都会背《春秋》了,等儿臣病好了就为您背诵好吗…”
听说权禹王也是一脸的动容。
他们的父子情深被宫中人传得绘声绘色。
当我听到这些时,不发一言。
当晚上权禹王派来最贴身的侍者,告诉我白天耽搁太多时间,晚上要忙着处理政务时,我笑着对自己说,也好,难得落得清静,好孤身而眠。
权禹王的心情我懂,我自己也是有孩子的人,能明白父母担忧子女的心情。
所以对于他的行为我不想责备什么。
听说殇秋媛的木槿花开了,我为了排遣心情,特意带了善善过去欣赏。
我摆出轻松的表情,边欣赏花树边与善善说笑着什么。随着越走越到花园的深处,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前面有其他人的身影,也渐渐地有话语传了过来。
“…没什么大碍,那我就放心了。你看皇上多关心,还特意允许我们进宫来…”
那个声音我有些熟悉,但一时却也想不起来,只是觉得很讨厌。
我继续往前走,终于看清楚了说话的一行人是谁。
是姊…刚才说话的人是我已很多年没有见过的大娘,姊嫁给权禹王后她也跟着去了封地。她老了许多,如果不是站在姊身边,我估计认不出她来了。而她身后还站着一名男子,我虽以前只远远的见过他几面,却也记得他是我和姊同父异母的弟弟,父亲小妾生的儿子。
他们也看到了我。
大娘先是吃了一惊,刚刚和蔼的表情又很快变得凌厉起来。气氛突然之间也变得诡异紧张。
他们很不情愿地向我请安,我把头抬得很高。
“真是凑巧啊”,大娘讥诮地说,“你们姊妹小时候一同在宫中长大,现在长大了还在同一个宫中。不过也不一样,身份不同了。一个有好丈夫好儿子,一个又是寡妇又是丧子。这寡妇的日子难过我可知道,别看外表风光,实际上心里苦着呢。雉儿,你是姊姊,平常可要多照顾妹妹,啊。”
大娘的话说得阴毒,这还真是她一向的风格。我想到我母亲平时受了她多少的苦呢。
依旧仗着自己是正妻是长辈。大娘你不知道这样对我说话轻而易举就可以被治罪吗?
姊是明白人,拉了拉大娘说:“娘,您可别乱说话,您说着是好心,在别人耳朵里还说不上听成什么样呢。”
可就因为这极致的恨,我反而不想草草结束,死只是一瞬间的,而我要看的是他们悔不当初的表情。
于是我不怒反笑道:“寡妇的日子是难过了点,不过总比守活寡来得好吧。”
姊的脸突然有些挂不住了,很明显,大娘也知道这件事,一时间竟然被噎住似的哑口无言。
淡承嗣突然走出挡在了她们前面。他还回头安慰姊说:“姐,别听她的。她根本不是我们家的人,否则也不会如此对待我们。父亲如果有在天之灵,一定也很后悔生出了她。”
我的笑容消失了。
他们三个人站在一边,我站在另一边。
真是奇怪啊,虽然明明都是将军的家人,虽然现在体内就流动着一半相同的血。
淡承嗣说得对,我们不是一家人。
我走到淡承嗣面前,姊也要上前,被淡承嗣拦住了,多好的一副姊弟回护图啊。
我一字一句地说:“你说得没错。我就是要贬你的官。你和她,”我手指向大娘,“以后永远不能再来。直到再次入宫领姊的尸骨为止。”
三人大惊失色。
我转身离开,迎面的是善善惊愕的表情。我知道她不希望我这样说,她爱护和父亲有关系的一切。
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我抛下善善,走得越来越快,只想尽早离开那站成一团的三个人和想说点什么的善善。
后来我飞奔了起来。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对权禹王表示理解,却还这么不安的是什么。
姊和权禹王才是一家子,他们有儿子。权禹王永远不会抛弃自己的儿子,就意味着永远无法抛弃姊。
而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
我一身狼狈地来到勤政殿,权禹王从奏章中抬起头吃惊地看向我。
我已经有几天没有看到他了。
我叫退了屋内的其他人,来到他的座位旁边,坐在地上伏在他的膝小声哭了。
“奴兮,你怎么了?”权禹王大手抚着我的头,惊慌地问道。
“你为什么又升了淡承嗣的官职?我之前明明将他贬了很远…”我委屈地说。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权禹王笑了,语重心长说道,“奴兮,他毕竟是你父亲留在世上唯一的儿子啊。淡将军赫赫战功,并为国捐躯,还有他在行军打仗上教过朕,也算是朕的老师。于公于私,朕都该厚待他的后人不是吗?”
我使劲摇着头,“我不管。我不想再看到他和大娘。看见他们我的心情就不会好。还有,你明明跟我许诺过不会找姊,可是你依然去了瑞雀宫…”
“那是因为戈敏病了,朕去看看他,并不是去找淑妃的。”权禹王慌忙解释道。
“我知道,可是去了她的宫总会说上几句话吧?让戈敏搬出瑞雀宫吧,这样你什么时候想去看你的儿子都是你的自由…”
我哭了一会儿,权禹王劝不住我,末了只有重叹了口气说:“行,行,一切都依你。淡承嗣贬回昭武校尉,淑妃的亲属们不得再入宫,戈敏日后搬出瑞雀宫,这样可以了吧?”
权禹王将我拉上来抱在膝上,责备道:“看你哭成泪人一般。你应该知道让母子分离是件残忍的事情,朕答应你的是情理上说不过去的事。”然后他不由得感慨,“想不到朕有一天竟然会做这样的事啊。我们是不是有两三天不见了?昨天有西域外使进献了叫‘猫眼’的宝石,看起来就跟波斯猫的眼睛一般,这么新奇的东西朕想你一定喜欢,就留下了,本打算今天晚上给你。”
他从书案上拿过来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将那金蜜色的猫眼宝石拿出来比在我的手指上,说:“看,以后把它嵌在你的代指,配上深秋的衣裳,一定是非常的耀眼吧。”
我抽回手,环住他的脖子,言语间有女儿态的撒娇,“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永远不能抛弃我…”
他抱着我,将自己埋在我的脖颈亲了一下,宠溺地说:“谁能舍得你…朕是你的。”
第30章 流言
于是在戈敏病好之后,一天权禹王对后宫宣布说:“朕发现与西域王子相比,我朝皇子皆比较嬴弱。这恐怕与皇子们太养尊处优的环境有关,而且他们只有在行成人礼后才离开生母,之前不能很好养成独立的品格。朕为了大胤的将来,现在做出一个决定,八岁以上的皇子将不得与生母共处一宫,需单辟一宫居住。”
权禹王看了我一眼,继续说:“现在皇长子和次子都已成人,在宫外有了府邸。三皇子也已过八岁,就搬出瑞雀宫住到离书堂较近的清蝉宫吧。”
听到这个决定时姊有些大惊失色,然后她看向我。我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姊出列跪在殿中央,我以为她一定会装可怜说“敏儿尚且年幼,还离不开母亲的照顾,望皇上能体谅”的话来,可是想不到姊竟拿平静的声音回道:“皇上这个决定臣妾十分赞成,臣妾一直也生怕敏儿跟着臣妾会养成过于阴柔的个性。”
姊说完这句话,不只在座的妃嫔们,甚至权禹王也露出意想不到的表情。
“可是,皇上”姊继续说道,“敏儿毕竟还小,贪玩,身边没有个长辈看管臣妾觉得也不太妥当。一直都听闻皇太后品位高雅、品格高尚,臣妾不知是否方便将敏儿托付到尔玉宫呢?这样既可以锻炼敏儿独立的性格,又能受到良好的熏陶,不知道皇上和太后的意思如何?”
权禹王似乎有些心动,因为他之前说的话只是想着将戈敏搬出瑞雀宫,搬到哪个宫倒是并无太大的关系。如果搬到尔玉宫,他以后出入就更加光明正大了。
我则不得不说姊真是下了一步好棋!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是不是?
她怕戈敏搬离瑞雀宫会暴露在危险之中,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所以才想把戈敏送到我这来。首先至少我瓜田李下不敢有所行为,其次戈敏万一真有闪失,我也难逃其责,最后反而我要出力去保护她的儿子。
“既然这样…”
“哀家很喜欢敏儿那个孩子。”我抢过权禹王的话说,“可是哀家也上了年纪,精神也不济了,而皇子的教育却丝毫马虎不得,哀家恐怕不能很好承担如此重要的责任。如果淑妃真的如此不放心,那么不如叫敏儿搬到凤仪宫,让皇后好好照看?”
“臣妾很乐意,只是…”皇后语气中有些为难,“臣妾平时还要照料大皇子,他们那一家子也够让人操心的,臣妾就怕自己也没有太多时间。”
我听后在心底不禁冷笑一声,纵然皇后和姊的关系好,可是这烫手的山芋有谁敢接呢?
“哀家看”,我转头对权禹王说,“还是搬到清蝉宫好了。淑妃也大可不必如此紧张,只要不打扰皇子的学习,淑妃平时还是可以去看儿子嘛。”
权禹王点了点头,“那么就这么办吧。”
姊这时真有些不安了,看着她发白的脸色我心里涌起报复的快感。
姊,你不是有儿子吗?我就是要把你的儿子从你身边带走,让你每日生活在不安之中,让你每夜辗转反侧,让你体会体会痛苦的滋味。
“啊,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下手了?”娜木朵儿眉飞色舞地说。
我看了她一眼,没有理会她说的话,神情淡然,继续一口口品着茶。
我并不喜欢娜木朵儿的莽撞,选她做同伴也实属无奈之举,只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侍女照顾不周,吃坏东西,得了灾病什么的不很正常?”娜木朵儿继续盘算着。
我微微蹙起眉,放下茶杯,低声说:“杀一个小孩子还不容易?但是你有想过之后怎么办吗?”
“那有什么不好办的?大不了杀人灭口,将罪责推到死人身上。”
我摆了摆手,“现在淑妃和皇后的交情很好,皇上对淑妃的印象也不差,而且戈敏又为皇帝喜爱。你觉得这种情况下宫中会轻易了断吗?那时候可不是死一个两个人就可以了结的。”
娜木朵儿丧气地坐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声说:“那大不了臣妾死。”
什么?我吃惊地看向娜木朵儿。
“如果臣妾儿子可以登上皇位的话,臣妾死有什么大不了的?即便皇上知道是臣妾杀了戈敏,但那时也只有翰儿一个中用的儿子了吧?他即便恨臣妾,最后不还得让臣妾的儿子登基为帝?那臣妾死便也是值得了。臣妾早有这样的觉悟。”
我惊异于娜木朵儿的想法,但是仔细想一想,这个做法虽然孤注一掷,但确实不失为一个好的方法。
利用娜木朵儿,除掉姊的儿子,姊那时候还不是任人欺凌?而这些与我没有一点干系,对权禹王我不用有任何愧疚,也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
可是…
“不行。”我否认了娜木朵儿,“哀家不同意你这么做,让哀家再想想,想出一个好办法。”
娜木朵儿颓丧地叹了一口气。
“那我们就聊点别的,”娜木朵儿突然想起了什么,神神秘秘地说:“最近后宫妃嫔们都在暗地里讨论一件事。”
“什么事?”
“讨论皇上啊。后宫里有女人坐不住了呐。”
“什么意思?”
“咳,就是想男人了呗。从皇上春天登基算起,到现在也有小半年了吧?这半年他都没御幸什么女人。这即便皇上挺得住,那些女人能挺得住?还不议论满天了啊。”
我心中一紧,表面装作若无其事的,“哦?那她们议论什么了呢?”
“刚开始大家都以为皇上新登基政务忙无暇顾及,可现在一切步入正轨,皇上还是不到后院去,那就说什么的都有了。有的说皇上操劳过度身体抱恙、有的说皇上见识多了,看不上以前的妻妾,要新选漂亮的女人入宫哩…”
“那昭容你为什么这么轻松地说出这些话呢?你也是皇帝的妃嫔之一呀。”
娜木朵儿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突然消失了,转而有些扭捏,语气不无伤感地说:“臣妾?即便皇上身体好好的,也不会再上臣妾这来了…毕竟臣妾已年轻不再,自己看着这不再苗条的身体都不想做任何的奢望了。”
娜木朵儿在我的印象中一直是不够优雅,现在更完全带有中年女人的蛮横和粗鲁,可是只有在提到权禹王时,她那已不再年轻的脸上的浮现的却是再女人不过的神色。
“昭容你…”我顿了顿,“和皇帝曾经相爱过是吗?哀家还记得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那时候你们的感情那么好。”
“相爱?”娜木朵儿幽幽地说,然后苦笑了一下,“臣妾以前也这么以为。后来臣妾渐渐觉得皇上喜欢过臣妾,我们确实有一段很甜蜜的时候,但不是爱。如果是爱,怎么可能因为臣妾的容颜变老就渐渐疏远,怎么可能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感情变淡…男人多薄幸,他爱的不是臣妾本身,只是喜欢臣妾当时的样子。看透了这一点,臣妾现在一点都不羡慕那些年轻受宠的妃嫔们,早晚有一天她们也会和我吃一样的苦头。”
听了娜木朵儿的话,我的心情是那样复杂。然而有些话我觉得娜木朵儿说得明白。想到我自己,权禹王他喜欢我什么呢?待到我美貌不再,他是不是也会对我觉得厌烦。
“不过皇上现在这样清心寡欲,臣妾还真是看不明白,若是在以前恐怕是绝无可能的事情…”娜木朵儿自言自语说。
晚上权禹王奇怪地问我:“你一直看着朕做什么?”
我摇了摇头,将自己乖乖地纳入他的怀中 。那晚,我存了私心,没有将妃嫔的传言说给他听。
然而我想得过于乐观了。流言只会愈演愈烈,不会因为我的故意忽视而烟消云散。
那天是后宫妃嫔们请大安,我来到正殿时听见她们正低声窃窃私语着什么。
看到我进来,她们噤口不言,中规中矩向我请安。
我坐定后,皇后出列,语气庄重地说:“太后,臣妾和后宫众妃嫔有事想奏请太后。”
我让她继续说下去,皇后稍有犹豫,然后继续说道:“是这样的…臣妾们都知皇上日理万机,可是自从皇上登基半年以来,后宫无所幸,导致流言纷起,臣妾作为后宫之首实不能坐视不管。为了后宫的安定和皇室子嗣的延绵,还望太后出面对皇上多加提醒啊。”
我听后摆手拒绝道:“这难免属于后宫私事,哀家怎么好开口跟皇上提呢?”
“臣妾也不想添太后烦忧,可是臣妾曾就此事反映给皇上,皇上不置可否,依如往常。臣妾怕再次提及会让皇上误会臣妾存有私心,实在不好意思开第二次口。诚然这为后宫私事,但也说小不小,皇上如果不再宠幸后宫,而膝下子嗣又单薄,这也不能不说是社稷之忧。太后作为后宫的长者,您说得话皇上肯定会慎重考虑的。”
皇后言语恳切地说完,后面妃嫔附和跪倒一片,齐声说道:“还望太后劝谏皇上,平息流言。”
她们说得冠冕堂皇,以我的身份,竟再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怔怔地看着眼前无奈的一幕好久,然后语气平静地说:“知道了。哀家会把你们的意思转告给皇上。”
“那件事皇后已经跟你提过了是吗?”我再见到权禹王时幽幽地说道。
权禹王怔了一下,他明白了我的意思,然后嗯了一声。
“那你为什么还要装没事人一样?!”
“朕不希望你为这件事操心,别管她们就行了。”
“可是你该比我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请愿永远都不会停歇。这意味着日后就会有大臣向你进言,皇后率着后宫向你进言,皇后率着百官向你进言,还会有太医请愿为你诊病,你明明比我还要清楚,可是你却说别管这些!”
不知道为什么我被激怒了。
不,我并不是在跟权禹王生气,我知道他是为了我顶住了那么多的压力。我只是对这种无奈的局面生气。
我爱他,可是我留不住他,还要被现实逼迫,违心地将他从我身边推走。
“奴兮,朕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生气?”
他是这个国家的皇帝。他和他后宫的女人们睡觉才是天经地义的,反而不碰她们才是不正常的。
我自己都知道,如果一味地霸占着他,只会使事情越来越糟。
“因为…”我抿了抿嘴,艰难地说出口:“如果你再不去她们那,她们就会越来越多的怀疑。说不定最后会怀疑到我的头上,那样会令我很困扰。”
权禹王的神色有些变了。
他不可置信地低声道:“奴兮,朕为了你故意忽视了那些对朕的流言蜚语,而你最后考虑的却还是你自己?!”
我侧过头不去看他,不发一言。
“好,好”,权禹王连说了几声,自嘲地说,“看来这件事是朕考虑不周,反倒是朕害了你。朕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二天听说权禹王翻了许美人的牌子。
许美人…许美人,我在心里默念。许美人,那位年轻的女孩子,那个笑起来眼睛像弯月般,言语间有说有笑的女孩子。
现在这样的局面,不正是我昨天与权禹王吵架的目的吗?
我在屋里走来走去,心中却怎么也无法安定下来。
善善见了关切地提醒我:“小小姐,您别到门口去,刚下完秋雨,天气忽凉容易感染上风寒。”
可是我的心在灼烧着,我正需要那样的凉意使我冷静下来。
我想着许美人的一颦一笑,突然觉得她那本来甜美的笑容竟使我那样的痛苦。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我早早地宽衣上床,真想一觉睡过去,明早淡然地接受一切。
可是我的心在不自觉地算着时辰。
这时候权禹王应该在勤政殿批阅奏章。
再过一两个时辰他的御驾就会移到许美人的居所了。
许美人会以什么态度去接待他呢?那个时候权禹王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我本来是翻来覆去的,渐渐有了困意,觉得脑子很沉很乱,眼皮也重得睁不开了。
我闭上了眼睛,用仅残留的意识想着,这样未尝不好,就这样睡着就再也不用烦忧什么了。
睡梦中觉得口干舌燥,我想睁开眼睛唤人拿些水来,而迎入眼帘的却是权禹王一脸关切的表情。
屋子里点着昏黄的烛光,这么说还是晚上,那么权禹王怎么会来?
我疑惑地看着屋子里的权禹王和善善,权禹王拉着我的手,解释说:“还好你醒了。奴兮,你发了高烧,还好是善善及时通知了朕,朕听了就匆匆赶过来了。”
我摸了摸我的额头,是有些烫,但是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没有严重到兴师动众的程度。
我看向善善,她向我微微点了点头。
啊…善善她看透了我的心思,她知道我实际上非常的介意此事是吗?所以她找了权禹王,阻止了这个夜晚本该发生的事情。
我顿时觉得心中酸酸的。
“老奴去看看汤药熬好了没有。”善善借机离开,留下我和权禹王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