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也在暗中思量如何可以从他手中夺回我的凤玺和太后之位。
他隐瞒我,我算计他,也许这并不能否认我们之间的感情可以称之为爱情,但至少这爱情已不再纯粹。
于是我落下泪来,权禹王看着他手上的泪珠,惊骇地问我:“奴,你怎么了?”
我噙着泪抬头看他,我想我此时应该是梨花带雨的娇怜模样,我有些委屈地说:“你不会知道她们是怎么待我的。”
权禹王按住我的肩膀,有些严肃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她们拿轻蔑的眼神看我,仿佛我这个受寡的女人就活该被她们轻视般。皇后带着后宫只象征性的问候一下便很快离开了,难道这尔玉宫真的是如此可怕之地吗?她们甚至不愿意陪我说说话,留下我一个人高高地坐在那,四周空荡荡的仿佛连墙壁都在嘲笑我…”
权禹王沉思着,我抓住了他的臂膀,用凄楚的语气说:“请你告诉我,当你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到底意味着什么…难道就是今天这样的局面吗?被人漠视被人嘲笑,有一名年轻的嫔妃甚至直生生的打量我,就像评价一个物品般说‘也不过如此’,那时我后悔为什么不在知道你来时就自我了断,也免得沦落到今日这样的田地…”
权禹王把我拥入怀中,抚着我的发,爱怜地说:“不会的,不会的,有朕在谁也不敢轻视你,谁也不可以。”
“那么告诉她们…”我翻开名册将那染了丹寇的手指压在梁充媛的名字上,“她,对我那样的无礼。”
权禹王沉默了一会儿,我轻声说:“你在乎她?”
我得知梁充媛是权禹王夺位之前新宠的小妾,何况她又是那样的年轻貌美。
权禹王将我腾空抱起,沉声说:“不,朕只在乎你,在乎的甚至想把你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切都依你。”

月上枝梢,尔玉宫大殿灯火通明,丝竹声不绝于耳,权禹王在此宴请后宫诸妃。
权禹王和我各坐上首左右位置,皇后在权禹王一侧稍低的位置,其余妃嫔则按照身份列成两席相坐。
席间皇后及众嫔妃频频向权禹王祝酒,而我则被冷落到了一边。
权禹王有些愧疚地看向我,其实我与他都明白,后宫之所以这样对我,除了她们本身不愿认同我这个失势的太后以外,更大程度是因为她们揣测不明新帝对太后的态度,所以不敢擅自造次,而现在我需要他证明我的身份。
这时权禹王站了起来,叫退了下面翩翩起舞的舞姬,一时间大殿安静了下来。
“梁充媛。”
年轻的梁充媛吃惊地抬起头,不知道皇帝为何单单叫她,不过她依旧出席惶恐地跪到殿中央。
权禹王冷然说道:“梁充媛不遵宫礼,对太后不敬,杖打十板,打入冷宫。”
四周一片哗然,梁充媛更是睁大眼睛震惊地说不出话来,直到有侍卫闯进架着她的胳臂往外拉时,她才反应过来,尖声喊道:“臣妾没有,臣妾没有…”
没有人听信她的狡辩,梁充媛脸色苍白,慌乱中看向我,我漫不经心地喝着酒,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当梁充媛已经被拉至门槛时,她在挣扎中突然大喊:“皇上,皇上,臣妾怀孕了!臣妾有了孩子了!”
一句话让所有侍卫停止了行动,殿中人面面相觑。
我没想到会突然出现这样一种局面,再看权禹王的神色似乎有了一丝松动,心中暗叫不好。
“医女长。”我召唤始终跟随我左右的医女长苗香,对她使了一个眼色。
苗香领命,低头匆匆小步走到梁充媛面前,扯出她的胳膊按在她的脉搏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梁充媛那截露出的纤细嫩白的手腕上。
苗香终于松开了手,抬头不着痕迹地看我一眼,低声说:“奴婢并未诊察出喜脉。”
“什么?”权禹王变了脸色。
“充媛娘娘并未表现出喜脉。”苗香再次坚定地重复一遍。
权禹王恼怒地挥了挥手,“拉下去。”
“不,皇上,臣妾真的是怀孕了,臣妾的身体真的应该是怀有身孕了…”梁充媛还是不放弃地叫道。
“应该?”有妃嫔抓住了字眼,嘲笑说:“这种事情是你自己说是就是的吗?你之前有向太医确诊过吗?”
梁充媛怔了一下,她的神情显然是没有过。
“再说,如果你真的怀孕了,早就应该上报敬事房了,何必偏偏现在才说?”娜木朵儿抓到漏点继续逼问道。
“我,我…”梁充媛这时露出一丝小女儿神态,低了头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
“这时候你还有什么扭捏的?该说就说吧。”皇后威严地发话。
梁充媛楚楚可怜地看向权禹王,“臣妾在等皇上,在等皇上来想给他一个惊喜,而不是从敬事房那些下人们听到这个好消息,可是臣妾左等右等,却迟迟不见您的身影…”
“可问题是你并没有怀孕,充媛可真是异想天开!”后妃尖酸地评价道。
所有的妃嫔都将矛头指向梁充媛,揭露她嘲讽她,恨不得立刻将她就地正法,只有姊,没有什么表情坐在那一句话也没说,这样还真是没有得罪任何人的风险。
最后我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发话:“梁充媛欺君之罪,打入冷宫,杖二十。”
我说的是先打入冷宫,再杖,也许没有人意识到这个区别,但我自有我的道理。
梁充媛终于被拖了出去,她喊冤的声音渐变渐小,直到最后大殿完全安静下来。
权禹王对梁充媛刚才的胡闹依旧残留恼怒神色,我对他微微笑着去宽慰他,向他敬酒,他喝了下去,面色稍缓。
“以后一切按照宫中规矩来办,嫔以上者每日到尔玉宫请安,七品以上妃子每五日例行请安。”听权禹王亲自下了指示,以皇后为首的众妃嫔连忙领命称是。
宴会继续进行。我看向梁充媛原来的席位,那里现在空落落的。
当苗香看我的那一眼,我读懂了她的意思,她也瞬间了解了我的意思,我赌权禹王不会怀疑我。
梁充媛她并没有撒谎。

有了新帝的表态支持,后宫各妃子开始陆续来尔玉宫拜访我。
最先来的皇后。
我与她算是半个熟人,小时候失明时在权禹王府多受到她的照顾,权禹王妃的贤德敦厚是有口皆碑的。
纵然曾经是亲王正妃,但当皇后来到尔玉宫寝阁时她依旧是咄咄称奇。
尔玉宫的奢华凤仪宫未必抵得上十分之一,无数的珍奇物玩收藏于宫中,许多更是大胤中独一无二、难得一见的。
直到如意端来泡的上等好茶,皇后才回过心神,寒暄道:“太后您近日还安好吧?”
我微微点头,简短地回道:“还好。”
皇后见我有些态度冷淡,面露愧色,“前些日子没来尔玉宫拜见实在是因为…”
“哀家并没有责备皇后的意思,哀家知道你的难处。”
皇后短暂的沉默,然后突然柔声地说:“这么多年变了多少事啊。”
我知道她说的是我后来嫁给先皇的事,所以现在即便我年纪比她轻上一轮,辈分却比她高。现在我们又再次见面,我为太后,她则为皇后,而以前她还当我是孩子般照顾了我一阵。
“是啊。”我跟着轻轻感叹说。
两个人经过刚才那番感慨,开始的生疏和隔阂消散了一大半,皇后和蔼地问起我的日常起居,像是一个长辈在关心自己的晚辈般。
我并不讨厌皇后,甚至对她这样温和的人存有一丝好感,如果日后皇后做事不与我对立,我亦希望和她好好相处,每天这样说说话也很好。
然而渐渐地我发现皇后对我关切的言语中不自觉参杂着一些同情,恐怕是看我中年就丧夫丧子做了寡妇,孤立无助,而她即便年老却依旧有丈夫可以依靠,甚至借着丈夫还做了天下至尊的国母的原因吧。
我知道她这并不是坏心,但这种同情让我不太自在。
后来如意走进来在圆桌上摆放了一盆蓝紫色的鸢尾花,皇后闻了闻,叹道:“真香啊。”
我有些诧异地问如意,“这个时节鸢尾花就开花了吗?”
如意点了点头回道:“这是今年御花园开得第一株鸢尾花呢,我们得了消息就马上采摘过来献给太后了。”
皇后说:“真是想不到夏天不知不觉就快要到来了呢。”于是两人商定一块去媚夏媛看看那些新开的夏花。
经过沁春媛时我们看到春天的大片花树已经零落,地上密密麻麻的满是沾着泥土的花瓣。
我和皇后指着各种花儿点评着,突然前面奔跑来一个小男孩儿,扑到皇后怀里就甜甜地叫了一声:“母后!”
皇后见了那孩子也极是惊喜,脸上笑着说:“敏儿,你怎么也在这?跟谁一起来的?”
那孩子抬头乖巧回答道:“和母妃一起过来的。”然后他注意到了我,问皇后:“母后,旁边的漂亮姐姐是谁呀?”
那小男孩看起来七八岁的样子,穿着蓝绿的皇子龙袍,浓眉大眼的样子活脱脱的是一个小权禹王。
皇后还来不及跟他解释,就听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敏儿,你在哪呢?”
那小男孩回头不停招手,喊道:“母妃,儿臣在这儿!儿臣在这呢!”
然后那棵梧桐转角处出现的,竟是姊的身影。

 

 


第21章 淑妃
那孩子跑过去拉住姊的手,靠着姊一副很粘母亲的样子。
姊上前很熟络地与皇后打招呼:“皇后姐姐,真巧,您怎么也在这?”然后她看到了我,除了略有吃惊外没有太多的表情,屈身中规中矩地请安:“太后吉祥。”
皇后乐着说:“哎,淑妃,你刚才是没见着,敏儿方才见了太后问本宫说这是谁家的漂亮姐姐,这孩子可真是逗乐死了。”
姊也微微地笑了,瞄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地对戈敏说:“这可不是姐姐哦,她是你皇祖父的妃子,算起来是你祖母辈的人呢。以后你得叫她太后娘娘。”
小孩子听不出其中的深意,戈敏天真地说:“可是太后娘娘长得真是年轻漂亮极了。”
皇后包括周围的一干宫人都呵呵地笑了。
皇后又把戈敏揽到自己身边,疼爱个没完,对我说:“敏儿这孩子不仅懂礼节,话说得也好听,精灵古怪的,小小年纪书也读得好,常常被教学师傅夸赞。”
然后她又拉着姊的手热络地说:“这也多亏淑妃人品好,教得好,才生出这样一个好儿子。”
皇后不知我和姊恩怨已久,以为夸我的姊也是在讨好我,所以对赞扬之词毫不吝啬。
然而家丑不可外扬,连我都不能在表面上与姊闹翻,否则姐妹公开相对只会让外人看笑话罢,于是我只能挂着微微的笑容听着。
“儿臣和母妃也很喜欢皇后娘娘,今早母妃听说御花园新开了鸢尾花就带着儿臣过来采摘想献给皇后娘娘呢。” 戈敏继续说道。
皇后此时更是欢喜了,感激地对姊说:“哎,真是难为你还总这么惦念我。”
“皇后姐姐这是说哪的话。”姊恭顺地回道。
通过这几番话我能感觉到皇后与姊的感情非常要好,尤其是姊的温顺和恭敬十分讨皇后的喜欢。
我一直觉得姊因为不受权禹王的喜爱肯定会在后院过得十分悲惨,却没想到姊已经傍上后院女主人这棵大树。
还有孩子…权禹王怎么会和姊育有孩子?他不是从不喜欢她吗!我从未想过姊会生孩子,这么多年根本有些故意躲避权禹王家事的消息,没想到竟会有这样一个孩子!也许善善早就听说过这件事,怕我伤心根本就没有告诉过我更不让别人再去议论。
“太后,您怎么了…脸色好像不太好的样子。”皇后见我好久没搭话,关切地问。
“太后娘娘您怎么啦…”自来熟的戈敏上前去拉我的手,我却像被灼到了一样,猛然地抽了回来。
动作明显的让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那孩子愣在那里一时手足无措。
那是我本能做出的事情,我只要想一想,都不会那样做。
我无法接受姊更无法接受眼前这个孩子。
我以绢帕掩嘴,解释说:“哀家身上突然不太舒服…”然后逃也似地离开。

“你们都下去。”回到寝宫我挥手斥退了所有宫人。
当四下无人时我将自己的情绪不再抑制地发泄出来,我感觉到自己胸中燃起了熊熊烈火,我脑海中不断地将权禹王的脸孔与戈敏的重叠起来,反反复复的,直到最后看到了姊那张带有嘲笑的得意脸庞。
为什么偏偏是姊?我知道权禹王有不少的女人,那么多那么多的女人为什么偏偏和姊在一起?为什么偏偏和姊生下了儿子?那孩子长得偏偏又那么像他。
我突然好憎恨权禹王,如果说他和其他女人的事我只是心有芥蒂,但只是和姊我却感觉到了强烈背叛。就好像要姊就是抛弃我,姊好就是我的不好一样。
姊的好就是我的不好…我反复默念着,突然觉得这句话就是我为何苦苦争斗谋取最高权力的最简单诠释。
赢得至高无上的权力是想给姊看,想给那些曾欺负过我的人看,让他们在我强大权势的阴影下战战兢兢地活着。
即便她是嫡出,名正言顺的,爹爹疼她又怎么样呢?即便爹爹厌弃我又怎样呢?我这个讨厌的孩子要比他的女儿活得更加出色。
姊以前什么都没有,我也就无从去伤害,而现在她有丈夫、地位和最珍贵的儿子。
想到这,我突然就肯心平气和地静心思考我目前的处境了。
我知道,不管姊现在到底了解多少,但至少她知道我与权禹王之前的情事的。那天宴会上当权禹王为我将梁充媛驱赶出去的时候,她表现出了些微的吃惊,还看着我和权禹王露出探究的表情。
但是我并不怕她说什么,哪怕她已经在怀疑我和权禹王的关系。即便将此事散布出去,顶多也只是我的名声受损,而她惹怒了权禹王的麻烦将要比我更大。
我还想不清楚姊以后会怎么做,又或者当个安静的人什么都不做,那也符合她的性格。
可是我要怎么去面对权禹王呢?我多么不想再见到他,否则我还会想起他和姊的事。但是我也绝不能和他争吵,理智告诉我那样并没有好处。唉,好心烦。

晚上权禹王来时尔玉宫已经将我发泄时扔的杯子首饰重新收拾整齐干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权禹王总是夜很深时才来,那时除了少数值夜的宫人其他人都已熟睡,况且他总会让贴身的太监提前将一路上安排好,因此这件事做得很隐秘,暂时也没有让任何人起疑,偶尔也曾悄悄处置过几个倒霉冒失的宫人,这也不足为题了。
很多时候那时我早已入睡,但今晚我很热情地迎接了他,还为他端了一杯睡前安神的茶,他好似很劳累的样子,夸我细心,然后举杯喝着。
在他喝茶时,我仿佛不经意地说:“我今天在媚夏媛看见姊了。”
权禹王顿了一下,没什么表情地说:“哦…”
“和她的儿子。”我接着说道。
权禹王停下了,将喝了半杯的茶重新放了回去,转头看着我,我直直地迎上他的目光,他突然叹了口气,“朕知道你早晚都会知道的…只是这件事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说过你不喜欢姊的!”我咄咄逼人道。
“是…以前不喜欢,现在也从不曾喜欢过。”
“可是你还是和姊有了夫妻之实,还生下了孩子!我无法相信你的话,你以前对我所说的都是骗人的,你明明知道是姊拆散了我们还…”
“更确切地说是父皇的那句话拆散了我们。可我对你说的那些话都是真心的。不管扇稚为人到底如何,和她的事情确实是个错误…那天蓉婉过生日,朕在席上被多劝了几杯,等醒来就在她的房中…但是朕不想因醉酒就为自己开脱,这确实是一个过错。可是,奴兮”,权禹王拉住我冰冷的手,“那毕竟是之前的事了。”
我抽回了我的手,说:“我可以不去介意过去,但我在乎现在。如果你不喜欢姊,为什么还要封她为四妃之一,给她静淑妃的名号?!”
“因为这些妃嫔的封号根本不是以朕的喜好来分的。”权禹王沉声回道,“淡将军,也就是你们的父亲,是朕年轻从军时就敬重的人。他为国捐躯后,无论凭道义凭良心还是凭个人交情朕都有责任照顾好他的遗孀和遗子,你的姊不比你这样的聪明伶俐,所以才想给她一个名分至少让她衣食无忧,不受人欺凌;再有,你的姊是前太后亲自指婚给朕的,宋孝宗连太上皇赐给自己的宫娥都要以礼相待,朕可以冷落她,但至少外表不能让人有说不孝不敬的把柄;况且…虎毒尚不食子,戈敏毕竟是朕的孩子,朕不能不为他的前途着想,生母身份过低会让他遭人嘲笑,你应该从懦弱的元藏王例子中看得出…”
权禹王见我不为所动,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朕知道说得这些惹你不开心了,朕也知道你不喜欢你的姊。可是,奴兮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是钻了牛角尖了呢?你的姊从来没有在朕面前说过你的坏话,在后院中也没有过。朕虽然冷待她,可是也从不听闻她口出怨言,她待蓉婉和其他后院的女人一直都很谦卑,这样的她你让朕还再怎么对她做过份的事情呢?”
我冷笑了一声,脱口而出,“她当然没有怨言!你以为她真喜欢的是你吗?她喜欢的是…”
我突然就住了嘴,我怎么可以如此说呢,我怎么可以为了贬低姊将端豫王处于危险之地呢。
“她只是喜欢你的身份和你所能给她的权势和地位罢了。”
权禹王听了笑了,“所以?既然你知道是这样,还介意什么呢?”
我无言以对。
他伸手抚过我的脸庞,然后轻捏着我的耳朵温柔说:“明明三十好几的人了,为什么却还像个孩子,在朕看来你那些都是小女孩的任性脾气啊,不过朕却有这样好的耐性去哄着你。”
我撇了撇嘴,“因为你老,所以我在你眼中恐怕永远都是个孩子吧。”
权禹王挑了挑眉,抱起我向床榻走去,粗声地说:“你说朕老?朕哪里老?今晚就让你看看朕到底老不老!”
我笑了,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希望你老了,这样你就再也不会去姊那里让我伤心了。”
“朕不会再去的。”权禹王答应我说。

第二天早上我刚起身,突然就想起皇后凭什么对姊那么好呢?皇后自小就抚养了身份低微的侍女的儿子,也算是半个亲子,她就不怕姊的儿子夺她儿子的位吗?
我还来不及梳洗,就屏退四下宫人唤菟丝过来问她:“梁充媛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菟丝低声回道:“娘娘您放心吧,决不会让人发现她小产的事情的。况且被杖打二十板后本来性命也是难保了,即便死了也不会叫人生疑。”
我放心地点了点头,努力去回想,对菟丝比划说:“侍候梁充媛的宫娥中有一个和叫小兰在一起的,脸圆圆的,眼睛也挺大的,梳着双环髻发型,身材适中,十七八岁的样子,哦,她好像长了一些雀斑,把她调到尔玉宫来服侍哀家吧。”
菟丝想了想回道:“梁充媛宫中的那些下人们大部分都被调到浣洗房做粗活了。既然您记得有叫小兰的,再找到那位宫娥应该不是难事。”
当我午睡醒来,年儿被打扮得干干净净焕然一新带到我面前,她惶恐而好奇打量尔玉宫时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之前的花溅泪。
我以前还乐于教导那些新来的宫娥,给她们起优雅的名字,教她们礼仪言语,看着她们在后宫中优雅行走,可是我没有想过,在压抑改变她们本来性情的同时,会使她们衍生出本不该属于她们的欲望,花溅泪就是一个例子。
所以每当我见到如意菟丝那些跟随我过来的宫人们高雅得体的姿态,永远波澜不惊的表情,我有时在想她们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呢,当夜深人静时她们可曾为自己感到悲哀过?
在我所能容忍的情况下,我并不希望眼前的年儿再变成如意菟丝中的一个。
我收回了心思,语气淡淡地问跪在下面的年儿:“你以前听说过哀家?”
年儿不敢抬头小声回道:“听过的,天下人有谁不知道当今尊贵的皇太后娘娘呢。”
“哦?天下人都说哀家什么呢?”
“说您美丽非凡,说您是大胤的第一贵妇,说您穆宗时三千宠爱集一身,权倾后宫…”年儿的声调高了些,滔滔不绝地说道。
我轻轻地笑了,挥手说道:“得了得了,这些夸赞的话哀家已经听过无数遍了,哀家本以为你老实本分没想到你口舌却很油滑。”
年儿急忙狡辩说:“太后奴婢没有说谎,奴婢真的一直很敬佩您!”
我听了微微苦笑,“不说这个,哀家倒是问你你愿不愿意在这尔玉宫伺候呢?”
年儿先是有些吃惊,然后磕头连连说:“奴婢愿意,奴婢愿意!”
“哦——”我拉长了声音,“不过哀家还可以给你另外一个机会,你是愿意去你主子身边照顾呢,还是愿意留在这尔玉宫呢?”
我心中清楚这是个两难的问题,如果她说愿意留尔玉宫,那么就是对前主子无情无义,这样也不见得会被新主人信赖;如果她说愿意去冷宫服侍,那也不见得是好答案,一个一直对前主念念不忘的奴才我要她又有何用呢,因此这是个永远不会有完美答案的问题。
年儿愣了一会儿,没想到我会问这样叫她为难的问题,但她还是回答道:“奴婢是个下人,哪有什么选择的权力呢,太后您怎么安排奴婢都无怨无悔。如果太后您安排奴婢去冷宫伺候充媛娘娘,这样成全了奴婢的主仆之情,有始有终,奴婢会因此感激太后娘娘;如果您看得起奴婢让奴婢在您身边侍候,这全是奴婢的福气,奴婢一定尽心尽力。说起充媛娘娘,我与她的感情,是一丝不偏的主仆之情,她待我为奴婢,我敬她为主子,都是做自己本分,倒也没什么怨恨或者是恩情。所以无论太后怎么安排奴婢都是太后对奴婢的恩典,因为这两种选择对奴婢来说都不是坏事。”
唔,我暗中点头,这小丫头回答得倒不错。
我唤如意进来,因为她的性格比菟丝柔和些,我想让她教管年儿会更好一点,于是对她吩咐说:“以后你就负责教导年儿了,教教她尔玉宫的规矩。”
如意挺高兴的样子,说:“咱们尔玉宫那么大,在内围服侍的人却少,尔玉宫可是好久没来新人了。”
我笑笑说:“可不是嘛。哦,对了,就让年儿跟你住一个屋,俩个人还能一起说说话做个伴。”
尔玉宫的规矩是两侍女共一间房,倒也不是尔玉宫的房间不够用,但这样可以互相监督,制约彼此的行为,这是我的小心思。除了善善,我对其他的宫人都谈不上完全的信任,对如意也是如此。
而且如意还可以帮我观察这年儿是否真心想过来伺候我。前一段时间,跟如意一起居住的宫娥习习得了咳病,晚上吵得她睡不好觉,因此就调走了,这时刚好让年儿入住。
如意说:“这敢情好,这习习一走把奴婢落了单儿,心里还真是有点不好受呢。走,年儿,让如意姐带你看看房间去…”
我见如意高兴的样子,想起这尔玉宫确实许久没有新人来了,诺大的宫殿深处就几名以前的宫人服侍着,空荡荡的。也难怪九珍总是抱怨说无趣无聊了。

通过接触,我发现年儿与花溅泪并不太一样,花溅泪是天生心性愚钝,而年儿虽然因为年纪轻没有经过严格的调教显得有些稚嫩,但这并不能掩盖她本身的蕙质兰心。
九珍就很喜欢年儿,因为年儿懂得许多宫外的游戏和新鲜小花样,于是九珍就总缠着年儿整天年儿长年儿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