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的13
我认真地点了点头,“真的。”
他惨白着嘴唇对我微笑,“奴兮,我相信你。”
***
我并不懂医道,但是总觉得常待在屋里也未必是好事,于是便在天气好时带着九皇子到院子里走走。
起先玉昭容还很担心,但是发现九皇子的脸色越来越好时,也就不再阻止我们。
我想一个人的精神好的话,身体也会好很多,实践证明,确实如此。
不过有几天天空一直下着雨,加上我忙于练习舞蹈,所以也就没去看望九皇子。
三天以后,我再去万和宫时,萍儿迫不及待把我请进门,小声对我说:“小姐,你这几天没来,九皇子的心情可不好了,害得娘娘十分担心。”
我笑了笑,九皇子虽然要长我三岁,可却比我还像个小孩子。
我进了里屋,叫了声“九皇子”,可是他却故意背对着我,不和我说话。
我过去拉住他的手,“怎么生奴兮的气了吗?”
他哼了一声,却还是不说话。
我“噗哧”的笑出声,说道:“谁道闲情抛弃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河畔青芜堤上柳,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独立小楼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1)你这样子倒真像这首诗里的怨妇了!”
他本是恼着,听了我的话,想想自己的样子,也笑了出来。
他说:“你这几天不来,我自己很无聊。”
“我知道,所以——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我于是掏出藏在身后的棋盘。
他问:“这是什么?”
“围棋呀,你没玩过吗?”
他摇了摇头。的c0
“没关系,我教你。”于是我把棋盘摆在我们的中间,拿起棋子,一点点给他讲解起来。
“…这样白子包围黑子,就可以把黑子吃掉了…九皇子,你懂了吗?”
可是却迟迟听不见九皇子回答。
我抬起头,却见九皇子靠近了我,问:“你身上什么味道这么好闻?”
我仔细闻了闻自己,却并没闻到什么,于是随意的答道:“可能是外面的雨香罢了。”
我教会了九皇子围棋,没想到九皇子在这方面甚有天赋,在我不来的时候,他就自己待在屋里研习棋艺,没过几个月,就算是个中高手了。
(1)出自冯延巳的《鹊踏枝》。
***
那天我在蔬禾殿陪皇上用着午饭,就有太监进来禀报:“刚才庆芩殿的娘娘来报,说是第十帝姬早夭了。”
皇上一惊,却并未过于的悲伤,只是淡淡地说:“朕知道了。叫庆芩殿的娘娘好好准备后事,缺什么尽可向内务府要。”
太监略有犹豫,“陛下可去庆芩殿看看?”
皇上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朕很忙。”
太监明白皇上的意思,正要退下,却又被皇上叫了回来。
“多赏赐些东西给庆芩殿的娘娘,以慰她丧子之痛。”
“是。”太监低眉领旨而去。
我不知道皇上真是不懂还是敷衍,那样的悲痛岂是金银珠宝就可以缓解的…
我虽然与庆芩殿的娘娘素不相识,此刻却有些同情她了。
帝王最是无情家。
大宫 第一卷 回眸一笑百媚生 第12章 秋千(1)
章节字数:3824 更新时间:07-09-09 16:18
秋千(1)
太后最后还是容不下我,把我从袭菸居赶了出来。
她对皇上说她“年事已高,精力不济,不能同时照拂两个孩子”。
我想想也好,我也不喜欢太后,听说当初皇上本是要娶我娘的,结果太后捷足先登把我娘赐婚给了爹爹,否则我娘也不至于死的这样早。
于是皇上在他寝宫的附近辟了个小室给我,赐名叫小雅斋,并且对我说:“你娘死的早,朕的妃子们就是你的母亲,你可以任意去她们的寝殿过夜。”
虽说是小室,可是却五脏六腑俱全,而它的奢华与袭菸居比起来也是犹过之而无不及的。
因为与皇上住得近了,我对皇上的喜好厌恶更了解了一层,就是皇上最常去哪个妃子的宫殿,哪个妃子受宠也是明白的一清二楚的。这也不可不谓“因祸得福”了。
然后少不得有妃子向我巴结,乞求我在皇上面前说她们几句好话。
我倒是不得罪她们,送给我的礼我是通通都收下的,然而好话我到底说是没说就只有我自己知道了。
***
那天,我和十二皇子在玩秋千,却听见有人气势汹汹的喝到:“让开!”
我们定眼一看,见到被一群宫娥包围着的和我大小的女孩子正倨傲的看着我。
她旁边的宫娥见我毫无反应,提高了声音:“昭娇帝姬要玩秋千,让你下来你没听见吗?!”
我冷笑,好个狗仗人势的奴才!
十二皇子听不下去了,要前去替我出气,我拦住了他。
我从秋千下来,走到昭娇帝姬面前,十分标准的一拜,“昭娇帝姬请。”
昭娇帝姬傲慢的看着我,声音也是冷淡的:“你就是奴兮?”
我低眉顺眼,“是。”
她“哼”了一声,“小狐狸精。”
我木木的没有说话。
昭娇帝姬的嘴角露出胜利的笑容,再次拿着傲慢的眼神看着我。
“以后这架秋千就是我的了,知道吗?”
我恭敬的回答,“是。”
她十分满意,“知道就好,没有我的批准你不能到这来。嗯?”
“是。”
“好,你可以下去了。”
我拉着十二皇子走了,可是临走前我又向她一拜,说:“昭娇帝姬火气太盛,可要小心别从秋千上摔下来了。”
***
路上十二皇子还是忿忿不平的样子,“奴兮,你为什么屈尊于她?!”
我倒是一幅心平气和的样子,笑着对十二皇子说:“她是帝姬,而我只是臣的女儿,算不上屈尊吧。”
十二皇子语塞。
“再说,我夺走了她的屏风,就当是让她出出气吧。”
十二皇子看着我,言语间有佩服的口气,“奴兮,你还真的能忍。”
我苦笑,我并不属于隐忍之辈,但谁都能看得出来,昭娇帝姬的母妃姒修容正值隆宠,暂时我是得罪不起的。
“十二皇子,今年昭娇帝姬九岁,而十四皇子才三岁,这么说姒修容已经承宠十多年了,这在后妃中应该是很长了吧。”
“嗯,很长时间了,姒修容恩宠不减。”
“那为什么?姒修容长得十分好看吗?”
十二皇子点了点头,“姒修容长得很好看,而且她很会揣测父皇的心意,很能讨父皇喜欢。父皇也很宠爱十四皇子。”
我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
本来以为事情就那么了结了,却不想昭娇帝姬真的从秋千上掉下来。
那天我正和善善她们一起说着笑话,姒修容便率着念伊宫的宫娥太监怒气冲冲的兴师问罪来了。
我正要向她行礼,她却什么都不说上来就是一巴掌。
只听见“啪”的一声,却不是打在我的脸上,而是赶上来的善善帮我挡住了。
姒修容大怒:“你是什么身份?!”于是接着又要一掌。
我使劲地抓住她的手臂,冷冷的问她:“娘娘贵为修容,做事就这么鲁莽吗?而且皇上的寝宫就在附近,惊动了陛下,奴兮吃罪不起,相信娘娘也不愿意这样吧。”
果然我的话起了作用,再加上她身边的侍女也劝她,姒修容终于放下了手。
然而她还是一副怒气指着我喊:“你要害昭娇!”
“娘娘何出此言?”我当时并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姒修容有些无理取闹了。
“你装的好好啊!你把秋千的绳子割断,害得昭娇从秋千上掉了下来,险些摔断了腿!”
我在心底冷笑,昭娇帝姬从秋千上掉下来,没有摔死你就该呆在屋里烧高香了,怎么还上我这来闹事?!
然而我的脸上却是极恭敬的,“娘娘明察。自从上次昭娇帝姬吩咐奴兮,奴兮就未曾踏足沁春媛半步。”
姒修容不信,又要和我理论,却听见后面有威严的声音传来:“你上这来胡闹什么?!”
我们回头,看见沉着脸的皇上负手而立。
一屋子的人呼啦啦的全都跪下请安。
皇上却不叫我们起来,走到姒修容跟前,问她:“怎么了?”。
姒修容径直的站了起来,半是撒娇半是委屈的把事情前后说了出来。
皇上听后,只问了两个字:“证据?”便说得姒修容哑口无言。
突然她又想起来什么,说道:“昭娇跟我说奴兮最后曾威…”
我情知这话是不能让她说出口的,否则我即使没做过这事也会让人怀疑,于是跪着走到姒修容面前,磕了一个头,“那秋千以前是奴兮坐过的,本来就有些松动,后来昭娇帝姬要坐,我便让给了她,最后提醒她让她小心一下这架秋千。可能是奴兮词不达意,昭娇帝姬没有听懂,才酿成今天的大祸。请皇上和娘娘责罚。”
“你胡说!分明是你故意把绳子弄断的!”姒修容却不领我的情,一口咬定是我做的。
只见皇上皱了眉头,“这事不是奴兮的错,她已经提醒过昭娇了。谁让她这么冒失的?都是你宠坏了!而且何事都有先来后到,昭娇抢了人家的东西不说,自己出了意外还要埋怨别人!这还真是罪有应得了!”
姒修容还要辩解,皇上怒道:“你看你刚才一副泼妇的样子,成什么体统?!真是让朕厌恶极了!”
姒修容这才知道自己已经犯了龙颜,马上转变了态度,娇滴滴的说:“臣妾知错了。臣妾不也是一时心急心疼女儿嘛。”
然后她拉着我起来,温柔的对我说:“奴兮,本宫刚才爱女心切,相信你这么懂事不会忌恨本宫的,是吗?”
姒修容的确有一手,看着她那副温柔的有些过了头的笑脸,我这才知道什么叫“口腹蜜剑”。
既然这样,我也只有虚与委蛇一番:“奴兮也是有错的,希望娘娘也能原谅奴兮。”
她笑了笑,便不再管我,反而靠近皇上,柔声说道:“臣妾今天早上特意为陛下采了初晨的露水,泡茶刚刚好,自己还没舍得喝,陛下现在可要去臣妾的念伊宫尝尝?”
皇上见她那一副已经知罪的模样,气已经消了一大半,再加上她说“特意”“自己还没舍得”的话,便也不好再恼怒于她。
于是姒修容携着皇上离开了。
我赶忙去看善善的伤势。
只见她的脸已经红肿了一半。
我暗吸了一口气,姒修容好生狠毒!
我只是轻轻碰了善善的脸,善善却疼得连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我紧紧咬住嘴唇。
好一对儿不知天高地厚的母女,我不去招惹你,你反而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
那天奴兮请我到她的小雅斋去玩。
我仔细环量四周,奴兮和扇稚不同,她喜欢把寝殿装扮得极尽奢华。
我四处摸摸碰碰,有好多新奇的珍玩就是我也没见过的。
她很随意的搭着矮几,捏着后颈,问我:“比起姊的房间如何?”
我愕然,“你怎么知道我去过扇稚那呢?”
她呵呵的笑,“我看见你放在外殿上的鞋子了。”(1)
我想起我们以前闹过的别扭,尴尬的笑了笑。
“我还看见元遥在外面候了好长时间,你们倒是聊得开心。”她依然逗趣着。
我假意咳了咳,趁机转换话题,“那天听说你在学舞,什么时候能看看呢?”
“自然是有用的时候。”她像是一幅开玩笑的口吻。
“啊,我昨日去看九皇子,发现他的气色好了很多,和以前大相径庭了。”
“嗯,都是玉昭容善有善报。”
我沉默,其实若不是奴兮经常去陪九皇子聊天、散心,九皇子也不会好得那么快。
“奴兮你也功不可没呀。”
她不置可否,“可这样终究是治标不治本。真不知道那些太医怎么做事的,开的方子吃了也不见好。”
“那些太医怕开错了药担当责任,所以开的那些药也是不温不火的,吃不死人也治不好病。”
她恍然大悟的,“怪不得。要是以后我学些医术就能给九皇子治病了。”
我看她那关切的神色,不由得涌起一丝伤感,用小的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问道:“奴兮如果我也生病了,你会这么关心我么?”
奴兮显然是没听见,问我:“你刚才说什么?”
我慌张答道:“没,没什么。”
她笑起来,“怪人。”
不过她又加了一句,“十二皇子,如果你要是生病了,我一定是很担心的。”
我猛然抬头,看见她微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她的脸颊上投下了一层云影。
奴兮,真是可爱。
(1)《礼记?曲礼》中规定:“待坐于长者,屦不上于堂。”屦,即鞋子。
就是说古人进屋都是要脱鞋的;这也是为什么古时男子去女子那偷情时都要把鞋子藏于室内的原因。(笑
大宫 第一卷 回眸一笑百媚生 第13章 秋千(2)
章节字数:4187 更新时间:07-09-09 16:18
秋千(2)
礼上往来,过了几日,我便邀请奴兮到我母妃的福祉宫去。
母妃和蔼的和奴兮说了会儿话,便留下我们俩,带人退了下去。
奴兮看见几本已被我翻烂的书,拿起,颇有兴趣的看起来。
“十二皇子,怪不得每次小测都是你和我争榜首。”
“总不能输给你这个小女子了。”
奴兮撅起嘴,“谁说女子一定不如男了。”
我好笑,连忙说到:“是,是。我这眼前就有一位不让须眉的巾帼呢。”
她也笑了。
我们又说笑打闹了会儿,奴兮就告辞了,我起身相送。
在回去的半路上,奴兮突然发现自己的丝帕丢在我的屋里了,于是我们又只得又返回去。
去我的屋子一定要经过母妃的寝室的,我们正要穿过,却见里面有人说到:“小小年纪就长得这样标致,未必是好事…”
我侧耳而听,正是母妃的声音。
就听见母妃接着说:“她的眼眸淡棕竟有银色,看得我心惊胆战的。”
素儿附和道:“是啊,娘娘。刚才说话间您不小心的打碎了一个杯子,就是奴才这样见惯场面的都不免吓了一跳,可是我看那位奴兮小姐脸上神色丝毫不变,这样小小年纪就做到了临阵不惊,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
素儿在宫中多年,说话间十分注意言辞,什么是可以说的,什么是说不出口的拿捏得很准。
只听母妃沉了声音,小声对素儿说:“你可要看好了十二皇子,没事不要让他总找那个奴兮去玩…”
我听了这话简直是有些恼怒母妃了。
难道漂亮也是过错,懂事也成了忌惮的罪过吗?
此时我甚至不敢看奴兮的脸,很惭愧的低下了头。
可是奴兮却好像是一脸平静,她对我说:“十二皇子是被母亲疼爱着的,很幸福啊。”
***
如果说媚春媛的媚潭水深不可测,那么奴兮就仿若那一池清水,让人感觉一望到底,可是伸手一掬,却是什么也得不到。
我好似了解她,可是却总也参不透她。
有人只是因为一句话得罪了她,便祸及满门;而她有时却又很是宽宏大量,对那些责难和讽刺只是一笑了之。
那天我照旧是在小雅斋里和奴兮说着话,就有宫娥通报父皇来了。
于是我和奴兮赶忙起身迎驾。
果然我们刚到门口,父皇就在众宫人的簇拥下踱步到来了。
我低头看见父皇穿那玄黑色绣祥云杂金龙飞舞的靴子站在我面前,心里一阵紧张。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是他的臣子甚于他的儿子,所以我对他大部分是陌生而敬畏的。
奴兮倒是很随意,和父亲很是亲热,想必父皇经常来她这了。
父皇见我也在,和蔼的说:“原来十二也在。正好,朕遣人带来些南方的荔枝,我们正好一起尝尝。”
要知道,荔枝生在遥遥的南方,又不便储存,所以就是宫中也乃稀罕之物。皇上可以不限量,然而就是皇后也只能一日定量十颗的,更不要说像我们这些皇子帝姬们了。
奴兮,已经在父皇的心目中占有了这么重要的地位了吗…
奴兮迎着父皇入座,问道:“昭娇帝姬可好了?”
父皇盯着奴兮看,仿佛要通过她的眼睛揣测她有几分说这话的诚意。
奴兮毫不畏惧的迎上父皇的眼睛,她的眼睛清亮而又透彻,让人想起了炙热炎炎下的一滩清池。
父皇沉吟了一声,“你这样懂事,昭娇却是远远比不上你的。”然后又带有几分的怒气说:“昭娇恐怕是被朕给宠坏了,她贪玩摔断了腿,太医叫她在床上静养一个月,她又哭又闹,还砸东西,搅得一宫人不得安宁!”
奴兮说道:“昭娇帝姬因为有皇上娘娘宠着难免娇惯,也是人之常情;不像奴兮年幼失怙,无依无靠…”
父皇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又是怜悯又是心疼,抚着奴兮的秀发温柔的说:“不是有朕在么。”
奴兮点了点头,“皇上恩德。”
之后我们吃着荔枝,奴兮十分体贴的遣人送上了清水。
父皇暂且搁置一边,问奴兮,“众母亲对你可好?”
奴兮点了点头,“皇后和娘娘们都很爱护奴兮。”
父皇笑了,“好机灵的一张小嘴!倒是谁也不得罪!”
奴兮也笑,“奴兮说的是实话。”
父皇逗她,“朕今天偏偏不让你当这老好人,你说哪个娘娘对你最好?”
奴兮想了一会儿,“皇上可要听实话?”
“当然了。”的43
奴兮走到父皇身边,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什么。
父皇听着,“哦”了一声,问道:“哪里好?”
奴兮却不马上回答,只是端起晾在一旁的茶盏递给父皇。
父皇喝了一口,奴兮说:“就如这杯温水,一切刚刚好。”
父皇拍掌大笑,“好!好个‘刚刚好’!”
当晚父皇就翻了母妃的牌子。
***
父皇后来去母妃那里勤快了许多。
母妃依然是淡淡的样子,可是我知道她其实是很高兴的。
那天父皇遣太监传话说明儿个中午要到福祉宫来用膳。
这是莫大的荣耀,于是福祉宫上下都是一片忙碌。
然而母妃终究总是感到不满意,生怕不能取悦龙颜。
于是我便把我的担忧和奴兮说了。
奴兮淡淡一笑,“原来就是为这事啊。”
我说:“这可不是小事。”
只见奴兮走到书桌前,拿起纸笔写了写,递给我。
我定眼一看,原来是餐谱,例如什么“有凤来仪”“如意五尊”“碧阶琼栏”“山楂太极盏”,名字倒是吉祥好听,但上面大多数竟是些家常菜和素菜。
“这…”我不无疑虑。
奴兮看中了我的心思,“你可别小看这些菜。你可知道就只是这个捻清汤,就要清晨去媚春媛采集整整三百滴露水烫制而成;还有这个红罗绿裳(1)一定要拿去宫中东部最偏僻的那片竹林的井里冰镇;你要是信得过我,一定不要让御膳房的那些厨子们做,御膳房炊火的那个大婶却做了一手家常的好菜;还有薏米酒,宫中是没有的,你得出宫去燕稗巷去寻哪家存了三冬的好酒…总而言之,这顿菜一定要主清淡,肉食不妨设置些鱼类和鹿肉等。”
(1)红罗绿裳,即西瓜,因为它是绿皮红囊,故起此名。
***
我把菜单拿回去,推荐给母妃。
母亲仔细的看了一遍,惊疑不定,“这是你想的?”
我慌忙点头,因为我知道若说是奴兮,母妃多半是不会采用的。
母妃宠溺的摸着我的头,“难为你了。虽然这些东西好多母妃也不曾听闻过,但就是这些制菜的材料,却多半是皇上平时爱吃的。我家皇儿真的是长大了…”
***
父皇来到福祉宫,看到一盘盘上来的精美菜式,眼睛不免一亮。
母妃又细细的解说了每道菜的来历,听得父皇是连连点头。
尤其是那个捻清汤,三百滴露水只不过一小碗儿,弥足珍贵。夏天午晌喝起来最是沁人心脾,润肺清肠,父皇竟破格得把它全都喝完了,(2)还连声夸好。
用完午膳,父皇大悦,赏了福祉宫上到母妃下到做菜侍候的宫人们不少东西,临走时还在母妃耳边低语:“难怪奴兮要说你好。今晚朕还上你这来。”说着还不着痕迹的捏了捏母妃的小手,惹得母妃脸上一片绯红。的8d
事后我问奴兮怎么知道父皇会喜欢吃素菜,奴兮回答说:“前几天皇上一直入住姒修容的念伊宫,我见那的宫娥们端出的剩菜多是鱼肉腥荤,连着几天都吃那些,任哪个都受不了。所以我们就要反其道而行之,往往会收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我听了不住点头,奴兮竟了解父皇到如斯的地步,也难怪父皇格外的优容她了。
(1)宫廷有“吃菜不过三匙”的规定。
*****
那天朱公公来到我的小雅斋。
表面上说的是奉皇上的旨意传话来的,可是我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这才劳烦他亲自跑这一趟。
于是我驱走了屋里的宫娥,只留下善善在旁侍候。
朱公公不着痕迹的看了看善善,我笑着说:“没关系。她原是侍候我娘亲的丫鬟,是可以信任的人。”
可朱公公到底在宫多年,做事极其小心谨慎,他上前用只有我一个人听得到的声音问我:“小姐可曾得罪过姒修容?”
我苦笑,这可得好好想想,到底是她得罪了我还是我得罪了她了?
朱公公看我的神色就知道答案了,叹了口气,“小姐可要小心些,最近姒修容没少在圣上面前说小姐的坏话呢。”的6c
“哦?”我眯起了眼睛,“那皇上信了吗?”
“圣上要是信了,你我还能在这说话吗。也多亏小姐前几天问了昭娇帝姬的病情,圣上对小姐更是深信不疑,圣上回去还责骂了姒修容一通,说小姐聪明懂事,姒修容度君子之腹…”
“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世上还真有这样的蠢人存在。”
朱公公正色道:“小姐终是年少。姒修容可不是一般人,否则她又怎样隆宠这么多年?圣上虽说现在相信小姐,可有姒修容天天在耳旁吹枕边风,终究对小姐不利…”
我点了点头,“朱公公提醒的极是。”
朱公公听完马上提高了声调,像是故意要外面人听到似的,“小姐,皇上说下周月圆之夜举行小宴,希望小姐过去。”
我也朗声说道:“谢谢皇上恩典。”
临走时我遣善善把几幅虎皮膏拿给朱公公。
“听说最近朱公公腿脚风湿病犯了,这是小小心意,还请朱公公不要嫌弃。”
说起这虎皮膏倒还真有几分来历。
这虎皮膏是西部贡品,太后年事已高,常常后背酸痛,听说贴了几幅虎皮膏就会药到病除,十分有效。所以这种稀罕物多为太后所有,这几贴还是我央求皇后帮我讨来的。
其实这送礼也是大有学问的。
若你每次总是送些金银细软,那么说明你们的交情也就只有局限在这铜臭上了;而你若送些价值不菲的日常用品,那么就说明你们的交情已非同一般,可以交为心腹了。
朱公公何等狡猾聪明,他不可能不知道这药的价值,也不可能不知道我送他这份膏药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