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下一刻那医生的眼神来看,肖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不由心里一紧,立刻接着问:“听说一般献血之后如果休息不好,很容易导致抵抗力量下降对不对?那如果那人正好先天抵抗力就比较差呢,又或者原来贫血呢?”
医生深深看她一眼,终于转身从铁柜上抽出一份病历,她几乎下意识地伸手去接,结果却发现那并不是递给她的。
医生只是慢条斯礼地将病历本翻开来,清了清喉咙,然后说:“因为叶先生本人交代过,所以我不能把他的病历给你看,但是你刚才提的问题,很凑巧,最近我手上有一位病人恰好就是这样的。”他抬起眼睛,看了看正襟危坐的肖颖,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才接着说,“在身体状况原本就不太允许的情况下抽了血,并且之后又没注意休养,结果除了免疫力会急剧下降之外,还有可能导致急性贫血。”
肖颖一惊,想说话,却被对方抬手打断:“不过幸好,目前这种症状只是轻微的,经过药物和调养,一至三个月之后就会逐渐恢复痊愈,也不必太过担心。”
肖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样的一种心情走回家的,只知道一路上胸口都在突突发疼。
其实医院距离家里并不近,天气也不好,持续着几日的连绵阴雨,地上湿滑肮脏,道路上的汽车飞驰而过,随时都可能卷起飞溅的水花和泥星。
但她只是茫然地迈着双腿,思维仿佛被人搅碎,脑子里乱轰轰地一片,唯一的感觉一个,那就是疼痛。
到家的时候钟点工正要离开,阿姨见了她的样子不由叫道:“哎呀,怎么搞成这样?”
肖颖自己倒没注意,低下头看了看才发现米色裤腿上尽是深褐的泥浆印子,邋遢无比。
她一言不发地走进屋,却并不急着换衣服,反倒一把推开卧室的门,可是里面没有人,她呆了一下,又立刻转身走到书房门口,只听见身后传来阿姨的声音:“小叶出去了。”
“去哪儿了?”
“说是出去见朋友。”
她又问:“走了多久?”
“午休之后就出门了,怎么着也有两三个小时了吧。”阿姨解释,“临走前说不回来吃晚饭,我以为你也一样呢,所以正准备走。”
“哦,没事,您先走吧。”
打发走了阿姨,肖颖也没什么胃口中,便心不在焉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结果一直到了夜幕低垂,叶昊宁才开门进屋。
肖颖几乎跳起来问:“你去哪儿了?”
可对方却只是淡淡瞥她一眼,反问:“需要向你报备吗?”
,心头只是软软的,仿佛陷进吸足阳光温度的沙子里,一片温暖的绵软,她跟在他身后轻声说:“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叶昊宁走在前面,听后步子微微一顿,半晌才侧过头说:“我没事。”
其实他的面色依旧冷淡,但气氛还是在一瞬间变得有些微妙,肖颖来不及细想,就已经凭着本能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又似乎怯怯地试探,生怕被 甩开,所以不太敢用力。
结果叶昊宁的手指只是动了一下,仅仅只是动了一下而已。
心头提着的一口气倏然松下来,肖颖觉得机不可失,于是飞快地紧紧用力攥住他的手。
“你干嘛>”一时半会儿,叶昊宁的声音里倒也听不出喜怒。
她只是一言不发地突然靠过去,将脸贴在了他的背后。
其实过去从没做过这样的举动,所以不知道竟会是如此踏实温暖的感觉。
叶昊宁一怔,背部线条不禁有些僵硬。
她说:“对不起。”声音闷闷的,但又十分坚决干脆。
叶昊宁问:“你对不起我什么?”
肖颖说不出来,只说:“我们不要离婚好不好?”
结果身前的人沉默片刻,突然轻忽地笑了笑,带着冷哼:“这样拖泥带水,可不像你一贯的作风,当初发短信的时候呢?恐怕根本没有犹豫吧。”
她似乎语塞,半天才懊恼地说:“是我错了,你还要我说多少遍才可以呢?”
然后死死地环抱住他的腰不肯松手,硬声硬气,近乎耍赖道:“反正我是不会签字的,随便你怎么办!或许你是正好想借着这次和我一刀两断,然后去找别的女人过好日子?那我就更加不会撒手了!”
叶昊宁本来还想翻脸,谁知听到最后一句,终究还是忍不住口气微松:“我可没你想的那样龌龊。”
她趁机道:“那就不要和我离婚。”
“理由呢?你不能永远像个小孩一样,随着自己的喜好做事。”他的声音里仿佛带着一点倦,“这样反复无常,你当我不会累吗?”
“..........”
恍惚记起很久以前也有人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肖颖心里蓦然一紧,以为他下一刻就要分开她的双手,可是他说完之后却一动不动,瘦削的背挺提直直的,犹如一道不可逾越的山峰。
她一直以为自己不够了解他,是因为他总是藏得太深,让她永远走不进他的心里去,可是如今才知道,只不过是自己没有用心罢了。
他没说错,她是真的不够用心,心有旁骛,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地误解和错过。
已经是那样明显的事实,她却一直发现不了。
那些曾经以为离自己十分遥远的东西,如今才知道,近得触手可及。
“有一个理由。”最后肖颖说,“只怕你不会相信。”
谁知叶昊宁却说:“为什么不信?我早说过,你根本不会撒谎。”
她有点尴尬:“谢谢夸奖。”顿了顿,才郑重其事地说,“因为我爱你。”
他仿佛没听清,短暂地沉默了一下便要求:“再说一遍。”
她仿佛是豁出去了,一咬牙,沉声说:“不管你信不信,以前的人和事,我真的已经都放下了.....现在我爱的人是你,所以不想离婚。”
事后过了很久,这个话题仍时常被某恶劣之人拿来说笑。
“我说肖颖,你主动起来真是可怕。”
她早就习惯了,所以不理他。
“难道当时不担心我拒绝你?”
“在你面前我早就没有面子可言了,难道不是吗?”
“不要这样说,我什么时候不尊重你了?”
“.....”
每到这个时候,肖颖就会愤恨地想,早知道就离了算了,也好过此后天天受这种讥讽,简直是非人的待遇,精神上的折磨!
把饭菜端上桌,她板着脸说:“麻烦让一让。”
叶昊宁倚在门边,侧开身子,仍旧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最后她终于忍不住,恼羞成怒地开腔道:“你是不是前一阵低烧烧傻了,好好的笑什么笑。”
可是对方根本不与她计较,只是不置可否地转过身施施然去洗手,准备开饭,她就好比攒了很久的力气,却一拳打在一大堆棉花上,根本无处发泄。
于是只好在吃饭的时候小声嘀咕:”我看原来就是傻的。”
仿佛是自言自语,但还是被叶昊宁听见了,他很快便停下筷子扬眉问:“你说什么?”
她说:“如果不傻,当初在医院里怎么可能那样见义勇为,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有这么夸张吗?”叶昊宁哂道:“我自己的情况,我心里清楚的很。”忽又狐疑地微微眯起眼睛看她,“肖颖,你该不会以为我那样做是因为不想你伤心吧?”
她抬起眼睛瞪他。
他立刻笑得很诡异:“你会不会想太多了?其实我只是纯粹出于人道主义罢了。”
“随你怎么说。”她讪笑一下,重新埋头吃饭。
不争论并不代表不计较。
肖颖私下盘算了一番,觉得十分有必要为自己扳回一城,否则这日子以后没法过了。
恰好叶昊宁的妹妹带着男友从澳洲回国来渡假,一家人吃完饭之后,肖颖便在厨房帮忙准备水果。
阿姨三番五次地催她:“你别忙了,出去和他们聊天吧。”
“没事,我就想站着多活动活动、”
“说起来你最近倒像胖了些”阿姨侧过头来打量她。
肖颖不禁一窘,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讲出去都丢人,这阵子叶昊宁生病,她照顾他,结果却把自己照顾胖了三四斤。
上次因为回B市办离职手续,和几个老朋友见了一面,许一心就颇为怀疑地问:“你是不是把叶昊宁的补品全都偷偷吃进自己肚子里去了?”
可是事实上哪有什么补品?叶昊宁趁着生病,简直已经将他一贯挑剔的特质发挥到了极致,尤其是在她主动示弱之后,更是当机立断地打发走了能干的阿姨,开始明目张胆地奴役她,却又常常说这个不满意,对那个不合胃口的,气得她想跳起来骂人。
但终究还是于心有愧,不得不忍气吞声。
然而就是在如此受压迫的环境下,她反倒胖了,真是千古奇事。
所以叶昊宁才会嘲笑她:“人家都说心宽体胖,看来你对现状十分适应及满意嘛。”
天知道她有多么想冲上去拳打脚踢一番,可看着他那张明显清减下去的面孔,最终还是只能咬着 牙忍了又忍。
不过现在可好了,果然如医生之前说的那样,经过悉心调养,叶昊要又重新恢复了许一心心目上无可比拟的超人形象。
肖颖觉得眼前仿佛有一大片曙光,七彩绚烂,意味着苦日子就要到头了。
主动点儿啊。”
其实她的眼睛与叶昊宁的极为相似,同样漆黑深邃仿佛蕴着微光,十分漂亮勾人,可是对方却似乎不为所动,又或许是早就习惯了,竟然只是抿着唇角淡淡地笑了一下:“我都已经得到你家人的一致认可了,还需要穷表现什么?”
“就冲你这态度,我就不认可你。”
“都见过家长了,再反悔是不是有点迟?”
“还没加印盖戳呢,是你高兴得太早了!”叶思颜拖着他站起来,连水果也不吃了,两人一路回到卧室,继续唇枪舌剑。
肖颖回过头,就只见叶昊宁靠在沙发上低低地笑,她心中若有所动,便问:“是不是感觉特别开心,遇上同类了。”
“还好,一般般。”他又看她一眼,指指楼上,“我不吃,你拿去给爸妈。”
“阿姨已经送了一份上去了。”肖颖自顾自坐下来,挑了一颗草莓,看都不看他,“谁说是给你吃的?”结果没过几秒钟,她还是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们刚才在谈论谁呢?”
叶昊宁似乎不懂,扬眉反问:“谁?”
“你妹在澳洲街头遇到的那个,一见我走过来,她就神色古怪,到底怎么回事?”
见她满腹狐疑,叶昊宁倒是忍不住笑了声:“真奇怪,你最近怎么越来越敏感?”
“你是说我以前很迟钝?对于这一点,我早就承认过了,用不着你提醒。不过,近墨者黑嘛,我难免要改变一点。”又说,“别打岔,快说!”
叶昊宁仿佛无所谓,轻描淡写地报了个名字:“唐昕。”
“哦。”肖颖应得飞快,其实是因为心里隐约猜到了,于是不再出声。
果却听见叶昊宁再度闲闲地开腔:“没别的问题了?”看样子似乎意犹未尽。
她被这样一撩拨,终于还是没能忍住:“问题多着呢!就看你会不会如实回答了。”
“说吧。”他换了个更舒服惬意的姿势,连眉心都未动一下,仿佛早有准备。
可是,在公婆家讨论这种问题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肖颖看了看四周,偌大的客厅,倒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叶昊宁的眼神望过来,平静的毫无波澜,她最终还是开口道:“你们为什么会分手?”
“因为她不爱我。”
看见肖颖在下一刻变得无比惊讶的表情,叶昊宁啼笑皆非,又说 :“你的样子真呆。”脸上照旧是一排云淡风轻,仿佛他的心情并没因为这个问题而受到丝毫影响。
可是肖颖却真的连反驳都忘了,半晌才将看似简单的信息消化完全,讷讷地:“是这样啊。。。。。。”
谁知叶昊宁却又语气平淡地纠正:“其实更笨算不上分手,我和唐昕从来就没开始过。”
“什么?”她反映了好半天,才突然省悟,可又更加难以置信,难道是你单恋?“
他不置可否地睨她一眼,显然对这样的措辞感到轻微不满:”那时候还年轻。”几乎是从青葱岁月开始,又或许更早一些,他曾经是真的爱过唐昕。
那个从小与自己为伴的女孩子,他亲眼看着她一点一点地长大,从娇气漂亮的小公主逐渐变成美丽惊艳的女人,他甚至已经忘了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爱上她的。
可她偏偏不爱他。
他是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似乎走到哪里都能得到倾慕的眼光,但他最想要的,却永远得不到。
所以,就算旁人都早已心知肚明,但那个时候的叶昊宁却从没告诉过唐昕,他爱她。
因为那自小而来的骄傲和执拗,他始终都不曾松过口。
直到晚上回了家,肖颖还在继续着自己各式各样的疑问,结果叶昊宁终于不耐烦了,拿眼角冷冷地瞟她:“你不累吗?”
“不累。”她同样瞟回去,目光却落在他的手腕上,语气突然一沉,“你说,你是不是还对唐昕余情未了?否则为什么已知戴着情侣表不肯换?!”
“你怎么知道这是情侣表?”叶昊宁微怔,随即眯起眼睛又问,“说吧,发现多久了 ?”
她冷哼:“很久了。”
“那为什么知道现在才提?”
她突然语塞。
“看来你以前根本不好奇。”他停了一下,“或者说,不重视。”
怎么形势突然大逆转了,现在倒好象该她理亏似的。所幸最近与叶昊宁朝夕相处,反应能力却是上了一个台阶,因此肖颖也只是愣了一会儿,便又板起脸来:“休想转移话题,险吧你的历史问题解释清楚再说别的。”
“没什么好解释的,只是因为戴习惯了。”那已经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当时唐昕生日,他确实是抱着私心,便买了这一对表,可是后来也许被她发现了什么,结果一段时间之后,她找了个借口,将手表还了回来,嘴上只说“太贵重”,可是其实大家都明白,这样一块用过的女士表,即使还给了他,以后又能有什么用处?
但他还是收了回来,只记得当时自己神色自若地说:“我送给别人,比这贵重的多了去了。”
只是她那是陡然松懈下来的表情,虽然转瞬即逝,他却至今仍旧忘不掉。
有些话,终究还是不该说。
也不能说。
他相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就如同相信终有一天会有另一个女人让他爱上一样。
“你保险柜里有那么多说表,随便换一块怎么样?”耳边某人还在嘀嘀咕咕,叶昊宁托着下巴考虑了片刻:“可以,但我也有条件。”
“什么条件?”只要换掉那碍眼的东西,什么条件都好商量。
“暂时还没想到。”他又一本正经地提议,“不如我们先去洗澡吧,其他的慢慢再说。”
“好啊。”
“你去拿睡衣。”
“好。”
“连我的也一起拿上。”
“……为什么?”
“因为是你刚才亲口答应的。”
“……”
眼前那张英俊的脸笑得多么奸诈,而肖颖则不禁纳闷,她亲口答应他什么了?
那只手已经揽过来,她最后只能十分疑惑地任由他拥着,带进浴室,嘴上仍在说:“我觉得,有时候我们沟通很有障碍。”
“不会。”身边那人似乎很勉强才守住笑容,然后语气认真地说,“亲爱的,我却觉得现在这样刚刚好。”
(完结了)
番外---结婚记
病房里气氛沉闷,雪白的床前围了一堆人,最后还是医生领着两三个护士进来说:“请各位先出去吧,病人该休息了。”众人听了,这才散开。
叶昊宁走在最后,所以听见病床上的老人低低地哼了声,他连忙回过头,只见祖父正半睁着眼睛望着自己。因为病着,目光有些混浊,全然不似往日神采熠熠的模样。
叶昊宁心下一黯,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又折回床边俯下身子问:“您想说什么?”
祖父家的规矩一向很多,又极为严格,因此叶家所有的小辈都被调教得十分谦和有礼,对长辈从来都用“您”来称呼。
此时叶昊宁弯下腰去,耳边只听见低微虚弱的几个字,虽然断断续续,但到底还是听清了。
你快结婚。
叶家最有权威的人似乎终于找到一个最恰当的时机,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而又令当事人无法反驳否决。
从床上老人的眼里看去,这个在叶家孙辈中最为出众的年轻人,正自微微敛了眉,一张英俊的脸上神色仿佛有轻微的波动变幻,简直是难得一见的情形。
这时候,原本已经走到门口的众人也都停了下来,相互对视的眼神中不乏疑惑。
最后叶昊宁沉声点点头:“好,我答应您。”
他的声音倒是被大家听得清清楚楚,所以出来之后叶母就问他:“你答应你爷爷什么了?”
叶昊宁靠坐在车内座椅里,嘴角不着痕迹地抽动了一下:“结婚。”竟然有种被威逼算计的感觉。
其实这个话题早已被反复提起过很多次,但每每都因为他漫不经心的态度而不了了之,可是这一回,却是避无可避。
门铃响起的时候,肖颖正在看书,被打扰了阅读的兴致,自然有点不悦,便看着来人问:“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谁知叶昊宁竟比她更嚣张,扬了扬眉,轻推开她撑在门上的胳膊,径自坐进沙发里。
“吃了火药了?”她仔细觑他的脸色,不怀好意地揣测:“难道是有人给你气受?男的还是女的?我猜八成是后者吧。”
“哦,何以见得?”对方不置可否,只是拿那双漂亮得不像话的眼睛斜斜睨她。
他的眼神里嗖嗖地如飞小箭,肖颖撇了一下唇角,很识时务地选择闭口不答。
真是奇怪,和叶昊宁相处的时间久了,她竟不知不觉养成了遇强则弱遇弱则强的性格,一旦发现他不好招惹了,她便下意识地避战。
结果反倒是叶昊宁又接着说:“看来你很自觉,知道只有像你这样的女人才敢给我气受。”
真是天大的冤枉!
其实算算时间,他们已经有一个多礼拜不曾见过面,就连电话也通得少,平时各忙各的,偶尔联络一下,也是不咸不淡的。她身边的那些好友加损友们,诸如许一心之流,甚至已经开始怀疑是不是叶昊宁找到新欢了。
可是现在,她这枚“弃妇”居然被某人转回头来安了这么一个罪名,多么可笑。
所以她立刻辩驳:“不要血口喷人,我明明一直都是逆来顺受。”又将手上的书本扬起来:“你看,你不打一声招呼就过来,打扰我看书,我不也没说什么吗。”
“还用得着说么。一打开门,不耐烦的情绪就写了满脸。”叶昊宁终于露出进门之后的第一个笑容,一伸手将书夺过来,并顺带着拉她坐到自己身
他随意看了眼封面,便似笑非笑地开口:“金刚经?肖颖,你打算出家么?”
“修身养性不行吗。”她被束缚在有力的臂弯里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挣扎了两下,又说:“就算是要出家,那又怎么样?”
她故意和他作对。
“那可不行。”
“为什么?”
“你今年多大?”叶昊宁却突然转了话题。
“二十四。”
“哦,那也不算小了。”
被他上上下下打量得有些莫明其妙,肖颖揪住衣襟,神色警惕:“什么意思?”
其实这是有心理阴影的,因为总会不由得想起爸妈家的邻居李阿姨,那位热心的阿姨每回见到她也会用这样的语气说“已经不小了啊”,再接下来要做的当然就是给她介绍相亲对象。
所幸后来认识了叶昊宁,她也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回绝说:“我有男朋友了。”这才让那位阿姨打消了热心助人的念头。
“你怕什么?”叶昊宁的眼神仿佛鄙夷,“把护在胸前手放下来。我只是想和你商量件事。”
她不免“哼哼”两声,突然有些小人得志:“原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好,你说吧,先说了我再考虑同不同意。”
商量嘛,当然是有商有量咯。而且,这是多么难得,他叶大少爷居然也会有事需要和她商量。
叶昊宁再度将她细细打量了一番,才慢慢说:“没什么可考虑的,你一定要同意。”
他的神色竟是少有的郑重,令她隐隐生疑:“到底什么事?难道说是你破产了?想向我借钱?”兀自算了算:“我的存款倒是有一些,但只怕杯水车薪。不过,如果你有需要,我当然义不容辞立刻借给你……”
“和我结婚吧。”某人最后忍无可忍,很不给面子地打断她的“好意”。
肖颖怔了怔,还没说完的话就这样卡在喉间,眼睛死死盯着那两片薄薄的嘴唇,仿佛不可置信,好半天才猛地推开他站起来,讪笑道:“你的玩笑开过头了吧。”
其实叶昊宁心里忽然有些许懊恼,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反而笑得越发开怀,索性将空出来的两只手交叠垫在脑后,慢条斯礼地说:“我是认真建议的。难道你之前一点这方面的想法都没有?”
见对面那女人毫不犹豫地摇摇头,他轻轻扬起眉梢:“那么,难道你觉得嫁给我你会吃亏?”
那倒不是。
肖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也相信以他的条件,再好的女人都能找得到。
所以不得不颇为怀疑地反问:“你是不是发烧了?”还是受了什么刺激?后半句忍着没敢说,因为叶昊宁的眼神又在瞬间变得凌厉了。
如飞小箭。
幸好他并不打算和她计较,停了停,只是继续语气温和地摆事实讲道理:“如今你年纪也不算太小,而我们俩一时半会儿又没有分手的迹象,等哪天真的分手了,说不定那也已经是三四年之后的事了。到那个时候,你还指望能再次成功地找一个与自己合拍的人么?
她没反驳,只在心里腹诽,切,她和他就很合拍么?
“与其指望一个未知的将来,倒不如现在就行动,反正迟早都是要结的,你说对不对?”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道理啊,她垂下眼睛心中微微松动,结果却听见他又说:“除非,你早有别的人选,非那人不嫁。”
屋子里似乎突然静下来。
她低着头,所以表情昏晦不明,半晌才听见自己开口说:“给我一点时间考虑。”
她以为他不会答应,可最后他却漫声说:“好。”
最终点头同意结婚,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了。
因为打算一切从简,便只邀请了两家亲戚参加酒宴。
婚礼前一晚,肖颖对许一心说:“真好!本来爷爷还重病住院的,谁知最近突然好转了,明天也要参加婚礼呢。”
“那就是双喜临门喽。”
“嗯。”肖颖点点头,“都是叶昊宁说爷爷身体快不行了,一直催着快点办,我总觉得太仓促了。”
“现在只差临门一脚,想这么多做什么!再说了,老人家身体好转,不是好事么。”
“是呀。其实我也觉得叶昊宁说得很对,错过了他,指不定我还找不找得到比他好的呢。”
“难道只是因为这个?”许一心问。
她略想了想,“当然还有别的原因。”
“什么?”
“因为我自己也愿意呀。”
虽然他并不是那个自己从小期待着的人,可是,她也同样不再是过去的她了。不是么?
从此,一段崭新的生活徐徐拉开序幕。
婚礼当天,叶老精神熠熠端坐在太师椅上,递给两位新人一人一封大红包,同时示意孙子俯身过来。
“爷爷也是迫不得已啊,谁让你迟迟不肯结婚。”
小叶低眉顺眼:“您做得对。”
“不会怪爷爷骗你吧。”
小叶仍旧低眉顺眼:“不会。”心想,不就是顺水推舟的事么,当然不怪您。回过头,朝微微纳闷的新婚妻子轻轻一笑,直笑得她不禁皱眉疑惑,他才神色自若的真诚夸奖道:“叶太太,你今天真漂亮。”
番外--小江和小叶的幼稚园生活
故事发生在若干年前的C市。
启明星幼稚园的王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眯眯地宣布:“今天我们班又加入了一个新的小伙伴!江允正小朋友今后会和大家在一起,你们要好好相处,就像兄弟姐妹一样,知不知道?”
“知——道——了。”
“很好。来,江允正小朋友,让我看看把你安排在哪儿……”王老师的目光在教室里搜寻了一遍,自言自语:“到底坐在哪儿好呢?……”突然眼睛一亮,“啊,就坐在叶昊宁小朋友的旁边吧!”
结果班上两个最粉嫩俊俏的小男孩就这么并排坐在了一起。
王老师继续笑眯眯地,挨个摸了摸江允正和叶昊宁的小脸蛋,啧啧,触感真好,简直爱不释手。
“你们要乖乖的哟。”
两个小朋友俱睁着乌黑清澈的大眼睛,穿白毛衣的叶昊宁乖巧地点了点头,而穿蓝色小外套的江允正眨眨眼面无表情,没什么表示,看样子是刚换陌生环境,有点怕生。
接下来的时间里,王老师讲故事的时候总忍不住要朝靠窗的那张桌子多瞄两眼。多么可爱啊!做幼儿工作五六年,她从没见过这么机灵俊俏的男孩子,而且还是并排的两个!
所以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向其他老师炫耀了一番,又憧憬:“如果其中一个是我儿子就好了……”话音还没落,就有人颠颠地跑进来,“老师——老师——”
“良辰?你怎么跑来了?”她皱眉,接住扑过来的小娃娃,“现在是睡午觉时间,不可以到处乱跑的。”
苏良辰脸上红扑扑的,两只小麻花辫摇摇晃晃,奶声奶气地说:“王老师——,叶昊宁和那个新来的江允正……”喘了口气,“他们……打~~~~起来了——”
“啊?”
王老师跑着苏良辰一边往午休室小跑前进,一边问:“他们为什么打架?”
“叶昊宁又把毛毛虫丢在我的枕头上……”怀里的小女孩突然嘴一瘪,大大的眼睛立刻闪动着水光,讲不下去了。
“别怕别怕!”王老师连忙安慰,“等下老师就去处罚他。”又想,哦,应该是这样的——那个叶昊宁恶作剧,恰好被江允正看到,小家伙嫉恶如仇,于是就忍不住替受欺负的女同学出气了。
谁知一路跑进房间一看,所有的小朋友都在自己的床上睡得好好的,十分安静,根本没有想像中的混乱场面。
王老师先把苏良辰放回床上,才轻步走到另一张床边,压低声音问:“叶昊宁,江允正,你们不好好睡觉,挤在一起干嘛?”
叶昊宁先抬起头,小脸笑得很天真:“老师,我在给江允正看我的玩具。”小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果然拿着一只崭新的变形金钢。
再看小江允正,也是一脸兴味盎然的样子,与新同桌挤在一张床上,十分亲密。
哪里打架了?王老师不由怀疑地回头看看来报告的苏良辰,不过心倒是放下来,和声和气地说:“下午你们再玩,现在小朋友们都在睡觉,你们也要乖乖睡觉。”然后不由分说将小江允正抱起来,送回他自己的床上。
十几个小朋友睡得很安稳香甜,王老师在门边看了一会儿,满意地关门退出去。
五分钟之后,两个粉嫩的男孩又挤在了一块儿,恶形恶状。
“叶昊宁,你干嘛要抢我的毛毛虫!”
“那明明是我捉来的!”
“明明是我先找到的!”
“……现在它还在苏良辰的床上。”
“算了,不要了。把你的变形金钢借我玩儿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