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甚至还没想好接下去要怎么办。
两人在外头吃了饭,他才送她回去。
一路无言,但是气氛很平和。只听见计程车广播里传出张惠妹那平静中蕴含着无限力量的声音:
……过了太久,没人记得,当初那些温柔……
街边霓虹从窗外呼啸而过,仿佛胶片倒带,尽数映在脸上,又匆匆退去。这一路上秦欢都在想,如今她和他到底算是什么?前一阵子仿佛假戏真做,令她差一点就忘了真实处境。而如今见了面,虽然不再针锋相对,不再冷嘲热讽,可依旧让她觉得难受。
就像这场雨,潮湿粘腻,缠缠绵绵,裹在身体上让人舒展不开,就连心都仿佛被紧紧包裹束缚住,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终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严悦民如期回国,带给秦欢一份礼物。是一只卡地亚手镯,最经典的白盒款式,上面镶着几粒精巧的钻石。
“很漂亮。”秦欢看过之后,重新将手镯放回红色的丝绒盒子里,说:“谢谢。”
“怎么,你不喜欢?”
“喜欢。”
“我替你戴上。”
严悦民正准备伸手,结果却被秦欢避开。
他不解地看了看她,而她只是勉为其难地一笑:“我戴惯手表了,不习惯戴其他首饰。”
任谁都听得出,这是个拙劣的理由。因为手表表带够宽,恰好能够遮住她手腕上那道细长的旧疤痕。
严悦民似乎有点抱歉,说:“我忘了。”
“这没什么。”她仿佛鼓足了勇气,终于抬起眼睛看着他,“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在他出国的这段时间,她做了一件又一件疯狂的事,就像丧失了全部理智一般。直到去机场接了他,她才如梦初醒。
不管初衷为何,她终究还是背叛了他。
“……对不起。”
原本以为严悦民听完会生气,可是等她说完了,他好半天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头顶上方悬着一只被藤罩罩住的灯,稀疏的光彩落在那张沉默的脸上。
她把手镯连同盒子一起推还给他:“我们就到此为止吧,希望你能原谅我。”
她拎起座位旁的手袋匆匆站起身,心里却不禁微微有些黯然。
这个男人,如同一束温暖的阳光,在她日子过得最为黑暗难熬的时候照进了她的生活。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竟然可以吸引住像他这样优秀的人。更何况他与她的初次见面,是以她的流产住院开始的。他明知道她有那样的过去,可还是待她耐心又包容。
她想,能最终和他结婚的女人,应当是十分幸运的。
可惜,她没有这份运气,也辜负了这份运气。
她甚至并不指望他能理解她。只是出了一趟国,回来之后她就成了别人的妻子,恐怕换做谁都无法谅解吧?
仿佛是无颜以对,她急匆匆地从他身边经过,准备离开。谁知,下一刻,手臂便被人紧紧握住。
“你等一下!”严悦民也跟着站起来。他的力气很大,捏得她骨头都在隐隐生疼。她皱了一下眉,却没动,他一字一顿地问,“你是说,你已经嫁给顾非宸了?”
“……是。”
“你还爱他?”他瞪向她。
“……”她动了动嘴唇,却做不了声。
“你说,你是不是还爱着顾非宸?”严悦民的声音陡然提上去,音量大得引起了周围其他顾客的注意。
秦欢看到已经有好几桌人转过头看热闹了,不得不低声说:“我们能不能别在这里说这件事?”
严悦民却不为所动,脸上似乎带出一抹冷冷的微笑:“怕什么?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就行了,很简单的。”
他此刻的表情让她感到陌生,像是一向晴朗的天空突然阴霾下来,遍布乌云,而这样的情形她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她定定地看了看他,看着他的嘴唇一张一合,用一种极为奇怪的语气问她:“那姓顾的有什么好,让你念念不忘?让你们这些女人前赴后继?除了有钱之外,他还有哪点好?”
已经有越来越多的顾客把目光投过来,她好像突然不认识他了,因为他的样子看起来既暴戾又愤怒,眼睛里的温和之气早已经消失殆尽,只有那只手越捏越紧,似乎要掐进她的骨子里去。
她忽略了他的话,只是忍着疼,静静地提醒他:“你放手。别人都在看着。”
可是他充耳不闻,瞪着她又问了一遍:“顾非宸到底哪里好!”
这时候,秦欢注意到有个男服务员正朝这边走过来,恐怕很快事情就要越闹越难看。其实她根本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收场,以严悦民的性格,本不应该这样才对。她不想被这些人白白看了笑话,不由得伸出手去掰他的手指,声音压得愈发的低,终于带了一丝恼火:“……严悦民,我们出去谈,好不好?”
“二位。”很快,那服务员就到了跟前,彬彬有礼的声音插进这诡异的气氛中,恰如一根针,刺破了膨账的气球。
严悦民的眼神终于随着服务生的到来而微微一动,仿佛如梦初醒,又仿佛另有打算,手指顺势就被秦欢掰开了。
刚一脱离束缚,秦欢便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站在对面的这个男人清了清嗓子,平静地说:“抱歉。”
这句话却不是对她讲的。严悦民打发走了服务生,才重新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也就只有那么一眼而已,紧接着便拎起椅子上的外套,大步流星地走出餐厅。
一场好戏落幕,男主角突然提前离场,观众们自然变得意兴阑珊。只有少数好事者仍不死心,时不时扭过头来,并不放弃对女主角的关注。
眼见严悦民如一阵旋风般消失,秦欢却站在原地迟疑了片刻。她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地步,也不知他是否仍在外面等她。总之这里是没法再待下去了,她正举步要走,后面忽然有人叫她的名字。
“秦欢?!”乍听起来既惊且喜,声音却十分陌生。
她回过身去,一愣之下,才发现那人竟是认识的。
“想不到真是你。”
“嗯。”她有点尴尬也不知刚才那一幕被他看去多少,只好勉强笑道,“钱副总,来吃饭嘛?”
钱云龙身边还带着两位朋友,笑呵呵地望着她说:“是啊,吃完了,正准备换场。你呢?我刚才看见你的朋友似乎已经走了……”
钱云龙的声音犹豫遮掩,也不知是不是故弄玄虚,秦欢听了只觉得心里一沉,果然还是被他看见了。
“我也要走了。”她答得不置可否,冲他笑了笑,“再见。”
“好好好。”钱云龙一迭声地应道,也是一副笑容满面的样子,“再见。”
等到秦欢走出餐厅,外头早没了严悦民的身影。她猜想他盛怒之下一走了之,兴许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长这么大,这是她第一次,对一个人一件事,怀有深深的负疚感,哪怕他最后与她分别的样子着实有些可怕。
Chapter 17 绑架 如果没有遇见你结局 如果没有遇见你番外
秦欢倒是没有料到,几天之后,居然真的会再遇到钱云龙。
似乎只是一个意外。她下班回家,在马路边等车的时候,钱云龙的车子恰好经过。随后车窗降下来,露出一张笑容可掬的脸,邀请她上车载她一程。
钱云龙开一辆高大的越野,内部空间宽敞舒适,而他本人似乎也十分放松,随意地聊着天:“上次你跟我们顾总一起来吃饭,我都没想到,你居然还记得我。”
“我记得你教我钓鱼。”秦欢笑笑。
“哈哈,是,这一晃几年一下子就过去了。咱们后来就没再见过面了吧?”
“嗯。”
“不过我那天也是一眼就认出你来了。”钱云龙一面开车一面转过来看了一眼,“当年还是小姑娘的样子,可现在听说,你和顾总就要结婚了?”
其实已经结了,只不过并没有公布。于是秦欢淡淡地应着:“是的。”
“订了日子没有?”钱云龙随口问。
秦欢说:“还没有。”
钱云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哦。难怪我看顾总最近心情不错,原来是好事将近了。那我提前恭喜你一声啊。”
“多谢。”
“等日子订下来,可要第一个通知我。”
钱云龙比秦欢大二十来岁,虽然只是几面之缘,但出于礼貌,秦欢只当对方是长辈来看待。于是不禁笑了一下,说:“好。我还要先谢谢钱副总的关心。”
“客气了。”钱云龙笑眯眯地说,“你们结婚,从公司的角度出发,也是大有好处的。”
十字路口已是红灯,高大的越野车停下来,紧挨着前方一辆小轿车的后面,看样子差一点就要撞上了。秦欢有点走神,仿佛没听懂,过了一会儿才问道:
“什么意思?”
钱云龙似乎很讶异,索性转过脸来看向她:“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前任董事长去世之前立了份遗嘱,将他名下拥有的集团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留给了他的孙子。这事你不知道?”
秦欢听的一头雾水,老实说:“不知道。”
顾怀山的孙子,那就是顾非宸的儿子了。可是,这件事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钱云龙摇了摇头,似乎模样感慨:“顾董为还没出世的孙子设立了一个信托基金,由他最信任的人掌管,目前暂时代为行使这百分之二十的股权。所以严格说起来,现在顾非宸名下的股份虽然是最多的,但也没能到达到对顾氏集团的绝对控股,只有等孩子出生了,他才能以监护人的身份,从信托基金那边拿回这些股权代为保管,直至小孩成年,再将股份自然过渡到小孩名下。”
他说完之后停了停,不免又看了一眼秦欢的表情,呵呵一笑:“是不是听起来有些复杂?你不做生意,平时接触这方面也少,恐怕未必听得懂吧?这也难怪没人跟你说这些了。总之,等你和我们顾总结了婚,孩子生出来,顾总以后在公司做事也会方便得多。毕竟没了信托的干预,有利于他做决策。所以我才说嘛,你们结婚,对公司的发展也是大有好处的。”
最后车子在秦欢指定的地点停下来,其实离她所住的地方还隔着两条街。
秦欢下车之前,回头跟钱云龙道谢。钱云龙挥挥手,说:“别客气。我这两次见你都觉得你脸色不太好。听说你还在外面上班,其实没必要把自己整得这么辛苦嘛。”
“习惯了。”秦欢淡淡一笑,下了车。
她第二天下了班才去别墅那边,恰好顾非宸也在家,他难得打扮得十分休闲,浅色上衣配浅色棉质长裤,也不知是不是一整天没有外出。
他们最近既没见面,联系也少,只有律师办好手续的当天,他给她打过一个电话通知此事。
今天见了,她才发现他把头发剪短了些,整个人显得清俊异常。
见她来了,赵阿姨忙吩咐人置备碗筷。桌上几样都是她喜欢的菜式。于是就着吃了大半碗米饭,又喝了一碗赵阿姨亲自煲了一下午的汤。最后她说:“我晚上在这里住。”
其实自从上次小住了一段时间之后,她的房间天天有人收拾,都预备着她随时搬回来。在旁人眼里,恐怕都当她与顾非宸已经复合了。
就只有顾非宸等到饭后佣人们都去忙了,他才抬眼看向她,微一挑眉,问:“今晚有事?”
她笑着反问:“没事就不能住在这里?法律上我已经是这里的女主人了。”
“那倒是。”他不动声色,翻过一页报纸,“不过别人都还不知道。也幸好他们不知道,不然你在餐厅和其他男人拉拉扯扯,估计第二天就会被登上报纸。”
“你也知道了。”其实她一点都不意外,包括他这副不痛不痒的模样,似乎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本就是一场交易,挂名夫妻而已,只要没有见报,只要没让他没面子,他又怎么会多花心思去关心她的私人感情呢?
这样也好,至少她的心理负担会少一点。
在临上楼之前,她轻描淡写的说,“即使真要见报,我相信以你的实力,也有办法压得下来。不过这次确实是我不小心,以后再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她沿着台阶往上走,中途转头看了看,顾非宸依旧坐在宽大的沙发里,报纸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看不出表情。
在自己的房间洗完澡,时间才刚过九点半。秦欢本已经走到门口了,却突然停下来,她想了一下,把罩在外面的睡袍脱掉,这才打开门走出去。
主卧在走廊尽头,路上恰好碰到一个佣人,见她只穿着一件雪白的丝质吊带睡裙,肩膀和膝盖以下都露在外面,佣人不禁笑得有点暧昧,轻声道了句晚安便匆匆离开了。
可是主卧的男主人看见她,脸上却全然没有暧昧或欣喜的表情。他似乎也刚刚洗完澡,短发湿漉,肩膀上都是水珠,上身连衣服都没穿,只在下半身围了条浴巾。
见到她,他只是微微眯起眼睛,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才问,“你要睡在这里?”
“不应该吗?”她径直走过去,坐在床沿静静地望向他。
“你今天很奇怪。”
“哪有?”她笑嘻嘻地从床上越到另一侧,半跪在柔软雪白的被榻中,冲他伸手,“过来。”
半是命令半是撒娇,她极少会这样主动,况且又是当下这种形式,任谁都能看出异常来,但顾非宸也只是眉毛轻轻一挑,到底还是走到床边去。
她的手指莹白如玉笋,不轻不重地从他胸前一路往下划,一双眼睛黑亮得彷如水晶,自下往上盈盈望着他,虽然一句话都不说,但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他低着头,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才一把抓住那双不安分的手,低声问,“你和那个医生分开了?”
她仰起脸笑了笑,“分了。”
“哦?”他的脸上终于现出了一丝极淡的笑意,扣着她的手腕一倾身,下一秒便顺势将她压倒在身下。他半俯着,依旧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眯起眼睛,“那今天又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她的呼吸有点乱,乌黑浓密的发丝散落在雪白的床铺上,仿佛一片云,又仿佛是黑色的玫瑰在夜里忽然盛开,有一种令人心惊的美。
似乎是要迎合他,她将脖子微微仰起来,微启的唇瓣也像一朵娇艳的花蕾。就这样近在咫尺,彼此的呼吸都已经交融,她的胸贴在他的胸前,在灯光下泛着玉一般的光泽。
他只犹豫了一下,便不再继续追问,只是深深地吻了下去……
这个女人,这个在他身下呼吸微微颤抖的女人,似乎总有各种办法让他轻易地着了迷。她就像一簇火苗,远看时总以为那么微笑,他以为可以抗拒,可是一旦接近,便能迅速地点燃他。
那十五天的约定,其实已经超过了他的底线。他以为自己从此可以不再想她,可是今晚,她只是这样主动了一次,他就再度放弃了某些坚持。
就像过去,明明已经告诉自己不再爱她,可最终还是同她订了婚。
没有人真正了解他为什么会答应这个无理的要求。其实他并不是那样听话的人,父亲提出来的他照样可以不去理会。
可他还是和她订了婚。
或许在点头的那一刻,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黑暗里,她的身体柔弱无骨般地紧紧与他贴合,缠绵得仿佛一秒钟也舍不得分开。他本想起身去拿床头柜里的东西,却被她伸手拦住。
“别……就这样。”她的声音很轻很低,徘徊在夜色里有一种异样的温柔。
他迟疑了一下,可她已经闭起眼睛,他看不见她眼底的神色,但能感受到她的气思,是软的,悉数拂过颈边,而她的双手更紧地攀住了他。
……
第二天顾非宸醒过来,天已经大亮了。他很少有睡得这样沉的时候,拿过手表看了时间,又从地上捞起手机,才发现有数通未接来电。全是助理和秘书打的,因为他连着两天没去公司,大概积压了大堆事务要向他汇报。
手机昨夜被调成振动,后来又掉在浴巾上,怪不得听不见声响。他拿了手机正准备回拨到公司里,浴室的门咔嗒一下开了。
秦欢显然已经洗过澡了,拿毛巾包住头发,睡衣也换了一件长袖的。见他起来,她只是走到床脚,拿起一件晨缕披上。
“你回过房间了?”顾非宸问。
“嗯。”
她低着头,动作不紧不慢地系好腰间的带子,等他进了浴室,她才打电话叫佣人送了一杯温水上来。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她一动不动地坐在床尾。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有短短的几分钟,她只是盯着那杯水出神,直到顾非宸走出来。
她抬起头,却没看他,兀自从口袋里摸出一板药片来。
“这是什么?”果然,顾非宸蓦地停下擦头发的动作,皱起眉头盯住她手里的东西。
她没做声,只是破出一片来,将剩余的一整板药随手扔过去给他看。
顾非宸只扫了一眼,脸色就微微一变,连眸色都沉下来:“为什么要吃这个?”
“不然呢?”她握住水杯,轻描淡写地看他一眼,眼中早已没了昨晚的温柔缱绻,只是语气平静地说,“这两天不是安全期,还是小心一点的好。”说着便要将药放进嘴里。
可是有人动作比她更快,劈手就拦住了她。
他的手指微凉几乎没什么温度,就像他此刻的声音一样:“既然如此,为什么昨晚又要那样要求,事后再来吃这种药?”
“昨晚?”她眯起眼睛,似乎十分努力地回忆了一下,才极轻地一笑,笑容有些轻蔑,“你不会以为,我那样要求就代表我会和你生孩子吧?”
话音落下,房间里突然安静得出奇,窗外有微风吹过,沙沙地拂动树叶的声音。
眼见着顾非宸的目光一点一点地沉下去,薄唇越抿越紧,连下颌的线条都在收紧,她却不怕,继续说道:“你该不会真有这么幼稚吧?这可不像你。同样的错误,我会犯第一次,但绝对不容许自己犯第二次。我不可能跟你生孩子,哪怕有,我也不会要,就像上一个一样。”
“你再说一遍。”清冽的男声终于从那张线条冰冷的薄唇边逸出来,一字一顿地命令她。
“你的孩子,我不会要。”
“你的意思是说,之前的那个孩子,是你故意弄没的?”他突然把毛巾掼在地上,伸手过来拽起她,逼着她在差不多的高度与他对视。
她只停顿了片刻,便冷冷地说:“是。”
一瞬间,顾非宸英俊的脸上如覆寒霜,漆黑的瞳孔急剧收缩,眼神凌厉得仿佛要将她不留情地刺穿。
她却嗤笑一声:“我已经够坦白了。可是你呢?你和我结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仅仅只是和我做笔交易,换回那点微不足道的股权而已?还是说,你另有打算,希望我真能替你生个孩子,你好很据干爹的遗嘱,拿回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进而控股你的顾氏集团?顾非宸,到底什么才是你的真正目的,你能不能告诉我?”
“你在说什么?”他的声音很冷,眉心微微一皱,握着她手腕的手指却松了松。
“别告诉我你一丁点这个念头都没有!”这样细微的动作令她笑得更加嘲讽,可是却连自己都不知道,究竟这是在嘲讽他,还是在嘲讽自己。她盯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还真是傻啊,吃过亏上过当,结果偏偏不长记性。还以为之前那段大家都是认真的,都是认真把当年未完成的事情做完了。可事实上呢?顾非宸,事实上你是不是又设好了一个陷阱或圈套,就等着我傻乎乎地往里钻呢?”
“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你管不着!”他没有反驳,所以她只能当他是默认了。心头仿佛有什么东西就这么忽然崩裂开来,原先只是细细的龟纹,如今却全然崩溃,迅速碎成齑粉。
“到底是谁说的?”
“我说了你管不着!”
“还有之前那个孩子……”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喉结微微动了动,紧抿住嘴角,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可是她知道,他正在盛怒之中,一般他只有怒极的时候,才会露出现在这样的神情。
森冷,阴郁,一双眼睛深得像无底的海,正夹杂着惊涛骇浪,滚滚席卷而来。
有一种山雨欲来前的压迫感。
她知道自己今日可能躲不过。可她并不怕,她只是愤怒,又仿佛觉得可笑。多傻?几年前犯下的错,如今又差点再犯一回。
究竟要有多愚蠢,才会以为那美梦一般的十五天值得怀念?
究竟要有多愚蠢,才会以为他偶尔也会有真心?
当他突然出现等在门口,当他晚上不肯离开,只是抱住她,任她又打又咬,任她将他的衬衣哭湿一遍又一遍,而他耐心十足地吻干她的眼泪时,她竟然会以为他是真心的。
她早该记起,这个男人没有心。
一个男人连心都没有,又何来的认真?
可是预料中的暴风骤雨并没有来。
他只是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她。也不知过了多久,冰凉的手指终于慢慢松开了。
他松开她的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说:“出去。”
她也瞪着他,自己揉了揉被捏得淤青的手腕。
他又重复了一遍:“出去。”
最后卧室门咔的一声,终于合上了。
她走得似乎从容镇定。
凌乱的被单,地上也是一片狼藉,浴巾、衣服、药片药盒散了一地。她走的时候,将水杯留在了茶几上,透明的杯壁上还挂着一圈薄薄的雾气,却也正在一点地蒸发变淡。
顾非宸沉默无声地盯着窗户。
窗外的院子里有一株榕树,根节盘绕,枝叶茂密,阳光几乎穿透不了它,阴影肆无忌惮地蔓延覆盖。
这是二十年前移植的。他当然记得,在移植的前一天,那里只是一个大且深的土坑。
他就这样望着外面,也不知站了多久,才突然拿起面前的水杯,重重地砸向窗户。
“啪!”的一声,强烈的对撞之下,水花混着玻璃碎片四下飞溅。仿佛有极尖锐细小的痛楚,从手臂上划过,而他似乎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站着。
他早就不该再爱她。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爱上她。
父亲生前那样地维护宠爱,最后不惜动用各种手段,只为让秦欢能够嫁进顾家,其实他是知道原因的。
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
父亲了解秦欢的心愿,所以千万百计成全她。
而秦欢的母亲,当年倾倒众生的城中名媛,一生最大的成功之处,恐怕就是既嫁了个疼爱自己的丈夫,又数十年如一日地让堂堂顾怀山为之着迷。
或许那是真爱。
可他并不想承认这一点。因为倘若顾怀山对那个女人是真爱,那么他的母亲又被置于何地?
他记得在母亲的葬礼上,父亲并没有流泪。哪怕当时他还那么小,那天的情景却被永远镌刻在记忆里。
直到很多年之后,趁着出差的机会,他亲自去求证,其实是用了极大的决心,而那个人到中年却风韵犹存的女人,见到他之后的第一句话便是:“请你放过秦欢。”
她并不吝于承认自己的婚外情,甚至坦承自己对他母亲的自杀负全部责任。他从没见过这样直截了当的女人,却也从来没有如此地憎恨一个人。
她的眼角已经有了皱纹,风情中透出难得的疲惫:“对于你母亲的去世,是我这辈子觉得最内疚的事。不管你是怎样想的,我都希望你能结束和秦欢之间的关系。不管她有多爱你,我都不愿意让她嫁进你们顾家……这一生对你家的亏欠,我既不想隐瞒,却也绝不能看着我自己的女儿去替我偿还。”
最后她说:“哪怕你不同意我的要求,我也会有其他办法让秦欢和你断了关系。但是我知道,你不会拒绝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