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你手中有离伊及他叔父与蛮族交易的证据了?”宿清云若有所思地道。
“有,很多。”邪光神帝道,“宿尊主若需要,我可整理出一大堆,保证那离伊和他叔父在巫修界身败名裂。”
“身败名裂倒是其次。”宿清云笑了笑,道,“只有巫王报得大仇,才是重中之重。另外——”
他顿了顿,严肃地盯着邪光神帝,看得邪光神帝心里一虚,毛骨悚然。
“宿…宿尊主请说…”
宿清云毫不客气地道:“真正计较起来,你才是那罪魁祸首。”
邪光神帝看向君烜墨,却见他闲适地坐着,把玩着宿清云的手,对他求救般的眼神视若无睹。
“这个…”邪光神帝咽了咽口水,一脸为难地道,“事已至此,属下只能尽力挽救当初犯下的错误,还请宿尊主恕罪。”
宿清云道:“我早已说过,你只要完璧归赵,便既往不咎。”
所谓完璧归赵,自然是还俟蔺封一个巫修者廖瑾,而不是身带死气的蛮族廖瑾。
邪光神帝长叹一声。“属下尽量…”
“尽量?”君烜墨抬了抬眼。
邪光神帝立即改口。“待回到本体,与善魂融合后,属下定让廖瑾完整地回到巫王身边。”
宿清云满意了。“如此,就劳烦神帝了。”
“这本就是属下的份内之事。”邪光神帝口里应着,心里却苦不堪言。
了却此趟来圣域的目的,君烜墨和宿清云不再逗留,由廖瑾送至沙漠边缘,乘着圆盘飞行器,返回玉鼎山。
夜空星罗棋布,银辉清冷,圆盘上空阵法里的金乌展翅翱翔,瞬间划过,如一道流星。
宿清云站在圆盘前头,被防御屏障减弱的晚风,扬起他的发丝和衣袍。
“师兄觉得这邪光神帝如何?”他问站在身边的君烜墨。
“满口谎言。”君烜墨道。
宿清云咦了一声,不解地道:“此话怎讲?”
君烜墨揽住他的肩,把他怀里带了带。“那人是诸界之神,亦是创世之神,岂会让天外之物在昊天界横行?即使本体闭关了,亦有无数强大的分神从各界归来,维持秩序。昊天界绝不可能因群龙无首,而发生动荡。”
“分神?”宿清云诧异。
君烜墨道:“修炼到一定境界,即可分神。邪光神帝便分出了善魂和恶魂。”
“那师兄亦会分神了?”宿清云好奇地问。
“我却不屑去分神。”君烜墨皱了下眉。“保持神魂的完整,才是最强大的。”
宿清云感慨地道:“好在师兄不曾分魂,否则面对两个,乃至三个以上的师兄,我怕是无法适从。”
“哈哈哈——”君烜墨突然大笑起来,笑得宿清云一头雾水。
“师弟想得有些远了。”君烜墨轻抚宿清云的脸颊,戏谑地道,“我若真要分神,岂只三个?万个不止,且每个分神皆有自己的脾性,他们是我,又不尽然是我,每日不重复地与师弟相处,也要轮个几十年。”
宿清云眨了眨眼,琢磨了几遍他的话,蓦地脸红,手肘撞了下他的腹部。
“师兄莫开玩笑了。”
君烜墨假装闷哼一声,收到他警告的眼神,敛了笑意,温柔地轻吻他。“分神,犹如他人,我岂能让他人碰触你?”
宿清云手揽住他,回应他的吻,吻罢,他微喘息地道:“将来我修炼到最高境界,也绝不会分神。”
君烜墨勾起嘴角,心情愉悦。
“言归正传,邪光神帝为何要将昊天界说得如此严重?”宿清云清了清嗓子问。
“他在试探我。”君烜墨冷笑。“你当他真认我为主?他特地从圣域里出来,便是想借廖瑾的眼睛,确认我是否在巫修界。唯有见到我,他方愿意与我们合作。若非廖瑾与你谈话,提到了幻灵仙壤,我们还被蒙在骨里呢,到时候一动高塔封印,引来银飞渊,由我顶在前头,他便逃之夭夭了。”
宿清云磨牙:“此人实在狡猾。”
君烜墨道:“所以他是恶魂,毫无底线。”
“他的善魂,难道可靠一些?”宿清云无法想象,恶魂如此之恶,善魂会有多善?
“善魂倒是正人君子。”君烜墨道。
“匪夷所思。”宿清云叹道。分神之间的差异居然如此之大。
谈话间,玉鼎山到了,他们穿过护山阵法,徐徐地降落在宫殿的广场上。广场上,早有数人恭候多时了。
宿清云从圆盘上下来后,与唐玉泽等人一一打过招呼。
秦重来到他面前,轻声道:“宿尊主,大鱼已上钩了。”
宿清云挑眉。所谓大鱼,正是那巨灵门的罗辰。既然他上钩了,那接下来的事便好办了。
“你们做得极好。”宿清云温和地道。正如师兄所言,他们皆是人中龙凤,区区小事交给他们去做,简直有些大材小用了。
宿清云看向赫连丹,道:“炼丹之事,就辛苦你了。”
赫连丹颔首。“小事一桩。”
宿清云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锦袋,交给俟蔺封。“这里的东西,你可慢慢看,看完了,便挑些有用的给巫虞妖姬,她知道如何做。”
俟蔺封接过手,紧紧捏着锦袋。
待众人散去,宿清云和君烜墨回到宫殿,特意去浴池里泡了澡,去了一身从沙漠里沾染的死气。沐浴过后,两人穿着内袍,一起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师兄,你的手…”宿清云无奈地道。
君烜墨靠在他身边,贴着他的耳朵,轻语:“师弟,那双修之法,你我已研究了数日,甚得其法,不如今日试一试真正的双修,你看如何?”
宿清云挪了挪,从他怀里出来,转过身去,脸颊绯红。“今日累了,明日再说。”
君烜墨靠过去,捉住他的手,与他十指交缠。“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师弟,逃避不是办法。”
宿清云小声道:“就不能…不做么?”
君烜墨整个人几乎覆到他身上了,脸埋进他的颈间,蹭了蹭,把他的手一带,道:“你问它肯不肯?”
“师兄…我觉得…”他咽了咽口水。
“觉得如何?”君烜墨低问。
“…难度极大…”宿清云呼吸不畅,血液快逆流了。“容…容我再…再缓几日…”
“你前日已说过了。”君烜墨眼神深沉,充满了侵略性,看得宿清云脊背一寒,只觉得今日的师兄既魅惑又危险。
宿清云下意识地推了推他,拒绝。“不行,今日不要。”
君烜墨被推开,一脸不敢置信,紫眸里闪过一丝受伤,看得宿清云心头一紧,伸手想碰触他,却被他手一挡,挥开了。
“师兄——”宿清云后悔不已。
君烜墨抚了下额,转身背对他道:“你既不愿,那便作罢。”
他的声音低沉而冷淡,宽大的背如一堵墙,阻挡了宿清云的视线。看不到师兄的表情,宿清云咬了咬唇,手慢慢地搭上他的肩,感到他的肌肉紧绷了下,竟是拒绝他的碰触。
“生气了?”宿清云探头过去。
君烜墨闭眼,不看宿清云。
宿清云被他这副小孩般的模样给气笑了。“师兄,你想与我闹脾气么?”
“没有。”君烜墨道。
“那你转过身。”宿清云晃了晃他。“你背对我睡,我不睡习惯。”
君烜墨睁开眼睛,紫眸里闪过一丝无奈,依着他,转回身,把他揽入怀里。“睡吧。”
宿清云在他怀里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微微抬头,啃了啃他的下巴。“今日事多,夜又已深,不如先好好休息。”
“依你便是。”君烜墨的手指,插|入他的发丝里,揉了揉,低声道,“你自己说的,明日,嗯?”
宿清云的脸埋在他的怀里,下定决心地应了一声。“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君烜墨勾起嘴角,懒洋洋地道:“到时候,师弟可莫哭了。”
“…你只要莫再像上次那般粗鲁,我岂会哭。”宿清云的声音像蚊子般细小,幸而修士的耳力惊人,君烜墨听得一清二楚。
他贴在宿清云的耳边笑问:“你岂知温柔时,便不会哭了?”
宿清云捶一记他的拳头,恼道:“你到底要不要睡?”
“不是师弟要睡么?于我而言,睡不睡都无妨。”君烜墨老神在在地道。
宿清云坐了起来,瞪着他。“你若不睡,那便别睡了。”
“嗯?”君烜墨尚未反应过来,已被宿清云一脚踹下床,砰的一声仰躺在地板上。
宿清云扬了扬眉,优雅地收回脚,整了整微敞的内袍,掀开丝被,躺了进去。
“师兄便躺地板上冷静冷静,我先睡了。”
君烜墨盘腿坐起,撩开垂在额前发丝,俊美无俦的脸紧绷,紫眸如野兽般地紧盯床上的人。
宿清云等了半晌,听不见任何动静,他不禁睁开眼睛,看向床外,却见师兄竟真的躺在床下的地板上,委屈地蜷着睡觉。
“…师兄?”他轻轻地唤了一声。
君烜墨没有丝毫地回应,似乎沉睡了。
宿清云抿了下唇,捏捏眉心。今日的师兄实在别扭,万万岁的魔祖,闹起别扭来,比小孩子还难捉磨脾性。
他掀开被子,下了床,蹲在君烜墨的面前,伸指戳了戳他的脸颊。
“…还不睡?”君烜墨捉住他的手指,睁开眼睛。
“没你我睡不习惯。”宿清云实话实说。
君烜墨道:“你不是说让我躺睡地板上么?”
“师兄还当真了?”宿清云问。
“你觉得呢?”君烜墨反问。
宿清云微垂眼睑,忽地握住君烜墨的手腕,按到了头顶,膝盖顶住他的胸|膛,把他制住在地,在君烜墨错愕地注视下,捏住他的下巴,低下头,狠狠地啃了一口他的唇。
啃罢,他起身,回到床上。
君烜墨摸了摸被啃得有些刺痛的唇,不再迟疑,摸上床,躺在宿清云的身边,宿清云自然地靠进他的怀里,他伸手揽住。
两人十分有默契地不再交谈,闭上眼睛,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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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夜深了,该睡了。”雷辛手里捧着毛绒披风,轻轻地覆到俟蔺封的肩上。
俟蔺封坐在椅子上,面对桌上的锦袋,不言不语。
“这是宿尊主给殿下的?”雷辛问。
“…嗯。”俟蔺封回过神,拉紧肩上的披风,对雷辛道,“你先去息,我一会便睡。”
“这锦袋里装的是何物?”雷辛好奇地问。
俟蔺封把锦袋捏在手里,起身往寝宫走去。“其中有离伊与蛮族交易的证据。”
雷辛跟在他的后面,听到这话,他惊讶地道:“离伊竟与蛮族有交易?他还是巫修者吗?”
俟蔺封冷笑。“有了这些证据,他休想翻身了。”
雷辛大喜。“殿下,我们终于可以报得大仇了!”
俟蔺封站在床边,解下披风,轻道:“是啊…”
然而,他的阿瑾,已一去不复返了。
“我马上睡,你不必守着我。”俟蔺封对跟进来的雷辛道。
“这…”雷辛见巫王确实一副要睡的模样,不疑有他,就退出去了,顺便带上了门。
俟蔺封静静地站了半晌,从锦袋里摸出一块留影石。锦袋里的其它东西他都看过,确实是关于离伊和上任界主与蛮族之间交易的证据,唯有这块留影石,他尚未动。
不知为何,他有预感,留影石中的内容,与离伊无关,与那些证据无关,若是看了其中的影像,自己恐怕会崩溃。
然而,即使恐惧着,他却忍不住要看的欲望。
深吸口气,他小心翼翼地把巫气输入留影石中,随着巫气越来越多,留影石亮了起来,刹时,整个寝宫出现一个画面,无数的蛮族从四面八方涌来,而站中间的人浑身欲血,手执一把银伞,坚|挺不拔地面对那气势汹汹的蛮族。
俟蔺封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他的神识却铺展在整个寝宫里,留影石里的画面一出现,即迅速地印入了他的脑海中。
“…阿瑾!”他后退一步,背重重地撞到了床柱上。
第153章 再见光明
“还在抵抗么?”
男人慵懒的声音响起, 围住廖瑾的蛮族不约而同地往后退去, 庞大的铁甲龟迈着粗壮的四肢,砰砰砰地接近, 粗长的脖子往前一伸,狰狞的巨头凑到廖瑾面前, 张开嘴, 露出一排白森森的利牙。
廖瑾无畏无惧, 喘着气,仰首看向立于巨龟|头上的金发男子。
“你…究竟…要如何?”他愤恨地低吼。
金发男子舔了舔唇,歪了下头道:“本尊不是说过了么?只要你追随本尊,便可放你一条生路。”
“哈——”廖瑾边咳边笑, 嘴角溢出血, 他抬起满是血的左手, 若无其事地擦掉。“你…要我追随你?做、梦!”
金发男子笑眯眯地问:“你已无路可退, 无处可逃, 你的援军更不会来, 这满城的百姓和巫修者, 皆是被你所害,哦,对了, 还逃了一个你的小情人。”
“你——”廖瑾瞠目, 身体摇摇欲坠。
“若不是与本尊交易的巫修者直言要你的小情人, 你以为他能平安地逃出万西城么?”金发男子扬起下巴, 眯眼道, “早有人觊觎你的小情人了,你一死,他们便可双宿双飞,你甘心么?”
“住口!”廖瑾愤怒得全身发抖,手里的银伞倏地展开,伞面边缘弹出一排锋利的尖刃,他怒不可遏地朝金发男人一甩,银伞如旋风般地冲了过去。
金发男子从容不迫地微微一偏头,银伞擦边而过,他手一举,那飞出去的银伞骤停,被一股力量一吸,瞬间到了他的手中。他打量银伞,略感兴趣地道:“这是你的本命武器?看起来不错,却还不够完善,只要你追随本尊,本尊便可让它变成一把完美的高阶武器。”
武器被夺,丹田巫气匮乏,身受重伤,精神受了刺激,廖瑾终于支撑不住,晃了晃,重重地仰倒在地。
“阿瑾!阿瑾!”看到这里的俟蔺封激动地扑了过去,撞到了摆在寝宫里的案桌,膝盖一弯,跪到躺在地上的廖瑾身边,伸手去摸,却摸了一团空气。
这是留影石里的影像,早已发生,躺在他面前的人,是一百多年前的廖瑾。他触摸不到,也阻止不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金发男子慢慢地合上银伞,从铁甲龟的头上一跃而下,轻盈地落到廖瑾的身边,傲慢而残忍地睨视他。
“真可怜,你已无余力再战斗了。”被合拢的银伞在阳光下,射折着刺眼的光芒,如剑锋利的伞尖对准廖瑾,金发男人的脸虽在笑,却透着寒彻的冰冷。
廖瑾墨黑的眼睛坚毅而倔强,他的手成爪,狠狠地插在泥地里,手背青筋紧崩,无不显示着他的愤怒。
“如此硬气,真不好办啊。”金发男子提着银伞,毫无预兆地刺下。
“不要——”俟蔺封挺身上前要阻挡,然而,银伞穿过他的身体,无情地扎进了廖瑾的左肩,血珠飞溅,廖瑾闷哼一声,身体不自然地扭曲。
“阿瑾…”俟蔺封怔怔,颤抖的双手捂住嘴巴,眼泪控制不住地狂涌而出。
为何…要让他看如此残忍的画面?
“痛吗?”金发男子用力地拔出伞尖,半蹲而下,一把扯住廖瑾的青丝,强迫他面对他,看着他。
廖瑾白色的法袍早已染成了红暗色,多处破损,露出殷红狰狞的伤口,他的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眼睛却依然如明月般,清澈如镜,黑色的瞳孔倒映着金发男子的脸,丝毫不受男人的蛊惑。
“要我…成为…蛮族…除…非…我…死…”他艰难地回道。
金发男子神情一冷,揪着他的头发,狠狠地撞击地面。廖瑾被撞得头破血流,痛得扭曲了五官。
“不要伤害阿瑾,不要伤害他…”俟蔺封想抢过廖瑾,却一次又一次地扑空,他心如刀绞。回想当初,他逃出万西城,奔赴主城,阿瑾却在奋勇抵抗。他躺在床上,受离伊无微不致地照顾,万西城正被破城,蛮族残无人道地屠城,阿瑾在地狱里受着煎熬。
水榭里,阿瑾向他诉说过去,他却因承受不住死气,斥责他,让他离开,何其残忍?
“你觉得自己很英勇?嗯?”金发男子在廖瑾耳边低沉地道,“你早已被无定地界的界主放弃了,还要维护巫修者的尊严?或者说,你觉得你的死,能得到美誉?十年,百年,千年——还有何人记得你曾经存在过?你的小情人吗?叫俟蔺封,对不对?”
听到这个名字,廖瑾呼吸急促了起来,眼里的坚定开始松动。
金发男子又道:“看来是对了。俟蔺封,据说是个天赋极高的巫修者,对你情有独钟,是么?可是,他的身边早有另一个人守着了。离伊,认识吗?你们几百年的好友,表面兄友弟恭,背地里却不知捅了多少刀。你把俟蔺封让给离伊,忍受得了离伊与他情投意合,肌肤相亲么?”
“闭嘴!闭嘴!闭嘴!”廖瑾突然暴怒。
“你不让本尊说,本尊偏要说。”仿佛找到了突破点,金发男人邪恶地道,“俟蔺封将成为别人的道侣,不但被蒙在骨里,还会感激他的救命之恩,甚至会雌|伏在他身下,与他——双、修!”
“我让你闭嘴!”廖瑾猛地撑起身体,拳头凶狠地击向金发男子,金发男子轻松一挡,手掌握住了他带血的拳头。
拳头被挡下,廖瑾咬牙切齿,挣扎着要继续攻击,却被金发男子更快地捏住拳头一扭,手腕被硬生生地扳断了。
“啊啊啊——”他嘶吼着,不顾一切地反击,然而,耗尽巫气的攻击,无济于事,金发男子轻而易举地一踩,踩中了他的背。
“莫闹了,本尊可不想将来的肉|身有太多的伤口。”
廖瑾趴在地上,嘴里发出荷荷的声音。
“…蔺…封…”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绝望,茫然地望着前方,他的嘴里不断地重复着一个人的名字。
“蔺…封…蔺封…”
“阿瑾!”跪在他面前的俟蔺封咬破了手指,泪水湿透了眼睛上的黑丝带。“对…对不起…阿瑾…对不起…”
“…蔺…封…”廖瑾的眼睛不知看向何处,他的手指在地上不断地磨着,十指皆磨出了血。“…想你…我想你…”
“啊,这就对了。”金发男人刺耳的声音响起,他低头怜悯地看陷入疯狂的可怜男人。“只要成为蛮族,你就能活,活下来,才能见到你的蔺封。你不是想他吗?想他就去见他。本尊承诺,将来一定让你与他团聚。蛮族亦是修士,提高境界,破界飞升,到达昊天界,你便修成正果了。”
廖瑾缓缓地闭上眼睛,不断地低喃着,在地上不断磨着的手指,慢慢停止了。
金发男人松开脚,手一抬,廖瑾的身体浮了起来,最后落到他的臂弯里。“啧,如此多伤口,修补起来略麻烦。可谁让你是本尊的第八具肉|身呢?”
他抱着廖瑾跳回铁甲龟的头上,满城的蛮族激昂地呼喊:“圣王!圣王!圣王!”
铁甲龟发出惊天动地的嗷叫声,整个万西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浓郁的死气浸染成为一座荒芜之城。
蛮族浩浩荡荡地离开,留下满城的尸体和鲜血,金发男人低头看昏迷的廖瑾,一块玉石浮现在他的胸口,他笑道:“待将来,你的小情人若不愿接纳你,便将这块留影石给他看,这是本尊唯一的仁慈。”
寝宫里的画面逐渐淡去,躺在地上的留影石巫气耗气,不再发光。
俟蔺封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如木偶般,毫无生气。
冷冷的月光,透过镂空的窗户洒进来,为漆黑的寝宫亮了一角,俟蔺封削瘦的身影投在墙上,尽显孤独。
不知过了多久,他动了动僵硬的身体,从地上起身,蹒跚地走至床边,扶着床柱,冰凉的手指扯下眼睛上的黑丝带,颤了颤睫毛,一直紧闭的眼睛慢慢地睁开了。
月光下,一双湛蓝的眼睛,璀璨生辉。
——————————————
主殿的殿堂里,宿清云招集众下属,准备交待一些事后,回天宫修炼一段时间。其他人都到了,唯独巫王不见踪影。
又等了一刻钟,巫王终于姗姗来迟。
看到一身霜色华美法袍的俟蔺封走进来,众人不禁露出诧异的神色,那一直绑在眼睛部位的黑丝带竟然不见了,一双如蓝天般清澈的眼睛,灿若星辰,引人注目。
俟蔺封优雅地向宿清云和君烜墨行礼。
“属下见过宿尊主,尊者。”
宿清云盯着他的眼睛,温和地道:“巫王不必多礼,快请坐。”
俟蔺封再行礼后,方走至秦重旁边的位置坐下。
唐玉泽性子急,他好奇地问道:“巫王的眼睛,可是好了?”
俟蔺封看向他,丝毫不介意地道:“修士若胳膊断腿了,只要境界修为在,总会慢慢恢复。过去我体内死气缠身,眼睛好得极慢,如今死气清除干净,又能看见了。”
“原来如此!可喜可贺!”唐玉泽恍然大悟。
“阿泽心直口快,还望巫王见谅。”秦重歉意地道。
俟蔺封微微一笑。“小事罢了,无妨。”
宿清云若有所思地看着巫王,觉得解下黑丝带的他,气势都与众不同了。一扫之前的病态和忧郁,浑身上下充满了生机,如一柄即将出鞘的剑,锋芒毕露。
虽不知他因何而改变,但看到一个神采奕奕的巫王,喜闻乐见。
他要交待的事不多,在座的都是能人,无需他过多提点,皆心领神会。
期间,俟蔺封把一个锦袋交给巫虞妖姬,郑重地对她道:“还请姐姐勿必让离伊,身、败、名、裂!”
巫虞妖姬眨了眨眼睛,盯着巫王俊美的脸,怎么看怎么顺眼。
姐姐?
继宿尊主之后,他是第二个如此唤她的人,真是令她心花怒放。
“巫王放心,姐姐定然叫那离伊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她接过锦袋,媚眼如丝。
俟蔺封谢过后,恭敬地向宿清云行礼道:“还请宿尊主允许我进天宫修炼。以前被死气折磨得修为停滞不前,如今死气一去,属下的境界似有突破的预兆。”
巫王即将要晋升成为巫帝?
宿清云欣然同意了。
唐玉泽一脸羡慕,怎么一个个境界都提升得如此之快。
商谈结束之后,众人散去,宿清云带着巫王和君烜墨进了天宫,巫王拜别他们,刻不容缓地飞去自己的宫殿,留宿清云和君烜墨站在中央宫殿的广场上,看貔貅和蜃龙打闹。
当天宫布满晚霞后,蜃龙巡逻天宫,貔貅嗷叫着追随而去,君烜墨低头凝视宿清云。
“师弟,你可准备好了?”
宿清云星眸微转,映着晚霞,流光溢彩,柔声道:“君子一诺,兑之千金。”
第154章 如胶似漆
丝绸绚丽, 轻柔舒适,红金交织, 高贵典雅。幔帘苏流, 薄纱似烟, 如梦似幻, 云朝雨暮,春意盎然。
有斐君子,如珪如璠, 温润有方。
白玉无瑕, 浑然天成, 令人爱不释手。
轻抚而过, 触到珠玉,轻拔慢捻抹复挑, 令其亭亭玉立, 似有天籁之音洋洋盈耳,又似珠圆玉润, 婉转动人。
行至沟壑, 白似凝脂, 细腻光滑,其中有玉软花柔, 引人入胜。
细磨慢碾, 玉娇花嫩, 待到绽放之时, 如空谷幽兰, 花美味香,令人向往。
有一蛟龙,从天而至,崭露头角,小心翼翼地试探,当闻到花香之时,竟按捺不住,势不可挡,窜入幽谷,撷取最鲜嫩的果实,一时兴奋,如翻江倒海般,搅乱了一片清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