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烜墨垂目,淡然地道:“那师弟想让师兄一直处于恐惧中么?”
“什么?”宿清云瞪眼,诧异。恐惧?强大如师兄,也会恐惧?
君烜墨道:“过去,我之所以强大,乃是因为我没有弱点,而今,我心系师弟,师弟即是我的心魔,你若是半途陨落了,我该何去何从?为了你,莫说损了万年道行,便是损万万年都心甘情愿。”
宿清云的瞳孔一缩,心如针扎般地刺痛,耳边回荡着师兄平淡却深情如斯的话语,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我何得何能…”他喃喃。
“师弟不妨想一下,若有一朝一日,我即将陨落,唯你能救,却要耗损你的修为,你愿不愿救?”君烜墨紧紧盯着他脸上的眼泪,一滴一滴,如珠般往下落,令他揪心。
“自是愿意!”宿清云抬手擦去眼泪,赧然地道。
君烜墨将他揽入怀中,嘴唇贴在他的耳边,轻语:“为你,我甘之如饴。”
“师兄,我…”宿清云偎在他的怀里,仰起头,目中含泪。
君烜墨捧着他的脸,吻去他眼角的泪,亲了亲他的鼻尖,往下移去,含住他的唇。宿清云不由自主地张口,加深了这个炽热的吻。
以往和君烜墨亲近时,略显羞耻,而此次,他心中的情感突然爆发,情不自禁地想要更多,他猛地一推,整个人压|在了君烜墨的身上。
君烜墨微微睁眼,手指抚摸他的发丝,慢慢地回应着。
许久,宿清云抬起头,气喘吁吁,红唇微|肿,眸光涟滟,触上君烜墨灼热的眼神,他倏地感到羞涩,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爬了起来。
“对…对不起…”他缩着肩,捂着嘴唇。
君烜墨坐了起来,见他这副模样,手掌按在他的头上揉了揉。“难得师弟如此主动,我心甚悦。”
宿清云脸颊绯红,讷讷地道:“师兄莫打趣了。”
君烜墨道:“那师弟愿意否?”
承他万年修为,受他精|血,令自己真正的脱胎换骨么?
宿清云眉头一蹙,沉默。
君烜墨没有催促,耐心地等待着,一直等到宿清云轻轻地点了下头,他目光一闪,笑了。
“多谢师弟成全。”他道。
宿清云看向他,道:“是师兄成全我才是。”
君烜墨道:“事不宜迟,我即刻将精|血融入你的体内,师弟可是准备好了?”
宿清云有些措手不及,忙道:“师兄,需要如此着急么?这…我尚不知精|血该如何融合…”
“此事交给我即可,师弟什么都不用做。”君烜墨道。
宿清云一头雾水,迷茫地望着他。
“先脱|衣袍。”君烜墨对他道。
“什么?”宿清云下意识地按在领口。不是什么都不用他做么?为何又让他脱|衣?
君烜墨打趣地道:“师弟以为我会对你如何?”
宿清云咬了咬牙,动手把法袍脱了,脱到内袍时,他迟疑地问:“还…还要脱么?”
“自然。”君烜墨笑眯眯地道,“不脱|光,我如何将精|血融与你体内?”
宿清云深吸一口气,闭起眼睛,脱下身上的所有衣物,避开君烜墨炽热的视线,他绷着脸,把衣袍叠了叠,放到一旁,随后,他盘腿坐在团蒲上,视死如归地开口:“我已准备好,师兄请动手。”
他这副模样,逗乐了君烜墨,他似笑非笑地道:“难道师弟以为我要与你——双|修?”
宿清云颤了颤睫毛,全身发烫。
君烜墨慢条斯理地解|开自己的衣袍,学着宿清云,把脱|下的衣袍叠好,放到旁边,他拔下头上的簪子,一头墨发披散而下,衬着俊美的脸,充满了魅惑。
两人赤袒相见,面对面地盘腿而坐,距离不过半尺。
宿清云呼吸粗|重了起来,手都不知摆在哪里好,定了定心神,他尽量淡定地问道:“师兄先前说此法极为凶险,不知是怎样的凶险?是否对师兄不利?”
毕竟,师兄不但要付出精|血,还要消耗万年修为。
“于我无碍。”君烜墨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指腹在他的脉膊处磨了磨。“你若承受不住,将爆体而亡。”
宿清云吁了口气,笑道:“只要不是师兄,那便好。”
君烜墨道:“你不怕?”
宿清云真挚地望着他,柔声道:“我信你。”
我信你。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承载了他无限的深情。他本是凡人,生命不过短短几十载,遇到师兄后,从魔修界来到巫修界,不知不觉过去了二十年,如今他已是不惑之年,却因为成为修士后,相貌一直保持着年轻的模样,甚至较弱冠之年,还要嫩上几分。
师兄在冰晶白莲上对他做的强|迫之事,过了二十年,他都快淡忘了,早已不再计较,只是心里尚有一丝骄傲,不想因为修为低下,而成为师兄的依附。
君烜墨执起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亲吻。“我决不会让你陷入危险之中。”
宿清云道:“那便请师兄放手一搏。”
“好。”君烜墨与他十指相扣。
下一刻,他的胸|口上突然浮现一道血红色的印记,宿清云诧异,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赤红色的印记初时是一个红点,慢慢地伸延出八条红线,瞬间旋转,形成一张红网,红网扩散,攀爬过肩膀,游走到手臂,再一路蔓延,来到了手背上。
“师弟,放松,绝不可生出抗拒之意,否则——将前功尽弃。”他严肃地道。
“是。”宿清云全神贯注,丝毫不敢大意,师兄让他放松,他便放下任何防备,全心全意地为师兄敞开心扉,若是此时此刻师兄要与他双|修,他也会放下矜持,与他颠鸾倒凤。
血红色的网状印记倏地侵入宿清云的指尖,如针般扎了进去,宿清云抖了下眉头,放缓呼吸,任那如丝的印记进入自己的身体里。
越来越多的血网钻进他的手中,在他手背凝聚,越扩越大,扩至整个手背,如一朵艳丽的花,妖异而娇嫩。宿清云的脸上,布满了汗珠,他的手麻痹了,毫无知觉。那朵妖花扩到一定程度,忽然势如破竹,冲向整条手臂。
“啊!”宿清云痛得喊出声。
“坚持住,师弟,不要抗拒。”君烜墨安抚道。
宿清云咬紧牙关,努力舒展眉头,身体摇晃了下,颤声道:“好…”
如丝的红线活物般,在他的肤下蠕动,伸展到肩上,再慢慢地往心脏口探去,随着越来越多的红线布满他的胸|口,宿清云痛得无法抑制,灵神魂都在动荡,眼前一片黑暗,额间浮现出纯净的冰晶之花。
君烜墨源源不断地将自己的精|血融入宿清云的体内,当宿清云的身体上布满了赤红印记,他的嘴角慢慢上扬,紫色的眼睛内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宿清云感到自己全身浸泡在粘稠的血池里,无法挣扎,无法动弹,那贴着肌肤上的血肆无忌惮地钻进他的血脉里,执着地融进他的心脉,仿佛要把他体内的血液全部替换了。他疼痛得呼吸困难,溺水了般,不断地往下沉,越沉越深,直到僵硬地躺在血池底部,等待死亡的到来。
昏昏沉沉了不知多久,疼痛得快要麻木了,忽然,他的心脏剧烈而有力地跳动着,血池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团炙热的火焰。
宿清云急促地喘气,被火焰包围住后,他有瞬间的恐惧,然而,火焰并未焚烧他的身体,似触手般,轻轻地抚摸他,温柔得令他不由自主地放下戒备。
渐渐地,身上的疼痛被火焰治愈了,他舒服地轻吟出声,神魂在火焰里越来越凝炼,当达到一定境界时,好像凤凰涅磐般,振翅一飞,直冲云霄。
许多影像如潮水般地涌了过来 ,他“看”到不计其数的恶鬼们前扑后继地冲向赤袍少年,他“看”到赤袍少年挥舞巨大的镰刀,冷酷无情地斩下无数颗头颅,那场面如阿鼻地狱般,令人心惊胆颤。
赤袍少年如过无人之境,嚣张地砍杀恶鬼,当最后一只恶鬼死于他的镰刀之下时,整个世界充斥着血腥和暴|力。
忽然,一道金光从天而降,洗去了满世界的污秽,一道人影在金光里若隐若现,赤袍少年仰起头,紫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那道人影,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朝那人伸出手。
宿清云想更贴近看,却无论如何都看不清。
金光里的人手一动,赤袍少年飞了上去,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袍,金光淡去,宿清云匆忙地追赶,在人影消失的瞬间,看到那人回了下头。
宿清云瞪大眼睛,依昔看到了一双银色的眼睛,无情而冰冷。
他呆呆地飘浮在空中,下面的恶鬼世界崩裂了,一团熟悉的气息接近,他蓦地抬头,看到了君烜墨俊美的脸。
“师弟…走…”君烜墨一把抱住他,带他离开这崩塌的世界。
神魂瞬间回体,宿清云再次感到身体的疼痛,他的手一紧,死命地抓着君烜墨,直到缓过劲,才清醒过来。
他睁开眼睛,君烜墨的脸赫然入目后,燥动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师…兄…”他的声音沙哑,喉咙干得紧。
君烜墨的眼神温柔似水,他低沉地道:“师弟感觉如何?”
宿清云的视线落到君烜墨的身上,发现那些从他胸|口冒出来的血红印记已然消失,他又看向自己的手臂,亦无血线。
“不知是何感觉。”他道。
“是吗?”君烜墨望着他额间那朵染了血色的冰晶之花,愉悦地笑问。
“只是…觉得…”宿清云迟疑地道,“觉得…师兄好亲切…想…”
“想如何?”君烜墨追问。
宿清云一反往日的内敛,心底的话脱口而出。“想永远与师兄在一起,再也不要分开,想…和师兄成为一体…”
“嗯?”君烜墨微微歪了下头,抑制不住嘴角的笑容。
说完话,宿清云后知后觉得感到羞涩了,他松开与君烜墨相扣的手,想抽离。君烜墨瞅着他泛红的脸颊,手一拉,稍一使劲,便把他拉入怀中。
“啊?”整个人撞入宽厚的怀抱中,宿清云一脸错愕。
“既然师弟想和师兄成为一体,不如…成全…你…”君烜墨吻住他的唇,紧紧拥着他。
“唔——”宿清云使劲地推了推,唇齿之间的亲昵令他欢喜不已,直到两人分开,他方看清君烜墨眼底的戏谑。
他挣扎了下,从他怀里退出,摸着自己的心脏处,新奇地道:“我感到身体似乎新生了,与神魂十分契合。”
“如此甚好。”君烜墨道。
“师兄,我还需要再闭关么?”宿清云觉得体内力量充沛,有一种想出去找陆前辈切磋的冲动,他预感这一次,不会像上次那样用尽玄灵之气而虚脱了。
“你我闭关已经半月余了。”君烜墨盯着他的脸,道。
宿清云微惊。“才半个月么?”
他以为至少有月余,竟只过去了半个月?在融入师兄的精|血时,他隐约记得神魂去了一个奇怪的世界,在那里,看到一个赤袍少年肆意地斩杀恶鬼。
困惑之间,他将自己看到的画面,转诉给君烜墨听。
“恶鬼界么?”君烜墨低吟一声,手掌托着下巴,专注地望着宿清云。“我的精|血融入师弟的体内时,或许引起了师弟神魂的共鸣,看到了我的记忆。”
“咦?那些…是师兄的过去?”宿清云诧异地问。
“或许。”君烜墨道。
宿清云侧首一思,想起师兄曾和他说过,在他力量苏醒之初,曾被诸界之神丢进了恶鬼界,他杀了鬼王,得了焚魂镰,炼制后,成了他的本命武器。
“那个人…有一双银色的眼睛?”宿清云不确定地问。
君烜墨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他漫不经心地道:“你可能看错了。”
“嗯?是么?”宿清云敲了敲自己的头。
“莫提他了。”君烜墨道,“准备一下,我们该出去了。”
宿清云问道:“不继续闭关了?”
君烜墨拾起衣袍,动作优雅地一件件穿上。“若我未料错,邪光神帝按捺不住要来玉鼎山了。”
宿清云迅速地拿起天羽真麟袍,边穿边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他不过来,一样可以谈合作的事,他来了,却只能是廖瑾。”
宿清云系腰带的手一顿。廖瑾来了,巫王将如何自处?看来他确实要出去一趟。
握了握拳头,他感到血肉之中凝聚了无限的力量,出去后一定要找陆前辈比拼一下。
“师兄身体可有不适?”他问道。一时高兴竟忘了师兄为他失了精|血,损了万年修为。
“好得很。”君烜墨穿戴整齐,走至宿清云身边,伸手接过他的腰带,帮他系上。
鼻间闻着师兄身上的气味,宿清云略微沉醉。
“适才…师兄一直盯着我的脸看…”他舔了舔嘴,问,“可是我脸上长了什么?”
君烜墨笑道:“自是你生得越来越好看,令师兄移不开眼。”
宿清云不禁透过他的瞳孔,看到了自己的脸。
“我这是…”他忍不住摸了摸脸颊。
君烜墨道:“你融合了我的精|血,承了我的血脉,相貌理所当然地会发生细微的变化。”
“是么?”宿清云蹙眉。“我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相貌只是皮囊,神魂才是永恒。”君烜墨拉着他的手,走出修炼室。
站在中央宫殿的广场上,迎着万丈霞光,蜃龙欢快地由远飞近,庞大的龙身在祥云间穿过,瞬间来到了宿清云面前。
宿清云伸手拍了拍它,蜃龙撒娇般地叫唤了一声。
君烜墨站在他的身侧,深沉地凝视着他的脸部轮廓,嘴角慢慢地上扬。
仿佛感应到君烜墨愉悦的心情,宿清云转头对上他灼热的视线,额间尚未隐去的红色冰晶之花在朝阳的照射下,光彩夺目,他的眉目,竟和君烜墨有几分相似。
第139章 廖瑾归来
“砰——砰——砰——”
铁甲龟粗壮的四肢每走一步, 地面都要剧烈地震动一下,如山般高的身躯从漫天的黄沙里徐徐显现, 狰狞恐怖,充满威慑力。
沙丘上,蓝衣男子和白衣男子无动于衷,他们周身魔气护体,形成一道防御屏障, 阻挡黄沙和浓郁的死气。
铁甲龟走到沙丘十余米处停下了,长长的脖子慢慢地往前伸, 露出头顶的金发男子。
赫连丹冷眼看着廖瑾从铁甲龟的头顶跳下来,月白色的法袍飘逸, 灿烂的金丝飞扬, 迈着优雅的步子,走了过来。
“劳烦帝君又跑一趟了。”廖瑾彬彬有礼地作揖, 笑容可掬。
赫连丹略一抬手, 回礼道:“奉吾主之命,特来迎客, 乃是份内之事。”
廖瑾道:“我身带死气,所过之处, 寸草不生, 直接进入无定地界,怕是太过引人注目, 故尔还请帝君想个法子带我前往玉鼎山。”
“据我所知, 蛮族虽身带死气, 却亦是修士。但凡修士皆可隐藏气息,若实在隐藏不了,还有法宝。不知阁下为何有此困扰?”姬枫涯问道。
廖瑾看向赫连丹身边的白发雪衣男子,他境界不高,却敢与帝君并肩而立,且赫连丹十分自然地拉着他的手,两人关系极为亲密。
上次他们一行人来沙漠时,廖瑾便已注意到他了,在圣域内,他一语惊人,看穿邪光神帝无法离开圣域的事实,那时候,廖瑾虽无身体的主动权,意识却清醒,将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如此敏锐之人,果然不能小觑。
“不瞒你说,一般蛮族或许能隐藏气息,我却不行,不但不可控,还无法抑制。”廖瑾道。他与邪光神帝一体两魂,死气云屯雾集,浓郁到不可估量,任何法宝都无法掩饰他体内的死气,故尔,一直以来,他只能在沙漠和圣域活动。
邪光神帝迫切地要见魔祖,欲冒险前往无定地界,然而,无定地界这些年好容易荒野变绿荫,他这一过去,踏脚之处便要成为不毛之地了。蔺封这些年的努力白废了,万一哭了,他可是会心疼的。
上次那个叫云逸尘的魔王来圣域,他委婉地向他表述了自己的为难之处,云逸尘道需向主子请示,这不,隔半个多月,魔帝携道侣来了。
赫连丹道:“我有一法宝,可隐藏你的气息,就是不知你敢不敢进。”
“哦?”廖瑾扬眉,好奇地问,“若真有如此玄妙之宝,为何不敢进?”
“难道你不怕被困在法宝里出不去?”姬枫涯问。
廖瑾微抬下巴,傲然地道:“我虽只有化胎境界,但神帝却是天一境界,天一较巫祖还要厉害,区区小界法宝,不足为惧。”
赫连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小巧玲珑的宝塔,廖瑾见之,金眸一亮,若有所思。
“此乃玲珑白玉塔,为须弥芥子塔,可锁住任何灵气,阁下既然不惧,那便入塔随我回玉鼎山。”赫连丹道。
廖瑾分出一缕死气,倏地钻进宝塔,消失无踪,他讶然地道:“果真是好东西,妙哉。”
他回头对铁甲龟道:“小雷,变小点。”
铁甲龟点了下头,身上发出一道光,瞬间成了巴掌大的小龟,一闪身跳到了他的肩上,廖瑾摸摸它的小脑袋,对赫连丹道:“请帝君开启宝塔。”
赫连丹毫不犹豫,扬手一抛,小塔飘到了廖瑾的头顶上方,绽放出一道光芒,笼罩住他,刹那间便将他吸进了塔内,小塔在空中转了一圈,回到了赫连丹的手里。
姬枫涯盯着他手上的宝塔,道:“这原是我的专属之物。”
赫连丹一顿,侧首看他。“你如今神魂已全,无需再用它。”
姬枫涯道:“此次就暂借他一用。”
赫连丹:…
姬枫涯笑容俊逸斯文,看得赫连丹目光一闪,收起玲珑白玉塔,握住他的手道:“走吧。”
廖瑾所言不虚,他所经之处,死气凝重,令人窒息。
姬枫涯轻点了下头,随赫连丹一起离开了这片死气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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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山林,细雨迷蒙,如烟似雾,飘落在湖面上,激起点点细碎的水花,两道人影如履平地般的在湖面上一来一回地对战,不时响起清亮的剑鸣声。
一身墨袍的君烜墨慵懒地倚在湖边树干上,眼睛半瞌,似睡非睡,飘来的细雨被挡在了他的三尺之外,一只松鼠壮着胆子跳在枝头,好奇地瞅他。
君烜墨似有若无地弹了弹手指,一小团魔气打了松鼠的身上,松鼠倏地被弹飞,瞬间落到了另一棵巨树上,啪一声趴在枝干上,晕头转向。
君烜墨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掀起眼皮,转动眼珠子,看向湖面上打斗的两人,嘴角略微下垂。
这两人切磋了足有一个时辰了,居然还未结束。
今日寅时,清云便醒来了,对他的怀抱毫不留恋,起身要来湖泊,与陆江比拼阵法。君烜墨脸色发黑,却拗不过兴致正浓的清云,陪他在黎明之际上山,哪想那陆江来得比他们还早,一身晨露地立在湖畔边,兴致盎然。
不待天亮,两人就在湖面上布置阵法了。
这一比试,从寅时到卯时,朝阳未露脸,倒下起了毛毛细雨,然而,雨天亦无法阻止他们的切磋之心。
君烜墨双手抱臂,神色冰冷,紫眸里闪烁着冷酷的光芒。
他在考虑,要不要挑个好日子,把陆江杀了,省得他一直缠着师弟比试。
陆江忽然打了个寒颤,感到一道刺骨的视线落在背后,令他心惊肉跳。这两日与宿清云比试阵法后,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和激昂,许久未遇到如此令他心动的对手了。
宿清云向他请教高级阵法时,陆江即发现他天赋异禀,但当他们对阵比试时,陆江却觉察到他的阵法之中有一个致命缺点。
尽管他的阵法越来越完善,甚至能化虚为实,神乎其神,然而,他的阵法毫无杀伤力。
心中无杀意,只守不攻,如何制敌?
难得遇上一个对手,却是个谦谦君子,令陆江放不开手脚,一直颇为遗憾。但是,昨日与宿清云比试过后,陆江猛然发现,宿清云的战斗方式变了。
若之前他是一只善良的小羊羔,如今他忽然成了一只充满攻击力的野狼,那毫不留情的剑阵,逼得他节节败退。
发生了何事?
不过是闭关了半个月,为何有如此天差地别的变化?
又是一道剑阵袭来,陆江险险躲过,却被一丝剑气刮到,法袍袍摆裂了一条缝,他诧异,抬头看向宿清云那张清俊的脸。
不知为何,他的脸较之前略有变化,可哪里不同,他又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觉得他的眉宇之间,多了一丝凌厉之气,仿佛一柄出鞘的剑,锋芒毕露。
“陆前辈,莫走神。”
宿清云身穿朱红法袍,手执冰魄惊天剑,神采奕奕,气势如虹,满天飞剑如羽翼般,袭卷而来,逼得陆江措手不及。
此次他仅以简单的剑阵与陆前辈对战,上次那种幻化出实物的阵法,如今看来不但累赘且消耗玄灵之气,实乃鸡肋。融合了师兄的精|血之后,他感到自己真正地脱胎换骨了,仿佛天生会战斗般,不但看清了陆江的破绽,还能借势攻击,全方位封锁他的退路,让他无处可躲。
虽然陆江凭着巫尊的境界,屡次脱险,但从他严峻的神情来看,应对得并不轻松。
宿清云不紧不慢,以最少的玄灵之气,发挥出最大的攻击,一改过去那种毫无章法的战斗,如一个身经百战的剑修,锐不可挡。
他长剑一挥,无数小剑呈扇型飞射出去,在陆江诧异地注视下,小剑瞬间分成两拨,嗖嗖嗖地绕过陆江,倾刻间在他身后竖起一道剑墙,陆江身影一闪,脚下踏出一个八卦阵法,人已消失在原处,宿清云剑眉一扬,冰魄惊天剑往上一抛,天空织出一大片剑网,笼罩住了半个湖泊。
陆江的身影在距离他十丈远的湖面上现形,剑网铺天盖地落下,陆江脸色大变,迅速巫气护体,抵挡住一波攻击。
宿清云脚下踏着冰魄惊天剑,悬浮在半空,悠哉地看着陆江轻松地化解剑网,略为可惜地叹气。
若非差了几个境界,攻击力大减,陆前辈恐怕在第一波剑网的攻击下,便要破防了。
终于,剑网消失,陆江满头大汗,抬头看向御剑飞行的俊美青年,一脸复杂。
宿清云嘴角噙笑,优雅地飞至他身边,声音清悦地道:“陆前辈,还战否?”
陆江连连挥手。“不打了,不打了,再战下去,本尊老底都要掏空了。”
宿清云不禁抱拳道:“多谢陆前辈的指教。”
陆江摇头叹道:“你已学得精髓,只要经历几场真正的战斗,不出几年,阵法造诣将在本尊之上。”
宿清云谦虚地道:“陆前辈谬赞了,晚辈仍有许多不足之处。”
“呵呵。”陆江轻笑一声,道,“今日之后,本尊需闭关几载,专研新型阵法,宿公子如要切磋,不如…”
他转头看向湖畔,打趣地道:“不如找尊者。”
宿清云面颊微红,腼腆地道:“师兄境界太高,我与他切磋,犹如蚍蜉撼树。”
陆江笑而不语,微微行礼,便离开了。
宿清云怔了怔,收了剑阵,踩着冰魄惊天剑,徐徐地往湖畔飞去,细细的雨丝落下,在他半尺之外便被弹开了。
到了湖边,他轻盈地跳上岸,冰魄惊天剑化为一道光,钻进了他的掌心,他踩着湿润的小草,走到巨树下。
“师兄。”他轻唤了一声。
“结束了?”君烜墨伸手摸摸他的脸。
宿清云道:“嗯。陆前辈急着走了,似乎要去闭关。”
“闭关?”君烜墨嘴角一扬,嘲弄地道,“他这是怕被你赶超,急着回去提升修为吧。”
“师兄说笑了,陆前辈高我数个境界,如何能被我赶超?”宿清云摇头道。
君烜墨却不屑地冷哼一声,引得宿清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须臾,宿清云握住他的手,柔声道:“师兄可是等得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