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清云捉住被抱的那缕发丝,轻轻地往外抽, 君烜墨倏地睁大眼睛, 翘起小脸,看到宿清云, 放开发丝, 坐了起来。
“师弟可是清醒了?”刚睡醒, 他的声音还些糯糯的。
宿清云应了一声。“嗯。”
“可有头痛?”君烜墨问。
“尚可。”宿清云摸了下自己的领口,发现盘扣散了, 他瞥了眼君烜墨, 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将其重新扣上。
“师弟不善饮酒, 往后切不能乱饮他人递来的酒。”君烜墨严肃地道。
宿清云放下手, 将垂在额前的发丝捋至耳后, 回道:“仅此一次。”
昨夜被师兄气得失去理智,看到酒, 便只想一醉方休,却忘了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与这些巫士只是萍水相逢, 暂时的友好, 难保之后因利益而发生争纷, 岂可在他们面前放下防备,随性饮酒?
君烜墨在丝被上爬了爬,爬至宿清云的手边,抱住他的手指,仰着小包子脸,语重心长地道:“师弟,我们初来乍到,对此界一无所知,本该同心协力,共度难关,即使你对我有诸多怨言,亦不可意气用事。”
宿清云轻叹一声道:“我只想要一个答案。”
君烜墨一愣,问:“什么?”
宿清云用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小脑袋,柔声道:“不管发生何事,我皆愿与师兄同进退,共患难,不离不弃。只是师兄愿不愿意?肯不肯?”
君烜墨眯了眯紫眸,享受地被他抚摸着。
“修仙之路漫长而艰险,充满荆棘坎坷,拥有无尽的诱惑,修成正果者,凤毛麟角。你的资质和毅力,绝无仅有,短短月余,便修练至临渊境界,可谓空前绝后,然而,百年、千年、万年之后,当你的境界达到最顶点后,能否不忘初心?”君烜墨道。
初心?
宿清云神情略为恍惚。
他最初求仙问道,只为了寻找大哥,后来与师兄约定,待见过大哥后,便随他一道去昊天界,助他一臂之力,不遑生死,无怨无悔。如今修炼了月余,他已成为名副其实的修士了,人心却变得贪婪了。
情之所至,生之所达。
他对师兄的情感,已深入骨髓,无法自拔。当师兄似有若无地回避时,他难以自抑地感到难堪,暗自伤情,当师兄陷入心魔,欲杀他侮他时,他爱恨交织,如置冰窖,无法置信所爱之人竟无情如斯。
然而,他的情和爱,只是感动了自己,对方回不回应,却是另外的事了。
释然一笑,他对君烜墨道:“罢了,我当遵守承诺,摒弃非份之想,努力修炼,早日修成正果。”
君烜墨心中一沉,望着宿清云的眉宇间的忧愁,急声道:“师弟难道想退缩不成?”
宿清云沉默了片刻,道:“是我贪心了。”
“你如何方能原谅我陷进心魔时犯的错?”君烜墨沉声道,“冰魄惊天剑封我真身还不能让你解气,不若你拿银针狠狠地扎我,扎到你解气为止,如何?”
宿清云摇了摇头,下意识地握紧拳头,道:“我真正恨的人,该是自己。若我拥有与你相匹敌的力量,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陷进心魔,更不会…被你压着哭着求饶,实在…实在有些丢脸…”
他别过脸,两颊发烫,眼睛泛红。
“待我拥有与师兄并驾齐驱的力量后,再与师兄共偕连理,不知你愿不愿等?”
君烜墨深深地望着一脸认真的宿清云,只觉得这青年对他的感情如此纯粹,如此美好,如此惹人怜爱,怎舍得伤他?
“好,我等你追上来。”君烜墨应下了。
宿清云缓和了神情,眉宇间的忧愁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胸有成竹。“师兄且等着,我不但会追上你,还要超越你。”
君烜墨哈哈一笑,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不过,既然我们冰释前嫌了,师弟是不是该把我头上这把该死的贱剑给拔下来了?”
宿清云挑了下眉,似笑非笑地道:“我既要自力更生,便不能处处依赖师兄。”
君烜墨鼓了鼓腮,负气地道:“说来说去,你还记着冰晶白莲上的仇!”
宿清云轻轻弹指,把他推翻在丝被上,当下君烜墨打了数个滚,晕头转向。
“师兄这模样,挺好。”他嘴角微扬。
君烜墨稳住身体,抬起头,望着他的笑容,任何气都烟消云散了。罢了,只要能让清云开心,他保持这模样也无妨。
两人墨迹了许久,终于舍得起床了。
宿清云套上靴子,整理衣袍,边束发丝边问道:“昨夜师兄是如何带我进毡包的?”
君烜墨飘浮在他身边,回道:“自然用魔气把你拖进来的。我们原来的毡包被赫连丹占了,我便让巫士重新给我们搭了一个。”
宿清云把簪子插好,固定住发髻,道:“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巫王的行程怕是要被我们耽搁了。”
“无人来催促,便是无紧要之事,师弟不必担忧。”君烜墨轻巧地落在宿清云的肩上,揪了一缕他的发丝。
这次,宿清云未再赶他,如以前那般,由君烜墨在自己身上到处爬。
从毡包里出来,看到营地里忙碌的巫士,他朝几个相熟的打了声招呼。
昨晚守夜的巫士看到他神清气爽地出来了,恭敬地过来陪不是。
“宿公子有无大碍?小的若知道公子的酒量连三岁孩童都不如,定不敢倒酒。”
宿清云笑道:“不必自责,我确实不善饮酒。”
巫士搔了搔后脑勺,笑得腼腆。“那个…昨日小尊者的那条鱼,被我与小李一起烤着吃了。”
“嗯?鱼?”宿清云不解。
坐在他肩上的君烜墨道:“那是我在清泉里抓的鱼,肥大鲜美,味道定然不错。”
宿清云笑道:“你我皆已辟谷,无需进食。”
君烜墨道:“美食当前,想吃便吃,没那么多规矩。”
巫士搓了搓手,心中忐忑。
宿清云见他不安,道:“你们为我们重搭了一个毡包,这鱼便当谢礼罢。”
巫士松了口气,恭敬地行了个礼。作为巫王的巫士,他们的身份地位高于常人,但在绝对力量面前,亦不敢造次。那坐在宿公子肩上的小人偶,巫王都要敬他三分,何况他们这些巫士呢?
“宿公子起身了?”霍奇跳了过来,搭在巫士的肩上,朝气蓬勃地问宿清云。
“早。”宿清云对霍奇点头。
霍奇滴溜溜的眼睛转到他的肩上,盯着那精致的小人偶,咽了咽口水。昨晚出言不逊,差点一命呜呼,今日再次见到这小人偶,不禁感慨。
听巫王说,这小人偶或许拥有与巫尊相等的魔尊境界,不容小觑。
“巫王有请,宿公子可有空到毡包里一叙。”霍奇道。
“不知巫王是否介意多个人?”宿清云问。
“这…可是公子肩上的这位…尊者?”霍奇小心翼翼地问,生怕自己又说出小人偶,被爆打一顿。
宿清云摇了下头,道:“是我那位朋友。”
霍奇思索了下,终于想起那个昏迷一路的蓝衣男子,昨夜他醒来后,突然加入了他们的战斗,来回几下,竟将那些蛮族杀得片甲不留,最后还敢与化胎蛮族抗衡,实力不可斗量呀。
“无事,巫王并未限制人数。”霍奇扬眉道。
宿清云点了点头,转步去赫连丹所在的毡包,想到昨夜的事,他略为尴尬。但再如何尴尬,也要面对,毕竟赫连丹成了他的下属,无可避免地要接触。
轻咳一声,他正欲开口叫唤时,毡包的帘子被掀起来了,露出赫连丹那张俊美的脸。
“宿公子。”他淡定地放下帘子,走了出来。
宿清云后退一步,尽量若无其事地问:“可是顺利?”
赫连丹微怔,看到宿清云发红的耳朵,不禁勾起嘴角,道:“自是一切顺利。”
宿清云轻咳一声。“那便随我一道去见巫王吧。”
“是。”赫连丹行了个礼,瞥见坐在宿清云肩上的小魔尊时,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小玉盒,递了过去。“此为尊者昨夜落下的,物归原主。”
“多谢。”宿清云接了过来,转手给君烜墨。“师兄。”
君烜墨手掌覆在玉盒上,瞬间便收进了阴阳珠坠中。
当三人进入巫王的毡包里时,巫王正坐在柔软的兽皮椅上喝茶,见他们来了,便请了座。
“雷辛,泡茶。”俟蔺封道。
“是,殿下。”莫看雷辛是个粗犷的汉子,却精通茶艺。端正地跪坐在茶几前,泡茶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不一会儿,便泡了三杯茶,敬重地端到宿清云和赫连丹面前的矮几上。
“请用茶。”
“多谢。”宿清云温和地道,不过他没有急着喝,而是让君烜墨从他肩上下来,落在矮几上,把白瓷茶杯轻轻摆在他的面前。
君烜墨取出小玉盒,拿出他的小餐具。
俟蔺封虽眼不能视,却可用神识查看四周的景象,当看到小魔尊端着一只小小杯子喝茶时,不禁莞尔。
喝了两口茶,宿清云放下茶杯,礼貌地问道:“不知巫王唤在下来,有何要事?”
“宿公子接下来有何打算?”俟蔺封开门见山地问。
“这…”宿清云一怔。他一来巫修界,便遇到了他们,一路随行走至沙漠,遇上蛮族来袭,早上醒来又与师兄谈了些私事,对未来的打算,还真没个主意。不过,有一点,他非常明确,那便是离开此界。
“我欲寻找我的兄长。”宿清云没有隐瞒地说道。
“宿公子的兄长?”俟蔺封问,“若是在巫修界,我或可帮助一二。”
宿清云摇首道:“我亦不知兄长在哪一界。他只道去修仙了,数载不曾返家,我做弟弟的实在挂念,便求仙问道,决定寻找他。”
赫连丹喝茶的动作一顿,微微转头,惊奇地望着宿清云完美无瑕的侧脸。
俟蔺封沉吟道:“宿公子如何肯定你的兄长修仙成功了?”
宿清云捏着茶杯,叹气道:“我原也有这等疑问,但我的二哥誓誓旦旦地说自己在除夕夜做了个梦,梦到仙人指点他,若能修成正果,两百年后,定可遇上大哥。之后他又跑去问观道的道长,道长解梦后,便说我们兄弟几人与道有缘,修炼成功后,必能兄弟团聚。”
君烜默放下小茶杯,道:“你那时候竟如此天真?信了那老道的话?”
宿清云低头一笑。“我若不信,岂会与师兄相遇?”
那时候世人皆笑宿家兄弟傻,放着诺大的财富不要,去求缥缈虚无的仙道,简直魔障了。傻也罢,魔障也罢,如今他坐在巫王的毡包里,便表示二哥的梦,并非他瞎编乱造,而是一个预示。
君烜墨被他问得语塞,装作没见到,继续喝茶。
俟蔺封道:“半月后,祈天城将举办百年一次的祭祀大典,宿公子不如与我一道前往,请巫祖帮你占一卦,或许有所帮助。”
雷辛猛地抬头,看向巫王,欲言又止。
宿清云面露喜色,又有些不确定地问:“若能得一二线索,我定当感激不尽,只是…我等乃外界之人,去祭祀大殿,不知是否会令你困扰?”
“无妨。”俟蔺王手掌按在雷辛的肩上,道。
“那便多谢巫王了!”宿清云扬声道。
“相逢即是缘,何况昨夜幸尔有你们帮忙,否则我们定成为蛮族的盘中餐了。”俟蔺王温和地道。
“举手之劳罢了。”宿清云谦逊地道,“不过…那个金发蛮族,似乎与巫王是旧识?”
“他叫廖瑾,确实是我的旧识。”巫王没有否认,但也只是点到为止。
宿清云见他不愿多说,便没有细问,喝完三杯茶后,离开了毡包。
等他们出去后,雷辛不解地问:“殿下,你为何邀请他们参加祭祀大典?诚如宿公子所言,外界之人进祈天城,十分不妥。”
俟蔺封慢悠悠地喝着茶,不太在意地道:“那又如何?”
雷辛盯着他绑着黑丝带的眼睛部位,长叹一声,恭敬地道:“殿下想如何,便如何吧。”
他只是巫士,无权改变巫王的决定。
俟蔺封放下茶杯,慵懒地靠着,情绪低落,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挂在腰间的一只玉佩。
第94章 祭灵之祀
巫王在沙漠边境的祈福尚未结束, 从这片绿洲拔营后, 他们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处灵眼。
黄沙满天, 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条件恶劣的荒野,令经过的人唏嘘不已。
“那里曾经是繁华之城。”俟蔺封手指前方, 对身边的宿清云道。
宿清云玄灵之气护体,挡住黄沙, 手拉缰绳, 让枣红马匀速地前进着, 顺着巫王所指的方向望去,隐约看到了一座荒废的城池。
“那里是?”他诧异地问。
“一座即将风化的古城。”君烜墨盘腿坐在他的头上,开口道。
和雷辛共骑的霍奇叹息道:“那是万西城, 八十年前还有人居住, 我还曾来过呢。”
“为何荒凉得如此之快?”宿清云不解。虽然他知道蛮族的侵略,会使当地的环境恶劣化, 但若曾有人居住, 必有巫士驻守,岂能让蛮族轻易得手?
俟蔺封的手指轻轻抚过眼部的黑丝带, 道:“八十年前, 蛮族入侵万西城,守城的天巫势单力薄, 坚守了一个月, 缓军迟迟不到, 最后…”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含糊地道出“陨落”二字。
“原来如此。”宿清云感叹。“那天巫实乃孤胆英雄,可泣可歌!”
“可不是?”霍奇道,“缓军赶到后,全城无一幸存,天巫的尸首,更是不翼而飞。”
“莫非被蛮族吞噬了?”宿清云问。
霍奇再想说什么,雷辛敲了一记他的脑袋,他吃了痛,乖乖地闭嘴。
俟蔺封自嘲地笑道:“蛮族对我们巫修者情有独钟,除了吞噬神魂,还喜欢操控尸身。”
“难道这是蛮族唯一的修炼方式?”宿清云不解。
“此为其一。”俟蔺封道,“不依赖吞噬而修炼的蛮族,微乎其微,修炼速度缓慢,千年都到不了祭骨境界。故尔,大部份蛮族选择吞噬巫修者,以达到提升境界的目的。”
谈话间,一行人到达了万西城,断墙残垣,岌岌可危,大风吹过,卷起满天飞沙。
众人下了马,沉默地走在破败的城池里,半埋在黄土下的骷髅,透着无垠的凄凉和孤寂,依昔可见八十年前那场悲壮而绝望的战争。
赫连丹走在宿清云身边,魔识扩散至四周,半晌,他道:“八十年间,不曾有人来过此处。”
言下之意,便是巫王一行人,乃初次来这里,充满蹊跷。巫王既然到处祈福,化荒野为绿洲,为何八十年来,对这座城不闻不问?那些散落在城中的骷髅,原封未动,保持着死前的模样。
宿清云不禁望着俟蔺封的背影,打从进入这座废城后,他整个人显得极为消沉,雷辛和霍奇一左一右地护着他,似乎怕极了他会出事。
然而,巫王的修为远远高于巫士,何需他们如此小心翼翼?
一行人来到城池中心,那里有个圆形的祭坛,这是唯一保存相对完整的建筑。
俟蔺封忽然手一抖,铃声一响,唱起了缥缈而空灵的歌声,手中的绫带一甩,他如轻羽般飞至祭坛之上,十二个巫士铮铮地抽出腰间的刀,围住祭坛,布下阵法。
宿清云三人远远地站着,望向祭坛上祈福的巫王。
“是祭灵之歌。”君烜墨道。
“祭灵?”宿清云一怔。祭灵乃是祭奠死者的灵魂,巫王来此吟唱祭灵之歌,莫非是为了超度这满城的亡灵么?
为何隔了八十年,才来祭灵?
“巫王既是地界之王,八十年前的那场战役,为何不曾现身?以巫王的力量,日行千里,不足为奇。”赫连丹道。巫王与魔王拥有相等的境界,他能通过阵法跨跃空间,巫王必然也可以。
“他只有巫王初期的修为。”君烜墨道。
“师兄的意思是…八十年前,他还不是巫王?”宿清云猜测。
“若是如此,那便说得通了。”赫连丹望着祭坛上的白袍巫修者,他的歌声充满了悲凉,几度哽咽,当祭灵之歌唱到一半时,死气沉沉的荒城突然有了动静。
“丁铃铃——丁铃铃——”有节奏的铃铛声,在空旷的城中回荡,沉睡了八十年的亡灵逐渐苏醒,它们追逐着铃声,飞向祭坛。
“师弟小心。”君烜墨提醒。这些亡灵虽然没什么攻击力,但被沾了身,将霉运缠身。
赫连丹早已展开幻骨幻鳞扇,一旦有亡灵接近,便轻轻一扇,将亡灵送往祭坛。
坐在宿清云头顶的君烜墨不由侧目,眯眼打量赫连丹。
堂堂魔王,当起仆人来,倒尽职尽责。
赫连丹面不改色,小魔尊挑剔的注视,并不能改变他的护主之心。以往,高傲如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甘为下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敢打他主意的人,不是死了,便是在死亡的路上。然而不知为何,他却心甘情愿成为宿清云的奴仆,匪夷所思。
俟蔺封唱完祭灵之歌后,荒城的亡灵终于全部超度完毕。他从空中徐徐落下,立在祭坛之上,身体因消耗过多的力量而有些摇摇欲坠。
雷辛担忧地上前,扶住他。“殿下,休息一下吧?”
俟蔺封摇了摇头,缓过劲,推开雷辛。“我等了八十年,只为这一天,你莫阻止我。”
雷辛大皱眉头,却什么都没有说,握紧拳头,回到原位。
俟蔺封深吸一口气,自储物袋中取出一个法宝,那法宝如镜,他往空中一抛,法宝悬浮于祭坛之上,旋转着射出刺眼的光芒。
“丁铃铃——”
俟蔺封跳起了祈福之舞。
这一次,他在为万西城带来福灵之气。
宿清云双眼一亮,但见以祭坛为中心,浓郁的灵气铺天盖地地扩散开来,整座城池复活了般,枯树回春,草木丛生。十二名巫士举起尖刀,整齐地大喝数声,泛着绿色光芒的阵法显现,升空,绕着法宝镜子打转,再福射出去,整片地区,瞬间生机盎然了。
“巫修者果然名不虚传。”君烜墨道。
“师兄以前曾与巫修者打过交道?”宿清云好奇地问。
君烜墨道:“昊天界,乃是众界之首,各界飞升者都将在昊天界聚首,巫修者虽凤毛麟角,但也不乏佼佼者。”
“昊天界在何处?”赫连丹收起扇子,垂眉问。与他们相处越久,越发感到他们的神秘。在魔修界时,只当他们是魔修,身怀秘宝,被姬枫涯追杀,而今早在巫王的毡包里,寥寥几句,令他大为疑惑。
宿公子之所以修真入道,竟是为了寻找兄长?
他从哪里来,修的什么高深功法,为何短短月余,境界堪比天魔?再则,魔尊境界的君烜墨和初入修炼之道的宿清云,天差地别,为何以师兄弟相称?
宿清云看向赫连丹,道:“如今你与我们一道,是该和你说清楚。”
赫连丹抱拳。“请公子明示。”
宿清云道:“师兄来自昊天界,因某种原因被诸界之神封印在魔修界,不错,正是曦照崖。而我,曾是凡人,来自另一界,阴差阳错之下,从山崖掉落来到了魔修界。”
他把自己如何发现君烜墨,如何拔出剑,如何躲过姬枫涯,简略提了一下,当然,隐去了一些重要的细节。
“故此,我与师兄约定,待寻得兄长后,一起上昊天界,为他讨回公道。”宿清云见赫连丹一脸深思,沉声道,“这或许是一条不归路,若不愿追随,我亦不会责怪你,毕竟人各有志,各安天命。”
赫连丹望着宿清云和他头顶的小魔尊,沉默片刻,当宿清云以为他要拒绝时,他忽然执起宿清云的一缕发丝,放在嘴边轻轻亲吻,眼里闪烁着炽热的光芒。
“我自然永远追随主人。”他声音磁性,充满了魅惑。
宿清云发怔,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君烜墨锐眼一眯,猛地跳起来,一脚踹向赫连丹的额头,把他踢出去十余米远。
“贱魔,胆大包天,竟敢轻薄本尊的人!”魔祖境界压向赫连丹,当下把他压趴在地。
赫连丹光洁的额头上肿了个包,面对小魔尊的可怕气势,不甘示弱地抬头望过去。
君烜墨恼得鼓了腮梆子,小马尾都要倒竖起来了。
宿清云好一会儿,方回过神,伸手把君烜墨捏过来,放到自己的肩上,温和地道:“师兄不必如此生气,想必赫连公子并非有意。”
君烜墨冷哼。“他若是有意的,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师兄那奴印,是否有什么独特之处?”宿清云问。每次赫连丹表示忠诚时,态度都有些怪。
君烜墨抱了一缕宿清云的发丝,使劲地蹭着,消除赫连丹留下的气味。
“我那时不过是顺手打个奴印,未料竟是最高级的奴印。你在他心中的地位和分量,不亚于他的道侣。”君烜墨咬牙切齿地道。
“嗯?什么?”宿清云有些听不明白。是指在赫连丹的心中,他和他道侣的分量一样重要?
赫连丹从地上爬起来,抚去法袍上的灰尘,慢慢地走近。“当奴印生效后,你即是我生命的主宰,为你生,为你死,无怨无悔。”
“除此之处,他还会对你产生占有欲,不允许你再收其他奴仆。”君烜墨轻哼。
“…师兄不如解了这奴印。”宿清云道。如此奴印过于极端,且令对方失去自我和尊严。
“这得问他自己愿不愿意了。”君烜墨道。
宿清云看向赫连丹,赫连丹坚定地摇头。“我甘愿成为宿公子的奴仆。”
“他若不愿,那便不好解了。”君烜墨道。
宿清云叹了一声,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看向祭坛,俟蔺封的祈福之舞接近尾声,当他落地之后,身体一倾,摔向地面,雷辛早有预料,伸手抱住他。
空中的阵法消失,那面镜子法宝飘落在雷辛的手上。
满城的春色,洗去了曾经的荒凉和死气,万西城复苏了。
宿清云头顶君烜墨,和赫连丹一起走近祭坛,看到雷辛怀里如释重负的巫王,他知道,巫王此行的目的,终于达成了。
第95章 转换功法
在万西城扎营了一晚, 翌日一早, 一行人准备动身去祈天城。
“祈天城在中央大陆的七星地界, 距离此处约有一个月的路程。”俟蔺封站在马边,对宿清云道。
“一个月?”宿清云疑惑道,“不是说祭祀大典在半个月后举行么?”
俟蔺封点了点头。“不错,正是半个月后举行, 走陆路,恐怕赶不上。”
宿清云看了看巫王和他的巫士,道:“那便坐飞行法器去吧。”
俟蔺封轻抚马匹道:“我手中的飞行法器只能乘载两人, 故尔, 我无法带更多的人去。”
宿清云听懂他的意思了。巫王在拐弯抹角地询问他有没有飞行器,若是没有,只能走陆路,一个月方能到达。
“巫王不必担忧,我有飞行法器, 乘载十数人不成问题。”宿清云笑道。
“哦?”俟蔺封惊讶。“莫非是可飞行的宝船?”
宿清云摇首道:“非也, 只是一个简陋的圆盘罢了。”
说着, 他从阴阳珠坠中取出巴掌大的飞行圆盘,当着众人的面, 灌入玄灵之气,往空中一抛。
其他只觉眼前一花, 前方空地上多了一个巨大的圆盘。
“这是…”霍奇好奇地凑过去。“这玩意儿能飞?”
仅是一个石头圆盘, 并无稀奇之处, 大倒挺大, 装数十人不成问题。
宿清云率先踏上圆盘,对众人道:“启动阵法后,它便能飞了。”
赫连丹跟在他的身后,低头打量脚下的圆盘,若有所思。在子夷村时,他和姬枫涯追着得宝人的脚步进入地下宫殿,阶梯底部无路可走,却在墙上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凹槽,如今想来,那凹槽的大小,竟与此飞行圆盘吻合。